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判官 130章 初至冥界 文 / 短刃
130章初至冥界
滏河市復興區古玩市場附近的利民小區七棟四層402房。
許正陽躺在臥室裡的床上，靜靜的抽著煙。淡藍色的窗簾已經拉上，屋內也關了燈，外面的街燈透過玻璃落在窗簾上，於是窗簾上的花卉圖案便影影綽綽的落在屋內。
之前，許正陽已經跟陳朝江說過，他要在屋內做些事情，不要來打擾他。時間上，有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幾天，甚至更長。他對陳朝江說：「如果，超過了十天，你就破門進來，但是如果我的身體好好的，你一定要保護好我的身體，腐爛了的話，那就當我死了吧。」
陳朝江稍稍疑惑了一下，便點頭應了下來，臉色平靜，細眸冰寒。
他不喜歡問太多的為什麼。而且，如今既然知道許正陽是在世的神祇，那麼他要做些什麼事情，即便是很奇怪很詭異，也是可以理解的。而陳朝江心裡想的就是，我不需要去想那些注定想不通的東西，在正陽約定的十天時間裡，我守在這間房子裡就可以了。所以他讓許正陽先等等，然後下樓，去外面的超市買了一大堆的東西：礦泉水、方便面、火腿、蔬菜……總之廚房裡堆滿，冰箱裡塞滿。
即便是和陳朝江這種堪比親兄弟的關係，許正陽本應該完全信任，可他還是在最後的時刻，用意念去感知了一下陳朝江的心思，確認他沒有想別的，這才懷著一絲內疚自責的心態，去了臥室，關上房門，並且從內反鎖上了。
靜靜的躺在床上，許正陽抽盡了最後一口煙，將煙蒂隨手按熄在了床頭櫃上的煙灰缸中。
揮手招出定案薄，許正陽拿著判官筆，想了想定案薄提示過的那些步驟方式。
繼而，許正陽判官筆一揮，口中輕念道：「滏河城隍屬下首席判官許正陽，持神位職，行神之責，今去地府行差，著令鬼門關開！」
一句話剛念完，只覺得腦海中一陣輕響，意識頃刻間脫身而出，飄向了一個根本感覺不出是上下前還是後左右的方向。速度極快，快的如同天際劃過的流星，卻讓他只感覺到速度之快，卻根本無法體會到在什麼身形的移動，便是意念中神魂雙目圓睜，卻也是看不到任何物事，只是一片混沌。
耳畔，哭嚎、慘叫、怒罵、嬉笑、歎息、驚呼……種種人類的繁雜聲音不絕於耳，卻飄飄渺渺，隱隱約約，很矛盾的感覺。
當他漸漸適應了這種感覺的時候，卻覺得腳下一穩，已然是踩在了地面上。
眼前混沌大開，只覺光線似乎還有些刺眼。
許正陽眼睛不自覺的瞇縫起來，向四周看去，心神在那一刻，怔住了，震撼了。
這，就是地府嗎？
只見頭頂上方黑沉沉的天空很低，低的似乎讓人觸手可及，卻又讓人覺得深邃悠遠；黑沉沉的天際中，遠遠的竟然懸掛著一顆明亮的「太陽」，如同一輪潔白的玉石般，明亮的耀眼，卻並沒有如同人世間的太陽那般將萬物照亮，只是如同陳設般掛在空中；下方，山川河流、千里荒蕪，草木亂石……
然而這一切，都籠罩在一種藍、黃、綠三色交映融合的光線當中。
無論是山川河流，還是千里荒蕪上的草木，全都靜靜的矗立著，一種幽靜，幽靜的很詭異，很不自然；總之光線就是那種陰森幽暗，卻並不昏暗，反而有種明亮的感覺。
沒有任何生機，看不到飛鳥走獸，聽不見蟲鳴風動。
眼前的景色，似在咫尺，卻又像遠在千里。
許正陽恍惚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了雲巔，俯視著這個詭異安寧的世界……這裡，真的就是地府陰曹嗎？黃泉路、忘川河、彼岸花、奈何橋、望鄉台、三生石、閻羅殿、地獄……都在哪兒？
鬼魂呢？世間死後的人，化作了鬼魂，他們又在哪兒？
不自覺中，許正陽抬腿，邁步，卻愕然發現，自己竟是虛空而立，踏空而行，腳下淡淡雲霧繚繞托起他的身軀。抬臂看看自己，竟是紅色的判官服飾，右手中判官筆扔在，左手中定案薄依舊。來時的路途中，他生怕出什麼意外，意念一直都在緊緊的攥著判官筆和定案薄。
回頭看去，卻見黑壁橫檔，陰沉沉，冰冷冷，不似石，亦非鐵；黑壁高不見頂，低不見底，左右望去，延綿無盡頭。
鬼門關哪兒去了？
自己從哪兒進來的？又該從哪兒出去？
不行，我要回去！
意念一動，若時光流逝，似星芒閃爍間，許正陽已是霍然起身，重重的喘息著。
看看屋內，依然光線昏暗，窗簾上透著暗淡的街燈光芒。左手定案薄猶在，右手仍然緊攥著判官筆。許正陽拿起旁邊床頭櫃上的鬧鐘，看了下時間，不過是過去了十幾分鐘而已。仔細回想剛才見到的情景，許正陽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一切都是真實的。
好，好，太好了！許正陽低聲的，興奮的自言自語著。
僅僅是意念中神通能力發揮，便能夠人間地府往返自由，這是何等讓他心安踏實的事情啊！還有何所懼？無所畏懼！我不怕不怕啦……點上顆煙，許正陽不急不緩的抽著，思索了一番之前在地府之中看到的那番景色，竟覺得有種別樣的美感，幽靜的讓人心碎，美的讓人陶醉。
煙抽完後，許正陽躺好，將判官筆和定案薄收入體內，意念間神魂離體，悠悠然穿越人界地府的虛空隔閡，到達了地府世界之中。
這次，他再沒有去回首注視那陰森幽暗的牆壁，而是徑直踏空而行，向遠處行去。這般虛空而行，讓他不禁想起了武俠小說中的一種絕世武功——縮地成寸。因為自己並沒有像是傳說中的神仙那般駕雲飛行，只是緩步走著，下方山川河流草木一應景色卻是飛快的退縮至身後，就像是自己沒有動，而是下方的景物在快速移動般。
有點兒好玩了，這，才是神仙應該有的本領嘛！
許正陽玩性大起，意念間忽而高些，忽而低些，在幽冥世界的高空中浮浮沉沉，飄來蕩去。
山水無阻，逍遙欲仙。
倘若是在人世間能夠做到這般能耐，那，那是何等壯觀何等拉風的事情？
正在心中樂此不疲的玩耍，陶醉於飛行的美妙中時，忽而眼角餘光瞥到下方的景色起了絲變化，許正陽立刻穩住身形，向下方看去。
只見下方情景由千里荒蕪，翻過重巒疊嶂的起伏山巒之後，便又是一片荒蕪的草原。嗯，確切的說，不是草原，而是在四周環境光線的映襯下，泛著綠色的荒原，遍地砂石，毫無生機。儘管來到這裡之後，與高空俯視下方，儘是幽靜到詭異的死氣沉沉的景色，然而看到這裡的景象，卻還是讓許正陽不由得內心裡一沉，這裡的死氣怎麼就這麼沉？
緊接著，從山巒中向外延伸數里之後，景色陡變。一片荒蕪之中竟然很突兀的出現了一條路。說是路，又不像是路，昏黃，陰沉，黃色的霧氣繚繞在上方，整條路寬達數仗寬，昏黃的霧氣中影影綽綽，似乎有無數人影在向前湧動著。
而最讓許正陽吃驚的是，這條寬大的路兩側，長滿了寬度有幾十米的血紅色花卉，色彩艷紅如火如血，透著濃濃的煞氣，讓人看了竟會聯想到血流成河的景象。
這，這，這就是彼岸花了！
中間那條霧氣蒸騰昏黃不清的路，是——黃泉路！
許正陽心神一顫，自己來到地府之中，要尋找到的物事，終於出現了。
肯定了心頭想法，許正陽意念一動，神魂向下方急速飄去，頃刻間便出現在了那蒸騰的昏黃色霧氣上空，近距離看著兩側的彼岸花，火紅的彼岸花此時看去就像是鋪就而成的地毯般，陪伴著黃泉路中的鬼魂，伸向遠方……
昏黃的霧氣當中，鬼頭攢動，擁擠著，推搡著，麻木著，不受控制般的向前行進著。
許正陽看了一會兒，頓覺無趣，逕直向前方大步邁去，唔，且說成是飛行吧，因為速度很快。
粗粗故略了下，前行了大致有近千里之路，前方峰巒拔地而起，雲霧裊裊其間，山上竟是蒼松翠柏，如仙境般美麗。然而這種美麗的景色，卻在詭異的光線中顯得過於幽靜，幽靜的即便是景色美麗，卻終究是死氣沉沉，讓人觀之頓覺心情壓抑。
因為，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音，極度的安靜。
讓人禁不住心中油然而生出強烈的恐怖的孤獨感。
黃泉路入山而斷，鬼魂紛紛不由自主的跳入前方橫亙的河流之中。說是河流，只是給人的第一感覺上像是水流在其中湧動，事實上那裡面流動的並非是水，確切的說，是一種粘稠的液體，或者說，像是膿……血黃色，不斷向上蒸騰著裊裊霧氣，無數鬼魂就在這血黃色的液體中沉沉浮浮，卻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依然麻木著，似乎沒有任何的知覺。兩岸懸崖峭壁上，亦是長滿了血紅色的彼岸花。再向上數十米高後，彼岸花不見，一層層棉絮白的薄薄霧氣籠罩，似乎將上方與下方完全隔絕，上方便是蒼松翠柏，分外美麗幽靜的景色。
這，應該就是忘川河了吧？
許正陽凌空而立，望著下方寬達數十仗的血黃色河流，忽然有點兒噁心，想要嘔吐的感覺。
休息了好一會兒，感覺中那種噁心欲嘔的感覺漸漸消散，許正陽沿著這條讓人噁心的河流，繼續凌空前行。
河流在山巒間蜿蜒，流過了兩道彎之後，卻被兩座如刀劈斧削般突兀而起的山峰從中劈開，分成了三條河流，繼而在連綿不絕的山峰中並行而流，河水流速不等，有急有緩。而其中的各種鬼魂，也終於爆發出了哭天搶地的叫喊聲。
有怒罵，有懺悔，有慟哭，有尖叫，有歡笑……
許正陽凌空而立與中間那條河流上方，臉上掛起了了悟的神色，唔，原來這三途河與忘川河，是這樣的啊！典故記載和傳說當中，並沒有說忘川河分流成為三途河啊。
只是，那流速最為緩慢的河流中，本應該是生前罪孽深重之人死後鬼魂所處的地方，此時卻不見其中有任何一個鬼魂，就那麼靜靜的，緩緩的流動著。而中間及另一側的那兩條或急或勻速流動的河流中，分別是善人和普通人死後的鬼魂所處的地方，通向輪迴之地要比另一條河流要快上許多。這兩條河流中卻是鬼滿為患，吵雜聲不絕於耳。
難道是世間無惡人？這純粹就是扯淡了！
許正陽暗暗罵一句，心想莫不是傳說記載中有誤？這裡既然到了三途河，那麼應該出現地府十殿中的第一殿，秦廣王殿；再順著三途河往下遊走，就應該是第二殿楚江王殿。
然而舉目四顧，這四周除了河流中的粘稠如膿的血黃色液體及其中的無數鬼魂之外，便是陡峭的山峰，長在峭壁上的血紅色彼岸花，再往上是蒼松翠柏陡峭山石，哪兒有什麼宮殿？
許正陽稍稍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試試下方這河流，是否就真是傳說中的三途河。
他揮手從定案薄中招出早在八月十五夜晚，擊斃收取的那幾個匪徒的鬼魂，企圖將這些鬼魂拋入到流速最為緩慢幾乎要像是靜止般的河流中。如果記載屬實的話，那麼這條河流中應該是具有強烈的毒性和腐蝕性，可以侵蝕鬼魂的軀體，讓其痛苦不堪承受無際痛楚。
不過當他把鬼魂招出後，又覺得不妥，便收回了五人，只是剩下一個。先試試再說吧，若不是的話，也不至於把他們全部給便宜掉。
想到這裡，許正陽不待那個正在愣神兒好奇四處打量的鬼魂開口聞訊，便一腳將其從高空中踹了下去。
鬼魂驚呼一聲，迅即的向下方的河流中跌落。
在鬼魂距離河面還有幾米的距離時，那緩緩湧動的粘稠液體陡然掀起一股大浪，就像是一隻惡魔的手掌般攥住了從空中落下的鬼魂，迅即的捲入河水之中。隨即，撕心裂肺的淒厲痛呼慘叫聲震徹在了河面上方的山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