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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其血玄黃 第五章 救與不救 文 / 隨波逐流

    第五章救與不救

    身軀彷彿被利刃剖成了兩半,刺骨的疼痛從胸口向四肢百骸擴散,更令他萬分難過的是,一股從骨子裡溢出的麻癢在週身經脈裡肆虐,他想伸手去抓,可是無論如何努力,卻連手指都不能移動一下,莫非這就是死亡麼,若是死亡都是這樣難過,那麼做鬼可真是不好受了。好渴啊,咽喉裡面好像有一團火焰燃燒,甚至自己的呼吸都帶著火辣的氣息,並且一呼一吸之間,更是感覺到似乎要斷裂一般的痛楚。而不住緊皺雙眉,耳邊聽到嘶啞的吸氣聲,只是這聲音怎麼這樣耳熟呢?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有人將自己的腦袋輕輕扶起,然後乾澀的嘴唇感覺到一股清涼,接著玉液瓊漿一般的液體緩緩注入口中,他舒服的呻吟了一聲,便再度陷入昏迷。

    將林志恆的傷口週身的傷口包紮完畢,又將傷藥化入水中給林志恆服下,西門凜伸手試探這少年的脈搏,感覺到脈動開始強勁起來,而且內腑出血已經止住,林志恆的呼吸也漸漸粗重起來,判斷林志恆的傷勢已經初步穩住,西門凜這才略微放心下來。可是隨即心頭卻湧上更多的煩惱,雖然林志恆的性命已經保住了,但是方才施展無情邪劍對敵的時候,這少年幾乎激發了所有潛力,才能夠和年長他十餘歲的喬長轅兩敗俱傷,此刻已經是氣散功消了。

    西門凜將真氣渡入林志恆身體的時候,清楚地感覺到這少年真元大為虧損,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境地,週身經脈都受到重創,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大半經脈都已經阻塞不通。比起那當胸一劍的外傷,他的內傷才是最令人頭痛的,外傷雖重,若是將養數月,就可全無後患,但是內傷如果不迅速醫治,只怕這少年一生都只能纏綿病榻,再無東山再起之日。

    可是想要治療這樣的內傷,西門凜卻是有心無力,這樣嚴重的內傷,憑他的所學,最多也只能令這少年恢復平常人的健康,但是一身功力卻是保不住了,而且此刻也無法替林志恆悉心醫治,畢竟師冥還在對面虎視眈眈,自己的目標還未達成,不可能心無旁騖地替林志恆療傷。

    只是雖然有這些礙難和許多撒手不管的理由,西門凜還是心有不安,雖然林志恆練了邪劍,即使醫治好了,將來也未必能夠摒除心魔,甚至一生都可能無法恢復如初,可是如果此刻讓西門凜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前途盡毀,生不如死,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甘心的。想到此處,他轉頭看向楊寧,若非楊寧傳授了林志恆無情邪劍,或許這一陣也是血濺江水,可是卻未必會有此刻的為難和痛心吧?

    目光一轉,西門凜看到了楊寧淡漠的神情,不由心中一動,想起昨日楊寧施展「流火回春」手法,暗中救治凌沖的事情,若是比起救人了,楊寧這個嫡系弟子比起自己可是強得多了,想到此處,雖然心中不知怎麼生出一縷酸意,可是保全林志恆的心意還是佔了上風,更何況既然是他傳授了無情邪劍的心法給志恆,那麼若讓他著手醫治林志恆,應該是得心應手吧?而且,若是他肯出手,不論成與不成,都另有一種好處……

    正在西門凜陷入沉思的時候,楊寧感覺到西門凜的注視,側過頭來,也看了一眼林志恆鮮血淋漓的身軀,眼中卻是沒有一絲波動,只是淡淡道:「師叔,他的性命應該無礙吧,我說過他不會有事的,下一陣可不可以想法子讓我出戰,我的內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說到最後眼中多了一絲期望,他自己卻是想不出如何順理成章地出戰,所以只能希望西門凜可以想出法子來。

    聽到楊寧淡漠如冰的語聲,西門凜不禁心中一寒,他聽得出來,楊寧絲毫不關心林志恆的傷勢,只要林志恆保住性命,對他來說已經完成了對自己的承諾,至於林志恆是否會從此經脈受損,武功不能再有進步,或者乾脆就是武功盡廢,這些事情楊寧卻是絕對不會關心的。心底感慨著楊寧性情如此涼薄,西門凜面上卻是不露出絲毫情緒,只是溫和地道:「現在對方不會有什麼高手上場,子靜不需急躁,到了最後的幾陣,江東必定還有高手出現,到時候若沒有子靜替本座分擔壓力,只怕本座就是勝了也是慘勝,沒有法子震懾江東高手,到時候本座必定會設法讓你出陣。這件事先不說了,本座還要多謝賢侄恩德,若非子靜傳授志恆劍法,只怕這小子縱然膽大包天,也沒有法子和勝他許多的喬長轅生死相決。子靜果然是天資絕頂,不過是一夜之間,就教出了一個這樣出色的弟子,雖然這孩子還沒有資格拜在武道宗門下,可是這一點香火之緣,已經足以讓他今生今世都受用無窮了。只是此戰之後,志恆的經脈已經受到重創,若是無人及時替他疏通經脈,就是最好的結果,從今之後練武都要事倍功半,再也不能修習最高深的武學,若是再有什麼意外發生,只怕有不忍言事發生。若果真如此,豈不是辜負了子靜對他的期望,還請子靜看在本座面上,救他一救,若論救人的本領,本座實在是汗顏無地,子靜的本事勝我百倍,還請子靜念在和本座的同門情誼,以及和這孩子的一點因緣不吝援手。」

    聽到西門凜委婉的請求,楊寧心中微動,他雖然和林志恆親近些,但是不過是幾日的情分。縱然傳他劍法,一來是因為林志恆已經有了根基,二來則是因為林志恆是幽冀新秀,又和他話語相投,但是這點情分在楊寧心中不過是風生雲滅,轉眼即逝,月照波心,不留痕跡,插手林志恆和喬長轅的決鬥,保住了他一命,在楊寧看來已經是仁至義盡,所以並沒有耗費內力替他醫治的打算。

    可是聽到西門凜這番話,即使是以楊寧的淡漠世情,冰冷的心湖之上也不由掠過一絲波動,目光落到林志恆那蒼白如紙的俊秀容顏上,楊寧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憐憫。緩步走到林志恆身邊,沒有理會其他幾個少年熱切的求懇目光,他伸手輕按在林志恆的頸部,感覺到這少年的脈動急促紊亂。肌膚觸手,更是有些滾燙,而紅潤的肌膚之下,年輕健康的肌肉卻因為痛苦而不停地顫抖,讓這少年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也不禁眉頭緊鎖,牙關緊咬。楊寧目光彷彿凝固了一般,盯著林志恆的面容看了片刻,終於站起身來,冷冷道:「將他送到艙中,我會救他。」說罷,也不理會眾少年的歡呼聲,拂袖向艙內走去。

    西門凜心知楊寧答應替林志恆療傷實在是極為勉強,畢竟接下來可能有數場大戰,讓這個嗜武如狂的少年此刻在療傷上面消耗費功力,必然是很不願意的,可是從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卻又知道楊寧實在是一諾千金的人,他既然答應了,就會全力以赴,所以目視著楊寧的背影隱沒在船艙門口,他只覺心中一寬,欣然道:「秦玨,你送志恆進去,聽候子靜公子吩咐,不必出來了。」

    原本和林志恆一起前去浮台的那個少年聞聲應諾,想到八個兄弟同來江南,自己卻可能是唯一沒有機會上陣的人,縱然很高興楊寧肯出手搭救林志恆,眼中依舊忍不住閃過無邊的苦澀,但是他只是猶豫了一瞬,便高聲應諾,然後伸手小心翼翼地抱起林志恆,唯恐觸動了同伴的傷勢,匆匆向艙內走去。

    林志恆的傷勢交給了楊寧處理,西門凜斂去心中的複雜情緒,轉過身去,看向對面負手佇立在統軍亭之內,正側耳聽著一個侍衛稟報著什麼的師冥,西門凜眼中閃過一縷冰寒的殺機,然後朗聲道:「多謝師候爺寬容,允許本座從容救治下屬,本座感激不盡,延誤的時光已經很多了,本座已經決定第六陣由他們二人出戰,不知道候爺派那一位下場指教呢?」語聲平和清朗,彷彿方纔的兩陣,並非是鮮血飛濺一般的。

    師冥自然不會忽視西門凜眼中的殺機,但是卻是故意忽略不見,目光在西門凜所指的兩個少年身上一轉,只見這兩個少年神采飛揚,鬥志昂揚,絲毫沒有畏懼擔憂之色,想必方才林志恆的悍勇讓他們與有榮焉,喬長轅第四陣佔據的優勢已經被生生抵消了,不由心中輕歎,表面上卻也是含笑道:「西門統領已經出言挑戰了,不知道哪位朋友願意出手指點一下這兩位小兄弟?」

    他已經決定這一陣不指定任何一人出戰,己方已經氣餒,若是強行指定,那人若是心中生出懼意,反而不美,與其如此,不如讓有心一戰的人主動請纓,這樣才有扳回一局的希望。畢竟他所謀深遠,在這樣兩個少年面前,他還不想派上心腹高手,以免讓西門凜心生忌憚。只是雖然如此,師冥的目光卻是忍不住向那些水寇望去,畢竟喬長轅是白道高手,而且已經應戰兩陣,這一陣論情論理,都應該是由黑道派出高手應戰了。

    感覺到師冥目光中的深意,許多有名的水寇卻都是低下頭去,雖然這兩個少年未必有剛才的林志恆那樣棘手,可是許多水寇都有自知之明,他們武功不及喬長轅,貿然出戰,勝負只怕難以預料,故而不願上去出醜。更何況林志恆那種慘烈的報仇手段也讓這些人心中打怵,所以江水之上一時間鴉雀無聲,竟是無人應戰。見此情狀,師冥臉色漸漸有些青黑,一聲冷哼,正欲出言點將,卻見一艘懸著飛魚旗幟的戰船上面,一個矮胖漢子走出行列,拱手做了一個羅圈揖,笑瞇瞇地道:「諸位兄弟不願意和小孩子計較,閻某看了半天,覺得腹內空空,卻是實在有些忍不住了,這樣血氣方剛的少年的心肝最是香甜,不知道諸位可否讓閻某佔點便宜麼?」

    看到這胖子請戰,不僅是江水之上頓時議論紛紛,就是師冥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這胖子名叫閻鐸,是六大寇之中排在第三位的飛魚堂的三堂主,這胖子相貌看上去和藹可親,心腸卻最是狠毒,尤其令人詬病的是,此人貪財好色,凶殘嗜殺,尤其喜愛食人心肝。雖然遇到災荒戰亂之年,易子而食的慘劇不是沒有發生過,可是這等全無人性的惡徒依舊是人人都看不順眼的,就是在飛魚堂裡面,也有許多和這胖子不合的人,只不過這胖子陰險狠辣,又是飛魚堂堂主朱舜的師弟,所以竟是無人敢和他為難。

    不過此人雖然惡毒,師冥卻也不曾把他當成一回事,令師冥驚奇的是,根據春水堂收集的情報,這胖子素來欺軟怕硬,背後下絆子,暗地裡捅刀子,自然是一馬爭先,這種明刀明槍的廝殺,此人向來是敬謝不敏的,今日這人主動挑戰,實在令師冥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由目視秋素華,畢竟對於眼前這些水賊強寇,掌管春水堂情報收集整理的秋素華比他要瞭解更多,秋素華先是微微蹙眉,忽地秋波閃動,走到師冥身邊低聲耳語,師冥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朗聲道:「三堂主既有此意,本侯豈能阻攔,若三堂主取勝此陣,本侯必有厚報。」

    聽到師冥的許諾,不僅飛魚堂上下都是喜形於色,就是其他水寇也都是欣羨無比,以師冥的權勢,一旦得到他的蔭庇,那麼江水上下就可以縱橫往來,再無敵手,許多水寇中的高手眼睛都已經紅了,各自後悔沒有主動請戰,畢竟幽冀的報復再可怕也是很遙遠的事情,而他們終究是要在越國公的勢力範圍裡面討生活的。

    閻鐸對師冥的許諾卻只是淡淡一曬,瞇縫著雙眼,抬頭望天,刺眼的陽光一瞬間刺痛了他的雙眼,只是卻比不上他的心痛,伸手握緊了彎刀刀柄,喝令麾下的親信水賊駕舟駛向浮台,唯有鮮血才能讓他消洱心中的怨恨。

    林志恆昨夜殺死那個年輕水寇,在他身上得到一筒「梨花針」和一囊美酒,但他畢竟年輕,卻未想到一個尋常水寇怎會有這樣貴重的暗器和如此精緻的酒囊,只因那個水寇並非常人,雖然無人知曉,但是他卻是閻鐸的兒子。

    閻鐸少年之時就已經是鄉中無賴,仗著一身強橫的外家功夫稱霸鄉里,因為得罪了強梁才被迫背井離鄉,那時他已經娶了妻子,新婚還不及三月。離開家鄉之後,閻鐸有幸拜入異人門牆,等他學成武功回鄉報仇的時候,卻發覺家鄉已經被亂軍屠戮,生人百不餘一,父母妻子都已經亡故,更從九死一生的族人口中得知自己有個離家之後才出生的兒子,只是不幸在戰火中失散了。當時大陳尚未立國,天下混戰連連,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離散在外,多半是有死無生,無奈之下,閻鐸最後只能灑淚而別,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那個傷心之地。

    之後二十餘年,閻鐸改了名字,在江水之上為寇,從走單幫到有了自己的小小勢力,最後依附飛魚堂,隨師兄創出了一片基業,這一路幾乎是用鮮血和白骨鋪成的,他殺人如麻,再加上生性陰狠,貪財好色,仇人遍地,若非有飛魚堂作為後盾,只怕早就被人殺了。他深知這一點,所以費心竭力,替飛魚堂出盡死力,雖然他練武較晚,武功難以大成,但是因為心機狠毒,陰險狡詐,往往能夠立下別人難以想像的功勞。憑著這些功勞和飛魚堂主朱舜的同門關係,最後穩穩佔據了三堂主的寶座,手掌實權,睥睨江水。他也知道結仇甚多,索性不肯娶妻生子,免得日後受到牽累,所以在他無意中發覺新近入伙的一個青年像極了自己結髮妻子,並且身上帶著自己當年留給妻子的信物的時候,心中的惶恐勝過了歡喜。他知道自己名聲極壞,不願牽累了兒子,反覆思量之下,並沒有父子相認,只是暗中照顧栽培。父子天性,雖然閻鐸就是在飛魚堂之中也是名聲極壞,但是那青年還是極為感激閻鐸的寵信,甚至為了立功主動要求監視幽冀一行的動靜,結果卻死在了林志恆的劍下。

    閻鐸雖然人品並無可取之處,但是父子天性卻是終究不能泯滅的,為了這個兒子,他明知道這一次東陽侯號召會盟,裡面還有整合水道勢力的深意,還是支持朱舜參與會盟,為了兒子將來能夠走上正途,即使明知道一旦飛魚堂被招安之後,像自己這種民怨沸騰的惡人多半會成為唐家收買人心的犧牲品,他也不曾暗中阻撓唐家的滲透舉動。可是所有的希望都在昨夜成了泡影,原本希望兒子多立些功勞,將來能夠得到唐家的重視,結果卻是看到了兒子冰冷的屍體。

    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兒子死在了幽冀來人的手中,他便立下了不死無休的血誓。如今林志恆重傷暫退,憑著他的判斷,多半是不能活了,就是現在不死,也逃不過之後的廝殺,但是只是如此還不能平息閻鐸心中的怨恨,所以才會遷怒即將出戰的兩個少年,他之所以主動挑戰,就是想親手殺了和林志恆身份相等的兩個少年,不僅可以快意恩仇,還可以進一步打擊西門凜。能夠看著幽冀一行的敗亡,已經是他心中唯一的願望了。

    看著緩緩走上浮台的閻鐸,西門凜眉頭深鎖,雖然對於六大寇的頭面人物,他幾乎是瞭若指掌,自然清楚這個閻鐸武功其實不算出眾,勝負不過在伯仲之間,可是為什麼看到那一貫沉溺色與權力的矮胖子臉上淡漠的神情的時候,自己心中竟會生出無比的寒意呢?

    船艙之內,楊寧並未留心戰局已經再起,一邊緩緩走向自己居住的船艙,一邊微微蹙眉,想著應該如何救治林志恆。其實楊寧傳授給他的心法,並非無情邪劍的真正心法,並沒有那種難以控制的害處,如果林志恆正常施展劍法,絕不會弄到如今這種地步,只是這少年竟然憑著一腔熱血,毫不顧慮自身的極限,強行將丹田真氣全部激發,無形中暗合了激發人體潛力的秘法,再加上和敵人拚個兩敗俱傷,真元消耗殆盡耗盡,才落到如此下場。別說他修煉的武功其實也沾了一個邪字,就是他原本修煉的是世間最平和中正的內功心法,以他這等橫衝直撞的運氣法子,只怕也會落得一個走火入魔的下場。林志恆內傷雖然嚴重,但是武道宗本是邪派武功之宗,自然有無數醫治這等傷勢的法子,只是緩不濟急,既無岐黃名手相助,又無靈丹妙藥相輔,這些法子現在多半都不能用,唯一能夠救治林志恆的法子就是以本身真元替他療傷,只是這樣一來對自身不免十分傷損,所以楊寧直到此刻仍是猶豫不決。難以決定究竟是先壓制住林志恆的傷勢,日後再設法調治,還是不惜真元,替這少年療傷。

    心思千回百轉,不知不覺間,楊寧已經走到自己居住多日的房間門口,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目光無意一掃,瞧見桌子上面多了一本精心裝訂好的小冊子,不由心中一動,上前伸手拿起,只見素白的封面上寫著端凝厚重的三個大字——山海經,楊寧細細品味這陌生的筆跡,只覺藏鋒內斂,筆劃勾挑透著隱隱的崢嶸,翻開封面,扉頁上面書寫著西門凜曾經為自己講解過的那首五律,墨跡猶新。

    「誇父誕宏志,乃與日競志。俱至虞淵下,似若無勝負。神力既殊妙,傾河焉足有!餘跡寄鄧林,功竟在身後。」楊寧輕輕吟誦一遍,再翻下去,下面已經是熟悉至極的字跡,這正是昨日他一時興起,親手抄錄的山海經,不知什麼時候,西門凜竟然替他裝訂成冊,輕輕翻動書頁,不知不覺間,雙目已經有些濕熱,連忙伸手拭去,不肯讓淚花滴落,冰冷無情的心靈卻彷彿浸在一溪清泉裡面,無限的暢美感受洋溢在肺腑之中,楊寧緩緩放下書冊,原本淡漠冰冷的眼神中已經多了一絲暖意。

    這時候,那叫做秦玨的少年已經抱著林志恆走了進來,眼中滿是期望和憂慮,這一路走來,他幾乎能夠感覺到林志恆的生命緩緩流逝,望著林志恆越來越憔悴蒼白的神色,他幾乎都不相信西門凜說過林志恆的性命已經無礙的判斷了,雖然眼前這位子靜公子武功高強,可是他當真能夠救治這樣嚴重的傷勢麼?難道這年紀似乎比自己還要小上一些的少年,當真比西門統領還要厲害麼?

    耳中聽到秦玨有些猶豫的腳步聲,楊寧也不回頭,淡淡道:「把他放到榻上,你到外面守著,不得我命,不許擅入。」

    秦玨連忙將林志恆放到靠著門口的軟榻上面,然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楊寧目光落到林志恆身上,不由有些後悔方才為什麼不救人救到底,但是那悔意卻是一閃而逝,做過的事情就不要後悔,這也是娘親的諄諄教導,現在還是著,輕歎一聲,將林志恆身軀扶起,緩緩一指點向林志恆的百會穴,一縷冰寒的真氣透頂而入,林志恆緊皺的雙眉似乎放鬆了許多,楊寧神色凜若冰雪,繼續沿著後頂、強間、腦戶、風府等督脈重穴接連點去,點完督脈三十處大穴,又向任脈、衝脈、帶脈等奇經八脈上的重穴以一點去,或輕或重,或緩或疾,輕時沾體而已,重時可裂金石,緩時落如蓮花,疾時快若星電,直花了兩柱香的時間,才將林志恆週身大穴一一點過。楊寧額頭滲出滴滴汗水,面色開始有些蒼白,點每一處穴道的時候,他都要將自身真氣注入林志恆體內,自然是耗力不小。這是武道宗秘傳點穴手法《妙手搜魂》,可將週身穴道一一打通,只不過一個時辰之後就會恢復如初,但是這段時間,已經足以讓楊寧的療傷過程順利進行了。

    一手按在林志恆背心,楊寧盤膝坐在林志恆身後,緩緩將真元渡入林志恆體內,只是他心中仍有顧忌,他是絕對不肯將安危托於人手的,所以仍然留下部分內力和心神防範未然,只用了大半心力替林志恆療傷,幸好昨日他傳授林志恆武功的時候,將他的內功心法摸得通透,所以進展倒是極為順利。不過片刻,就已經疏通了大半經脈。

    楊寧使用的療傷心法乃是只有武道宗嫡傳弟子才能習練的秘傳心法——《日月同壽》,這種心法是用自身真元替傷者修復經脈,練武之人都知道,真氣消耗殆盡,不過是休息一兩日就可恢復,但是真元的損耗,就是一年半載也未必能夠恢復,所以這種療傷心法很少有人使用,武道宗歷代弟子,許多人一生也未必用過一次,可是這次楊寧卻是用在了一個相識不久的少年身上,也是這種心法創成之後的異數了。一來楊寧不耐煩用細水長流的方式慢慢替林志恆調理經脈,二來他也知道對決之後必定還有惡戰,若是需要逃命,這少年奔波之中傷勢必定加重,不如先解除了這隱患才好,免得將來無法救治,最關鍵的原因,卻是楊寧自負天資,縱然損耗些真元,也不用多少時間就可恢復如初。他終究是年輕氣盛,只為了當做親人的西門凜的請求,就不惜犧牲救治林志恆,若是大了幾歲年紀,多經歷些世事,只怕就不會有這樣的勇氣了。

    雖然明知道外面雙方正在對決,不知何時就會開始混戰,但是楊寧一旦凝神靜氣,就再也沒有一絲雜念,雖然進展極快,但是他不僅沒有乘勝追擊,反而放慢了速度,只是將苦心修煉得來的真元絲絲縷縷送入林志恆的體內,引導林志恆散入週身經脈的紊亂真氣回歸丹田氣海,循經緩行,固本培元,絕不肯冒進,免得傷了林志恆已經十分脆弱的經脈,損了根基。武道宗秘傳的心法自然是神妙無比,隨著楊寧的真氣流注貫通了林志恆的週身經脈,林志恆蒼白的容顏上多了一抹血色,肌膚也漸漸出現了潤澤的光芒,不再是方才憔悴枯澀的模樣。

    可是楊寧不僅沒有放寬心思,反而不禁皺起眉來,他能夠感覺到林志恆的經脈裡面漸漸多了一種阻力,那些被他相助收歸經脈的真氣激盪衝突,竟是有再度潰散的跡象,可見林志恆這一次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喬長轅那一劍蘊藏的真氣粉碎了林志恆的護身真氣,而之後林志恆奮起餘勇的一擊,更是雪上加霜。心中暗歎一聲,他的性子本就是遇強愈強,故而楊寧不僅沒有放棄的念頭,反而生出定要救治林志恆的決心,他既然已經決定出手,那麼就絕不能半途而廢。再也顧不得自身的安危,只留了一縷真氣護著心脈,楊寧另一手按在了林志恆的命門穴上,將全部真元都注入林志恆體內,幾乎是轉瞬之間,楊寧的面色已經蒼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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