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帝君 363章 當斷則斷 文 / 短刃
363章當斷則斷
也許三界中除卻許正陽這位唯一剩下的神祇之外，無盡的宇宙之中，還存在著所謂的冥冥中的天意吧？
畢竟在很久遠的以前，那些初時的神靈存在的時候，最終它們要麼化作靈氣廣佈宇宙各個空間之中，成為一股冥冥；要麼，就是奔赴至無盡的宇宙之中，去找新的有生靈之氣存在的地方，以達到永遠存在的目的。
說的難聽點兒，有些逃荒的性質了。
而許正陽現在很惱火，很懷疑的是，冥冥中也許真就有那麼一股神靈之氣，所謂的命運在牽絆著他的行進步伐。
掌控人類命運的天條中，已經有了無數的漏洞，不能夠完全盡善盡美；除非有神靈針對於某個人或事物判罰下命運之後，天條才會去強加於改動控制。也就是曾經許正陽身為判官時可以給予人運數的權限能力。
可是他這位神祇呢？
神器天條，現在是不會偷偷的暗地裡下絆子找許正陽麻煩的；九州錄更不可能。
那麼現在……
唉，這就是命啊！
許正陽只能如此認了倒霉。
作為一名神祇，他還從來沒有如此煩惱過。
因為「道仙功」邪教事件的爆發，恰好趕上了許正陽榮升為四御星君，更是以一己之私迫得九州錄及天條認可了他暫代東方蒼天庭帝君。從京城回來之後，為了加速徹底的根除道仙功的存在，許正陽更是憑藉著勾陳星君的權限，召開了州隍府會議，重新部署了全國各地州隍府機構。
作為四御星君之一，並且暫代有帝君神職，他如今再也無需去屁顛顛來回跑到各地建立城隍府了。
只需要在九州錄幻化而成的地圖上，硃筆一揮，畫上那麼一個圓。
得，城隍府機構就有了！
剩下的就是安排官員過去當官兒就行了。
如此簡便易行，許正陽當然好不停歇的揮毫潑墨，大手筆建立城隍府。首先是在全國各地紛紛建立城隍府，李海東坐鎮手握城卷，就可以遙控指揮各地，擴大鬼差隊伍。這樣一來，事情就更容易解決了啊。
另外位於東方蒼天庭轄區之內的國家裡，也得建立城隍府機構。
不過礙於神力不足的緣故，且不及，緩緩圖之則可。
然而就在許正陽全面鋪開城隍府機構網絡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道仙功」事件後期，因為有鬼差及州隍府的官員們參與其中，嚴厲的打擊調查，並且配合政府方面作出了一系列的宣傳，揭露了道仙功邪教組織欺騙民眾，詐騙錢財，受境外遙控指揮禍國殃民的真相。也就在民眾間打破了所謂信仰神靈的希望，讓民眾們意識到了其實這個世界上還是無神的，根本沒必要去奢望什麼。
這樣一來……
新建而成的州隍府以及各地城隍府，就鬧饑荒了。
原本被「道仙功」所迷惑的民眾們清醒了，不再相信了；而本來根本沒有相信過道仙功，只是相信冥冥中自然有神靈存在的民眾們，也不去信了；更有甚者，甚至曾經親身經歷過一些詭異事件的民眾，還有那些其他宗教信仰上的民眾們，也有一大部分都脫離了對於神靈存在的信仰。
起初的時候許正陽還沒有發覺這種斷糧的危險。
神力供應不足的時候，他還以為不過是因為道仙功信徒們的消失，以及擴大了城隍府機構數量，需要耗費的神力過多，從而導致了神力不足。這不要緊，慢慢的隨著新的越來越多的城隍府機構正常運轉起來，照樣和以前一樣吃香喝辣。
然而當九州錄清晰的提醒他，信仰人數在近幾年來罕有的出現下跌時，許正陽才豁然驚醒。
這不是釜底抽薪嗎？
誰幹的？
許正陽暴怒之下，立刻與天條取得了聯繫，質問道：「你他媽到底在搞什麼鬼？沒有了足夠的信仰力轉化維持，別說修補破損的天規，你這破天條能不能繼續存在下去都不一定了……」
天條的回復很死板：沒有搞鬼，世人乃萬靈之長，造化靈氣之唯一，自有權利選擇信仰與否。
九州錄也同時勸慰：此事的確與天條無關。
許正陽納悶兒啊！
但是這個消息他不能告知與任何人，私下裡命令九州錄開始調研各城隍府所轄地，尤其是最早的幾個城隍府屬地中，到底減少了多少信仰者？
結果讓許正陽瞠目結舌，減少了百分之六十還多。
這是怎麼回事？
許正陽當即吩咐下去，讓歐陽穎帶領一批鬼差，走訪調查；另外在得到相關的情況後，和李冰潔共同分析緣由。與此同時，李冰潔也開始在網絡上瀏覽相關的一些訊息，綜合各方面的情況來作出判斷。
如此吩咐安排，許正陽給出的理由是有必要多方面瞭解，以方便以後做一些事情時，不至於出現對普通人有害的差錯。
真實的原因，他當然不肯告知與任何人。
之所以讓歐陽穎和李冰潔來做這方面的事情，委實是因為李海東目前已經率領著幾名骨幹遠赴異域，在奢侈的耗費著許正陽本就有些枯竭供應不足的神力，執行針對「道仙功」境外勢力及幕後主使者實施詳盡的調查。
而陳朝江以及另外幾名鬼差，讓他們做這種事情的話……實在是比不得歐陽穎和李冰潔。
調查分析結果很快出來了：
在現如今這個無神論存在滲透了數十年，並且長期完全佔據絕對優勢的大範圍下，原本就不夠穩固的有神論者群體，受到「道仙功」邪教組織破滅的事實以及各方面宣傳的影響，從而使得民眾對於神靈的存在，持懷疑，或者乾脆放棄的心態了。
無神論之下，人們不照樣生活了這麼多年嗎？
而且科學技術日新月異的發展變化，一個個未解之謎被科學所破解開來。
人們仔細一想，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信仰神靈有個屁用？
說句最現實的話：神靈能給你家裡發錢不？
許正陽頭都大了兩圈兒。
說不後悔那是純粹扯淡，要說後悔的話……道仙功，是必須產出掉的。對於這起事件，間接的責任還真是和他有著絕對的關聯，又能埋怨得了誰？
若非是成為神祇之後，自己太過於急功近利，不斷的行俠仗義，多管閒事兒，並且動用了鬼差處處顯露神跡，變相的迫使民眾們在恐慌中對於神靈有了信仰，從而盲目的追求信仰，使得一些居心叵測者看到了機會，會走到今天這種境地嗎？
幾年時間裡，不斷的陞官，不斷的擴大著自己的地盤，得意洋洋的平步青雲，一路飆升……
城隍府機構迅速發展，除了必要的代理神職官員並沒有多安排之外，鬼差一大堆。
想幹什麼事兒都是得心應手，無所懼怕！
便是當今各國的首腦人物，他許正陽也敢叫板，並且在其面前裝逼一番。
何其威風瀟灑？
如今想來，如果穩步妥善的發展，讓民眾慢慢的，通過一些若因若無的事件，自發的去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舉頭三尺有神明，也不至於搞到如今這種地步。
怎麼說來著？
步子邁的大了，果然扯著了蛋。
許正陽頭大，而且，真的很蛋疼。
這，這可如何是好？自己佈局天庭的宏偉理想還如何實現？
難不成，還要像以前那般只顧及自己的狹隘心性，去讓鬼差遍地橫行，威懾強迫使人信仰神靈的存在，從而獲取充足的信仰力嗎？
許正陽做不到，良心會受到譴責的。
而且萬一再出什麼意想不到的亂子，可咋辦？
要麼，去國外橫行無忌鬧騰？
那也不行，畢竟再如何橫行無忌的鬧騰，也是要去做好事兒，不是去做邪神傳說的。真要是跑到外面去辦好事兒，豈不是有點兒肥水流給外人田的意思了嗎？
不不，我是神祇，全世界凡人同等對待，都是自己人。
悲催的……
這都是命啊！
這個時候，已經是新神歷八年的五月中旬了。
許正陽向家人交代了一番，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不要打擾他。然後他把自己關進了房中，兩天兩夜，沒有出門兒。
他從頭至尾把這些年裡自己所經歷的每一步，都細細的梳理了一遍。每一次經歷過的大事小情，都要去試著想想，如果換個別的方法去解決的話，會不會更好一些？
於是他得出了答案，自己曾經確實很幼稚，很衝動。
通過九州錄，看著一個個因為神力供應不足，而累的皮包骨頭無精打采的鬼差們，許正陽頗為心痛。沒辦法啊，他需要神力供應自己，還有那些重要的奔赴異域的下屬們，以及目前有了代理神職的下屬親人，陳朝江、李冰潔、歐陽穎，還有家裡的寶貝疙瘩許笑天；還要讓各級城隍府機構正常運轉；除去這些以外，神器天條還要剝奪掉一部分的神力，以供應它慢慢的自我修復破損的天條。
為了確保自己的神力充足，為了保證自己不至於因為神力的枯竭而漸漸成為一個有其名無其實的神祇，許正陽不得不作出了英勇無比的決策，壯士斷腕！
他決定對目前的州隍府及各地城隍府機構，進行大的調整！
首先，把目前已有的全國城隍府機構進行裁撤，除了保留京城、中海、山城這三個有著都隍府所轄範圍大小的城隍府，更改為都隍府之外，其他的各地城隍府機構統統取消，然後建立六個州隍府機構來進行大範圍的統一運轉管理。
其次，對於目前所擁有的鬼差，也進行大幅度的裁撤。
作出這項決定之後，他立刻通知了李海東等下屬，迅速趕回國內，準備召開重要會議。
從書房裡出來，許正陽邁步下樓。家裡人剛剛吃過了晚飯，父母正在客廳裡一邊逗弄著許笑天，一邊看著電視聊天。
而李冰潔則是回臥室裡，繼續幫助許正陽收集相關的訊息，幫他分析一些事情。
袁素琴看到兒子出來了，關切的說道：「正陽，餓不？娘給你做點兒吃的去。」
「哦，不用了。」許正陽笑著搖搖頭，摸了摸跑到他跟前兒撒歡討好的許笑天的腦門兒，溫和的讓他繼續玩兒去吧，然後問道：「冰潔呢？」
「回屋去了。」袁素琴說道。
「哦，我先過去看看她。」許正陽點點頭，便轉身又回了二樓。
輕輕的推開臥室門，坐在電腦前的李冰潔扭過頭來，毫無一絲欣喜吃驚的表情，微笑著說道：「正陽，好些了嗎？」
「嗯。」許正陽應了一聲，走過去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妻子跟前。
如今最瞭解許正陽的，也就只有李冰潔了。
雖然不明白許正陽此次閉門思考事情的原因真相，可李冰潔還是感知到了許正陽遇到了什麼挫折。不過許正陽不說的話，李冰潔也不會去問，她一向如此。故而看到許正陽來了，李冰潔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他，好些了嗎？
閒聊了幾句這兩日裡家裡有什麼事之類的閒話後，許正陽隔著窗戶看到外面有月光瀉地，清亮一片，便提議出去走走。
李冰潔沒有任何猶豫的點點頭，起身陪著許正陽走了出去。
晚上八點多了。
外面月華如霜，如銀瀉地；夜空中皎月當空，使得無數繁星羞愧的隱匿到了沉沉的夜幕後面，只有為數不多的幾顆距離月亮較遠的星星，若隱若現的一眨一眨。
沿著山莊的碎石路，向別墅後的山中走去。
初夏季節裡，這裡依然山風清涼，頗為舒適。
樹林中蟲吟聲聲，石徑上儘是透過繁密枝葉落下的斑斑月光。
這種環境下，心思再如何煩躁，也會受到感染，漸漸的心神寧靜下來。
李冰潔挽著許正陽的胳膊，微微側頭倚在許正陽的肩膀上，也不言語，無聲的安撫著許正陽受到挫折後的煩躁心緒。
許正陽亦是不怎麼言語，緩步行走著。
「人是很矛盾的……」許正陽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說出這麼一句話。
「嗯。」李冰潔附和著應了一聲，繼而輕聲說道：「所以你也不必太過於的悲天憫人，徒傷了自己的心。」
「或許吧。」許正陽笑了笑，心道有些事情，便是冰潔你也不能知曉。我又何嘗是真正的悲天憫人要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善人？其實從很大程度上來講，許正陽的心胸，委實還比不得許多世間凡俗之人那般開闊豁達。
只不過，他在不做壞事兒的基礎上，憑著一顆普普通通的善心，再有點兒自私的本性，去為別人，也為自己做了這麼多事，操了這麼多心罷了。
許正陽微笑著問道：「這兩天，都想到了什麼？跟我講講。」
「嗯。」李冰潔點頭，拉著許正陽坐到幽暗中的一張長椅上，微笑著說道：「難為你了，做了這麼多事，想要避諱著自己出名，又要讓人們心中有敬畏，相信神靈的存在……可是你已經出名了啊。」
「不說這個。」許正陽苦笑著打斷了李冰潔的話。
許正陽現在當然出名了，且不說各國的情報部門都已經知曉了他這個怪異的很有危險性的傢伙；單說在京城那天一番慷慨陳詞之下，各國媒體把他拍了個正著，怎麼可能不出名？不過這種事兒不要緊，普通人多半善忘，過不了多久，當這件事情引發的新聞淡化掉之後，自然而然人們就會把他忘的差不多了。
誰會去沒事兒吃飽撐的天天記住他這個只不過是露了一次臉，出盡風頭的人物？
如果這都可行的話，那麼那些大牌明星們也不至於動不動就搞出些炒作的緋聞出來吸引眼球了。
李冰潔想了想，便接著說道：「你也說了，人是很矛盾的，很多時候希望著有神靈的存在，來秉持公正道義；可是在輪到個人的時候，多半都會希望沒有神靈的存在……因為沒有人希望自己是透明的，誰都有屬於自己的**，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對嗎？」
許正陽點頭，微笑不語，這話其實有點兒像廢話。
「其實……沒必要事事都去插手，不然人們生活的就太拘束了，總要為別人多多考慮下。」李冰潔輕柔的靠在了李冰潔的肩上，抬頭透過繁茂的枝葉間狹小的縫隙，尋找著皎潔的月光，輕聲的說著：「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你不適應的事情，你看不慣的社會風氣，難道你都要去管嗎？那樣的話，是不是太過於自私了些？」
「嗯。」許正陽笑著點頭。
「其實人們突然間放棄了對於神靈存在的信仰，不僅僅是因為那件事情……」李冰潔歎了口氣，道：「說到底，還是人們自己出於內心深處的一絲對於神靈的牴觸罷了。」
許正陽沉默著。
李冰潔也就不再說話，心裡稍稍的泛起了一絲的忐忑，生怕自己這番深度的剖析，越發讓許正陽心情變得差了。
過了一會兒，許正陽笑著說道：「城隍府機構要裁撤精簡，大部分的鬼差，也要撤掉了……」
「哦。」李冰潔訝異的看著許正陽那張瘦削的臉頰。
「也許不久的將來，所有的鬼差都會撤銷掉……只留下少許的神祇。」許正陽攬著妻子起身，繼續往山上走著，一邊說道：「不該管的，就不去管了……」
李冰潔點點頭，心裡卻在想著，以後要盡量的多幫丈夫分析一下，哪些該管，那些不該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