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城隍 153章 天高地厚水深 文 / 短刃
153章天高地厚水深
在未來京城之前,許正陽覺得景輝物流公司很大,很了不起,好歹身價也值個千百萬不是?放在滏河市的物流行業裡,那也是響噹噹有實力的公司了。而他這個甩手掌櫃被詹曉輝扣上一頂董事長的帽子,著實有些沾沾自喜。半年前還是一窮二白的窮小子,現在有了這麼一個身份說出去,還是很有面子的。
所以即便是對物流公司這一行業一竅不通,即便是一直都想要做個甩手的掌櫃,不去管這些事情,可是分公司有事,他不得不管。
說到底,這公司有他的一半,賠了,也有他的一半。
許正陽當然不願意看到自己的錢就這麼打了水漂,他是誰?他半年前還在每日裡換小米,為賺上三二十塊錢辛辛苦苦的小生意人,小小的精明,小小的吝嗇。骨子裡,他的觀念中:花錢,和賠錢,是兩碼事兒。
既然來了京城,到了分公司,要插手管管分公司的事情,見到了景輝物流公司高薪聘請的物流行業專業人才吳娟,那總得拿出點兒領導的模樣不是?這個模樣不是端架子擺譜裝清高,不是指手劃腳指點江山,而是……認真聽取工作匯報,瞭解公司的一些細節問題。
也算是一種學習吧。
好在是,分公司在京城因為剛剛開張營業,又有人從中作梗的緣故,所以生意冷清,不太忙碌。故而吳娟有閒暇的時間,向董事長匯報了一下午的工作。
唔,確切的說,是給詹曉輝和許正陽上了一下午的課。
於是許正陽發現自己的眼界很窄,心很小,懂的太少太少;景輝物流公司不大,委實不大。從現實的社會尤其是這種大都市生存環境中說,許正陽的心態、觀念上,還處在一個狹隘的小農意識當中,還沒到邁上社會上層那些真正成功人士的境界台階上,去一覽眾山小。
誠然,他現在在另一個層次上,已經可以站在全世界人類的頭頂上方,去俯視蒼生。
這依然是兩碼事。
從吳娟的口中得知,在京城,景輝物流這樣規模的公司,非得排名的話,前五百都靠不上邊兒。且不說那些超大型的跨國物流公司,那沒有可比性;單說這種全國中點對點城市往返對發的物流公司,以及那些動則幾十輛上百輛大型貨運車輛的貨運公司車隊、特殊貨物運輸車隊,哪一個沒個千百萬以上的身價,敢在京城這地方擺到檯面上來?
從城市往返專線零擔貨物運輸上來講,景輝物流那更是沒辦法去排名了。
兩三個城市之間對發往返的貨運公司比比皆是,沒有十個八個城市開通對發業務的,你都不好意思說你是「物流」公司。
速必達物流公司的規模,更是在全國達到了二十多個城市裡有分公司或者代辦處,合作夥伴。
吳娟說,許多有了規模的物流公司在經營到一定程度後,就疏忽了批發市場小商品市場中那些零散小客戶所能帶來的價值,轉而去發展和企業廠家貨物運輸上的業務。在大部人的眼裡,哪裡才是能夠真正賺錢的大客戶。
同樣,目前國內在規範化物流行業的管控上,更多的也是注重這一方面。
然而速必達物流公司卻一門心思專心經營壟斷京城七八個服裝、小商品批發市場的零擔貨物的運輸。整個河東省乃至河西省、草原省部分城市及津天市,大部分的小個體戶,都會從京城這裡進貨。
這樣算下來,其中的利潤大到了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高度。
聽完了吳娟的大致講述,許正陽不禁有些感慨,果然是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他略有些欽佩的說道:「看來張天順這個人,真不簡單啊!」
「張天順?」吳娟不屑的說道:「他算什麼?充其量就是速必達公司的一條用來咬人的狗而已。」
「哦。」許正陽汗顏,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吳娟大概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不對,老師當的有點兒想當然了,所以略略頓了頓,緩了下口氣說道:「雖然我不認識速必達物流公司的那些真正的領導層,但是從他們在經營物流公司上劍走偏鋒,就可以看出來絕對不是張天順這樣的人能想得到的,而且他們肯定是經營日久,才能夠做到基本的壟斷,從一些行內的人口中得知,在這些批發市場除了他們速必達,其他在裡面開設分點的都需要有他們的允許才可以,帶有絕對的黑惡勢力性質。」
「京城……也不太平啊。」許正陽笑道。
「終究不是正規的物流企業。」吳娟眼神中透著對速必達公司的不屑和鄙夷。
許正陽笑了笑,也沒說別的。心裡卻在想什麼正規不正規,人家悶頭髮大財那才是王道……搞正規,搞面子,最後賠的一塌糊塗的公司有的是,花費也大不是?
從詹曉輝口中得知,吳娟是一個有能力卻又有些理想化的物流專業人才,在京城一家大型物流企業的管理層任過職,經驗豐富,卻不知道為什麼會離開那家公司。詹曉輝在著手建立京城分公司的時候,經人介紹認識了吳娟,而吳娟更是很利落的答應下來景輝物流公司的聘請,月薪只有八千元。
對於景輝物流來講,這簡直算得上是撿了個寶。
因為詹曉輝知道,其實景輝物流名號響亮,真正和物流公司還有很大差距,而他自己走的路子也不過是以前的一些貨運經驗及淺顯的見識而已。但吳娟進入景輝物流之後,立刻就提出了許多先進的管理經營理念,並且著手實施,效果非常明顯。用詹曉輝的話說,這就好比咱們是用鐮刀收割小麥的農民,忽然有了聯合收割機,那工作效率可就是大大提升啊。
下午四點左右,在許正陽的提議下,吳娟安排了一名業務經理帶著許正陽和詹曉輝,去公司在京城幾個批發市場內設的分點看了一遍。當然,目前情況下,幾個分點都暫時人去屋空,因為沒人願意在那裡等著挨打,吳娟暫時也不希望自己的員工遭受意外。
其實設立的分點也都很簡單,不過是在批發市場門外租下一間房屋,掛上廣告牌,安上電話,安排兩三個人負責收集市場內客戶對河東省城及滏河市發的貨物罷了。
許正陽這個門外漢不大懂這些,所以表面上不過是走馬觀花象徵性的視察了一遍。
當然,速必達物流公司在每個批發市場外的分理處規模,他也看到了,果然比景輝物流的分理處規模要大的多啊。
在去動物園批發市場的半路上,許正陽給虞玄打了個電話,客套寒暄幾句後,便問虞玄是否聽說過有一家速必達物流公司,專門在各大批發市場搞貨物運輸的。虞玄說這些他不清楚,不過黃晨應該知道,因為紅西門服裝市場和七里橋小商品批發市場,都是屬於黃晨他爸的公司。
許正陽稍稍愣了下,運氣也忒好點兒了吧?
本想著和虞玄晚飯一起吃頓飯的,可虞玄沒在京城,後天才能回來,不過他說黃晨在京城,如果有事的話直接找黃晨就行。
掛了線,許正陽心頭略有些佩服虞玄,他為人不會顯得太親切,又讓人覺得關係不疏遠,反正說話一點兒都不招人煩。比起黃晨來,虞玄在許正陽的印象中,確實要好的多。
剛想要給黃晨去個電話,對方便把電話打了過來,許正陽知道,肯定是虞玄告知與他的。
「正陽,你到京城了啊?」
「嗯,正想著給黃哥你打個電話啊。」
「嗨,你可別叫我哥,見外了,有時間沒?過來坐坐?」
「好啊,我還正想著約你吃頓飯呢。」
「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我一會兒到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你定個時間地點,晚些我過去找你就行。」
「動物園那裡啊,那不遠,我現在就過去,咱們先見了面再說……」
許正陽哭笑不得,有這麼急嗎?咱們的關係還沒好到這種程度吧?他又哪裡知道,自己給黃晨留下的印象多麼深,而且,黃晨又最是信服虞玄,所以才會把許正陽這個不打不相識的土老冒朋友,當成哥們兒一樣看待了。
掛斷電話,許正陽心裡稍稍輕鬆了許多,看來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朋友多了路好走啊。如果能夠盡量不用非常手段去解決物流公司的事情,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當然,如果黃晨和虞玄他們幫不上忙的話,那也無所謂。
雖然這裡是京城,不是滏河市,可說到底,這京城也在河東省的地界內,作為滏河城目前的城隍,不能在外施展太大的神通權限是不假,但拎著兩名手下鬼差在河東省內作威作福……還是沒問題的嘛。
因為在河東省內,天高皇帝遠這話現在已經不能用在許正陽身上了,而是,根本沒有皇帝,誰來管他肆意妄為?
許正陽不是個急性子的人,可卻是個很精打細算的人。
景輝物流公司在京城的分公司的一應狀況他雖然不是很瞭解,但是很明顯每天的花費都不會是個小數目,六個市場內租房設立了分點,分公司總部所在地的租金,再加上人員的工資等等,得多少錢?
原本剛剛開始經營的分公司就屬於是在賠本賺吆喝,到現在又基本處於停止狀態,那怎麼行?
所以許正陽希望越快解決這些問題越好,總不能讓自己的錢都白白的打了水漂。
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實際上就在京城動物園的對面,而市場大樓一層臨街的門市當中,就有幾家物流公司的分理處,其中最醒目的便是速必達物流公司。而景輝物流公司的分理處,不過是在最西面租了一間不大的門市房。
到了之後,許正陽懶得再進去看什麼,反正裡面也就是電腦電話辦公桌一些東西,連個人都沒有。
他吩咐陪同來的公司人員回去,自己則是在市場門外等著黃晨。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市場內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人特別多,尤其是各個物流公司分理處的門口,更是很快堆積起了小山似的包裹。
幾分鐘後,一輛黑色的豐田越野陸地巡洋艦從大路上駛到了市場門外的停車地帶,戴著墨鏡的黃晨從車上跳下來,一眼便看到了那輛白色奧迪a4旁站立著的許正陽,急忙摘下墨鏡笑著走了過去:「正陽!哈哈,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許正陽微笑著與黃晨握手,說道:「是啊,有些日子不見了。」
「走走,先吃飯!」黃晨摟著許正陽的肩膀就要走。
「老兄,這是我的兄弟,陳朝江,我們開著車的。」許正陽笑著介紹道。
「哦?」黃晨這才注意到旁邊站立著的那個面色蒼白,冷峻中透著股子陰柔氣息的年輕人,點頭笑著伸過手去,「你好,我是黃晨。」
陳朝江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伸出手來,冷冰冰的說道:「陳朝江。」
黃晨略略愣了下,也沒太在意,扭頭笑著對許正陽說道:「我都給忘了,你現在可是大老闆啊,行了,坐我的車,讓朝江兄弟開車在後面跟著。」
「好,不過今天地點你選,飯我請,醜話說在前面,有事相求啊!」許正陽笑著說道,一邊沖陳朝江點了點頭。
「說什麼求不求的,走走,到了再說!」黃晨摟著許正陽的胳膊就往他的車前走去。
看著二人向那邊走去,陳朝江一聲不吭的扭頭上了車。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離服裝市場門外。
當晚八點左右。
紅西門服裝批發市場,七里橋小商品批發市場,速必達物流公司的兩處分點都收到了市場管理處的通知:因為大部分商戶反應舉報速必達物流公司擾亂市場秩序,強迫商戶通過他們向外發貨,收取過高運費等等原因,故而要求速必達物流公司暫時停業整頓,期限未定。
速必達物流公司的總經理霍振東,接到了兩個市場經理略表歉意的電話,並且告知霍振東,他們也很無奈,董事長的兒子親自打過來電話,非要把速必達物流公司從市場內趕出去,他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很努力了。
聽那兩個市場經理話裡的意思,是那個最近剛進入京城的景輝物流公司的老闆,和董事長的兒子有關係。
掛斷電話後,霍振東表情平靜的離開餐桌,在家人疑惑的目光中,走進了書房。
其實對於景輝物流公司,霍振東也不過是聽下面的人說起過,印象並不深,對他來講,這種小的物流公司每年都有十個八個的湧進來,想要在京城這地方大筆撈錢,但是觸碰到批發市場這一塊後,哪一個最後又要好果子吃了的?
今天這個消息,並沒有讓霍振東感到多麼的震驚。他經歷的大風大浪多了,豈會在乎這麼點兒小問題?只不過這個剛剛闖入京城的景輝物流公司,實在是不知道這京城的天高地厚水深,以為聯繫幾個有點兒身份背景的人,就能走得順風順水來嗎?笑話!
原本霍振東不怎麼操心這事,讓手下人去辦就行了,反正那幫人也早就熟悉了該如何做。可是既然這個景輝物流公司不開眼,那就別怪他霍振東鈍刀子割肉,慢慢熬磨他們了。
想到這裡,霍振東露出了一絲狠戾的笑容,拿起電話撥通了黃至誠的電話。
黃至誠是永城集團有限公司的董事長,紅西門服裝批發市場和七里橋小商品批發市場,都是永城集團十年前開發建起的,兩處市場地理位置優越,生意火爆興隆,所以這些年來,永城集團靠這兩處市場每年門市房屋出租的租金收入,每年都能帶來極高的收入。
「黃總!我霍振東。」
「哦,霍老弟,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還記得我就好啊。」霍振東歎了口氣,說道:「景輝物流公司是您什麼人開辦的?」
「景輝物流?沒聽說過……怎麼了?」
「哦,好像牽扯到您的兒子,要和我們速必達競爭,就在剛才,你們兩個市場的管理人員,強制性關了我們公司的的分理處,說是您兒子的朋友,開了家物流公司……我也沒別的意思,做生意嘛,總不能我們速必達一家做,可是也不能欺人太甚啊,我這個人的脾氣一向不太好……」
黃至誠愣了一會兒,有些生氣的說道:「我那個兒子整天什麼事都不做,肯定又是在替什麼狗屁朋友出頭,這事情我會處理好的,放心吧。」
「那我謝謝黃總了。」霍振東冷笑著掛了電話,然後又給張天順打了過去:「天順,這幾天消停下,讓那個景輝物流公司進來做,過些日子再辦了他。」
張天順那邊略有些不愉的答應下來。
而此時,黃晨和許正陽、陳朝江三人正在一處酒店的包廂裡喝著酒。
「正陽,小事情嘛,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來來,喝酒,喝酒!」黃晨覺得能在許正陽面前,彰顯出自己的實力來,很有些自得。
「謝謝黃兄了,只是這酒還是少喝些,開著車吶。」
「哎呀放心吧,今天就住下不走了,怕什麼?喝酒喝酒……一會兒我給虞玄打電話,讓他坐飛機也得趕緊給我回來,哈哈。」
許正陽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畢竟黃晨算是幫了個大忙,雖然幫的有點兒太輕而易舉了。
不過許正陽心裡卻是清楚,事情不會就這麼順利解決的,速必達在京城經營日久,豈會就這麼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