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詹妮弗女伯爵 第十七回 妻子們(上) 文 / 流浪的蛤蟆
第十七回妻子們(上)
找出撤離艦隊裝備著小大夫的消息是如何洩漏的。這是最優先任務。然後找出誰是這個所謂的狄摩西尼。將撤離艦隊說成是第二次異種滅絕決然是犯下了憲章中的叛亂罪,如果議會安全局(註:原文為作者虛構的機構縮寫。cgrssecagc。當為congressionalsecurityagency)不能找出這個聲音來並讓它閉嘴,我想不出它還有什麼正當的理由繼續存在。
與此同時,繼續你們對從路西塔尼亞取得的文件的評估。他們僅僅因為我們希望逮捕兩個越軌的異學家而反叛完全是荒謬的。在市長的背景當中沒有任何因素顯示這是可能的。如果那裡有發生了一場革命的可能,我希望找出誰會是這場革命的領導人。
皮特(註:原文為俄文的「彼得」,以近音字翻譯。),我知道你正在盡你所能。我也是。每個人都是。也許,路西塔尼亞上的人們也是如此。但是我的職責在於大百世界的安全和完整。我的責任百倍於霸主彼得,而權力只及其十分之一。更別提我事實上遠不是他那樣的天才。毫無疑問如果彼得還在,你和其他每個人都會快樂得多。我只是在害怕這次事件結束之前,我們可能會需要另一位安德。
沒人想要異種滅絕,但是如果它發生了,我希望能確定消失的會是別的傢伙們。當戰爭爆發,人類就是人類,異族就是異族。所有那些異種之類的說法在我們談到生存的時候就化為飛煙。
這些讓你滿意嗎?你相信我對你說的我沒有變軟弱了嗎?現在小心保證你也沒有軟掉。小心保證你能給我結果,迅速。現在。愛你,吻你,巴娃(註:喬巴娃的暱稱)。
喬巴娃伊庫姆博,異星監察委員會主席,致皮特馬丁諾夫,議會安全局局長,備忘錄44:1970:5:4:2;轉引自狄摩西尼,第二次異種滅絕,87:1972:1:1:1
人類引路穿過森林。豬族們輕鬆自如地上下山坡,越過河流,穿過厚厚的灌木叢。不過,人類,看起來像是在跳舞似的,不時往路邊的一些樹上躥一下(註:原文runningpartwayup,跑到一半又下來的樣子),碰碰其他的樹木,跟它們說話。其他豬族要拘謹得多,僅僅偶爾參與進他的滑稽行為。大人物獨自掉在後面跟人類走在一起。
「他為什麼那麼幹?」安德悄聲問道。
大人物一時間不解其意。歐安達向他解釋安德的意思。「為什麼人類要爬樹,摸樹,唱歌?」
「他在對他們唱頌第三種生命,」大人物說。「他這麼做很不禮貌。他總是這麼自私愚蠢。」
歐安達驚訝地看看安德,然後又回頭看著大人物。「我還以為每個人都喜歡人類呢。」她說。
「巨大的榮耀,」大人物說,「聰明的傢伙。」說到這裡大人物戳了戳安德的『臀』部。「但有件事上他可蠢透了。他以為你會給予他榮耀。他以為你會把他送進第三生命。」
「第三生命是什麼?」安德問道。
「皮波留下給他自己的禮物。」大人物說。然後他加快了腳步,趕上其他的豬族。
「這些話當中你聽明白什麼了嗎?」安德問歐安達。
「我還是無法習慣你那種直截了當的問問題的方式。」
「我從回答的方式當中並沒得到多少信息,是不是?」
「大人物很生氣,這是一點。並且他對皮波很生氣,這是另外一點。第三種生命皮波留下給他自己的一個禮物。以後會全都明白的。」
「多久以後?」
「二十年。或者二十分鐘。異人類學的有趣之處正在於此。」
艾拉在摸那些樹,時不時地看著灌木叢。「全是一種樹。灌木叢,也全都一模一樣。還有那種大多數樹上都爬得有的籐子。你們在森林這裡看到過其他的什麼植物種類嗎,歐安達?」
「我沒注意過。我從沒找過。那種籐叫做墨多納。馬西歐蟲們似乎以它為食,而豬族吃馬西歐蟲。墨多納的根,我們教給豬族如何把它變得可以食用。在莧子的事情之前。這樣一來他們食用在食物鏈上位置更低的東西(註:能量利用效率隨著食物鏈的延長而急劇降低。因此這樣會大大增加豬族總能量攝取能力)。」
「看,」安德說。
豬族全都停了下來,他們背對著人類,面朝一片空地。很快安德,歐安達和艾拉就趕上了他們,越過他們瞧向這片月色下的幽谷。這塊地相當大,地面上被踩得光禿禿地。幾座原木房子排在空地邊上,但中間空蕩蕩的,只有一棵巨樹,他們在森林裡見過的最巨大的樹。
樹幹看起來像在動。「上面滿是馬西歐蟲們在爬,」歐安達說。
「不是馬西歐蟲,」人類說。
「三百二十個,」大人物說。
「小兄弟們,」箭說。
「還有小母親們,」杯子加上一句。
「要是你們傷害了他們,」食葉者說,「我們會殺了你們而不種下,還要砍倒你們的樹。」
「我們不會傷害他們的,」安德說。
豬族一步也不踏入空地。他們等啊等啊,直到最後,幾乎是正對著他們的最大的原木房那兒有了些動靜。是個豬族。但個頭比他們以前曾見過的任何豬族都更大。
「一個妻子,」大人物小聲說。
「她的名字是什麼?"安德問道。
豬族們轉過身來瞪著他。「她們不告訴我們她們的名字,」食葉者說。
「如果她們真有名字的話,」杯子加上一句。
人類伸出手把安德拽下到能對著他耳朵說悄悄話的位置。「我們總叫她叫吼子。但是從不在有哪個妻子能聽到的地方。」
那位女性看著他們,然後詠唱出要形容她那優美流暢的音調,沒有別的說法可用了一句或者兩句話,用妻子語。
「這是在說讓你過去,」大人物說。「言說人。你。」
「一個人?」安德問道,「我希望帶著歐安達和艾拉和我一起過去。」
大人物大聲用妻子語說話;跟那位女性的聲音一比,聽起來猶如嗚裡咕嚕的漱口聲。叫吼子的回答仍然是簡短的詠唱。
「她說她們當然可以進去,」大人物轉述道。「她說她們是女性,不是嗎?她不太諳於人類和小傢伙們之間的微妙差異。」
「還有件事,」安德說,「至少你們中得有一個,作為翻譯過去。或者她能說星語嗎?」
大人物傳達了安德的請求。回答是簡短的,而大人物不喜歡它。他拒絕翻譯。出來解釋的是人類。「她說你可以選擇任何你喜歡的翻譯,但願那會是我。」
「那我們希望讓你來做我們的翻譯,」安德說。
「你必須第一個進入生育地,」人類說,「你是受邀者。」
安德邁步走進空地,跨入月光之中。他能聽到艾拉和歐安達跟在他後面,還有人類在最後面啪嗒啪嗒。現在他能看到叫吼子並非這裡唯一的女性。每個門裡都現出好幾張臉。「那兒有多少?」安德問道。
人類沒有回答。安德轉身面對他。「那兒有多少位妻子?」安德重複道。
人類仍然沒有回答。直到叫吼子再次唱起來,聲音更大而且帶著命令的語調。這時人類才開口翻譯。「在生育地,言說人,只有一個妻子問你問題的時候才能開口說話。」
安德嚴肅地點點頭,然後往回走向其他男性等在那兒的空地邊。歐安達和艾拉跟著他。他能聽到叫吼子在他身後詠唱,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麼男性們給她這個稱呼她的聲音大得能讓樹木搖動。人類追上安德,拽住他的衣服。「她在說為什麼你在離開,你還沒有被允許離開。言說人,這是件很不對的事情,她非常生氣」
「跟她說我不是來下指令的也不是來接受指令的。如果她不平等以待我,我也不會平等以待她。」
「我不能跟她說這話,」人類說。
「那她就總也不會明白為什麼我離開,不是嗎?」
「被叫到妻子們當中去,這是個巨大的榮耀!」
「逝者言說人前來拜訪她們,這也是個巨大的榮耀。」
人類呆立了好一會,急得渾身僵硬。然後他轉過身對叫吼子說話。
這回輪到她陷入了沉默。峽谷裡悄無聲息。
「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麼,言說人,」歐安達小聲說。
「我在即興發揮,」安德說。「你認為下面會怎麼發展?」
她沒回答。
叫吼子回到了原木房子裡面。安德轉過身,又朝著森林走去。幾乎是馬上,叫吼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命令你等著,」人類說。
安德大步不停,片刻間他就走到了其他男性豬族的另外一邊了。「如果她請我回轉,我會回來的。但你一定要告訴她,人類,我不是來命令也不是來被命令的。」
「我不能說這話,」人類說。
「為什麼無法?」安德問。
「讓我來,」歐安達說。「人類,你的意思是你因為害怕而無法說這些話,還是因為沒有語句能表達這些話?」
「沒有語句。一個兄弟跟一個妻子說什麼他命令她,她請求他,無法以這樣的方向來說這些字眼。」
歐安達朝安德笑笑。「這不是風俗問題,言說人。語言問題。」
「她們懂你們的語言麼,人類?」安德問道。
「男性語不能在生育地說,」人類說。
「告訴她我的話無法用妻子語來說,只能用男性語,再告訴她我請求允許你用男性語來翻譯我的話。」
「你麻煩真多啊,言說人。」人類說。他轉過身去再次對叫吼子說話。
忽然間峽谷裡滿是妻子語的聲音,十來個不同的歌聲,有如一個合唱團在做熱身。
「言說人,」歐安達說,「你現在已幾乎違反了每條人類學的良好業務規定。」
「我漏掉了哪些條?」
「我能想起的只有一條,你還沒有殺死他們當中任何人。」
「你忘了,」安德說,「我不是作為一個科學家到這裡來研究他們。我到這裡是作為一個使節來跟他們制定合約。」
跟她們開始時一樣迅速地,妻子們陷入了沉默。
叫吼子從她的房子裡出現,走到了空地中央,站到離中心處那棵巨樹很近的地方。她詠唱起來。
人類回答她用兄弟語。歐安達小聲做著大概的翻譯。「他在告訴她你說的話,關於是來平起平坐的那些。」
妻子們再次爆發出一陣嘈雜的歌聲。
「你認為她們會作何反應?」艾拉問。
「我怎麼可能知道?」歐安達問。「我到這兒來的次數跟你完全一樣。」
「我認為她們會理解這些,讓我在那些前提下進去,」安德說。
「為什麼你這麼認為?」歐安達問。
「因為我從天上來。因為我是逝者言說人。」
「不要開始以為你是個偉大的白色神靈,」歐安達說。「那一般都沒啥太好的結果。」
「我不是皮薩羅,」安德說。(註:皮薩羅系西班牙冒險家,印加帝國征服者。印加神話中羽蛇神為白色皮膚的善神,被惡神陷害出海而去,臨走預言自己將會回歸,而白人皮薩羅恰好在預言的年份從海上出現,因此印加人大為驚恐,這對他的征服起到了頗大作用。但皮薩羅征服印加之後旋即與其部下內訌被殺。)
珍在他耳中竊竊私語,「我開始能理解一些妻子語了。基礎男性語在皮波和利波的筆記中有。人類的翻譯大有幫助。妻子語跟男性語密切相關,不過看起來它更具古風更接近詞源,更老舊的句式而且所有的女性對男性的句式都是強令式的語氣,同時男性對女性的則是懇請式的。女性語彙中稱呼兄弟們的詞看起來跟男性語彙中的馬西歐,那些樹上的蟲子,的詞相關。如果這是愛的語言,他們能設法繁衍還真是個奇跡。」
安德笑了起來。能再次聽到珍對他說話真好,知道他會得到她的幫助真好。
這時他意識到大人物剛才在問歐安達個什麼問題,因為他聽到了她小聲回答。「他在聆聽他耳朵裡的飾品。」
「那是蟲後嗎?」大人物問。
「不,」歐安達說。「那是個……」她掙扎著尋找合適的字眼。「那是一部計算機。一部有聲音的機器。」
「我能有一部嗎?」大人物問。
「會有那麼一天的,」安德答道,省得歐安達苦苦尋思要怎麼回答。
妻子們陷入了沉默,叫吼子的聲音再次獨自響起。豬族們隨即激動起來,踮著腳尖上躥下跳。
珍在他耳朵裡悄悄說。「她在親口說男性語,」她說。
「真是了不起的一天,」箭輕聲說。「妻子們在這個地方說男性語。前所未有。」
「她請你進去,」人類說,「她邀請你,作為一個姐妹邀請一個兄弟。」
安德馬上走進空地,走到她身前。儘管比男性們高,她還是比安德足足矮了五十厘米,所以他立刻跪了下來。現在他們四目相對了。
「我感謝你對我的好意。」安德說。
「這話我可以用妻子語說,」人類說。
「無論如何都用你們的語言說,」安德說。
他照辦。叫吼子伸出一隻手摸了摸他前額光滑的皮膚,他下巴上粗糙的鬍子碴;她把一根指頭壓在了他嘴上,把一根纖細的手指擱在他眼皮上的時候他閉上了眼睛但並沒有退縮。
她開口說話。「你就是神聖的言說人麼?」人類翻譯道。
珍更正翻譯。「他加上了神聖的這個詞。」安德看著人類的眼睛。「我並不是神聖的。」人類愣住了。
「告訴她。」
他手足無措了好一會;然後他顯然認定安德在二者之中危險性比較小。「她沒說神聖的。」
「告訴我她所說的,盡你所能的精確,」安德說。「如果你並非神聖,」人類說,「那你怎麼能知道她究竟說了什麼?」
「拜託了,」安德說,「在她和我之間忠實傳達。」
「對你我會忠實原意,」人類說,「但是我跟她說話的時候,她聽到的是我的聲音在說出你的話。我必須把那些話說得小心些。」
「忠實原意,」安德說。「別害怕。她得準確地知道我所說的內容,這很重要。跟她這麼說。說我請她原諒你對她講話粗魯,但是我是個粗魯的異鄉人而你不得不原原本本地說出我所說的話來。」
人類翻了翻眼睛,但還是轉過身去對叫吼子說話。
她簡短做答。人類翻譯道。「她說他的腦袋又不是用墨多納根雕出來的。她當然明白這點。」
「告訴她我們人類以前從沒見過一棵這麼偉大的樹。請她給我們解釋她和其他妻子們用這棵樹幹嘛。」
歐安達震駭不已。「你這可真是單刀直入啊,是不是?」
但人類翻譯完安德的話之後,叫吼子立刻走到樹邊,摸著它開始詠唱。
現在,聚在樹邊近處,他們能看到樹幹上蠕動著的大片生物。它們大部分都不超過四五厘米長。它們看起來依稀像是胎兒,不過有一層薄薄的黑毛蓋在它們粉紅色的身體上。它們的眼睛睜著。它們踩著彼此的身體往上爬,掙扎著要在樹幹上奪得一塊上面塗著些乾麵糊的地方。
「莧糊,」歐安達說。
「嬰兒,」艾拉說。
「不是嬰兒,」人類說。「這些是已經大得可以行動了的。」
安德走到樹前,伸出手。叫吼子的歌聲嘎然而止。但安德沒有停下動作。他把手指碰到了樹幹上,一個小豬族附近。它往上攀爬的時候,碰到了他,爬上了他的手,掛在上面。「你知道這位的名字嗎?」安德問。
嚇壞了的人類連忙翻譯。然後給回叫吼子的答案。「這位是我的一個兄弟,」他說,「在他能用兩條腿走路之前他都不會有名字。他的父親是根者。」
「他的母親呢?」安德問。
「哦,小母親們從來都沒有名字。」人類說。
「問她。」
人類問她。她回答。「她說他母親非常強壯,非常勇敢。她讓她自己胖得足以餵養她的五個孩子們。」人類以手加額。「五個孩子可真是個了不起的數字。她還胖得足以餵飽他們全部。」
「是他的母親弄來這些餵養他的糊糊?」
人類看起來惶恐不安。「言說人,我沒法傳達這個話。用哪種語言都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告訴過你了。她胖得足夠餵養她的全部五個小傢伙們。把那個小兄弟放回去,讓妻子對樹唱歌吧。」
安德把手再次靠近樹幹,小兄弟蠕動著爬走了。叫吼子再次開始她的詠唱。歐安達因為安德的莽撞對他怒目而視。艾拉看起來卻很興奮。「你還不明白嗎?新生兒以他們母親的身體為食。」。
安德退後了幾步,大感厭惡。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歐安達問。
「看看它們在樹上蠕動的樣子,就跟馬西歐蟲們一樣。它們跟馬西歐蟲們一定曾有競爭關係。」艾拉指著樹上一塊沒有塗著莧糊的地方。樹木分泌出樹汁。流在縫隙當中。「在有解旋症之前一定有些昆蟲以樹汁為食,馬西歐蟲們和豬族的幼兒爭著吃。這就是為什麼豬族能把他們的基因分子跟樹木的混在一起。不僅僅那些幼兒在此生活,成年豬族也必須時常爬到樹上趕走馬西歐蟲們。即使有了許多其他的食物來源之後,他們仍然在整個生命週期中被和樹木綁在一塊。早在他們能變成樹木之前很久。」
「我們是在研究豬族社會,」歐安達不耐煩地說。「而不是遠古的進化歷程。」
「我正在處理棘手的談判,」安德說,「所以請安靜點,能學多少是多少,別指導學徒。」
歌聲達到了一個高潮;樹邊出現了一個裂口。
「她們不是要為我們把這棵樹給砍倒吧,是不是?」歐安達惶恐不安地問道。
「她在請求這棵樹打開她的樹心。」人類以手加額。「這棵是母親樹,在我們所有的森林當中是唯一的。這棵樹不能受到任何傷害,否則所有我們的孩子都得從其他樹上出來,而我們的父親們全都得死。」
這時所有其他妻子們的聲音跟叫吼子的匯合在一起,很快在母親樹的樹幹上裂開了一個大洞。馬上安德就移動到了洞口前站著。裡面太黑了,他看不見。艾拉從她的腰包裡拿出她的夜光棒伸手遞給他。歐安達的手飛竄而出抓住了艾拉的手腕。「機器!」她說。「你不能把那東西帶到這兒來。」
安德溫柔地從艾拉手中抽出夜光棒。「圍欄已經關閉了,」安德說,「現在我們都可以從事可疑活動了。」他把夜光棒筒身指向地面,按下開關,然後迅速沿著筒身滑動手指讓光線變得柔和,照到的範圍擴大。妻子們嘈雜起來,叫吼子摸了摸人類的肚子。
「我告訴過她們你能在夜裡製造出些小型月亮,」人類說,「我告訴過她們你把它們帶在身上。」
「如果我讓這光線照到母親樹的樹心裡,會傷害到什麼嗎?」
人類問了叫吼子,叫吼子伸手拿過夜光棒。然後,她用顫抖的雙手握住它,輕輕地唱著把它微微傾斜了一下讓一點光漏進了洞口。她幾乎是立刻就縮手把夜光棒朝向另一個方向。「光亮讓她們失去視力,」人類說。
在安德的耳朵裡,珍悄聲說,「她的聲音在樹木內部迴響。當光線招進去的時候,回聲被調製,製造出一個高頻泛音,重塑了聲音。樹木在回答,用叫吼子她自己的聲音。」
「你能看到嗎?」安德輕聲說。
「跪下,讓我靠得足夠近,然後讓我橫著掃過洞口。」
安德服從命令,讓他的頭部在洞前緩緩移動,給裝著首飾的耳朵一個能清晰看到內部的視角。珍描述著她的所見。安德跪在那裡很久,一動不動。然後他轉向其他人。
「小母親們,」安德說。「裡面有些懷孕了的小母親們。不超過四厘米長。其中之一正在分娩。」
「你用你的首飾看到的?」艾拉問道。
歐安達在他旁邊跪下,想要看到裡面但是失敗了。「難以置信的兩性異形(註:指生物的雌性和雄性個體外表等方面相差甚大的現象。孔雀獅子等都有兩性異形。某些蜘蛛和一些魚類等的情形跟豬族這種比較像但是是反過來,雄性個體很小。)。女性在她們的幼兒期就達到性成熟,分娩,然後死去。」她問人類,「在這棵樹外面的所有小傢伙們,他們都是弟兄們嗎?」
人類向叫吼子複述了這個問題。這位妻子把手伸到樹幹上一個孔洞旁邊的地方,拿下來一個明顯大些的幼兒。她唱出幾句解釋的話。「這個是個年輕的妻子,」人類翻譯道,「她會加入其他妻子們一起照料孩子們,等她年紀夠大的時候。」
「這兒只有這麼一個麼?」艾拉問道。
安德打了個哆嗦,站起來。
「這一個是不育的,或者是她們不會讓她交配。她不可能有過孩子。」
「為什麼不?」歐安達問。
「沒有產道,」安德說,「嬰兒們吃出自己的出路。」
歐安達喃喃祈禱。
然而,艾拉卻比之前更好奇了。「令人著迷,」她說。「但既然她們這麼小,她們怎麼交配?」
「我們把她們帶到父親們那兒,當然了,」人類說。「你以為呢?父親們沒法到這裡來,不是嗎?」
「父親們,」歐安達說,「那是他們對最受尊崇的樹的叫法。」
「說得對,」人類說。「父親們在樹幹裡做好準備。他們把他們的粉末放到樹幹上,在樹汁裡面。我們把小母親帶到妻子們選定的父親那裡。她在樹幹上爬行,樹汁裡面的粉末就進入她的腹部,在裡面裝滿小傢伙。」
歐安達默不作聲地指著人類肚子上那些小突起。
「是的,」人類說,「這些是載具。有此榮幸的兄弟把小母親放在他的一個載具裡面,她會在到那位父親那兒去的一路上抓得很緊。」他摸了摸他的肚子。「這是我們在我們的第二生命中最大的快樂。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願每晚都運載小母親們。」
叫吼子唱起來,長聲大響,母親樹上的洞開始重新合上。
「所有那些女性,所有的小母親們,」艾拉問道。「她們有感知力嗎?」
這是個人類不懂的詞。
「她們有知覺嗎?」安德問。
「當然有,」人類說。
「他的意思,」歐安達解釋道,「是那些小母親們能思考嗎?她們能理解語言嗎?」
「她們?」人類問。「不,她們不比卡布拉聰明。只比馬西歐蟲們聰明一點點。她們只會做三件事。吃,爬,掛在載具裡。那些在樹外面的,現在他們正在開始學。我還記得爬在母親樹表面的情形。那時我就有了記憶。但能像我這樣記得那麼早的事情的豬族是極少數。」
歐安達的雙眼中不期然地湧出了淚水。
「所有的母親們,她們出生,她們交配,她們分娩然後死去,全是在她們的幼兒期。她們甚至從未認識到她們活過。」
「這是二性異形的一種荒謬的極端,」艾拉說,「女性早早地達到性成熟,但男性很晚才達到。這真諷刺,不是嗎,所有支配者女性成年個體都是不育的。她們統治著整個部族,可她們自己的基因卻不能被傳下去」
「艾拉,」歐安達說,「如果我們能開發出一種途徑,讓小母親們誕下幼兒而不必被吞噬。剖腹產。加上一種富有蛋白質的營養物質來替代小母親的屍體。那些女性可以活到成年嗎?」
艾拉沒有機會回答。安德抓住她們倆的胳膊把她們拖了開來。「你怎麼敢(這樣)!」他小聲說。「如果他們能找到辦法讓人類的女嬰孕育和誕下些會以他們的母親小小的屍體為食的孩子們?」
「你在說什麼啊!」歐安達說。
「這真噁心,」艾拉說。
「我們到這來不是為了攻擊他們的生活方式的根本,」安德說,「我們到這來是為了找到跟他們分享同一個世界的途徑。等一百年或者五百年以後,等他們學到了足夠多的東西,能自己作出改變,那時他們可以決定是否改變他們的孩子們被孕育出生的方式。但我們猜不到突然有跟男性一樣多的女性活到成年對他們會有何影響。她們要幹嘛?她們不能再生孩子了,不是嗎?她們也不能跟男性們競爭來成為父親,不是嗎?她們的生存意義何在?」
「但她們還不曾活過就死了」
「他們就是他們,」安德說。「他們來決定他們要做那些改變,而不是你,不是從你盲目的人類視點,想著讓他們擁有快樂和完整的生活,跟我們一樣的生活。」
「你是對的,」艾拉說,「當然,你是對的。我很抱歉。」
在艾拉而言,那些豬族不是人類,他們是些奇怪的異星動物,而且艾拉已經慣於發現其他的動物有著異於人類的生活方式。但安德能看出歐安達仍然心煩意亂。她已經發生了異種轉變:她把豬族當做我們而不是他們。她接受了她所知的那些奇怪行為,甚至是對她父親的謀殺,作為在可接受範圍之內的奇風異俗。這意味著她跟艾拉比起來對於豬族實際上可以寬容得多,有高得多的接受度;但是這也讓她在面對在她的朋友們中發現的殘酷獸行時更加脆弱。
安德注意到,在和豬族打交道了這麼多年以後,歐安達還有了他們的一個習慣:在特別焦慮不安的時候,她全身都僵硬起來。所以他以一個父親般的動作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他的臂彎下來提醒她她的人類身份。
在他的接觸下歐安達放鬆了一點,神經緊張地笑笑,聲音很低。「你知道我一直在想什麼嗎?」她說。「在想那些小母親們生下她們全部孩子以後就死了,沒受過洗禮。」
「如果佩雷格裡諾主教能讓他們皈依,」安德說,「也許他們會讓我們往母親樹的裡面灑水並念誦禱文。」
「別嘲弄我,」歐安達小聲說。
「我沒有。不過,現在,我們只會要求他們作出讓我們得以跟他們共同生活的改變,別無他求。我們也會只作出讓他們得以忍受跟我們共同生活的改變。對此達成一致,要不圍欄就會再次開動,因為那樣的話我們對於他們的生存就真的是個威脅了。」
艾拉點頭以示她的贊同,但歐安達又僵住了。安德的手指突然粗暴地戳進歐安達的肩窩。她被嚇了一跳,也點頭表示同意。他鬆開了緊握著的手指。「抱歉,」他說。「但是他們就是他們。如果你願意,也可以說是上帝把他們造成了這樣(註:theyarewhatgodmadethem很遺憾這句我實在不得不大大改變句式結構來表意,因此失去了和前文theyarewhattheyare的排比。)。所以別再想著以你自己的想法來重塑他們。」
他轉回到母親樹邊。叫吼子和人類等在那裡。
「請原諒剛才的中斷,」安德說。
「沒關係,」人類說。「我告訴她了你們在幹嘛。」
安德覺得自己的心往下一沉。「你告訴了她我們在幹嘛?」
「我說她們想要對小母親們做些會讓我們大家都更像人類的事情,但是你說她們不能那麼做不然你就會把圍欄放回去。我告訴她你說我們必須繼續做小傢伙們,而你們必須繼續做人類。」
安德笑了。他的翻譯絕對真實,但他懂得不涉及細節。可以想像得到妻子們可能其實會希望小母親們生下孩子之後活下來,完全意識不到這種看似簡單的人道主義的變化可能會引起多麼巨大的後果。人類是個傑出的外交家;他說出真相同時卻完全迴避了問題。
「嗯,」安德說,「現在我們都已見過面了,是時候開始正式會談了。」
安德直接坐在地上。叫吼子蹲在地上,正對著他。她唱了幾句。
「她說你必須教給我們你們知道的每樣東西,把我們帶到星星中去,把蟲後帶給我們並且把這個新來的人給你的這個夜光棒給她,不然在夜晚的黑暗中她會派出這片森林所有的豬族去把所有的人類殺死在你們的睡夢中,並把你們吊得離地高高的,這樣你們就決不會得到第三生命了。」看到對方的驚容,人類伸出他的手碰了碰安德的胸口。「不,不,你一定要知道。那沒任何意義。那只是我們跟另外一個部族談話的時候慣常的開場方式。你以為我們是瘋子嗎?我們不會殺死你們的!你們給了我們莧子,陶器,蟲後和霸主。」
「告訴她撤回那些威脅不然我們再也不會給她任何別的東西。」
「我跟你說了,言說人,那並不意味著」
「她說了這些話,而只要這些話仍然有效我就不會跟她談。」
人類對她說了。
叫吼子跳了起來,圍著母親樹直轉圈,高高舉起雙手,大聲歌唱。
人類朝安德斜過身子。「她正在向那偉大的母親和所有的妻子們抱怨你是個不曉得自己的地位的兄弟。她在說你太粗魯,簡直沒法應付。」
安德點點頭。「是的,那完全正確。現在我們有所進展了。」
叫吼子再次蹲到安德面前。她用男性語說起來。
「她說她絕不會殺死任何人類,也不會讓任何兄弟或是妻子去殺死你們中任何人。她說請你別忘了你們有我們中任何一個的兩倍高,而且你們什麼都知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她如此自貶以後你會跟她交談了吧?」
叫吼子看著他,鬱悶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是的,」安德說。「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
諾婉華跪在米羅床邊的地板上。金姆和奧爾哈多站在她身後。克裡斯多先生正在科尤拉和格雷戈的房間裡哄他們睡覺。他走調的搖籃曲的聲音在米羅痛苦的喘息聲中幾不可聞。
米羅的眼睛睜開了。
「米羅,」諾婉華說。
米羅呻吟了一聲……
「米羅,你在家裡床上。你在圍欄開著的情況下翻了過去。現在納維歐大夫說你的大腦遭到了破壞。我們不知道這種破壞是永久性的還是不是。你可能會局部癱瘓。但你還活著,米羅,而且納維歐說他有很多措施可以用來幫助你彌補你所可能失去的功能。你聽得懂嗎?我正在告訴你事實。可能有一陣子會很難受,但值得試試。」
他輕聲呻吟。但這不是痛苦的聲音。這聽起來好像他在試著說話,但說不出來。
「你的下巴能動嗎,米羅?」金姆問。
米羅的嘴巴慢慢地打開,然後關上。
奧爾哈多把他的手放在米羅頭上一米高的地方移動。「你能讓你的眼睛跟著我的手移動嗎?」
米羅的眼睛跟著動了。諾婉華緊握住米羅的手。「你能感覺到我握著你的手嗎?」
米羅又呻吟起來。
「想說不就閉上你的嘴,」金姆說,「想說是就張開你的嘴。」
米羅閉上了他的嘴吧,然後說「嗚。」
諾婉華忍不住了;儘管她說,這是她所有孩子們身上發生過的最可怕的事情。在勞諾失去了他的眼睛變成了奧爾哈多她討厭那個綽號,但是現在她自己也使用它的時候,她曾以為不會發生更糟糕的事情了。但是米羅,癱瘓無助,他甚至感覺不到她的觸摸,這實在是無法承受。皮波死時她感受到一種悲痛,利波死的時候感受到另外一種,而在馬考死的時候感受到極度的悔恨。她甚至還記得她看著他們將她的母親和父親埋入地下時感到的令人痛苦的空虛。但是沒什麼比看著她的孩子受難卻無能為力更痛苦的了。
她起身要走。為了他好,她哭泣只會是默默地,並且只在另外一個房間。
「嗚。嗚。嗚。」
「他不希望你走,」金姆說。
「如果你希望我會留下來的,」諾婉華說。「但你該再睡會。納維歐說你這段時間睡得越久」
「嗚。嗚。嗚。」
「也不想睡覺,」金姆說。
諾婉華忍住了她最直接的反應:叱罵金姆,對他說她自己也能把他的回答聽得一清二楚。這不是爭吵的時候。另外,是金姆想出了這套米羅用來與人溝通的辦法。他有權為此而驕傲,裝著他在替米羅出聲。這是他以他的方式在作出宣言,說他是這個家的一員。說他沒有因為今天他在廣場上知道的事情而離開。這是他原諒她的方式,所以她管住了自己的舌頭。
「也許他希望告訴我們什麼事。」奧爾哈多說。
「嗚。」
「或者是問個問題?」金姆說。
「嗚啊。啊。」(註:maaa為開口音,嗚為閉口音。這裡米羅開始還要發開口音,但是半途轉為閉口。漢語無對應音,姑用閉口的嗚代替。若翻成開口的嗯是不對的。)
「這可太棒了,」金姆說。「既然他無法移動他的雙手,他就沒法寫字。」
「semproblema(註:葡萄牙語,沒問題),」奧爾哈多說。「掃瞄檢索。他可以掃瞄檢索。如果我們把他帶到終端機旁邊,我可以讓它掃瞄顯示字母,他只要在它顯示到他想要的字母的時候說是就可以了。」
「這做起來會沒完沒了的。」金姆說。
「你想試試這辦法嗎,米羅?」諾婉華問。
他想。
他們仨把他搬到了前廳,在那把他放在床上。奧爾哈多調整了終端機的方向,讓它顯示字母表上所有的字母,對著米羅好讓他能看見。他寫了一個小程序讓每個字母依次高亮幾分之一秒。花了幾輪來把速度調試到合適慢得足以讓米羅能在亮起處移動到下一個字母之前發出表示這個字母的聲音。
在米羅這邊,則是通過精心縮減他的話來讓事情的進展加快一點。
p-i-g(註:大家都該知道這是「豬」的意思吧?不過還是註明一下……)。
「豬族,」奧爾哈多說。
「是的,」諾婉華說。「為什麼你要跟豬族一起越過圍欄?」
「嗚嗚嗚!」
「他是在問問題,母親,」金姆說。「他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啊。」
「你想要知道那些你越過圍欄的時候跟你在一起的豬族們怎麼樣了?」諾婉華問。他想。「他們回到森林裡去了。跟歐安達和艾拉還有逝者言說人一起。」她飛速告訴他了在主教辦公室裡的會議,他們瞭解到的豬族的情況,還有,最重要的,他們已經下定決心要做什麼。「當他們關閉圍欄來救你的時候,米羅,這就等於做出決定反叛議會了。你聽得懂嗎?委員會的規則被廢止了。圍欄現在只不過是些金屬絲罷了。大門會一直敞開著。」
淚水湧上米羅的眼睛。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全部了嗎?」諾婉華問。「你該睡了。」
不,他說。不不不不。
「等等,等到他的眼睛幹掉,」金姆說。「然後我們再多掃些。」
d-i-g-af-a-l--
「digaaofalantepelosmortos(註:葡萄牙語,告訴逝者言說人)」,奧爾哈多說。
「我們該告訴言說人什麼?」金姆問。
「現在你該睡了,以後再告訴我們。」諾婉華說。「他幾小時內都不會回來的。他正在跟豬族協商一套處理豬族和我們之間關係的規則。為了防止他們再殺害我們中任何人,用他們殺死皮波和利你父親的那種方式。」
但米羅拒絕去睡。他繼續在終端機的掃瞄過程中拼出他的信息。他們三人一起努力推測出他在想要他們去告訴言說人的是什麼。然後他們瞭解到他希望他們現在就去,趕在協商結束之前。
於是諾婉華留下克裡斯多先生和克裡斯蒂女士照料房子和小孩子們。離開房子之前她在她的長子身邊停了一會。剛才的努力耗盡了他的精力;他的眼睛閉上了,他的呼吸變得規則。她碰到他的手,握住它,緊握著它;他無法感覺到她的碰觸,她知道,但是這樣做的時候她安撫的是她自己,不是他。
他睜開了他的眼。而且,非常非常輕微地,她感到他的手指在她的手指上緊了緊。「我感覺到了,」她輕聲對他說。「你會好起來的。」
他閉上眼睛,以免淚水奪眶而出。她站起來,走向門口,什麼也看不見。「我眼睛裡進了些東西,」她對奧爾哈多說,「給我帶幾分鐘路,直到我自己能看見。」
金姆已在圍欄邊上了。「門太遠了!」他喊道。「你能爬過去嗎,母親?」
她能,但是並不容易。「毫無疑問,」她說,「波斯奎娜將來非得讓我們在這兒再開個門不可。」
時間很晚了,已經過了午夜,歐安達和艾拉兩人都睡意綿綿。安德不睏。他在和叫吼子的協商中緊張地度過了幾個小時;他身體裡的化學過程已經對此作出了回應,就算他現在馬上回家,他也得再過幾個小時才能睡得著。
現在他知道了比原來更多得多的豬族的需求和希望。他們的森林是他們的家,他們的國度;它是他們過去所需的全部財產之所在。不過,現在,莧子田已讓他們認識到草原也是有用的土地,他們需要控制它。但他們仍然幾乎沒有土地測量的概念。他們需要多少公頃用於耕作?人類可以使用多少土地?因為豬族自己幾乎完全不瞭解他們的需求,安德很難讓他們同意協定。
更難辦的是法律和政府的觀念。妻子們統治:對豬族來說,一切就是這麼簡單。但安德最終讓他們理解到人類制定他們的法律的方式與此不同,以及人類的法律適用於人類的問題。為了讓他們理解為什麼人類需要他們自己的法律,安德不得不向他們解釋人類的交配模式。他愉快地注意到叫吼子被成年人彼此交配男人在制定法律中跟女人有平等的發言權的觀念嚇得心驚膽戰。脫離部族的家庭和血緣關係在她看來是「兄弟式的愚見」。人類盡可以以他父親的多產而驕傲,但在妻子們所關心的範疇內,她們挑選父親的唯一原則就是對部族有好處。部族和個體這是妻子們尊重的僅有的兩個存在(註:意指她們無視血緣關係。)。
不過,最終,他們瞭解到人類法律必須施行於人類殖民地的邊界之內,而豬族法律必須施行於豬族部族之中。邊界應該在哪裡又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問題了。現在,三個小時以後,他們最終在一件事也僅僅在一件事上達成了一致:豬族的法律施行於森林之中,所有進入森林的人類也服從它。人類法律施行於圍欄之內,所有進入那裡的豬族服從人類管理。這顆行星的其他部分稍後進行分割。這是個非常小的功績,但至少達成了一點共識。
「你們一定要明白,」安德告訴她,「人類會需要很多空餘土地。但我們只是問題的開始。你們希望蟲後教導你們幫助你們去挖掘礦石熔煉金屬以及製造工具。但她也會需要土地。而且一段很短的時間之後她就會比人類或者小傢伙們強大得多。」她的每個蟲族成員,他解釋道,都完全服從,無限勤勉。她們會很快以她們的生產率和能力超過人類。一旦她在路西塔尼亞上被復生,她就必須在每個方面被納入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