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情路 第四十五章 那裡不是您坐的 文 / 醉月舞
第四十五章那裡不是您坐的
宏偉的宣德大殿位於皇宮的正中,坐北向南。百步長階級級而上,將宣德殿高高捧起,漢白玉的長廊以明黃輓聯垂吊,花崗岩的地面以紅毯長長的一直延伸到宣武門。
近千朝官從各州各地以盛裝而來,簇新的朝服頂戴,筆直的裘絨高靴,一一排開,將宏大的宣德殿上站的滿滿。只有皇上登基大典,才能將大大小小官員如此集滿。上到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下至道員、都司、知府知州,林林總總,一眼看不到邊。
午時的號角沉沉鳴響,將冬日的冷寂推向了高潮。宣德大殿除了近千官員,更有近千護衛矗立四周,讓那肅穆之氣更重,沒有人敢多出一口氣,唯有號角的沉鳴,一聲勝過一聲。
高高的大殿之上,站著數十全副武裝的兵士,都是國舅府的高級護衛,而不起眼的一角,靜靜立著冷冷的無言。李珂域一身黑錦龍袍,衣袂被長風舞動著呼呼之聲。只見他緩緩地環視殿下一周,洪亮開口:「惟天啟毅宗十八年十二月初吉,太子順天應民,承王之大統,即位!」
隨即,隆隆號角之聲再起,直使得震耳欲聾。遠遠的宣武門的紅毯盡頭,十六人的龍台寶座穩穩而來,少年天子位於龍台之上,沉穩的一言不發,猶如石雕。龍台之後,是一個八人抬的鳳台,那之上的正是盛裝的閔玥兒。此刻的她卻無法像前面的人那麼安穩。數千人的沉默讓她窒息,讓她冷的有些微微發抖。她的雙手覆在長長的廣袖之下,緊緊攥著,力道已經讓自己的手臂發疼,卻不知道該怎麼樣鬆開。
兩架抬椅沿著紅毯緩緩向宣德殿靠近。殿下臣子俯首跪拜,一派莊嚴。
直到他們來到大殿之上,與國舅相對而立時,李珂域挺了挺身子,面朝眾臣,鄭重地捧出了檀木板:「此物乃先帝交於老臣的遺詔,命老臣以攝政王之職輔佐年幼皇上治理朝政。減賦稅、裁冗兵、整軍紀、治河運、立後位。老臣定當不付皇恩,盡心竭力,將皇上扶持為一代聖君。」
他的慷慨激昂震徹宣德殿,兀然一片死寂,無人敢提出異議。李珂域掃了掃身旁的「皇上」,靜等他親自請他登上面前的龍椅——這是他以攝政王身份該坐的寶座,而只要自己是攝政王,這個皇上就只能靜立在一邊。
死寂……
他直直看了肖奕揚一眼,這個對自己絲毫不敢違背的外甥,之前已經交代了他很多遍下來該做的事情,他該畢恭畢敬地將他請上龍椅,再與旁邊的女子一同跪拜在他面前,而後,他會宣佈冊封皇后的事……而此時,他沒有理由還呆立著。
閔玥兒感覺到來自李珂域雙目的寒光,像利劍一般直射到身旁,而身旁的人絲毫沒有反應。那寒光倏然變的火辣,像要將他燃燒!
冷風吹過,閔玥兒卻感到背脊滲出絲絲汗水,那該死的汗水竟讓她的傷口刺癢難忍。她只能狠狠咬著下唇,僵直著身體,忍著。
仍舊死寂……
李珂域火辣的眸子瞬間又轉冷,他不能容許新立的皇上如此態度!今日之後的頭等大事,就是要好好教訓一下他!他拂袖轉身,抬步往龍椅自行而去。
「國舅,那裡不是您坐的。」
李珂域一頓,回身看著他時,已經露出滿滿的殺氣。
閔玥兒也被他突然出口的話驚住了,轉頭看他竟是一張平靜極了的臉。
「太子,請注意您的言行。」
「國舅,朕是皇上,請不要再叫『太子』。」
李國舅面色一僵,但立即舒展開來:「對,是皇上。可是皇上忘了先皇的遺詔了,也忘了你需要聽從我攝政王的吩咐。」
「來人啊。」一旁的兩個魁梧的護衛立刻上前:「皇上為了大典操勞過度了,扶他下去休息。」
兩人就要動手,就聽殿下一陣喧嘩:「國舅這是要要挾天子嗎!」
李珂域惡狠狠地看去,只見遠處大臣隊伍裡,站出一個長鬚老人,相距甚遠,應該品階不高,這麼一個小小的芝麻官,也敢如此大膽!
閔玥兒聽那聲音煞是耳熟,她回頭看去,不覺驚詫萬分:「方伯伯!」
「誰在喧嘩?」
「梓州知府,方廉卓。」
「哦,原來是方大人。如今你一個從四品,也敢在大殿造次,藐視王法!」此人,他記得清楚,當年在京為一品丞相時,就處處與自己作對,被貶為知府,還敢如此放肆,根本就是找死。
「來人,拖出去,宣武門外斬立決!」
又兩個護衛霍霍地就衝著方知府而去。閔玥兒大驚,差點張口要喊,卻被旁邊的肖奕揚一把握住了手腕,他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且慢,老臣也有話說!」又一道聲音傳來,紅毯中又站出一人:「方大人只是對朝堂之事不明,為何皇上登基大典,不是皇上坐上龍椅?還望國舅明示。」
那是榆州的侯齊侯大人啊!閔玥兒記得清楚。
一時間,宣德殿像沸騰的油鍋,熙熙攘攘,怨聲四起。
兩個護衛站在殿下被幾個大臣擋住,一時不知所措。
李珂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看樣子,這是有預謀的,否則,那些小小官員,何以如此大膽!但他並沒有這麼容易驚慌,只是冷眼向殿下一掃,立刻站出了數個一品二品的官員,趙丞相、吳太尉、吏部尚書曹大人……
「國舅李大人為國為民,殫心竭慮,輔佐幼主是遵照先皇遺詔的,此舉上順應天意,下安撫民心,實乃完全之舉。」
「老臣敬拜攝政王萬歲萬萬歲!」
緊接著,隊伍的後方冒出了無數附和之聲,一時間擺開了兩方對抗的陣勢,誰也不相讓,肅穆的宣德大典登時變成了一鍋粥。
閔玥兒吃驚地看著殿下的情景,這數百成千人早就分不清誰是誰,誰幫誰,哪裡像在舉行皇上的登基大典,簡直像是上街趕集。她看看旁邊的肖奕揚,他的唇角竟有些可疑的上揚,她又用餘光迅速掃了一眼角落裡的肖然,他竟也是一臉雲淡風輕。難道,他們是故意看著這混亂場面發生的?
顯然,李珂域已經沒有耐性了,自己的黨羽一時之間並沒有佔據絕對的優勢,讓他不禁有些疑惑,那些反對的官員零零散散,如今怎麼這麼口徑一致,像是聯合好的一般,誰是他們的核心?
這個問題,此時暫不是關鍵,他需要的是,迅速堵上那些叫囂的嘴。
「所有護衛聽令,宣德殿上反對的人,皆為藐視先皇,對抗王法,圖謀不軌之亂黨,給我全部拿下,反抗者,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