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68 天燼的覺悟 文 / 天狼

    68天燼的覺悟

    裂炎帝國，安圖城，遠郊。

    深夜，死一般的寂靜。

    忽然，「卡啦啦——」細碎的響聲中，點點冰渣從蔓籐上掉了下來，迅速融化，匯入了到處流淌的融冰溪流裡。

    幾小時前，直可凍裂白骨的森冷溫度已然消失，但空氣中依然殘留著絲絲寒意，在這裂炎帝國的冬天，更顯得詭異萬分。

    「……真是……不可小覷……」

    喃喃語聲，忽然低低響起在一叢灌木後。那裡躺著一個枯瘦的身影，雪白的長袍被點點泥水浸透了，白袍下，極長的黑法杖觸目驚心地裂成了兩半，而那張本來慈祥安寧的臉，看上去更像忽然老了二十歲——「……水……吟……澈，水家的……繼承人……」

    他的目光一分分渙散，眼前的一切在模糊與清晰間紛亂地閃爍，只有那樣喃喃的低語聲：「瓦爾維諾大人……大人……」

    忽然，他擴散的瞳仁似被什麼光芒照亮了一下，下一瞬，那光芒陡然明亮，「轟」一聲膨脹擴散，瞬間逐走了林中的寒意。溫暖躍動的火光中，一道英朗的身影緩緩走了過來，明滅的光芒照得他臉沿桀驁的稜角一片分明。

    「竟然真的是教廷的人。」這個人輕輕哼了一聲，揮了揮法杖，幾十團暖黃火光頓時朝沙耶飛去，附在了他的身上。他又低低吟唱幾句，隨著「吱——」一聲歡快的叫聲，長著大尾巴的火狐狸朝泥水中的祭司疾衝出去，輕輕一甩尾巴，鑽進了他的袍子裡。瞬間，有溫熱的紅光隱隱約約從他衣袍下透出來，迅速瓦解了那些正一分分將他凍僵的寒冷。

    「紅蓮，拜託你了。」

    來人收起法杖走近，將沙耶扶了起來：「是誰襲擊了你？」

    終於感到四肢百骸有了分分生意的沙耶輕輕吐出一口氣，抬頭看著那張英朗的臉，低低道：「天燼？」

    「你認識我？」炎天燼微一皺眉，又問了一次：「襲擊你的人，是誰？」

    沙耶掙扎了坐了起來，輕輕道：「是你認識的人。」

    「水吟澈？」炎天燼的瞳孔微微一縮，眼前立即浮現出了那張俊美如精靈的臉，還有他身後無盡的秘密————從來沒有人見過他戰鬥的樣子……所有人都在猜測的實力……

    ……原來，竟是這麼可怕！

    他的目光一分分沉靜了下來，半晌，忽然道：「為什麼。」

    沙耶竟似笑了一下，看著面前的紅髮少年，終於和聲開口：「或許是因為，我奉瓦爾維諾大人之命來調查……蒼夜。」

    炎天燼的指驀的收緊！青色的血管，從他手背上蜿蜒而上，直沒入袖管。

    大片的寂靜中，他終於開口，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安靜：「果然。」

    「在路蘭城的圓桔子酒吧裡，我就注意到了你；波塞冬拍賣行裡，也有你的聲音；無論我和蒼夜走到哪裡，都能感覺到你的存在……那時候我就知道，一定是教廷……盯上了蒼夜。」

    說到最後，他額前的碎發微微一晃，驀然繚亂的陰影洩露了平靜語聲下的心情。

    「到了裂炎帝國後，這種感覺更強烈了。剛才你們在這裡戰鬥，以為房子裡的人會沒感覺麼？只不過蒼夜和院長恰好都睡著了而已。祭司大人——」他的聲音，忽然頓住，卻沒有抬頭——「——要怎麼樣，你們才肯放過蒼夜。」

    沙耶看著眼前獨自背負了所有沉重的少年，忽然歎了一口氣：「的確，我們知道蒼夜的身世，也知道她是大陸唯一的全系魔法師。本來，按照教廷的法律，這樣的法師即使處死一百次也不為過，但我們對她，還有其他一些沒有弄清楚的事情——」

    炎天燼輕輕打斷了他：「那，等你們弄清楚之後？」

    沉默，驀然覆下。

    炎天燼額前的陰影一分分深重，良久，忽然淡淡道：「是了，決定這件事的人，不是你。」

    沙耶的目光微微一閃，輕聲道：「天燼？」

    暗影中，少年的唇角似微微彎了一下，下一秒，他站了起來，回身邊走邊道：「紅蓮，我們走了。」

    「吱——」

    火狐狸「嗖」一聲從沙耶的衣袍裡鑽了出來，歡叫著跳上了少年的肩膀。炎天燼抱住了它，淡淡道：「祭司大人，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光明神的信徒了。」

    沙耶靜靜看著那道桀驁不馴的身影沒入夜色，良久，良久，終於撿起斷裂成兩截的法杖站了起來。

    「光明神與你同在……炎家年輕的繼承人。」

    「嘩」一聲響，他披上斗篷，轉身走出了樹林————很抱歉，天燼……為了教廷法律的尊嚴，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告訴你我真正的目的。只希望……你不要做傻事才好。

    而我的使命，到此，也應該結束了。

    年邁的祭司目光平靜地走著，依然一身泥水，但那雙安寧的眸子裡，竟似隱藏著那樣深深的悲哀。

    是我——莫裡德維薩?格蘭羅爾?沙耶，辜負了你的信任啊……瓦爾維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