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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當時明月在 第二章 明月如霜(二) 文 / 隨波逐流

    第二章明月如霜(二)

    雖然在楊寧和青萍兩人心目中,都寧願就這樣相守下去,即使到地老天荒,也不想分開,但是天意畢竟不能盡如人願,褚老大抬頭看看漸漸西斜的月光,絲毫不解風情地嚷嚷道:「公子,小姐,有什麼話到船上去說吧,咱們得趕緊啟程了,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江東的水軍就要封鎖水路了,如果換了從前老子執掌骷髏會的時候,才不怕這群助紂為虐的混蛋,可是如今只有咱們幾個人,公子您就是渾身是鐵,又能打幾顆釘,小姐又受了毒傷,身子也不好,不能收到驚擾,還是早些上路,免得形跡落入人眼吧。」他雖然粗莽,卻畢竟做了多年水寇,經年和唐家的水軍周旋,雖然恨得牙齒癢癢,也不敢輕忽江東水軍的戰力,似錦帆會那般衝破石頭防線,揚長而去的舉動,是可一而不可再的。

    楊寧聞言微微皺眉,耳中幾乎只聽見「毒傷」二字,其他的話語宛若輕風過耳,不留任何痕跡,伸手抓住青萍雙臂,雙目一瞬不眨地盯在青萍的面容上,兩人相聚不過片刻,青萍的眉宇間已經一片疲憊之色,原本因為重逢之喜而激發出來的神采已經消失無蹤,內功有成的高手,即便經過數日折磨,只要調息一兩個時辰,就不應該如此疲憊,根據自己得到的消息,青萍脫困至少應該有兩個時辰了,可是此刻的青萍卻憔悴淒美得宛若霜後的一朵殘荷。更讓楊寧驚心的是,青萍原本白皙潤澤的眉心透出一抹若隱若現的青黑色,但只如此,也還罷了,楊寧自信憑著自己這身百毒不侵的血液,至少可以護住青萍心頭的元氣,不讓劇毒攻心。可是青萍地兩頰卻隱隱泛起一抹奇異的桃花色。那種明艷的桃紅色彷彿已經滲入到肌膚紋理,剛剛重逢之時,楊寧也瞧見了這異狀,卻只當青萍是過分激動而導致血氣翻湧,可是過了這許久,以青萍的性情,早就應該冷靜下來,血氣也應該已經平復。可是那抹桃花色卻是依然如故,映在青萍蒼白如雪的花容上,越發顯得嬌艷明媚,傾國傾城,可是那種美麗卻讓楊寧覺得一陣陣心寒,他雖然不知道這是「長相思」緩解了「相思」絕毒之後的特徵,本能的卻已經覺得極為不妥。

    不等楊寧緊鎖的眉頭皺開,青萍已經嫣然一笑。伸手撫平楊寧緊皺地眉心,道:「不要聽褚大哥胡說八道,我雖然中了毒,可是解藥也找到了一些,十天八天的還不會發作。足夠時間去江陵了,你別哭喪著臉,我看了不歡喜。」

    楊寧的眉心被青萍的纖指揉搓了幾下,立刻紅了起來。襯在楊寧驚怒蒼白的面容上,倒像是一抹血色,雖然一雙幽深的鳳目依舊波光粼粼,一道慘烈冰寒的殺氣卻已經潮湧而出,褚老大離楊寧和青萍最近,首當其衝,只覺得彷彿身處數九寒天,漫天的飛雪撲面而來。其中更夾雜著風刀冰劍,若非褚老大一身鋼筋鐵骨,再加上大須彌金剛力即時發動,只怕已經被那宛若實質地殺氣傷得體無全膚了,饒是如此,褚老大爺是狼狽至極地退了幾丈遠,再也不敢接近楊寧身畔,反而是近在咫尺的青萍就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飄動。絲毫沒有受到殺氣的影響。

    平煙自從楊寧出現之後就一直面無表情地站在遠處。除了聽到楊寧那一聲「煙姐」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波動。除此之外,都是一派冷漠,直到此刻楊寧身上殺機湧動,她方微蹙娥眉,向前緩緩行了一步,「鏘」一聲鳳鳴,銀霓劍出鞘半分,雪亮的劍身恰好將明月地光芒反射到楊寧雙目之上,與此同時,一種沉寂悲涼的氣勢已經將楊寧、青萍兩人籠罩其中,恰到好處地壓制了楊寧那一腔不受遏制的狂猛殺氣。

    楊寧雖然心中怒極恨極,但是多年苦練的「堅心忍性」心法畢竟不是白白習練地,即使被平煙用己身氣勢困住,卻也沒有立刻發作,只是漠然道:「煙姐,那毒害青萍的元兇何在?」

    平煙心知肚明,楊寧的武功和自己雖然有一段差距,但是此刻自己能夠壓制楊寧的殺氣,卻是因為楊寧新亭一戰損耗甚大,至今還沒有恢復過來,而自己雖然在青衣人面前受到挫折,卻是真元無損,此消彼長,再加上楊寧氣怒攻心,不能維繫靈台清明,這才讓自己僥倖得手。可是楊寧的殺氣外凝內動,正是蓄勢待發之相,若不能用言語打消楊寧的殺機,不僅金陵城中上下百餘萬人有可能遭遇前所未有的一場浩劫,就是自己的師門,也斷無可能置身事外,心中千回百轉,平煙淡淡道:「青萍小姐所中劇毒乃是『相思』,下毒之人就是明月,現在已經被人救走,只到手十粒『長相思』,可以保證青萍小姐在一月之內性命無憂。」

    楊寧眼中閃過疑色,冷冷道:「以煙姐地武功修為,怎麼還會讓明月從手中逃走,褚老大,當時你也在場,將事情經過詳細說來,不可有半分隱瞞。」經歷過七日風浪,楊寧已經不是從前那般無知,他不問平煙,不問青萍,就是知道這兩個女子心思靈巧,雖然不會欺騙自己,卻難免不會避重就輕,即使是青萍,為了不讓自己擔憂,也未必會實話實說,所以反而向褚老大發問,就是知道這個粗中有細的壯漢絕不敢有所隱瞞。果然,褚老大從接到平煙講起,一直講到那青衣人救走明月,他雖然沒有平煙的修為,也沒有青萍的冰雪聰明,但是江湖閱歷豐富,其間發展變化十之**都瞭然於心,此時事無鉅細,娓娓道來,卻是絲毫不差,就連眾人說話的語氣也模仿得**不離十。在他敘述之時,楊寧雖然默默聽著,眼中光芒卻是忽明忽暗,自始至終,他的身姿神態都沒有絲毫變化,但是足下原本平滑如鏡的一方石地,卻不知在何時已經成了一堆齏粉。

    褚老大話音剛落。楊寧便寒聲問道:「當今世上,能夠在煙姐手中救人的能有幾人?」

    平煙眼中閃過一縷寒芒,漠然道:「除非四大宗師出手,否則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楊寧目光低垂,森然道:「以煙姐地眼力見識,那人既已出手,豈會認不出那人地武功路數?」

    平煙坦然道:「不僅那人地武功路數我是心知肚明,就是她地氣度身形。我也認得三分。」話音未落,楊寧已經抬眼望來,正和平煙四目相對,兩人的目光宛若出鞘利劍,在空中激出一連串無形的火花,楊寧冷冷道:「那人是誰?」

    平煙漠然道:「我不能說。」她容貌本就極冷,此時又添了幾分冰霜,整個人彷彿變成了亙古不變的冰山。再也沒有一絲溫暖的氣息,只有眉宇間那抹固執倔強的神色,讓她還有幾分生人的意味。

    楊寧冷冷道:「即便你不說,我也猜得到,這世上還有誰既能在你劍下救出人去。更讓堂堂地翠湖仙子,就連還手追襲都不敢,若是他日我登上門去,殺盡那人滿門。你又做何打算?」

    平煙雙眸儘是冰雪,凜然道:「帝尊就是想要殺害十萬生靈替青萍小姐殉葬,只要沒有冒犯翠湖之處,我平煙也可以坐視不理,若是帝尊想要無憑無據,妄斷恩仇,我平煙不惜一死,也要阻你在宗門之外。」

    楊寧沉默無語。平煙這樣一說已經等於是和自己正式宣戰,頃刻間就已經生生斬斷了這些時日兩人心中漸漸生出的默契,為了維護自己的師門,自己和青萍的苦痛絕望在她心目中似乎只是一顆微不足道的小沙礫,雖然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選擇,不知怎麼他心中竟然感覺到一陣陣痛楚失落,好像自己馬上就要失去一件最珍貴的寶物似的。不過在他還未理清心中思緒地時候,凝青劍已經脫袖而出。一縷烈火一般的劍氣順著劍勢遙遙指向平煙。平煙感覺得到其中的苦恨悲憤,一聲長歎。銀霓劍又滑出了一分,將楊寧外放的殺氣又壓下一分。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之際,被楊寧用真氣團團護住的青萍眼中卻閃過一縷慧黠地光芒,揚聲阻止道:「平姐姐,我且問你,『相思』之毒乃是兩大絕毒之一,可有法子解除麼?」

    平煙早有準備,放柔聲音道:「兩大絕毒,纏綿相思,纏綿還有可能在剛中毒時用真氣煉化,相思之毒一旦入骨,便是至死方休,以我在江湖行走的經驗,參照在師門中所讀過的典籍,此毒無藥可解,不過那明月所煉製的『長相思』或者真有一些效力。」

    青萍朗聲問道:「姑且不論長相思是否有效,以平姐姐所知,想要煉製一爐『長相思』,需要多少時間?」

    平煙坦然道:「那明月所言雖然只能信其十之四五,但是以常理推斷,『長相思』並非是簡單地解藥,它和『相思』絕毒之間便如兩軍交戰,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不能相差半分,若有一方漏出破綻,必定是潰不成軍,相思之毒的配方我略有所聞,其中有許多難得的靈藥,那麼解藥的配方也必定相輔相成,需要許多靈藥才行,如果現在開始尋藥,只怕沒有一年半載根本不可能配齊藥物,即便配齊了,煉製丹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尋常解毒丹藥還要煉上十天半月,只怕這種長相思,至少也要月餘時間。」

    青萍微笑道:「那明月已經毀去手中的一瓶『長相思』,你猜她是否還有存貨?」

    平煙黯然道:「雖然我也希望她不過是危言聳聽,但是依情理推斷,『相思』絕毒不是砒霜鶴頂紅,解藥也應該沒有可能煉製太多,她的真正身份已經被小姐知道,又和小姐結下不共戴天之仇,只怕恨不得小姐立刻死去,別說她可能真的沒有其它解藥,即便有,也會立刻毀去,以她的狠毒心性,絕不會給小姐留下一絲生機。」

    青萍歎息道:「這樣說來,即使我們現在立刻將明月抓回來,也不可能挽救我地性命了,平姐姐。你說對不對?」

    平煙默然不語,但是雙目突然閃現的痛苦之色,雖然一閃而逝,仍然讓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心思。

    楊寧聽到此處,突然一揮手,青色的劍光閃過,燕子磯岸邊一條粗如兒臂的鐵鏈從中斬斷,雙目閃過徹骨地寒意。楊寧森然問道:「姐姐,那明月究竟是誰,竟敢如此害你,你告訴我,我去滅了她的十族。」

    青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嫣然道:「胡說八道,只聽說滅人九族,哪裡有滅人十族的道理?」

    楊寧狠狠道:「自然是十族。那一次官府告示上面寫著夷九族,姐姐不是告訴我,那是指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我連她地朋友師長一起都殺了,不就是十族麼?」他說得凶狠,眉宇間煞氣飛揚,將他和平煙之間劍拔弩張地氣勢又增強了幾分。別說褚老大又退了幾步,就連平煙也不禁暗自皺眉。

    不過在青萍眼中,似乎覺察不出有何不同,一伸手突然揪住了楊寧的耳朵,嗔怒道:「你很厲害啊,就連殺人家十族地話也說得這樣輕鬆,只是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可是答應過別人,絕不說出明月的身份。你倒是可以手起刀落,殺得快活,卻想讓我擔上不守信諾地惡名麼?」

    楊寧愕然睜大了眼睛,他自幼與世隔絕,少讀詩書,哪裡有什麼恪守信諾的想法,只不過他一向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凡事皆從本心出發。故而從未有過背信棄義的行徑,但是青萍到了這時。還要守諾不肯透漏仇人的身份,他是有些想不通的,只是一瞥見青萍亦喜亦嗔的容顏,所有的疑惑不解全都嚥了回去,訥訥道:「那也好辦,哪天若是遇見了這個明月,姐姐直接開口讓我殺了她就是,這樣一來,姐姐既沒有說穿她的身份,又可報仇雪恨,也就不算違背承諾了。」

    青萍微笑道:「你能想到這個主意,卻也不算苯了,只不過我卻不想去報仇,既然你我只剩下這一個月時間,若是還要苦苦追殺仇家,豈不是捨本逐末,明月是何等人,也配浪費我們地時間麼?你放心,就是你我不去殺她,她將來也必定難逃一死。」

    楊寧怔怔望著青萍,想不到青萍連仇也不肯報了,但是他仔細想來,卻越發覺得青萍說得有理,若是青萍無恙,就是千萬里追殺,他也不會放過那個卑鄙無恥的明月,可是現在青萍命懸一線,自己哪裡還有時間浪費在別人身上。想到此處,不覺心意漸平,就連和平煙的糾葛也懶得理會了,沉思了半晌,他淡淡道:「姐姐說得對,我們立刻就起程去江陵,若有人敢攔路相阻,我便一劍殺了他。」

    說罷也不理會平煙,伸手挽著青萍就向江岸走去,雖然原本還在和平煙對峙,但是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有半分窒礙,平煙瞧在眼中,也覺駭然。直到楊寧和青萍已經上了船,平煙才清醒過來,疾步趕到江邊,揚聲道:「子靜、青萍,你們要到江陵何處,我要返回師門一趟,若有所得,必定前去和你們相會。」

    青萍正要低頭入艙,聞聲回身,就在船上斂衽施禮道:「我爹爹娘親的墳墓在江陵城北四十里的紀山上,平姐姐到了那裡一問便知,子靜方才無禮,對平姐姐多有冒犯,其實若非姐姐援手,青萍如今還在那惡毒女子地掌握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即便死了,也是自由自在,姐姐待我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若是姐姐不說,青萍還不敢強求,既然姐姐有心,一月期滿,請姐姐無論如何都要到紀山一趟,我和子靜虛席以待。」

    平煙心中一痛,知道青萍的意思,應該是還有後事交待自己,雖然不明白她為何如此信賴自己,卻也不忍拒絕,更是暗自下定決心,回到師門之後,無論如何也要尋到線索,希望能夠挽回青萍的性命。

    見平煙神色黯然,青萍推了推沉默不語的楊寧道:「臨走之前,還不快給平姐姐道歉,若不是平姐姐拔刀相助,你哪裡還能見到我。」

    楊寧眼中閃過一抹慚色,他也何嘗不知平湮沒有必要幫助自己,可是不知怎麼,心中總是隱隱覺得平煙辜負了自己地信任,別過臉去,良久才寒聲道:「多謝煙姐援手之德,子靜感激不盡。」停頓了片刻,卻又突然道:「煙姐可還記得那一日出了宛轉閣,我們在秦淮河上說過的話?」

    平煙心中電轉,黯然道:「當日情境,雖然歷歷在目,卻是恍如隔世,死生契闊,不離不棄,子靜對青萍小姐一往情深,平煙絕對不會忘記。」

    楊寧淡淡道:「娘親曾說,不知死之悲,焉知生之樂,我今日才知道,那時候的我真是太愚笨了。」說罷,他一拱手,扶著青萍進了船艙。

    褚老大隨後跳上船來,向平煙抱拳一揖,手上稍一用力,一艘輕舟翩然蕩去,劃破江心月影,絞碎點點星光,如同飛魚一般迅速隱沒在越來越稀薄的白霧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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