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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八四章 亂亂亂(一) 文 / 庚新

    第二八四章亂亂亂(一)

    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張掖下了整整十天。

    得到了春雨的澆灌,綠油油的牧草生長的格外繁茂,煥發出勃勃生趣。

    一隊騎軍風馳電掣般的掠過,令那些正在啃噬牧草的牛羊好一陣子驚慌,四散開去。

    牧人們本想喝罵,不過當他們看清楚迎風飄展大纛上的字時,都閉上了嘴巴。

    大纛上掐金邊,走銀線寫著一個斗大的『盧』字,張掖酒泉敦煌,乃至於剛被佔領的居延屬國,所有將領的旗號上都會顯示出官職,唯有這面大纛,卻獨此一家。

    盧植盧子干,唯有此人,不需要任何官職的點綴,就足以震懾西域。

    自抵達張掖之後,掐指算起來,已經快三年了。

    盧植好像整個人都變得不太一樣起來。和當初在雒陽時鬱鬱寡歡的感覺完全不同,他在這裡找到了他生命中最渴望的東西,那就是開疆擴土,重立漢軍威武之雄風。

    自初平元年中,盧植攻佔龍勒,而後兵出玉門關。

    初平二年,他帶領三千兵馬佔領伊吾,奪回了早在東漢初年築起的宜禾都尉城,迫使得北天山北麓的蒲類移支兩國遞上降書順表,而後調集兵馬,虎視車師後部。

    同時,北天山南麓的車師前部也是人心惶惶,終日不得安寧。

    西域五十國大小不等,比如車師前部,被喚作居國,有點類似於希臘早期的城邦。

    人口一共也就三四萬人,就算是五抽一,盧植也可以在頃刻間消滅。

    西域屬國除了大宛烏孫、烏戈山離、大月氏這樣的國家實力雄厚一些之外,其餘的居國,實力算不得強橫。當年班超憑借三十六騎就能平定鄯善,足以說明他們的戰鬥力並不算強大。這西域諸國,在漢室強盛時就俯首稱臣,一旦漢室無暇顧及他們,立刻就擺脫漢室的控制,在這天山下自立為王,過的嘛,倒也逍遙自在。

    盧植並不急於屯兵車師,而是不斷的向宜禾都尉城中遷移在張掖的流民。

    隨著關東大亂,特別是豫州處於動盪中,無數難民在黃劭有組織的引導下,陸陸續續抵達張掖。這使得張掖三郡人口暴增,已經聚集了一百三十萬流民,雖有六十萬頃良田,顯然已經不足以接納這麼多的人口,於是分批的向西域內陸轉移。

    宜禾都尉城接納了八萬人,蒲類移支兩個居國,接納了七八萬人。

    這幾年,張掖大豐收,糧食並不短缺。盧植不急著擴張,而是迅速的在北天山腳下開墾良田,半年時間**開肯出三十二萬頃良田,而後迅速被四十萬流民承包。

    就土地的問題上,董俷並沒有做出什麼有益的建議。

    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張掖六十萬頃土地,還有這新開墾出來的三十二萬頃土地,全部歸董俷所有。棄置,可惜;但搞什麼分田地之類的事情,顯然不符合包括盧植在內,所有人的利益。而且,難保這流民中有好吃懶做的人,分發出去,卻是浪費。

    這時候,隨盧植一同前來張掖的臧霸,卻想到了一個解決的方法。

    那就是承包出去,流民可以在田地裡耕種,但是土地的所有權卻是在董俷的手中。

    按照每個人,或者每一戶人家所耕種的土地,在豐收時交納適當的糧食,作為使用田地的費用。如果不能按時交納,那麼對不起,不但無法在第二年得到土地,而且還會受到懲罰。或是被押送至龍勒去做苦工,或者就是被送至軍營中戍邊。

    這種規定,在很大程度上調動了流民的積極性。

    土地的使用費並不算太高,好好幹上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積蓄一些財產。

    也許連臧霸自己都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小小的建議,卻實際上是邁出了一大步。

    不過,這種制度在年初才正式開始實施,效果如何……呵呵,拭目以待吧。

    盧植在宜禾都尉城干的很開心,同時加快了對車師前國領地的吞併。按照他的計算,至明年初的時候,說不定就可以屯兵在車師前國的王城,交河城下了。

    就在他興致勃勃忙於這些的時候,居延城一紙書信,把他召回了張掖。

    信中並沒有說是什麼事情,只說有大事相商,請盧公速回居延城商議。

    信是賈詡所書,盧植知道,能被賈詡稱之為大事的事情,那肯定是非常的嚴重。

    於是把宜禾都尉城交給臧霸主持,而後帶著他新收的兩個學生賀齊郝昭,星夜趕赴居延城。

    這一路上可說是披星戴月,馬不停蹄。

    盧植抵達居延城府衙之後,逕自跳下了戰馬,大步流星的衝進了府衙中。

    「文和,出了什麼事,讓老夫這一路上緊趕慢趕的……來人啊,先給我一壺葡萄酒。」

    這葡萄酒,是西域特產,早在西漢時,就曾作為貢品送入中原。

    不過在西域,葡萄酒卻不是非常的珍貴,盧植一開始很不適應這酒的味道,可慢慢的,卻品出了滋味。這葡萄酒似乎對身體很有好處,這些時日來,盧植早年落下的頭暈毛病,漸漸的不見了,精神也越來越好,而且對於睡眠,也是頗有幫助。

    賈詡一襲青衫,淡定一笑。

    「盧公稍安勿躁,且請先座……叔至已經從稽落山趕回來,還有黃劭,馬上就到。」

    盧植心裡咯登一下。

    陳到正在稽落山的稽落塞抵擋北匈奴的南下,同時還擔任著阻擊南匈奴部的任務。

    怎麼他也回來了?

    還有黃劭,近年來身體很不好,所以大多數時間,居住於氐池,一方面負責當地的屯田屯軍,一方面則是因為氐池的環境不錯,四季如春,適合於他身體的調養。

    黃劭、陳到!

    在加上賈詡,這可是董俷留在張掖的三大首腦人物。

    而盧植的地位超然,大多數時候並不會插手張掖的事務,只負責對西域的擴張。

    但誰都知道,這是一個舉足輕重的重要人物。

    「文和,出了什麼事?」

    盧植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緊張的看著賈詡。他實在是想不出會發生什麼事,主要是因為早先董俷在朔方大勝,而雒陽屯田也進行的很順利,漢室正在不斷的恢復元氣。

    賈詡顯得很猶豫,沉吟了片刻,從桌上拿起一封信件,遞給了盧植。

    「這是什麼?」

    「我剛得到的消息,太師他……」

    「董卓怎麼了?」

    盧植並不任何董卓那個太師的職務,甚至對董卓所立的漢帝劉協,也不是很認同。

    在盧植看來,董卓的威望並不足以做這樣的事情。

    如果當時董卓能聰明一點,讓蔡邕或者劉洪,哪怕是黃宛楊彪之類的人物出面,也不至於會鬧出這麼大的事情。董卓太自負了,在這一點上,盧植非常的不滿。

    可他不滿又能有什麼用處?

    漢帝辨已經被廢,新帝協也已經坐在了皇位上。

    如果再來一次廢立的話,那麼漢室的尊嚴,可就真的是蕩然無存。

    當然,盧植對袁隗等人也非常不滿。事實既然已經造成,你們還鬧騰個什麼勁兒?

    難道說,為了你們士人的臉面,為了你們士人的利益,就可以一點都不顧這大漢社稷的安危。漢室需要休養生息,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越這樣鬧騰,就越危險。

    而在這一點上,盧植對董卓後面的作為,很滿意。

    他能夠放下架子,哪怕是披枷為李膺等人平冤昭雪,足以表明了董卓的態度。

    盧植不是黨人,比李膺小二十三歲,雖沒有拜在李膺的門下,可是卻得到過李膺的提攜指點。所以從這一件事情上而言,董卓做的很漂亮,也平撫了當時很激動的盧植。

    關東聯軍討伐失利,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說,董卓振奮了漢室的尊嚴。

    而後董俷的平流三策,可稱得上是神來之筆,不但安定了雒陽地區,還在很大程度上,給予了張掖一些借鑒。招賢令的發佈,更讓盧植看到了漢室崛起的希望。

    不過他認可董俷,卻不代表認可董卓。

    故而在稱呼上,他還是直呼其名,不像賈詡那樣稱董卓為太師。

    賈詡沒有回答,只是把信推到了盧植的面前。

    盧植打開來看了兩眼,那紅潤的臉膛,突然間變得煞白,沒有半點的血色。

    「腐儒該殺,清流誤國……此皆為亂臣賊子,當殺,當殺!」

    董卓,竟然死了!

    不管董卓出身如何,也不管董卓幹過什麼,可總體而言,他一直在為漢室江山而努力。

    可在看看那些清流名士,依舊不停的在鬧事。

    「太師他……」

    在這一剎那,盧植改變了對董卓的稱呼。努力的平定了一下情緒,輕聲道:「文和,西平現在何處?」

    「尚未有消息傳來。」

    「這件事,這件事怎麼發生的?為什麼我們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賈詡用力的吸了一口氣,「鄭泰此前做的極為隱秘,我沒有看出半點的破綻。過去一年的時間裡,關東諸侯表現的非常正常,各自爭奪地盤,也沒有什麼異常舉動。若非早前張邈馬騰調動兵馬異常,引起了我的注意,否則的話,還真不好覺察。」

    賈詡少說了一件事!

    他早就注意到了馬騰調集兵馬,只是早前董俷曾給他送過一個消息,那就是請他留意,馬騰會奉旨攻擊張掖。董俷是好意,可正是這個好意,讓賈詡產生了錯覺。

    馬騰的兵馬調動,只是想要掩飾其攻擊張掖的目的。

    直到後來,當賈詡發現馬騰的兵馬向安定移動,而張邈的兵馬則向隴西進發時,賈詡意識到了情況不妙。立刻派出細作,可沒等細作回報,雒陽方面就傳來消息。

    這還要多虧了董龍,當賈詡知道董龍曾經主持過雒陽的地痞後,立刻命他設法和心腹聯繫,密切關注雒陽的一舉一動。所以,雒陽出事後,賈詡才能很快得知。

    正午時分,陳到和黃劭抵達居延城。

    二人都是一路風塵僕僕,可沒等他們坐穩,就聽說了董卓被殺的事情。

    黃劭激靈靈一個哆嗦:「主公呢?主公情況如何?」

    賈詡搖搖頭,「只聽說主公在雒陽城下出現了一次,大敗涼州軍,救走了家眷。我已派出了前往各地打探,估計就在這一兩天的功夫,就可以接到詳細的情況。」

    陳到看上去不像黃劭那樣的激動,可是從他緊握的拳頭來看,他此刻心中並不平靜。

    「叔至,你怎麼看?」

    「還看什麼,當然是殺進司隸,解救主公。」

    黃劭長身而起,揮舞著拳頭大聲叫喊。也許是過於激動的緣故,說完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陳到看了一眼賈詡,沉吟片刻說:「我擬兵發武威,迫使馬騰回兵自救,以保全安定。只要馬騰回兵,那麼張邈在臨洮也堅持不了太久……牛輔可以趁機攻入司隸,迎接主公。而後由安定出兵,我們兩下夾擊,則武威可得。趁勢吞併金城。如此一來,可立足涼州,內有三輔,外有朔方連接并州,可攻可守,不出一年,當能奪回雒陽。」

    陳到的這個思路很清晰,聽得黃劭連連點頭。

    但賈詡並不樂觀,他看了一眼盧植,心道:若我是鄭泰,定會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那麼兵發武威,就由叔至為主帥……只是如此一來,稽落塞該由誰來主持?」

    陳到一蹙眉。

    解救董俷固然重要,可是稽落塞,也必須要有主持之人。

    如今裴元紹董召佔據張掖居延屬國,騰不出人手。臧霸主持宜禾都尉城,也難以脫身。只韓德董棄兩人在稽落塞的話,只怕是有點不夠,當選一人,鎮守稽落塞。

    盧植這時候站起來,「我薦一人,可為主帥……賀齊是我學生,精於兵事,對付匈奴蠻子,足矣。叔至可為主帥,兵發武威,文和坐鎮居延城,以穩定西域局勢。」

    「就這麼決定!」

    有賈詡坐鎮居延城,足以保證西域的穩定。

    賈詡想了想,對黃劭說:「德祖,你立刻派十二往河湟,請求騰子駒兵發武都。」

    「讓騰子駒出兵?為什麼……」

    黃劭不免疑惑起來。

    賈詡沒有回答,「這個你不要多問,只管讓他出兵就是。」

    「我知道了!」

    待陳到和黃劭出去,盧植突然問:「你可是擔心事態會更加惡化?」

    賈詡點頭道:「若是安定有失,典韋他們自會撤往朔方,當派一人前往朔方,與典韋他們匯合。朔方……能守則守,不能守則棄。這個人,需能讓典韋等人信任。」

    盧植看了賈詡一眼,「那就由老夫走一趟吧。估計其他人,他們也不會輕易相信。」

    「那有勞盧公。」

    「你還沒有說,為什麼要讓騰子駒出兵武都?」

    賈詡強擠出一絲笑容,「若隴西安定都出了問題,我估計主公唯有走太華山,過上雒,而後縱穿南山,自故道出,過武都入河湟,然後轉道抵達張掖這一條路了。以主公的本事,這一路當不成問題。唯有在武都時,可能會出現一些小小的麻煩。」

    「你是說……張邈?」

    「張邈只是一方面,我擔心益州的劉焉,也不會太安分了!」

    賈詡說完,沉吟片刻,「索性就把武都的水攪渾,主公方可以從武都渾水摸魚。」

    盧植說:「只希望情況不這麼糟糕。」

    二人相視,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苦澀之意。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報,前往安定的細作回來,有重要情況稟告。

    盧植聞聽,連忙說:「速速讓他進來。」

    片刻功夫,只見一青年快步走進了大廳,看那樣子,也是一路的風塵。

    「安定情況如何?」

    「啟稟二位大人,安定……臨涇失守了!」

    賈詡腦袋嗡的一聲響,倒吸一口涼氣,快走兩步,一把抓住了那細作,「臨涇怎麼會失守呢?」

    細作深吸一口氣,產生回答:「小人打探得來消息,十日之前,馬騰突然出兵,又有皇甫一家為內應……皇甫酈誘殺了軍師法衍,虢亭侯被迫退出臨涇,撤往大城。」

    盧植聞聽,不由得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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