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州隍 335章 我為人人，誰為我？ 文 / 短刃
335章我為人人，誰為我？
初秋，天高雲淡，風輕日暖。
大江上水波浩淼，一艘五層高甲板的豪華游輪溯水而上。兩岸懸崖絕壁，或岩石裸露，或植被郁蔥，風景秀麗，賞心悅目之際，又使人不由得在這壯麗的山川大江的壯麗景色感染下，心境開闊豁達許多。
五層的觀光平台上，許正陽和妻子、兒子，以及父母還有岳母江蘭，圍坐在一張圓桌旁，一邊品著茶聊著天，一邊欣賞著兩岸險峻的崖壁，江面湍急的水流中灘峽相間。全家人其樂融融。
這艘豪華的維多利亞系游輪上，此時除了許正陽這一家人之外，就只有十幾名警衛人員以及游輪上的工作人員。
包下這艘設施堪比星級賓館的游輪，絕對稱得上奢侈了。
為此，許正陽初時多少有些肉疼……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一來是為了安全；二來則是為了方便。畢竟自己這一家人出行，前呼後擁的人數本身就不少，如果和其他遊客們共乘的話，難免有些過於顯眼。
其實原本許正陽是沒打算和家裡人一起出來遊玩的，不過是自己帶上朱駿等人出來轉悠個把月的時間，沿途建立幾座城隍府也就回去了。
結果母親和從京城趕來看外甥的岳母不知道怎麼就在一起商量著，要出來旅遊。
袁素琴和許能活了大半輩子，也就去過京城旅遊，還去過哪兒？一直以來都想著家裡條件好了，也學著人家城裡的有錢人到處走走看看，旅遊一番。不過終究是農家出身，這些心思過後便忘，哪兒還真正的天天去惦記？
結果在江蘭的提議下，兩口子也就被勾起了興趣，這兩年家裡喜事連連，如今家裡添了這麼一個奇特的寶貝疙瘩，沒說的，出去旅遊去！
至於孩子還小，是否適合出門兒的問題……
這孩子可不能和一般的嬰兒相比，最近在家裡就整日裡掙著拽著，喜歡走山間小徑，到京娘湖邊遊玩，更是咿呀著磕磕巴巴的說要坐船。好嘛……京娘湖旅遊風景區半個月的時間裡，這小傢伙轉悠了一個遍。
沒轍，奶奶爺爺疼著護著，孫子要什麼給什麼，想去哪兒去哪兒。
李冰潔性子一向隨和，自然也不會對於公婆溺愛孩子說些什麼。
許正陽更是無可奈何，稍稍對兒子瞪上幾眼，吼上幾句，這兩年對他原本已經有了些懼意的母親就會立刻恢復曾經的風範，護孫子護到了隨時有可能對許正陽動笤帚的程度。
所以許正陽思量一番後，乾脆也就答應下來，全家都去！
他覺得最近自己有些鑽牛角尖了，一門心思琢磨著如何如何發展州隍府的勢力和地盤，卻疏忽掉了作為一個人的生活。
人嘛，追求的還不是家庭和睦，幸幸福福，快快樂樂？
在意的，還不是親人朋友？
做神的目標還沒有達到，做人，許正陽如今可以說什麼都不缺少了：家中賢妻在側，上有老下有小；在外無論普通還是高端人士，皆有朋友；經濟方面更無需提了，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這般精神物質上皆美滿的情況下，不好好享受生活豈不是最大的奢侈和浪費了嗎？
午後的陽光暖意更甚，許能、袁素琴、江蘭幾人皆有了困乏之意，興奮的玩耍了一上午的小傢伙許笑天也早就偎在奶奶的懷裡睡著了。
幾個人紛紛走下觀光台，到四層的客房中休息去了。
唯餘下許正陽和李冰潔兩口子坐在船舷旁，頗為幸福甜蜜的依偎在一起欣賞著看不盡的江峽風景。
船舷兩端，是戴著墨鏡站立著的朱駿和青靈姑娘。
「正陽，穎穎跟著一起來了，是嗎？」李冰潔輕聲微笑著問道。
「嗯。」許正陽表情平靜的點點頭，心裡卻頗有些尷尬之意。
自從上一次歐陽穎無意間道出了許正陽曾承諾封她為神的事情之後，許正陽和妻子單獨在一起提到歐陽穎的時候，都會有些歉疚。雖然妻子從未對此有過任何的不滿情緒表達出來，更沒有提及封神的事情，可許正陽卻知道，妻子心裡多少是有些不滿意的。
因為當年你許正陽可是親口應承過，說是要封妻子神職，結果呢？
是，當時李冰潔婉拒了，她享受這種丈夫為神，自己去倚靠的感覺。可是隨後把歐陽穎封了神，作為女人，李冰潔的心裡自然就有了一種怪怪的味道，好像這個神職本應該是屬於她的，現在卻被別人搶走了。而且，是從自己的丈夫手中搶走的。
「也多虧了穎穎，不然笑天指不定現在還會闖出多少亂子來呢。」李冰潔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丈夫心裡那點兒小九九。
「旁觀者清，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許正陽笑了笑如此說道。
自從歐陽穎提議嘗試著偶爾把小笑天的神識放出來玩玩兒之後，小傢伙平日裡的暴力興趣果然全部收斂起來，變得和曾經一樣，除卻在父母面前時，都會極其乖巧。而且討人喜歡的是，小傢伙四個月多點兒，如今已然可以邁開步子走的穩穩當當，口齒雖然不清卻也能說出一串串的話語來了。
若非是身高和正常的嬰兒一樣大小，絕對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周半至兩歲的孩子了。
不過小傢伙似乎對於他的父親，有著一股畏懼的排斥感。即便是許正陽輕喚著允許他神識出竅，他也會躲在肉身之中不出來玩兒。唯獨歐陽穎輕喚他時，才會興高采烈的出來，在歐陽穎的看護下戲耍。
李冰潔遺憾的是，還在神識出竅的時候，沒有丈夫的輔助，她看不到孩子的神識。
這總會讓李冰潔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生的不是一個兒子，而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其中一個被自己養著疼著愛著呵護著，而另一個，則已經屬於了他的乾媽歐陽穎。李冰潔明白，這是一種叫做吃醋的東西在心中作梗。
不過，她的性格便是如此，不會去將這種東西發揮，甚至是擴大化。
而且由心的說，她也很喜歡歐陽穎，同時對於歐陽穎還有著一點點憐憫同情之心。
「穎穎在哪兒？我想看見她。」李冰潔忽然說道。
許正陽微微一怔，繼而便微笑著伸手指向游輪前方那湍急的河面上方，輕聲道：「在那裡，踩水玩兒吶。」
一句話出口，同時神念一渡，李冰潔秀目中神光湛然，便看到了前方百米開外的水面上，那個穿著水綠色長裙，逍遙美麗如仙子般的女孩，正踩著水花，滿臉興奮好奇的踢踏著，時而還會翩翩起舞一番。
不，確切的說，歐陽穎現在，就像是一個在水上舞蹈的精靈一般。
「穎穎好美……」李冰潔由衷的讚歎了一聲。
「咳咳。」許正陽輕咳了兩聲，笑道：「想不想也和穎穎那樣，去水上踩著玩兒？」
李冰潔扭頭看著許正陽，美眸流轉，輕輕一笑，道：「就算是你幫我能做到這一點，可畢竟是有肉身的，能足不沾水嗎？」
「這有點兒難。」許正陽皺皺眉，說道：「小心點兒，應該可以。」
「那多無趣。」李冰潔搖搖頭，再次把視線轉至遠處那朵正在水面上歡快踩水的美麗精靈。
「吃醋了吧？」
「嗯。」李冰潔毫不隱瞞，笑道：「吃醋，和生氣，是兩回事……穎穎挺好。」
「我現在封你做神，你的神識就可以出去，和穎穎一樣，在水面上翩翩起舞，足不沾水。」許正陽顧左右而言他，「想不想？」
李冰潔微微側頭，微笑著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好啊。」
這對於許正陽來說，確實算不得難事。
神識一動，許正陽表情變得嚴肅認真起來，雙眸中神光湛然，注視著李冰潔，神念探入了李冰潔的腦海中。
李冰潔被許正陽突然變得嚴肅的表情嚇了一跳，正在詫異時，卻聽得腦海中響起了許正陽有些亙古滄桑韻味兒的聲音，飄飄渺渺，似從九重萬里雲天中落下，又似憑空在腦海中豁然蕩起的回音般，似有若無，卻無比清晰：
「本官以東方蒼天庭人界州隍之職，今日冊封俗凡人界李冰潔，為京城城隍府暫代功曹，可行功曹之職，獲州隍神通加持……」
一番話說完之後，許正陽的雙目中緩緩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柔黃色光線，進入到了李冰潔有些呆滯的雙眸中。
李冰潔只覺得一股溫和的涓涓細流由雙目中流入，緩緩流淌洗刷著腦海中的意念，繼而向下散開，流至四肢百骸，通體清涼舒適的感覺讓她覺得有種……和丈夫恩愛激情時刻的那種舒暢，飄飄欲仙……
當然，兩種感覺從本質上，還是有著絕對的不同。
只是沒有更能形容此種舒適感覺的比喻，不得不借此來形容一番。
收回神念，許正陽微笑道：「冰潔，試試看，你現在的意念，可以稱之為神識了，完全能夠出竅。」
「啊？」李冰潔回過神兒來，想起剛才自己腦海中那番對於這種感覺的比對，不禁羞的臉頰通紅，低頭輕聲道：「現在怎麼行，我，我還沒有適應……可不敢。」
「不用緊張，很簡單的。」許正陽攥著妻子的小手，鼓勵道：「有了神識，意念和肉身可以脫離了，只不過平時不要隨意這般做，畢竟沒有了肉身，神識就等於沒有了依附地，只會消散在空氣中。」
李冰潔詫異道：「那為什麼穎穎不需要肉身？」
「這就是人神，和陰神的區別所在了。」許正陽笑著解釋道。
他並沒有解釋，事實上目前的陰神，和李冰潔、陳朝江這樣的陰神，都算不得真正的神祇。
「哦。」李冰潔有些疑惑的點點頭，一時半會兒她怎麼可能瞭解這些玄而又玄的知識？
攥了攥許正陽的手，李冰潔露出一絲好奇和興奮的表情，還有些緊張的說道：「那，那我試試？」
「嗯，閉上眼，試試吧。」
「你你保護好我……」
許正陽笑著點點頭，攥著妻子的手稍稍用力，無需言語，妻子自然明白，有他在，萬事無憂。李冰潔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或許是緊張，也可能是興奮的緣故吧，身體還在微微的發顫。
意識試探著，從身體中一點點的脫離出來。
她還在回著頭，看著自己意念離開體內時的那情景，就像是，一個人從巨大的照片中走了出來一般。
很詭異，很神秘，很……有趣。
從身體中脫離了出來，李冰潔的神識站在許正陽的面前，看看許正陽微笑著的臉，再看看自己倚在許正陽懷中的肉身。而後又惶恐不安的抬起雙臂打量一番自己的神識，確定也穿著和肉身一樣的衣著，而並非赤身之後，才驚喜和疑惑的說道：「正陽，我真的出來了？」
「去吧，可以飛，不過切記不要碰撞上電和巨大的衝擊波那種東西。」
雖然說現在絕對不會出現這種危險的情況，不過許正陽一向謹慎，生怕過後自己忘了這茬事兒，所以還是提前提醒妻子，以後要注意的方面。
「嗯嗯。」李冰潔興奮的點頭，然後轉身，猶豫了一下，再回頭看到丈夫鼓勵的眼神，又問道：「別人看不見我？」
「我可以，穎穎可以，你兒子可以……呵呵，去吧。」許正陽微笑著用意念與李冰潔對話。
李冰潔點點頭，鼓足勇氣，神識一動，身形偏偏而起。
初時躍入空中，她還略有些慌亂，很快便穩住了身形，翩然來回盤旋了幾圈之後，沖許正陽露出滿足的笑臉，便凌空向游輪前方飛去。
站在不遠處的青靈姑娘看到李冰潔倚在許正陽的懷中，似乎睡著了一般，便邁步想上前提醒江上濕氣較重，困了的話還是到下面的船艙客房內休息。許正陽衝著青靈揮了揮手，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緊，沒事。
青靈姑娘便不再上前，繼續回到原地站立。
此時船上其他的人，又怎麼知道游輪前的水面上，正有兩位仙子踏水遊戲？
歐陽穎從未有過如此開心的玩耍過，她好像找到了幼時童年無憂無慮不懂人事時嬉戲玩耍時的心境，樂此不疲的在大江水面上踩著浪花水波，時而衣不沾水的潛入水中，時而躍之水面，或翩翩起舞，或踢踏玩耍。
眼角餘光瞥見有人從後面飛來，歐陽穎心裡一驚一喜，扭頭一看，卻見竟然是李冰潔臉上掛著濃濃笑意和興奮好奇的飛來。歐陽穎頓時心裡有些失落，隨即這份失落感便被拋至九霄雲外，歡喜的上前迎著李冰潔落下，共同暢遊嬉戲。
坐在船上的許正陽看著這一幕，心裡忍不住又有了些孤獨的感覺。
是啊，他們，她們，都可以無拘無束無所憂慮，只因有我這位唯一神祇的存在。哪怕是她們抑或是父母將來去世之後，自己都可以保住他們的靈魂，甚或是封為神祇，哪怕是陰神，也能夠享得永生。
可是自己呢？
從擁有了神祇，成為神祇之後，無時不刻都在擔心著肉身一毀，自己神魂消散，便是做了鬼魂，也無人去護持自己，終究要進入冥界地府；哪怕是後來在地府也有了神祇職位，卻難以再返人間。
我又能依靠誰去？
孤孤零零，一路或瘋狂，或憂心小翼的摸索著前進，即便是有那九州錄一直伴隨著，給自己講解著，卻又何嘗不是摸黑前行？
將來……
許正陽知道，以現在自己的實力和穩步的前進，必然會成為帝君乃至天帝，永生的目標幾乎觸手可及。
只是這神祇的道路，昏昏噩噩的闖到了如今，還是沒能完全弄明白啊！
拋開心頭這些思緒，許正陽微笑著看向在前方江面上手拉手嬉戲遊玩的兩位美麗的仙子，不由得寬慰著自己：這樣，不是挺好嗎？
但願這人世間，人人都能夠幸福的生活著……
大概是踏水嬉戲不能盡興吧？
被許正陽召喚回來之後的李冰潔依然興趣盎然，興奮的說著閒暇的時候，她還要神識出遊。
許正陽哭笑不得道：「你還是給我好好看孩子吧！」
「那以後……可就用不著穎穎幫忙了。」李冰潔笑瞇瞇的說道。
「嗯？」許正陽微微一滯，點了點頭。
李冰潔輕推了他一把，嗔怪道：「你啊，捨不得了吧？」
「沒有。」許正陽虛偽的搖搖頭，道：「總不能你跟孩子一起神識出竅，到處遊玩，家裡人發現了的話，會擔心成什麼樣子？」
李冰潔也不揭穿他，而且許正陽這番話倒是事實，便笑著說道：「穎穎去了前方山上遊玩，唉，我也好想去。」
「這還不簡單，晚些讓游輪找處碼頭靠岸，咱們上去玩兒唄。」許正陽隨口說道。
便在此時，歐陽穎的聲音在二人耳畔響起：「正陽哥，嫂子，我可以進來嗎？」
許正陽微微一愣，歐陽穎怎麼會想要進來說話？按說如果有事，她完全可以利用鬼差令牌和自己直接聯繫的。
不過李冰潔卻是笑道：「進來吧。」
歐陽穎憑空出現在了房中，面帶訝異的說道：「正陽哥，那座山上的道觀外面有一處度假山莊，竟然有人在那裡開課授修仙道術……」
嗯？許正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