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487 大結局下(13) 文 / 天下歸元
487大結局下(13)
眾臣接連懇請,求新君繼位救民於水火,雲痕無奈繼位,請戰大瀚元帥,一場架一打,不用說,小七輸。
小七退兵時,十分痛快的手一揮,千軍萬馬「嚓」一聲,便齊齊勒韁回頭,剛剛掉轉身,小七便撇嘴,自言自語。
「什麼屠城,不就是為了讓你當老大嘛。」
雲痕不知道,齊尋意未必應該敗得那麼快,正當壯年的燕烈本也未必就會暴斃,當天下兩大女王聯手想要擺平他前路的障礙,那麼無論是誰,都會被一腳踢開,齊尋意可以瞬間被紀羽訓練的大宛密軍困住,燕烈可以無聲無息的死於扶風巫師之手。
想要將一生隨波逐流從不願為自己爭取的少年,最終走上了那個高而冷的位置,和那兩國帝王一般,在人生的最巔峰,在遠遠高出地平線的金鑾九龍椅上,遙遙看向雲天之外,那個巧笑嫣然,飛向極北之巔的女子。
雲天之外,極北之巔。
這些五洲風雲變幻,暫時都未能驚動孟扶搖難得的悠閒平靜人生。
她伴著長孫無極,游遊山,玩玩水,雖然長青神山全是連綿雪山,也沒什麼好玩的,但是兩人都饒有興致的踏遍所有山脈,扒開雪堆找長青異草,爬下深谷尋長青異獸,什麼都沒有時,便看看那銀龍般飛舞的山勢,看看起伏的雲海,看日光在雪山之巔升起,將天地照耀得一片閃亮的銀白,而兩雙交視的眼睛,卻比冰雪還明亮。
他們的步伐看似漫不經心,卻常常有意無意協調一致的向著某個方向,有時在某處,某個嶙峋山崖之前,兩人會突然站定,對著腳下雲海同時道:「哎,當年我們在這裡……」
然後同時住口,相視一笑。
也許前生已被抹去,然而深留在血脈裡的召喚仍在,那些數百年前他們共同走過的地方,享有的共同記憶,在數百年後再次踏足,便立即撲面而來。
有時他們也哪裡都不去,在神殿內處理一些事情,長孫無極現在是穹蒼和無極兩國之主,他打算將穹蒼目前現有的政教合一體制改革,神權和政權分離,逐漸向內陸中央集權體制靠攏,這對於從一開始就是神權國家,體制已經延續了幾百年的穹蒼來說,自然是一項十分艱難的改革,但是孟扶搖相信,只要假以時日,終有一日長孫無極會達成他的目標,逐漸消除神權對百姓的影響力,長青神殿最終會剝離政權,政教分開,不再讓虛無縹緲的神權控制穹蒼百姓的全部生活。
長青神殿,由他始,由他終。
這些事務,雖然不能立即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的推行,但是應該早早的予以蠶食,這一向是長孫無極擅長的,第一步便從取消各地神殿建制官職開始,廢分殿分壇制度,改省州縣制,改教徒選拔制,在全國開選士之門,更換充實下層官吏,一步步從下到上,逐漸架空長青神殿的政治實權。
長孫無極忙這些事的時候,孟扶搖便托腮坐在一側,就著炭爐烤火,但是不要想她會《》夜研墨,那對於孟女王來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磕瓜子,磕著磕著不耐煩,便由殿主大人親自用神術給她剝瓜子,瓜子仁歸她,瓜子殼歸九尾和元寶大人,那兩隻要抗議,她就丟它們進冰天雪地,元寶大人不在乎冰天雪地,九尾卻十分委屈,撓門抗議——我救了你三次,你答應好好犒賞我的!
孟女王的良心一向很小,九尾撓很久門,她扔出來一包瓜子——沒去皮的,自己磕去。
磕完瓜子又瞌睡,腦袋在胸前一點一點,卻又不肯去睡覺,每每將哈喇子流了長孫無極一奏章,每每長孫無極辦完一件事一抬頭,便見那朵燈下蓮花,睡得比狗熊還難看,只好一笑擱筆,抱她回房睡覺。
當然,睡覺就是睡覺,沒那麼多意義,孟扶搖認為,還沒結婚呢,不要讓一點小小的個人**,影響了洞房花燭夜的完美性和獨特性。
於是長孫陛下長孫殿主只好對著美人春睡之姿,強自壓抑,做點男人都愛做的事。
孟扶搖的「鎖情」之毒自然也解了,解藥的最後一味在神殿,歷來由殿主掌管,原本困擾了她很久的問題,到得此刻迎刃而解。
所以基本上,只要不過分,孟女王會當不知道的。
她的日子過得有點懶散,有點隨心,有點茫然,一路奔忙了那許久,一直心中頂著一個目標撐著一口氣前行,如今塵埃落定了,她突然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彷彿這一生的目的和意義,突然都虛無了。
當初九儀大殿上,面臨抉擇時她選擇救長孫無極,然而不代表,從此她就能將母親丟在九霄雲外,那是她一生的執念,早已深刻在血液和靈魂中,完全丟棄談何容易?
她是那朵蓮,但也不是那朵蓮,那朵蓮當初只為祖師存在,現在這朵蓮,歷紅塵轉世輪迴,早已在人間煙火裡重塑了自己,所有的愛恨和牽掛,都是她自己的。
然而她並不說,做了選擇便不必多想,長孫無極深情若此,她又怎麼能開口問他——你繼承了神術,是不是有辦法送我走?
當初那般竭力的要找神殿大神通者,如今大神通者就在她身邊,她已無法開口。
她漸漸沉鬱,但是總在強顏歡笑;她不長吁短歎,卻總有些心不在焉;她吃得很少,喝酒卻很多;她睡覺常在囈語,卻不知道總有人隔著簾幕靜靜聽上一夜,將斜斜的影子有點淒清的落在那輪月光裡。
月光最亮的那日,又一年八月十五,長青神山上一輪銀盤高掛,因為天分外高遠,那月色看來也分外純粹。
九儀大殿之巔,玉石高台上擺了精緻的一桌,坐了她和他。
什麼僕人都不需要,不必讓外人來干擾來之不易的團圓,長孫無極親自給她斟酒,清冽的酒液在月光照耀下亮得像一團銀,她對著那銀光燦爛的笑,道:「你看,你看,天上月,杯中月,到哪都團圓咧。」
長孫無極撫著她有了酒意微微嬌紅的臉,看她笑意盎然眼神裡卻淡淡蒼涼,手指頓了頓,輕輕移過她唇角,將一點酒液拭去,笑道:「喝酒也喝得潑潑灑灑。」
孟扶搖正要反駁,卻見他將那沾了她唇邊酒的手指,靠近自己唇邊,那般輕輕一吮。
她的臉,突然紅了,月色下嬌艷如一朵新綻的海棠花。
「生平所飲之酒,以此刻最醇美入心。」長孫無極在她身邊笑,他不坐在她對面,卻擠在她身邊,兩人衣衫都單薄,隔著衣襟各自透過體膚的熱氣,明明沒用指尖去觸,卻神奇的都知道那般是軟而柔滑的,令人嚮往的,幽徑深處桃花源。
孟扶搖手撐著頰,側首看身側男色,這個男人,天神造物所鍾,世間最為精緻的容顏,看久了會讓人暈,尤其帶了幾分醉,平日裡本就華光流溢的眼波頓時流水般蕩漾,從她的醉裡看他的醉,便生生看出暗香浮動,看出月色黃昏,看出那星河斑斕,銀漢迢迢暗度。
而他就那樣給她看,似乎也在笑,那笑意裡深深淺淺,疏影橫斜,有著和她一般的意味難明的弧度。
「扶搖……」
她輕輕「嗯」一聲,半醉狀。
「說你想說的話。」
孟扶搖手指一顫,一杯酒灑了一半,剎那間酒醒大半——其實也沒醉,她酒量最近猛漲,想醉也不那麼容易。
說……想說的話……
他還是……看出來了。
也是,她笑笑,長孫無極水晶心肝,她孟扶搖掩飾再好,也逃不過明鏡昭昭。
在想什麼?
最俗的一句老話,每逢佳節倍思親。
塵埃落定,心事無寄,這月圓之夜,那麼婉孌圓滿的團團月色,總叫她想起那一世的小屋,想起和母親分食的月餅,蛋黃蓮蓉,她喜歡蛋黃媽媽喜歡蓮蓉,所以月餅不是一分兩半,是挖出蛋黃留下蓮蓉,好好一個月餅吃得狼籍萬狀,吃完了母女倆便笑,拉了手出門散步——月餅熱量太高,要消食。
說是消食散步,最後往往買了糖炒栗子回來,紙袋子裝著,在手心唰唰的響著,栗子的熱氣透出來,溫暖了小鎮陰曆八月中夜晚的涼氣,黃色的栗仁圓潤飽滿,入口甜濡,也像是明月之下的笑容。
可如今,再逢八月十五夜,誰陪媽媽過節?誰為她吃掉蓮蓉裡的蛋黃或者蛋黃裡的蓮蓉?誰將那栗子焐在她掌心,滴溜溜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