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65 吻 文 / 天狼

    65吻

    事實證明，這次宴會的確乏善可陳。

    儘管晚飯很豐盛，但諾埃爾大聲咀嚼、含著食物大笑的聲音顯然並不有助於消化。看著格裡尼院長興致勃勃高談闊論的樣子，神蒼夜不得不佩服他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這麼好的心情，雖然這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炎天燼一次次巧妙地轉移話題並對諾埃爾大量不懷好意的評論作出看似雲淡風輕的總結。

    在格裡尼院長的談話聲中，神蒼夜剛剛挖起一塊焦糖布丁——「阿嚏——」

    伴隨著一聲非常響亮的噴嚏，幾點食物的殘渣從諾埃爾鼻子裡噴出來，恰到好處地落到了蒼夜勺子裡的布丁上。

    「……」

    神蒼夜淡淡注視了它幾秒，輕輕放下勺子，把整盤布丁推到了一邊。

    「非常抱歉。」

    她輕輕說了一句，裝作要去洗手間的樣子站起來走了出去。

    餐廳外很安靜，似乎僕人們也都知道正在舉行的是一場不會很快結束的晚宴。她順著樓梯往上，明朗的月色透過大玻璃窗一瀉而入，在寂靜而幽暗的走廊裡清澈得像水一樣。蒼夜走過去坐在了窗台上，感受到輕拂的晚風，她情不自禁輕輕吐出一口氣————果然，還是不適合這樣的生活呢。

    以前在宮裡的時候，每次都會因為不得不出席的宴會而頭疼。那些沒有盡頭的談話，又枯燥又無聊，簡直是浪費時間，還不如把新學的法術多練幾遍。而且那種眾目睽睽的場合裡，根本就不適合吃飯，即使是把再美味的炸蝦擺在自己面前……

    ……可是……

    她抿了抿唇，抬頭靠在了窗欞上。

    如果，跟他在一起的話……

    ……總歸是要回到那樣的生活裡吧。

    輕輕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夜風裡微微的涼意，那麼舒適而愜意，卻是再豪華的宴會廳裡也永遠無能擁有的——「蒼夜。」

    低低喚聲，讓她驀的回神。下一秒，炎天燼走過來輕輕從後面擁住了她，下頷抵在了她的肩上：「怎麼了，不開心？」

    「……你也跑出來的話，飯桌上的談話就要不可收拾了。」

    「離不可收拾還有一段時間。」炎天燼偏了偏頭，輕笑道：「我只看到你一臉不爽地走掉了……我猜猜，是不是諾埃爾毀了你的布丁？」

    蒼夜微一怔：「你看到了？」

    「沒有。」炎天燼輕咳一聲，理智道：「只不過，他也毀了我的布丁。」

    「……」

    神蒼夜終於忍不住輕輕彎起了唇，坐直道：「好了，回去吧，否則格裡尼院長要懷疑了。」

    「還可以再拖延一下。」炎天燼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沉重：「真對不起，讓你來這麼沉悶的宴會，我本來以為藍碧學長會來的，他是很有趣的人。」

    蒼夜頓時微微揚起了眉：「我還以為你覺得宴會很有意思。」

    「怎麼可能！」炎天燼看上去非常震驚：「除非我瘋了……在冥水帝國的舞會上我不是就告訴過你，我一直逃避出現在類似的晚宴場合上嗎？為此媽媽感到很火大。要是被她知道我一心想做職業傭兵，肯定會氣瘋掉……你說我現在接得住她的禁咒嗎——」

    他的表情又一次沉重了，明顯心理陰影深重。

    冷銀的眸子微微一閃，她緩緩移回了目光：「你想做職業傭兵？」

    「這件事情，我也早就對你說過的吧-_-」炎天燼凌亂了，眼睛卻一分分亮了起來：「傭兵是最有意思的職業，可以去很多地方，而且也沒有煩人的宴會。如果可以的話……」他忽然頓住了，輕聲道：「對了，你肯定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吧。」

    「……」

    神蒼夜淡淡看著他，良久，忽然輕輕一勾唇，笑意輕淺：「真是不負責任的公爵大人啊，你。」

    「……喂，這麼說很可惡，不是嗎？」

    「我從前沒有考慮過以後的事情，因為沒有必要。」蒼夜無視了他，淡淡道：「不過，上次和雪松傭兵團出去做任務的感覺，還不錯。」

    ……

    一瞬的安靜後，光芒驀的亮起在他金紅的眸子裡，那麼明亮，竟讓她微微失神了一小剎。清朗的月光下，他似是在笑，而那樣微微的笑意，卻輕輕向她靠近，儘管很慢，卻沒有半分停下來的意思——她的心臟驀然一跳，隱約中，似明白了他想做什麼。立即，連指尖都緊張得冰冷起來，下意識想要移開目光——但，他的動作卻忽然頓住了，只輕輕一牽唇，注視著她的眸子，似笑而非笑：「讓我親你一下。」

    蒼夜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不由倏的移開目光，輕輕抿起了唇。明明有很多話爭先恐後地想要被說出來，卻偏偏見鬼般一句也沒有說成功。

    看著她的睫毛因緊張而微微撲扇，粉紅的唇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誘人的光澤，頓時，似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蕩了開來，聲音不由自主又柔軟了幾分：「就一下。」

    「……一……一下的話……」她終於開口，卻不敢抬眼，聲音更是細至幾不可聞：「那……好吧……」

    依然是不敢抬起目光，只看到那樣明亮的月光下，他映在地上的影子一分分向她的影子俯下了身，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撲——」

    低低笑聲，驀的將她從極度緊張的狀態中拉了出來，迅速睜眼，卻只見他微微挑眉笑得明亮而不馴：「你緊張成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很殘忍……這次就算了……反正——」他微微俯身，看著她輕笑道：「——我有的是時間。」

    「……」

    蒼夜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心底最誠實的那個角落，卻非常隱微地滑過了一抹小小的失望。

    「……嗯。」她扶住了他的肩膀，剛想跳下窗台——忽然，那原本環在她腰間的雙臂微微一收，不待她來得及有任何反應，他已然俯身，輕輕吻落。

    溫柔的摩擦*，小心翼翼，似生怕弄壞了易碎的瓷娃娃，但環繞她腰背的臂卻分分收緊，迫得她無處退縮地陷落他懷抱。良久，他悄無聲息地抬手拂開了她額前柔軟的髮絲，驀的低頭，突破了她不堪一觸的最後防線。

    「砰」一聲輕響，她的背碰到了身後的玻璃窗，冰涼的觸感立即悄悄滲進了血脈，卻瞬間融化在了更灼熱的溫度裡。他所有的隱忍，在這一刻分分潰散。近乎霸道地攻城掠地，攫取著她唇舌間清甜的味道，要將它銘刻在只屬於他的地方，不許被任何東西磨滅損傷，包括那幻滅無定的時空。

    臂彎裡，她似微微掙扎了一下，卻隨即安靜，無聲仰頭輕輕環住了他的頸————有一句話，我可以說嗎？

    不說給其他的人，甚至也不說給你，只是悄悄地告訴自己……在每一次惶惑的時候，茫然的時候，寂寞的時候……想家的時候。

    我可以說嗎……那句話……

    ……我愛你。

    我愛你，炎天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