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鐵骨冰心 第二章 魔帝風範(三) 文 / 隨波逐流
第二章魔帝風範(三)
其實楊寧若是一個梟雄人物,多半會將蕭旒的行為當作理所當然,最多是心中多些顧忌這個人的心狠手辣罷了,可是楊寧雖然桀驁不馴,冷酷無情,但是長年的與世隔絕,讓他的心靈宛若冰湖之水,清澈透明,雖然冰冷,卻也無瑕無垢,所以反而分外不能容忍蕭旒忘情負義的舉動。不過楊寧也無意出手相救董青沅,見了明月佈置的機關之後,他便不相信董青沅會毫不知情,不過他心裡也明白,既然明月連身邊的侍女都殺了滅口,卻沒有殺董青沅,恐怕董青沅也不是真正的幫兇,最多是受了威脅利誘罷了,就是追問下去,也不可能說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先前的威逼不過是表明自己尋找青萍的決心罷了,其實董青沅是殺是放根本無關緊要,所以他才冷眼旁觀蕭旒的舉動,雖然如此,見到蕭旒的指尖在董青沅脊背上輕輕滑落,楊寧仍然忍不住一聲冷哼,心中生出一縷殺意。
蕭旒卻是會錯了意,以為楊寧不耐煩他下手緩慢,心中一沉,便加快了手指的動作。董青沅恍然不覺自己已經處在生死邊緣,只是默默懷想著和蕭旒之間的往事,兩人相識已經有三年之久,其實蕭旒不論身份相貌,都並非首屈一指的人物,在江寧多的是名門望族,世家子弟,文人墨客,高手名宿,蕭旒不過是個商賈,而且還是別人的屬下,相貌也是頗為平常,原本不會引起董青沅的注意。最開始引起她好奇的是蕭旒的古怪脾氣,第一次前來拜訪,是一個風雨如晦的夜晚,那天宛轉閣並無客人,董青沅閒來無事,便自行彈奏。平日送往迎來,彈奏的多半是些淒婉纏綿的曲子,這一日既然不需要迎合他人,她便奏了《十面埋伏.》,豈料一曲終了,卻見窗欞上多了一人,她看其人不像是盜匪,便鼓起勇氣請那人進來。卻萬萬想不到這人竟然是萬寶齋地總管。之後蕭旒每隔十天半月就來宛轉閣聽曲,說來也巧,每次前來,不是風雨如晦就是飛雪連天,竟然沒有在風和日麗的好日子來過,來了之後,除了聽她彈奏琵琶之外,也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也不喝酒,似乎只是一杯清茶就心滿意足了。
初時董青沅除了有些好奇之外,對蕭旒並沒有多少情意,只是見他禮數周到,而且身為萬寶齋的總管。對自己可以照拂一二,所以才沒有推拒這個客人。後來時間久了,她才漸漸感覺到蕭旒的好處。姑且不說三年來從未覬覦過她的美色,後來她名聲遠播。許多浮浪子弟想要一親芳澤,都是蕭旒替她打發了,保住了她清白之身,這些本來就足以讓她感激莫名了,更何況在蕭旒眼中,她從未見過絲毫輕蔑之色,雖然這個在別人面前長袖善舞的男子對她卻總是沉默相對,但是董青沅隱隱覺得。這樣才是蕭旒的真正面目,對於一個男子肯對自己真誠相待,董青沅自然是芳心悸動,不僅將蕭旒當成了自己地知音,更在不知不覺中將一腔深情托付到了蕭旒身上。數月前她曾經向蕭旒暗示過願托絲蘿的心意,想不到卻被蕭旒婉言拒絕,她心性高傲,一怒之下便將蕭旒拒之門外。數月不見。但是終究放不下這段感情,甚至猜想蕭旒是否有什麼不得已的緣故。所以蕭旒向她提及在宛轉閣舉行琴會的希望之後,看出了蕭旒也是有心向她示好求和之後,她便慨然應允,想不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端。此刻她當真是後悔莫及,其實明月在琴室佈置機關暗器,雖然掩飾得天衣無縫,但是卻也被她無意中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只是她對蕭旒餘情未斷,明月向她暗示這是蕭旒的意思,才會視而不見,更是答應明月的要求,替她過濾參加琴會的客人,想不到陰差陽錯,居然將蕭旒和自己一併陷入了絕境,到了這時,即使她再不擅心機,也知道明月不可能是蕭旒地屬下了,只可惜為時已晚。雖然知道自己無意中也成了幫兇,但是她畏懼魔帝的傳言,只得佯裝毫不知情,希望逃過一劫,想不到魔帝仍然不肯放過她,緊急關頭,蕭旒明明知道自己難脫嫌疑,依舊舍身相護,對她的情意已經昭然若揭,一時間只覺柔腸寸斷,再也顧不得兩人之間的嫌隙,緊緊抓著蕭旒的衣襟,珠淚滾滾而下。
蕭旒地手指這時候已經移到了董青沅背心的大穴,只需稍一用力就可以無聲無息地取了情人的性命,但是突然覺得胸前濕熱,心中微訝,繼而聽到了董青沅按耐不住的抽泣之聲,一時間只覺心碎腸斷,那一指竟是無論如何都點不下去。就在這時,董青沅卻突然抬起頭來,一雙濛濛淚眼向蕭旒望去,蕭旒望見那雙明麗如秋水地眸子,以及那清麗女子眼底深處的決絕之色,只覺心頭巨震,竟然生出無邊的恐懼來。
還未等蕭旒明白心中的恐懼,董青沅已經抬手向自己咽喉劃去,指縫中一點銀光宛若流水,蕭旒恍然大悟,董青沅手中定然是那枚自己送給她的防身髮簪。其實女子頭上的髮簪本就可以當作防身利器使用,尤其是世家大族的女子更有在髮髻上插上一支特製髮簪的習慣,這樣在遇到盜匪地時候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自己正是因為擔心董青沅遇到不軌的客人,這才特意用精鋼混和白銀打造了這枚髮簪,雖然不能洞金裂石,卻也是鋒利無比,尤其是其中暗藏機關,只需刺入人體,從髮簪頭部可以彈出一根淬了劇毒的毒針,足可見血封喉,只是當日送簪之時,卻萬萬料不到有朝一日董青沅竟然用它自盡,明明知道自己任憑董青沅自盡才是最好的抉擇,可是不知怎麼,蕭旒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去,在董青沅腕脈上一拂而過,劈手奪下髮簪,這才心驚膽戰,依舊顫抖的雙手緊緊將董青沅抱入懷中,只覺得尋回了這一生最珍貴的寶物,再也不肯放開分毫。
過了片刻,蕭旒略微鬆開了一些手臂,扶著董青沅向楊寧拜倒道:「帝尊,我與董姑娘早有婚姻之約,斗膽替她向帝尊求恕,若是尋不回青萍小姐,我情願和她同罪,還請帝尊俯允。」
楊寧聞言神色微冷,只是漠然望著蕭旒,一雙冰寒的鳳目越發透出絲絲殺意,也不說話,上前一步,一掌向蕭旒頭顱拍去,還未及身,一股無堅不摧地罡氣已經迫近,將蕭旒鬢角地髮絲都吹拂起來。蕭旒縱然悍不畏死,到了這時也覺得意冷心灰,不知怎麼竟然想起了當日狠心對自己施展《鎖魂手》的師尊,悵然輕歎,只覺當日師父那樣狠心地對待自己,或者原本就是理所應當,如果自己有師弟地五成狠辣,也不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不過此刻蕭旒卻覺得自己尤其對不起萬寶齋主,當日恩主將輔佐武帝一統聖門的重任托付自己,可惜自己卻為了兒女情長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信任,一念至此,越發覺得愧悔難當,竟是合上雙目,只等楊寧將自己斃於掌下,至於反抗的念頭卻是絲毫沒有,姑且不論楊寧的武功是不是他可以抵擋的,只要想到楊寧替自己恢復武功的恩情,他就無法奮起還擊了。
見此情景,楊寧沉凝冰寒的鳳目中閃過一縷柔光,原本足以洞金裂石的掌力在千鈞一髮之際化剛為柔,更是偏了方向,只是在蕭旒肩上輕輕一按,便退了回去,掌風臨身,蕭旒只覺宛若春風拂體,竟是毫無威力,肩頭更是恍若未覺,驚訝地睜開雙眼,蕭旒正要向楊寧詢問之時,卻只覺一股難以描述的劇痛從肺腑間湧起,不由彎腰下去,俯身在地,然後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鮮血從他咽喉裡汩汩湧出,不過轉瞬之間,已經染紅了他的衣袖和地上的青氈。
董青沅原本正在低聲抽泣,見到情郎如此慘狀,一聲悲呼,竟是不顧一切地掙開蕭旒的手臂,十指如鉤,向楊寧面目抓去,只是全無章法,根本是婦人女子的花拳繡腿,分明是自尋死路,蕭旒見狀不由掙扎著起身,但是此刻他渾身一絲力氣也沒有,哪裡能夠阻止董青沅,只得驚呼道:「帝尊——。」話音未落,只見楊寧一揮手,空氣中傳來清脆的響聲,還未等蕭旒喊出「恕罪」二字,董請沅已經跌回蕭旒的懷中,半邊玉面已經紅腫了起來。蕭旒卻是欣喜若狂,將董青沅抱在懷中,恭敬地道:「小人代青沅叩謝帝尊不殺之恩。」以他的聰明才智,自然知道楊寧這番舉動的含義,既然懲戒過了,那麼自己和青沅的性命就都保住了。
楊寧淡淡瞥了他一眼,轉身向樓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話語道:「十日之內,若是救回青萍也就罷了,若是不能,你們就自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