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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368 女帝鳳臨(3) 文 / 天下歸元

    368女帝鳳臨(3)

    孟扶搖點點頭,大步上前取香三敬,一字字道:「鳳家女兒鳳扶搖,璇璣天成帝鳳旋與青澤郡民女許宛之女,現承其父皇宗祧,永忠鳳氏,永忠璇璣,克承大統,代天理物,撫育黎庶,闢土服遠,保璇璣國祚萬世,若有違之,天地不容,身受萬雷之殛,屍骨無存!」

    她說得清晰流利,毫無含糊,鳳旋仔細聽著,露出滿意笑容,將詔書奉上。

    孟扶搖隨隨便便接過。

    詔書接在手中,就像捧著血色浸染的江山輿圖,寥寥數字間,似乎聽見那些冤死者的嚎哭,四公主、五王妃、六公主、七皇子、八皇子,在長久傾軋中死去的皇子皇女們,哦,還有大皇女,聽說她率領的紫披風節節敗退,被三皇子逼到京郊獨秀峰,紫披風星散,桀驁不訓的大皇女不甘失敗之辱,憤而自盡……又死了一個。

    這就是璇璣皇族,這就是璇璣江山,這就是璇璣的傳承,輕飄飄的詔書浸滿金枝玉葉的鮮血,被散發著腥臭和腐朽氣息的老人恭敬捧起,交到她手中。

    孟扶搖握著詔書,毫無攀登巔峰君臨天下的欣喜,也想像不出這樣的皇位有什麼值得欣喜的,她突然想笑,痛痛快快的笑,笑這人世黑暗蒼涼,笑這紅塵血色殷然,笑那群為這見鬼的東西爭個你死我活的蠢蛋,不知道權欲如刀網,網住誰,誰被凌遲。

    於是她便笑了,痛快的凌厲的酣然的上衝雲霄的笑,她大笑著了整整一刻鐘,鳳旋一開始以為她是開心的笑,也陪著笑,漸漸覺得不對勁,臉色慢慢的變了,就在鳳旋以為她要笑瘋了的時候,孟扶搖突然停住,彷彿剛才根本沒那麼瘋狂笑過般,一把抓過詔書,再也不理會鳳旋,很平靜的轉身。

    前方,一道陽光升起,光芒如金,巨劍一般劈開重重陰霾和血色,剎那間便填滿了整個空曠的大殿。

    千層玉階之下,廣場之上經過一夜廝殺,已經用鮮血換得寧靜,接到陛下傳令的御林軍終於退下,而唐家的長勇軍,本就是鳳旋始終掌握在手中,用以在諸子爭位最後掌控大局的保存實力,當然,對於靈活狡猾的唐家小公爺來說,陛下已經是過去式,他現在只需要忠於女皇,才能保證他唐家永世富貴。

    大軍撤去,百官雁行步進,文武分班,踩著雲石地面夾縫中尚未完全洗乾淨的血跡齊齊整整跪下,等待著今日的繼位大典。

    所有的準備都已做好,等待的只是最後那個名字。

    宰相率領百官跪伏在丹陛之下,惴惴不安的等待著那個決定他們今後命運的結果,他也不知道那會是誰,只知道陛下說過,最後從大殿中走出來的是誰,誰就是新皇。

    陽光升起,霞彩萬丈,玉白長階千級高矗,在一片雲蒸霞蔚之中如在九霄之端。

    九霄之端,緊閉的殿門在萬眾期盼的目光中緩緩開啟,一個纖細的黑衣人影,握著一卷詔書,從殿中緩緩步出。

    她背光而來,披一身七彩霞彩熠熠金輝,身姿筆直而目光深遠,如九天之上俯瞰凡塵之神。

    百官們努力昂頭,意圖看清新主的容顏。

    宰相腦中卻突然轟然一聲。

    為什麼是大瀚孟王!

    他愕然抬頭,怔怔看著那個面無表情,冷然下望的少年打扮的女子,看她目光凌厲,似曾相識。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陛下召他議事,意味深長說了一句:「放心,朕會為你們尋得一位剛毅有為之主。」

    當時他大膽的道:「陛下英明,我朝現今吏治不寧,確需剛毅英銳之主鐵腕治之,只是……現今皇嗣之中,似無……剛毅之性。」

    陛下笑而不答,良久才道:「也許,到時便有了。」

    時至今日,方才明白!

    時至今日,才真正懂得當初「盛禮相迎,無有不應」那句聖旨的意思!

    陛下聖心默運,伏線千里,竟非臣子可以揣測!

    他趕緊直起身,雙手加額,心中充滿著對老皇的凜然敬佩和對新皇的惶恐不安,率先帶領百官,高呼著深深磕下頭去。

    「叩見我主!」

    璇璣天成三十年四月初六,七國關注的璇璣神秘女皇終於現身,歷任無極將軍、大瀚親王、軒轅國師的傳奇女子,再次掀開七國皇族風雲史令人震驚的新的篇章。

    四月初六午時,新任女皇孟扶搖於璇璣正殿龍泉宮即位,正午的陽光近乎熱烈的灑在明黃深紅的大殿之上,一色明光輝映之中,身穿十二章紋海水江涯五色雲紋鳳袍,戴七寶金絲冠的女皇立於寶座之巔,玉階之下鋪開長長雲霞裙裾,十九歲女子芳華正好,丹唇素齒,烏髮蛾眉,潔白額頭金鈿璀璨,和這皇家富貴一般,華貴、燦爛、明艷不可方物。

    只是光艷逼人的女皇的目光,卻森然如刀,她眼神黝黑的自龍座之巔冷然下望時,所有的王公官員都如被風吹伏的草一般深深低下頭去。

    悠長的號角、尊貴的韶樂、及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交織的巨聲之中,禮官鳴贊,唱排班,文武官各就位,樂聲再起,全體四拜,宣讀官和展讀官升案,宣讀鳳旋另備好的專為傳位給孟扶搖寫的詔書,其中對孟扶搖的身世做了美化的解釋,又深情的描繪了鳳扶搖是如何的出身高貴,如何的幼承庭訓,如何的早早出宮紅塵歷練,如何的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如何的風標絕世非她不能為帝,洋洋灑灑數萬言。

    眾臣及各國使節注意到,金案之前的女皇在詔書宣讀時,一直漠然以對似有不耐,手指在寶座上嗒嗒的敲著,看那起伏似有旋律,卻又不知道敲的是什麼歌。

    只有孟扶搖自己知道,她敲的是一首小令,前世裡她的一位癡迷元曲的教授,曾將一些著名小令請人譜曲,其中就有一首張可久的【中呂·紅繡鞋】。

    「絕頂峰攢雪劍,懸崖水掛冰簾,倚樹哀猿弄雲尖。血華啼杜宇,陰洞吼飛廉,比人心山未險!」

    人心之險,勝絕巔!

    宣讀詔書之後是授璽,鳳旋支撐著,將「玉璽」交給孟扶搖便退入後宮,玉璽自然是沒有了,被孟扶搖毀了,儀式上沒有玉璽卻不成,孟扶搖隨便抓了個發糕,用明黃緞子一裹塞在了鳳旋手裡,於是鳳旋只好把「發糕玉璽」鄭重的交給禮官,再由禮官鄭重的送上來,再鄭重的交給孟扶搖,其間鳳旋臉色一直在抽搐,孟扶搖若無其事——要不是覺得可能會弄髒了自己的手,她原本是打算派人去挖一坨屎用明黃緞子裹了當玉璽的。

    至於玉璽像不像,百官們不敢說,原本應觀禮的諸皇子皇女們都不在——他們在進宮時被騙進後殿,隨即被告知新皇下令他們不得參加大典,一律請去先祖靈牌前敬香,祈禱國運昌隆,殿門一鎖,外面大軍看守著,裡面罵破天也沒人理,孟扶搖授權紀羽,看見誰罵便砸他一嘴陰溝爛泥,當爛泥味充滿那間關滿皇子龍孫的大殿後,他們終於安靜了。

    鳳旋對此毫無意見,說實在的,他繼位後,兄弟姐妹們都被殺個乾淨,吃一嘴泥怕什麼。

    當孟扶搖在那鑲金嵌玉的寶座上坐下來,接受百官朝賀和各國使節朝賀的時候,她突然僵了僵。

    宗越和長孫無極都在。

    軒轅國的皇帝和無極國的太子,原可以以使臣道賀,無須親身上殿,然而兩人似乎都不介意不合禮儀也不介意引得七國紛議,都坦然坐著。

    見她看下來,兩人都抬起頭,長孫無極向她微微一笑,目光中滿是安慰——他知道對於孟扶搖,這一刻並不是她一生的榮光,她對這些禮儀,一定內心裡充滿厭惡。

    宗越卻直直的看著她,眼神再無原先的躲避飄移,那目光裡幾分疼痛幾分急切,孟扶搖迎上那樣的眼神,半晌,對他淡淡的笑了笑。

    按照禮儀,宗越是軒轅皇帝,來賓中他身份最高,他當先道賀,修長晶瑩的男子在丹陛之下輕輕一躬,道:「賀女皇陛下登位,願陛下運撫盈成,業承熙洽,敝國願與璇璣締通商之好,兩國互惠。」

    孟扶搖站起還禮,璇璣眾臣都露出喜色,軒轅行商甲天下,又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只是以往一直沒有國事往來,也就談不上貿易互利,如果兩國從此通商,璇璣名工巧匠的各類新奇製品便有了一個穩定而巨大的銷售渠道,而且軒轅礦產豐富,運到璇璣,對璇璣擅長的武器研製也很有助益,軒轅皇帝主動示好,對如今經濟衰退的璇璣實在不啻於及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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