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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41章 更能消(3) 文 / 光景

    第41章更能消(3)

    寧靜的夜空,一陣秋風吹響竹林,搖過微波起浮的輕聲,伴隨著稀蘇蟲鳴的惆悵。即無星辰又無明月的竹林裡非常陰暗,秋風帶著冷氣直鑽人心,不時響起的怪聲更像是幽靈怨訴。

    寺西秀武提著燈籠,下意識的回頭張望一眼,什麼也沒有看到,便伸手提了一下西裝的衣領。在竹林的深處,有一點亮光透出,寺西秀武看到之後,更是加快了腳步。寺西秀武走近之後,光源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一棟傳統的日本小屋,依舊延襲著漢唐古風,在竹林深處,更有中國古代隱士詩人的作派。

    屋內主人,挑燈看劍。松村貞雄一臉陶醉的微笑,用白色手帕輕輕擦拭手中長劍,劍鋒在等下閃著幽幽冷光,一望便知鋒利異常。松村貞雄動作瀟灑自然,別具名士作派。他手中長劍,是祖輩傳下的至寶,明治天皇陛下御賜。劍柄是用黃金雕飾的菊花,菊花乃天皇皇室至高無上的象徵,菊花劍更是只有為天皇做出巨大貢獻的傑出武士才能擁有。今天他請來的座上兩位賓客,都是兩眼放光的看著他手中的菊花劍,羨慕的之情難以掩飾。松村貞雄輕撫著菊花劍,得意之餘,哼起了南宋豪放派大詞人辛棄疾的《西江月》:「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

    寺西秀武的到來,打斷了他的悠閒興致。寺西秀武進去不久,小屋裡便爆出一陣陣的東洋國罵,「八嘎!八嘎丫擼!」。松村貞雄先前裝出的文雅風流蕩然無存,寺西秀武被一腳踢出玄關門檻。寺西秀武藉機在地上多滾了兩圈,離小屋更遠了一點。被踢一腳不算什麼,只要無需破腹,為天皇獻上鹵大腸,再踢幾腳也無防。

    松村貞雄看著在地上打滾的寺西秀武,真是窩囊透頂,更是使他在兩位賓客之前丟失顏面,要不是怕沾污為明治天皇陛下御賜的菊花寶劍,非一刀砍了他不可!他怒不可歇的爆喝道:「滾!」

    「嗨!」寺西秀武如蒙大赦,恭敬的向松村貞雄行禮。然後連提燈籠的時間也顧不上了,深怕松村貞雄反悔,轉身即往來時的漆黑小路跑去。看不清道路,慌忙之間跑出兩步即拌倒在地,寺西秀武立刻便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繼續在漆黑的竹林小路跑。

    「真是丟盡了我們東洋武士的臉!」開口是今晚賓客之一,東洋租界警察暑長中村善次郎。他一身麻格子和服,身形跪坐的筆直。

    「不,他至少給我們帶來一重要消息:漢口新上台的革命黨領導人李想,是一個強硬派。」接話的是日本駐華第三艦隊司令的川島令次郎,也一身罵格子和服,卻修剪整齊的老英國府的紳士標準鬍鬚,說話時一翹一翹的。

    中村善次郎對於川島令次郎的搶白,表現一臉的不爽。中村善次郎是陸軍出生,標準的武士道世家,不止看不慣海軍的待遇比陸軍好,他們武士道崇尚的戰爭,暴力而又血腥,自然更看不慣海軍西洋紳士的作派。

    松村貞雄還刀入鞘,恭敬的雙手托舉菊花劍,放入刀架供好。「在漢口有一個強硬的政府,勢必會影響大日本帝國在漢口的利益,甚至在長江流域的利益。何況李想的手上還有一支戰鬥力不俗的軍隊,對我們構成極大的威脅。」

    「量李想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租界撒野。北洋的老主李鴻章和現在袁世凱,見了我們也要點頭哈腰,何況一個小小的李想,名不見經傳。中國人都是一群東亞病夫而已,總領事大人過慮了。」中村善次郎一陣大言不慚,也說的句句屬實。

    川島令次郎一聲冷哼,「今時不同往日,李想的膽子還真是比天還大,白天在租界的暗殺,你們警察署準備怎麼辦?」

    川島令次郎直接揭開中村善次郎的傷疤,中村善次郎悶哼半天,才道:「這只是中國人的狗咬狗,警察署沒有義務去幫中國人處理這些事情。我們只要坐山觀狗斗即可。」

    「狗也會咬人,還會咬死人。警察署有個屁用,只有我的海軍艦隊,才能威攝膽大包天的李想。總領事大人,我們對這些東洋病夫無需遵守什麼國際慣例,我直接帶艦隊開到劉家廟,朝革命軍轟上兩炮,李想見識了我大日本黃軍的威力,自然就老實了。」川島令次郎不陰不陽的說道。

    松村貞雄一擺手,「現在還不行。李想革命軍勢大,現在去碰他,我們這個眼前虧就吃定了。但是我們也不能讓李想太過囂張,一定要殺殺他的威風。如果他肯與我們大日本帝國合作,我們可以支持他在漢口繼續立足;如果李想不識相,就只能把他趕出漢口,尋找一個符合我們大日本帝國利益大人來坐鎮漢口。」

    中村善次郎急急問道:「我們該怎麼做?什麼時候開始?」

    松村貞雄眼中閃過精光,「我會要求陸軍部曾派一千陸軍,又中村指揮。一千五百陸軍,足夠保護租界內大安全。」

    「嗨!」中村善次郎喜笑顏開。

    松村貞雄繼續說道:「我還要照會各外國領事,建議整合漢口江面停泊的十六艘軍艦,組成租界護衛聯軍。川島令次郎閣下,你務必要把總指揮權槍過來。」

    「嗨!」川島令次郎的聲音拖著掩飾不住大興奮顫音。

    「有了比當年八國聯軍侵華還要豪華的艦隊,在中國完全可以橫行無忌,無人能當,也無人敢當。李想如果還想留在漢口混飯吃,就得乖乖大聽我們的話。」松村貞雄一陣長笑,深夜裡傳出竹林,有如鬼哭狼豪。

    底下兩位賓客也是一陣附和,中村善次郎笑道:「看來大日本帝國在漢口的租界又要擴張了。」

    川島令次郎卻笑道:「最好讓李想的革命軍政府,來點賠款什麼的。」

    「黝西,黝西……」

    劉家廟一片廢墟重建的工地上,李西屏即把旅部的指揮中心建在了這裡,居中調度劉家廟碼頭和三道橋兩面情況。

    革命軍和民工分屬劉家廟廢棄的鐵路兩旁,民工所屬的鐵路另一邊,早就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建一排排零時的行軍帳篷。民工勞累了一天,都已經入帳休息。

    李西屏並沒有疏散民工,敵人的實力已經全部掌握在手,根本就沒有反攻劉家廟的實力。現在疏散民工,反而使他們生出謠言,回到漢口可能影響和動搖漢口民心。

    李西屏對清軍實力,進行反覆斟酌,已經完全可以確定劉家廟的安全。三道橋的雜牌清軍正在忙著建立防禦工事,估計張彪已經被李想的突襲嚇破膽了,還以為李想又會連夜進攻黃坡,才這樣迫不及待,不要命的在三道橋建設防禦,保命都來不急,那還有膽來偷襲劉家廟。李西屏派去一營兵馬,在三道橋鐵路兩端與之對峙,只等天亮之後,再收拾三道橋。至於夏占魁的岳州巡防營,敢來夜襲劉家廟,這和找死沒有分別。

    李西屏站在剛剛立起的營帳外,漆黑的夜裡,隱約可以看到斷壁殘垣的輪廓。劉家廟車站當初花巨資建設的西洋塔式鐘樓,被大炮轟成了兩截,剩下的半截奇醜無比的身影,清晰的寫出戰爭無情的破壞力。李西屏想起李想總愛掛在嘴邊,一句孫中山先生說過的話:欲享文明之幸福,必經文明之痛苦。李西屏在心裡反覆自問,中國,還要經歷多少的痛苦,才能迎來幸福?

    李西屏新升任的幾個團長全過來了,一起研究對敵形勢。一個個都年輕的不得了,三天前還只是一個排長,升職的速度比坐火箭還快。原新軍一些營級軍官,李想是一個也不敢用,那些都是純正的舊官僚,真要與清軍碰仗,估計都會臨陣倒戈。這些由基層升上去的軍官,擁有非常堅定的革命意志,除了經驗稍顯不足之外,並無其他不妥。這批年輕的軍官,使李想的軍隊充滿了朝氣,有著無限的成長空間。革命軍訓練有素,缺少的只是戰場的厲練。

    「乾脆夜襲三道橋,打敵人個措手不及,夜襲戰我們打好幾場,已經有豐富的經驗。那幫雜魚,我遠遠的看過,已經毫無鬥志,我們打過去,肯定一哄而散。」年輕人,膽子大,他眼睛直盯著地圖三道橋的方向,剛從三道橋回來,清軍在三道橋的防禦還沒有完成,也許一次衝鋒,就能把清軍衝垮。

    立刻就有人附合,「奪取三道橋之後,直接奔襲黃坡。旅長派我去,我保證天亮之前拿下黃坡。」

    黃坡是個縣城,二、三十米高的城牆,守衛素質再差,沒有一個晚上,也拿不下來。而具天下會的內線消息,張錫元的混成協已經到了孝感,黃坡現在並不是一座孤城,一個晚上的時間,足夠張錫元應援黃坡了。要想拿下黃坡,李西屏還得分兵打援。分出一團阻擊張錫元,拖上一個晚上沒問題,兩個團一個晚上啃下黃坡,已經顯得非常吃力了,這還是因為黃坡城內空虛,戰鬥力三流,做出最好的打算。將士們好像對眼前的情勢太過樂觀了,完全忽略夏占魁的岳州巡防營。全旅兵力全部送上打黃坡,劉家廟空虛,不就給夏占魁撿個大便宜,即使大帥能夠迅速從漢口抽兵收復劉家廟,這也是一場不小的麻煩,劉家廟的民工可要遭殃了。

    李西屏的眼睛在地圖上不停的掃視,手握的蠟燭火光閃動,照亮他眼中的一絲精芒。剛才在地圖上的推演中規中矩,如果是在軍校課堂,起碼也是一個中等成績。可能是跟著李想打兩場仗,這兩場仗李想就沒有使用過什麼中規中矩的戰術。如果在劉家廟還是沒有新意的守城打法,等著李想天亮之後派來援軍,這樣李西屏親自率軍來劉家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完全是受到李想的刺激,李西屏的戰術思路開始展開,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海裡形成。

    (拜請諸位收藏,現在已經更新十幾萬字,俺終於有了底氣仆街讀者的熱愛,才是俺新的動力)###第42章更能消(4)

    夜幕下廣闊的長江水面,有兩三點漁火,夏占魁所在的兵輪停在江中。夏占魁對瑞澄非常不爽,他在城陵磯就看出瑞澄已經沒有抵抗的意志,只是想著逃跑。瑞澄身為一個封疆大吏,身受皇恩浩蕩,還是皇室宗親,竟然做了臨陣逃兵,真是旗人的恥辱。夏占魁即使對瑞澄再多的不滿,還在立刻召集人馬,乘兵輪順流入漢口。

    兵輪順流而下,速度比瑞澄他們來時快多了。夏占魁並沒有莽撞的直接登陸劉家廟碼頭,而是把兵輪停在距劉家廟碼頭一里遠的下游處。兵輪停在江中央,只派去兩艘小艇上岸刺探岸上情況。

    兵輪上的燈光都用厚厚的硬紙板設下燈罩,江岸上人根本發現不了兵輪的存在。漆黑無星無月的夜裡,給夏占魁偷襲劉家廟做出最好的掩護,夏占魁在兵輪上都忍不住感慨一句,「天助我也!」

    漆黑的江面,夏占魁兩眼放光,遠處劉家廟的輪廓隱隱約約。夏占魁建功立業之心更切,他是秀才當兵,讀的是聖賢之書,地地道道的湖南人。科舉場上不得意,他毅然投筆從戎,誓要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如曾國藩一樣成就一世偉業,扶佐聖君,治國,平天下。

    如今朝中有奸臣當道,君權旁落,一幫老朽黨爭誤國,還有一個活曹操暗中牽繫這北洋大權。朝野又有亂黨鬧事,竟然倡言什麼狗屁革命,佔據武漢三鎮,意圖反清。天下多事之秋,正是他夏占魁一展心中報復,匡復社稷的好時機。

    夏占魁部一千多號人,正緊張有序的順著繩梯下到兵輪下的漁舟上。既然不能在劉家廟碼頭登陸,選在這裡的一片淺灘登陸,兵輪是靠不了岸的,便只能使用漁舟。漁舟是零時徵調的,更確切的說是強搶附近漁民的,夏占魁向來認為,官搶民,天經地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普天之下都是當今天子的東西,他夏占魁奉旨平叛,自然有權任意調度。

    太平天國時期,湘勇善戰的威名即已傳揚宇內。如今夏占魁部都是純正的湘勇,光緒三十二年,湖南的那場爆亂,聲勢之浩大,猶勝過今日的武昌爆亂,就是在那場平亂過程當中,他立下不小的軍功。他手中湘勇,個個都是見過血的狠角。看士兵們一個個從剩梯滑落在漁舟,動作精熟,透著彪悍。只是他們身上背的武器,五花八門,比起湖北新軍和北洋新軍,實在是差的十萬八千里。夏占魁的岳州巡防營能夠滿編,已經非常的了不起,他拿不出再多的前去裝備部隊。清末的地方部隊,吃空響,扣軍響是慣例,像夏占魁這樣滿編的都別有用心之人。

    夏占魁可能也窮瘋了,瑞澄叫打劉家廟,他一路盤算,覺得划得來。他野心不小,不止要拿下劉家廟,還想乘勝追擊,收復漢口。漢口可是僅次於上海的通商口岸,富得流油。

    夏占魁想,只要將士效死,拿下漢口不成問題。漢口即無城牆,還不是說進就進。如何使將士效死?夏占魁也反覆考慮到了,如果是保衛家園,將士們即使不用他動員,也會效死拚殺。可是現在不是保衛家園,漢口被革命軍佔領,跟這些湘勇沒有毛關係。非常崇拜曾文正公的夏占魁,自然而然的想到一個激勵將士效死的辦法,打下漢口之縱兵三日,搶個夠本。當年曾文正公用此法搶下南京,今日他夏占魁用此法搶下漢口。底下將士確實被他打足了血氣,彷彿漢口已經是一個扒光衣服的娘們,就等著他們提槍上陣。

    一想到漢口的富有,夏占魁就口水直流,真的是窮瘋了,也不量量自己的實力,卻把如意算盤打得怦怦響。在漆黑的深夜,夏占魁兩隻眼睛閃著賊亮的光輝,發出一陣低沉的奸笑。

    即在夏占魁眼前無邊的黑暗江面,還是有幾艘漁船,有意無意的在兵輪身邊徘徊。在兵輪上用紙板罩住的燈光,從漁舟上還是可以隱約的看見,但是從兵輪上,完全看不到漁舟。這些黑燈瞎火在長江水面漂移如常的漁舟,都是漢口打了十幾年的老漁民在操縱。這些老漁民,即使在沒有任何燈光的夜裡,也能在漢口的這截水面來去自如。

    夏占魁的兵輪剛進入漢口水域,即被這些老漁民吊上。夏占魁縱兵搶漁船,鬧得歡騰,自以為非常隱秘,其實被他們盯得死死的。特別是天黑之後,這些老漁民膽子更大,靠得更近。清軍向來走到那裡,就胡作非為到那裡,夏占魁縱兵搶漁舟的事情,更是使他們恨之入骨。即使沒有哥老會和國民黨的托付,他們也會主動去這些清兵來了的情報通知革命軍政府。

    李西屏是通過中情局,即原來的哥老會情報系統,在漢口長江口岸布下數量龐大的漁民探子。只要夏占魁走近漢口水域,他就無處可藏。

    兩艘漁舟悄悄碰了一個頭,兩個老漁民開始交換自己的情報。

    「我看到一艘小舟上岸了,十幾條漢子,應該是去岸上探路的。十幾條漢子長得的精悍,一看就知道是老把式。老黃,你看到什麼?」江風呼呼的吹,漁舟不停的搖晃,秋夜的風有點冷。說話的漁民就是一條褲叉,不是不怕冷,是沒衣服穿。

    他對面的漁民比他好一點,一條褲叉外批蓑衣,蓑衣不能御寒,卻能擋風。「兵輪上的清兵也全下到了搶來的漁舟上,肯定是準備在這裡上岸了。著群賊廝鳥,都不惹。」

    「甭管是誰,敢來咱漢口撒野,看革命軍不不把他收拾了。老黃,我去通知老錢,你守著,別讓這些清兵給跑了。」

    「放心吧!」

    老漁民把櫓輕搖,漁舟即慢慢盪開,稍微盪開一點點,即引入黑暗之中。老黃扭頭看一眼遠處漆黑的夜裡,從兵輪上透過來一點微弱的燈光。他搖著櫓,決定還是在靠近一點,跟緊一些。

    李西屏極目望去,黑沉沉的江面,看不清任何的東西。江風凌冽,吹得青呢軍裝緊緊的貼在身上。李西屏站在劉家廟寬闊的碼頭,當初碼頭建設都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有鐵軌直接鋪到劉家廟車站。

    夏占魁部一進入漢口水域,李西屏即掌握的對方的一切動向。夏占魁還非常有頭腦,沒有盲目的從劉家廟車站登陸,還制定夜襲劉家廟的戰術。夏占魁具體戰術如何,李西屏不知道,但是必須要登陸之後,才能實施他的戰術。

    李西屏帶來的一個參謀,在綜合了所有情報之後分析。「上邊江岸開闊,夏占魁的三千號人馬幾乎可以同時登陸。夏占魁選的是個非常好的登陸地點,如果讓他們登陸成功,我們就要和他們打一場硬仗了。湖南兵打仗向來凶狠,我們能勝利,損失也會不小。我認為我們現在衝過去,可以打斷他們登陸,正符合半渡而擊。到時候夏占魁看到我們事先有埋伏,也只有撤退。他一撤退,這潰兵就很難收拾了,他也就沒有能力再窺視漢口了。」

    半渡而擊,好經典的一個戰鬥用語,這些參謀還是缺少實戰的經驗,還停留在書面的戰鬥推演上面,須知每一場戰鬥,他的地點,環境,時間,已經敵我雙方兵力配置,武器裝備,還有軍心士氣,都有不同之處,一味的去套用戰例,只是紙上談兵。經歷過兩次戰鬥之後的李西屏,算是真正體會戰爭的藝術,對剛才參謀的意見得出這樣的評價。他們理論功紮實,缺乏只是戰場的磨練。對於戰場的磨練,李西屏覺得自己也需要更多的磨練。

    李西屏看著黑漆漆的江面,問道:「半渡而擊,這麼漆黑的夜裡,能對清軍造成多大的殺傷力?」

    這個參謀看著黑漆漆的江面,啞口無言。如果是在大白天,馬克沁機槍一陣掃射,幾門山炮轟過去,清軍肯定損失慘重。以炮兵的專業技術,如果兵輪靠岸近一點,轟沉他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現在卻是兩眼一摸黑,他們還去打清軍一個半渡而擊,清兵看到情況不對,只要退到江面躲進黑暗裡,同志們手上有槍有炮,也不知道該往那裡打。清兵可以在極少的損失下退出戰場,他們無力阻繞。沒有受多少損失的夏占魁部,自然不會放棄對漢口的野心,依舊虎視眈眈威脅著漢口的安全。想通這一切之後,年輕的參謀冷汗都冒出來了。

    李西屏拍拍年輕參謀的肩膀,然後對著所有的參謀們說:「一切的作戰計劃,都是以實戰為前提考慮。我們所學習的古今中外經典戰例,是為了更深刻的瞭解其蘊含的戰鬥理論,不是為了禁錮我們的思想,只知道照搬這些條條框框。同志們,為了實現我們的理想,為了我們心中的信念,我們必須快速的成長起來,比夏占魁更兇惡,更強大的敵人,還當在我們面前。今晚我們要拿出革命軍人的勇氣和決心,用雷霆的手段給拿下反革命分子血的教訓。」

    (拜請收藏啊)###第43章更能消(5)

    最後一艘漁舟擱上淺灘,夏占魁跳下甲板,一雙長統皮靴踩上鬆軟的沙灘,四周的清兵盡量去壓制自己,還是不免帶起嘈雜的響動,與長江浪濤之聲混雜在一起,真是世上最美妙的雜音。夏占魁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過這些忙著修正隊列的清兵身邊,他身後親軍緊跟在後。終於安全登陸了,一想到美麗的漢口正向他們大門洞開,每個人的腎上腺激素瘋狂飆升,都有些口乾舌燥了。夏占魁也被江風吹得,暈呼呼矣。

    夏占魁沒有選擇更安全的在黃陂登陸,從後路支援張彪留在三道橋的守軍,而是選擇在劉家廟這邊的淺灘登陸,就是為了更方便的打通三道橋的鐵路線。在三道橋,張彪殘部賭著革命軍,革命軍同樣賭著張彪殘部。革命軍有馬克沁機關鎗和山炮,要想正面突破革命軍強大火力網封鎖的三道橋,那不知道要丟下多少屍體。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他需要保存實力,才能在亂世當中一展報復,建功立業。如果夏占魁只是保存實力,穩守著三道橋要隘,等河南張錫元的混成協來了之後,一起發動進攻。拿下三道橋,甚至拿下漢口的損失雖然減少,但是多了一個與自己瓜分漢口的人,夏占魁絕對不願意看到。為了實現他獨佔漢口的利益,他決定行險一招棋。在劉家廟附近的淺灘登陸,再偷襲三道橋的革命軍。輕鬆的接出張彪殘部,以他們做炮灰,進攻劉家廟車站,甚至漢口。

    上岸前早就準備好的火把全部點燃,有上千之多,火把被江風吹的咧咧作響,在漆黑的深夜連成一片的巨大光點,照得整個空曠江岸通明,遠遠的看,有密密麻麻的黑點在不斷蠕動。既然已經上岸,夏占魁就沒有必要隱藏行跡,如果部點上火把,如此漆黑的夜裡,根本無法行軍打仗。他先前派出的偵察兵早已經撒開了網,革命軍的小兔仔子非常識趣的給他讓出了登陸的地盤。夏占魁雖然沒有曾國藩的雄才偉略,但也上打過惡仗的人,一眼就看出革命軍擺得是誘敵深入的計策。夏占魁自信心一直爆滿,在他眼中革命軍的誘敵深入更像上引狼入室,非讓這些狂妄自大的革命軍嘗嘗被蹂躪的痛苦。被江風吹得搖擺不定的火光,落在夏占魁的臉上也上陰晴不定,他嘴角牽出一絲獰笑,一腳深一腳淺的走上鬆軟的沙灘。

    部隊已經集結完畢,火把舉成一個個方隊,綿延開來,佈滿整個寬闊的江面,佔居夏占魁所有的視線。士兵們安靜下來,只剩下士兵們背後的長江浪濤聲和江風刮著火把的咧咧聲。

    夏占魁身後的親信說道:「這邊江岸發出這樣巨大的動靜,劉家廟的革命軍還是沒有向他們發起進攻,真是沉得住氣。」

    「本來還以為會在這裡與匪黨惡殺一陣,匪黨卻不配合。這是什麼打仗,匪黨就是沒卵蛋的娘們。」另一親信看到安全登陸,得意之餘,發起了牢騷。跟在夏占魁後面的親信聽到,都是一陣哈哈大笑。夏占魁現在心情大好,對於部下親信的玩笑也不制止,反而輕輕一笑,談笑用兵嘛。

    「大人,我們現在上照計劃走下一步,還是改變計劃直撲劉家廟車站,先把劉家廟車站拿下再說。」已經有親信向夏占魁提出建議,改變原先作戰計劃,這也是看到革命軍對他們的登陸而不作為,因而推測革命軍在劉家廟車站部署的兵力有限,無法出劉家廟車站與他們野戰,只敢歸縮在劉家廟死守。因而這個夏占魁的這個親信認為,夏占魁應該直接拿下劉家廟車站,獨吞這份功勞。

    夏占魁聞親信諫言,立刻搖頭。他雖然窮瘋了,但是還沒有窮混頭。在他的算計當中,現在直接去搶劉家廟車站,肯定會損失不小。湖北新軍的編練,一直有湖北洋務支持,裝備之精良,不下袁世凱的北洋軍。他手上的裝備跟匪黨一比較,簡直就是叫花子軍。即使屬下湘勇在如何英勇善戰,也無法用血肉之軀幹過洋槍洋炮。當年太平天國夠不怕死的了,還是幹不過洋槍隊;當年庚子拳民也都不怕死,卻闖不進東郊民巷。他這次打漢口,有一半目的是為了錢,還有一半目的是為了湖北兵工廠。

    夏占魁堅定的揮掉獨吞收復劉家廟車站的功績之誘人餌,他的這些屬下,可是他在亂世中掙扎的本錢,不能在進攻劉家廟的時候有太多的損失。「按原定計劃,進行下一步作戰。先端掉賭在三道橋的匪黨,接出張彪鎮守三道橋的殘軍,再一起收復劉家廟車站。張彪如果想戴罪立功,就讓他的殘部去做進攻劉家廟車站的炮灰好了。」

    夏占魁做出決定,他身後所有的親信都閉上了嘴巴。夏占魁在軍中一直保持著傳統的獨裁式的威信,對於那些軍中參謀,民主制度向來嗤之以鼻。他雖然是文人領軍,可也讀過《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之類的兵書。知道制勝之道,將士用命,也就是他說什麼,下面照做即成。如果讓這個參謀指指點點,那個參謀指指點點,這便不是民主了,是擾亂軍心。夏占魁自領軍以來,用自己的一套方法,很是打了幾場勝仗,自信心也是越發的暴漲。

    夏占魁部開始動起來,開往三道橋的方向。

    夏占魁的命令發出,各營立刻行動起來。部隊的行軍展開,漆黑的大地,一條火龍蜿蜒前行,繞過丘陵,水塘,小溪,直往三道橋撲去。

    劉家廟一帶水網迷布,行軍非常困難,何況還是夜間行軍,更添困難。還好的湖南和湖北的情況差不多,湘勇對這樣的行軍路況也熟悉,可還是走得一路罵娘。要不是漢口的繁華吊著他們的胃口,他們還真不願意幹這苦差事,在岳陽欺男霸女的日子也很好,就是窮了點。夏占魁也是個明白士兵的苦處,為鼓舞士氣,更是側身其中,一起走在爛泥路上,一雙長筒軍靴沾滿爛泥。士兵看到一軍主帥夏占魁和他們兩條腿爛泥裡走,嘴上的罵娘聲也少了,一個願意與他們同甘共苦的主帥陪著他們走,他們實在不好意思再罵娘。

    夏占魁自己腳上都磨出泡了,他是個秀才,雖然當了幾年兵,身子骨壯了些,可這樣的夜行軍還是把他累得夠嗆。夏占魁累歸累,還是堅持自己走了,有幾個親信想來拍馬屁,過來扶一把夏占魁,都被夏占魁給甩開了。夏占魁心想,做戲就要做到底,現在咬咬牙,等拿下漢口,享福的機會多的是。只要想到漢口的繁華,夏占魁的心就火熱火熱,抑制不住,還是鼓起如簧之舌向士兵們打氣。

    夏占魁扯開了嗓門喊道:「兄弟們,打開三道橋,拿下劉家廟,咱們就進漢口。進了漢口,你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什麼都不管,只要能進漢口。你們有本事,去東洋租界玩東洋女人也沒問題。」

    聽到夏占魁喊話的士兵一陣搔動,這句話瞬間就傳開了。夏占魁真是搔到了士兵們的癢處,士兵們踩在爛泥路上艱難的步伐瞬間變得輕快許多。

    有的士兵就開始活躍非常,賣弄著自己有限的道聽途說。「那東洋妹子,要有多柔順就有多柔順,抱在懷裡還真怕化掉。伺候起男人的功夫更是一流,膽子又大,花樣又多。我跟我家黃臉婆走個後門都不讓,老是在鬆鬆垮垮的前門進出,真是沒意思。」

    平時和他聊得來的士兵便摟著他的肩膀,他可是見識過他家黃臉婆的潑辣,忍不住挖苦道:「小心傳到你家黃臉婆耳朵裡,非給你綁上貞節褲不可。」

    「他管不著,這回進漢口,非得開一回洋葷不可,就去東洋租界瀟灑一回。以後走到那裡,都是吹噓的本錢。」真要強上洋馬,他不敢,估計營裡的弟兄也沒有幾個人有這個膽。但是在漢口搶夠了錢,跑去東洋租界瀟灑一次,還是可以的。東洋租界出來買的東洋妹子賊多,聽說價錢還真便宜,只是多是爆牙妹,小短腿。

    這裡也有懂行的,對漢口東洋租界也聽說過。「東洋租界的東洋妹子比長沙墮落街的妹子還便宜,都說便宜沒好貨,東洋的爆牙小粗腿有什麼好玩的,不如把錢存著回長沙玩。」

    「漂亮東洋妹子也有,就怕你玩不起。《戰國紅顏》看過沒有?」這個士兵所指的就是貞子了。

    雖說是撮而三島,當然也有精品,空姐的名頭他們也聽說過,劉氏電影公司的當家花旦貞子小姐,他們也在電影裡見過,更有許多士兵上貞子的粉絲。價錢他們也打聽過,高到他們起不了絲毫的邪念。

    士兵們聊起黃段子,這精神頭就來了,腎上腺激素再次上飆,悶悶的趕路也變得輕鬆起來。夏占魁看著士兵們的速度好像有提起來了,也顧不上腳底板上被磨破的水泡,慌忙的跟上士兵們的腳步。夏占魁心裡不住的發著感慨:『淫』心可用,『淫』心可用啊!

    黑暗籠罩大地,舉著火把行軍的夏占魁部組成一條醒目的長龍,義無反顧的撲向他們自以為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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