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三章 姐弟細談 下 文 / 夢入神機
第二百五十三章姐弟細談下
內用氣血燒火，外用符印刺激。內外兼修，一陽一陰，把拳法調和到最上乘的境界，成就不壞之身。這是《八卦拳學》中孫祿堂提出的新理論，那一章名叫「陽火陰符式」，只可惜，這一章通篇都是玄之又玄的丹道道理，根本沒有實際的練法，讓人讀起來和神話差不多。
但是現在唐紫塵看見王超開架的一式「結符印」，分明是已經把八卦掌的高深理論真正變化為了具體的練法，這樣具有創造性的改變，不亞於古代人想像人能飛上天，而王超就造出了飛機，把理論轉變為現實，這是多麼大的一個飛躍？
所以就算是唐紫塵現在拳法修煉到最高境界，也忍不住發出疑問。
王超的這一式「結符印」的拳架子，對八卦掌的革新不亞於清朝形意大宗師李洛能把「心意拳」的弓箭步，馬步架子變化為形意拳「三體式」的夾剪步。
也不亞於楊露蟬把陳式太極拳的「纏絲勁」改為楊式太極拳的「抽絲勁」。
「這是我和趙光榮三天前交了一次手後，突然想通了以前一些問題的關鍵，把八卦掌化繁為簡，和白泉頤交涉了一下，命了名字，一個叫『翻天印』，直線突擊，沖崩翻蓋。兩個叫『大纏絲』『大抽絲』。我先教給了霍玲兒，看看她練個幾個月，效果怎麼樣。」王超見唐紫塵發問，笑了笑也不多說，把這三個把式簡單的在室內打了一遍。
王超打出的這三個架子，又比霍玲兒精妙了十倍，一拳一步，都變化神妙，簡簡單單的動作中，唐紫塵看到了無窮變化和神鬼莫測之機。
「趙光榮的太祖長拳，可以說是內家拳的始祖，無論是太極長拳的十三勢，還是少林長拳，都是得了它的啟發。只可惜趙光榮對門拳法從來不公開，弊帚自珍。我當年也和他說過，想要和神力八段錦的功夫和他交換，他也不同意。你這次和他打了一場，讓他答應和我們一起創編唐門的拳譜，可以說是一件好事。」
唐紫塵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其實塵姐當年沒有和他少比試吧，我感覺龍蛇合擊之中，有很多變化就是來自他太祖長拳中的秘手，如回我們龍蛇合擊中馬槍變化，就和他走馬回頭的埋伏勢太相近了，拳勢，拳意都一樣……」
王超坐在了唐紫塵身邊，一面說話，一面下意識的用手指頭在地面畫著圈圈，似乎在思考什麼。
唐紫塵看著王超下意識的表情，笑得更厲害了，「你這個傻小子，我當年是和他打過很多場，那時候還是勢均力敵，只不過後來我在非洲練拳，徒步走過撒哈拉沙漠以後，從中領悟到了生死變幻的道理，拳法突飛猛進，和他交手，他老是輸我一籌，後來他好像自認為很丟人，就漸漸和我的往來淡了，這是個大男子主義者，又沒有堪破生死的勇氣，一輩子能練到氣血內斂成丹，已經到頭了，再也沒有希望踏入最高層，和你比武失敗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老姐，我可不是打聽你的過去，你這些天累了吧，今天本來說好休息的，又被那個小丸子打攪了，我來幫你按摩按摩。」王超抬起頭來，好像一個嬉皮笑臉的陽光少年。
「去去去，看你這個樣子，簡直就是一個撒嬌的小孩，還是大東亞第一國術宗師，嶗山內家拳館長，我們唐門南洋分會的掌舵人。真是沒有一點上位者的氣質。」唐紫塵笑罵著，看著王超走到她的背後，兩隻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輕輕的推拿，也沒有反對。
「裝氣質，耍威風，也是看人來嘛。」王超很歡快，兩手輕輕的推拿著唐紫塵柔軟肩膀的穴位敏感點，「在姐面前，我還是以前的那個小弟，對了，以前每當我練功練得一身酸痛的時候，姐姐你也是這樣給我按摩的。現在我的手法自信不比姐姐當年的差呢。」
從王超當年在公園見到唐紫塵的時間算起，時間整整已經過去了六年，當年才十五六歲的王超，現在也已經有了二十多歲。最初學藝的兩年，王超練習八卦掌，日夜走水缸，打沙袋，每天不是摔得鼻青臉腫，就是渾身酸痛，整夜整夜睡不著。所以唐紫塵每天都要給他推拿，針灸，按摩。
現在六年時間過去了，滄海桑田，人事變幻如白雲蒼狗。
當年的那個平凡少年，如今已經變成了名聲顯赫，拳法通神，如鬼神一樣莫測的大宗師，但這個少年在最初的姐姐面前，還是保持著赤子一般神態和心情，一如當然的那個愛慕。
唐紫塵閉上眼睛，王超推拿著她肩膀的手火燙火燙，每一下的按摩，都令她全身筋骨舒展，暖融融的氣血在身體血管內循環流動。
她的武功拳法之高，當世罕見，那份不見不聞覺險而避的敏感，更是超凡入聖。閉著眼睛，能清晰的用耳朵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之中輕微流動的潺潺聲音。
同時，她也敏銳的感覺到，腳下的小樓連接著的大地，以一種細微到根本沒有的運動在旋轉。好像鉛汞太極大球轉動一樣。
她知道，這是腳下大地的自轉。
練武的人，身體敏感到了最高境界，在內能聽見自己血液的流動，以及一切器官，骨髓的運動。而在外，更感覺到大地的自轉。
這種能感覺體內細微動靜，又能感覺大地旋轉的境界，有個老少皆宜的名字「天人合一」。
王超在和程山鳴比武的時候，偶爾爆發一次，進入了這個境界，使得當時還不是化勁的他，一拳出擊，程山鳴這個老牌化勁高手，都要閃避，暫避鋒芒，一下落入下風。
大地，就好像鉛汞太極大球，內部火熱的岩漿，如汞流動，外殼則是堅實的大地，如鉛一樣。
氣血在身體內血管中運行，大地在腳下旋轉。唐紫塵閉上眼睛清晰的感覺到，在王超不輕不重的按摩中，氣血流動和大地旋轉，居然巧妙的配合到了一起。好像鉛汞這兩味藥物在爐火中融合成丹一樣。
無論是身體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動，還是大地的自傳，都是真實的，但無論是多麼高明的拳師，都難以感覺到，因為這種勁，很細微很細微，細微到了讓人感覺幾乎是虛幻。
能精確感覺到這兩種介乎於真假虛實之間，最最最細微勁兒的人。才可以稱得上溝通天人。
而能把這兩種勁隨時合為一體，隨叫隨到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天人合一。王超那次和程山鳴比武，只不過是心情爆發，極致的超水平發揮，根本算不上隨叫隨到。
就好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太，在孫子被壓在車下時，突然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把車一下掀翻，救出孫子一樣。
而現在，在唐紫塵的感覺中，王超已經真正懂了這股天人合一的勁，把它真正變成了自己的東西，隨叫隨到，信手拈來。
王超由肩膀向上按摩，撫摸著唐紫塵的一頭的青絲秀髮，只覺得秀髮柔軟如雲，在指尖滑落，留下一絲絲似乎蓮花，又似桂花的清香，很是好聞。
「小弟，你可不准再動別的心思，要是又像那天一樣對我使壞，我就可真不原諒你了。」唐紫塵突然肩膀一聳，眉毛上挑，最王超警告著。
那天王超突然抱住她強吻，唐紫塵雖然原諒了王超，但心裡還是有些芥蒂。因此這幾月，姐弟兩個都沒有好好在一起說過話兒，關係雖然密切，但漸漸有些冷淡的架勢，王超今天嬉皮笑臉的湊上來要給她按摩，才算是把那次強吻後造成的冷淡關係化解掉了。
但是基於上次的教訓，唐紫塵對這個弟弟很不放心，於是立刻提出警告。
王超現在的體力太強悍了，她境界雖然比王超高出一籌，但那是精神上的敏感，並不是體力，唐紫塵也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最近內外兼修，以「羅漢金剛鎖喉功」為啟發，在身體的八個關鍵部位，內行氣血，外用手印，各種中草藥秘方敷熬，練得身體堅如鐵，軟如綿，一鼓氣，只要不是特別鋒利的刀劍匕首，其餘的鐵錘，鐵棍，鈍一點的鐵槍，砸捅上去都沒有一點事情。
這樣的身體，漸漸練得到了不壞的境界。如果關鍵的時候，王超又使壞，唐紫塵一時之間，制服他還真沒有把握。
「嗯嗯嗯。」王超把頭點得好像小雞啄米，他剛剛其實心裡並沒有歪念頭，但唐紫塵這麼一說，他還真的產生了一點歪念頭。
「我的手如果突然滑到塵姐衣服裡面去會怎麼樣？」王超心猿意馬的想，他的手正在按摩唐紫塵的頭頸，以他的手速，只要微微一動，就能順著頸鑽進唐紫塵的衣服裡面。
對於自己突然的歪念頭，他嚇了一跳，心中想像出了後果：「這可不是上次的強吻，這樣的後果太嚴重了，不好，不好。」王超覺得自己心猿意馬一動，立刻叉開話題：「姐，你說霍玲兒老爸的那個事情，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
「你今天晚上，先見見這個霍先生吧。不過我的意思是，霍家和大陸的關係很深，普通來往就罷了，軍事行動，千萬不要牽扯進去。」唐紫塵想了想，閉上眼睛：「小弟，你的氣血有點散亂，雖然控制得很好，但仍然瞞不過我，你是不是真的又動了什麼歪念頭？」
「哪裡有！沒有的事。」王超出一口氣：「我這就和霍玲兒去見他爸。」說著，他雙手輕盈在唐紫塵太陽穴上一按，收了手，控制了自己的心情。
「塵姐，你雖然不見不聞覺險而避，但體力，爆發力方面，卻沒有你的境界那麼玄妙，身體也沒有到達不壞的境界，我最近在研究內外兼修，以手印按摩，藥物敷熬的外力，補自身血氣不足，使內外都圓滿。我覺得，人自一出生，氣血就有虧損，不是個大圓滿，要靠外力來彌補那一點虧損，才能圓滿，一味行氣運血，總不能使身體達到不壞。境界雖然圓滿了，但身體的體能，爆發力，還不圓滿，算不上真正的圓滿吧。」王超突然道。
唐紫塵搖了搖頭：「小弟，你已經入了魔道。你現在還沒有到達我這個不見不聞，覺險而避的境界，就是因為在身體上下了太多的功夫，做了個『守屍鬼』。其實拳法練到我們這樣的境界，能活過一百幾十歲的，也已經是極限了，就算你練到不壞，最多也不過比姐姐多活二三十年罷了，並不是不朽。重要的是，從生到死轉換的一剎那，幻想叢生，恐怖迷離，心靈若是圓滿，就能在那一剎那，保持自己的本性不會迷失。」
王超道：「生死之間的事，有誰知道？不過是些神話，練拳練到我們這樣的地步，難道還相信那些神話東西？」
「神話不神話，總要自己親身體驗過之後才知道啊，不到從生到死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是怎麼樣的。我們練武的，什麼都可以實戰，都可以經歷，唯獨這個從生到死，具體是什麼樣的，沒有辦法經歷，若不是一些事情……」唐紫塵突然感歎一句：「我還真想經歷一下啊！」
「姐姐如果要經歷，我一定會陪你的。」王超默默的聽著，突然長長噓了口氣，大踏步的走下了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