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306 共枕之緣(4) 文 / 天下歸元
306共枕之緣(4)
「啪!」
浸濕了水的繩索沉重如鐵鞭,自平靜水面上掠過,罡風激起一片水晶幕牆,再帶著飛濺丈高的水花,重重擊上對方船身!
「嚓——」
斷裂聲即使相隔還有數丈距離依然聽得清晰,桐木刷油厚達數尺的船身硬生生給這兇猛一鞭鞭裂,船身一傾,大股的水湧進破洞,偌大的船立即開始慢慢下沉。
船上的人一陣驚呼,鼓樂聲止慌亂救援,甲板上被雜沓的腳步踩得咚咚響,隱約聽見有人大喝:「去那邊船上!」
有人叫:「已經禱告水神,不可中途廢止祭祀!」
「推下去!」
「嘩啦!」一聲水響,似有重物被推下。
孟扶搖所在的角度,看不見他們推下的東西是什麼,她也不去救,只冷笑輕飄飄站在漂浮的船篷上,注視著大船慢慢傾斜沉水,看著船上的人順了鉤鎖慌亂的滑入下一艘船,又等了一會,她眉頭微微皺起。
身側突然「噗通」一聲,鐵成下了水,向先前那重物推下的地方拚命游去。
孟扶搖轉頭看看長孫無極,道:「這孩子,忒性急。」
兩人對望,都笑了笑,先前三個人都看出船上祭祀品是個人,船身裂開時被推了下來,孟扶搖害怕有詐,特意多等了一會,眼見那人始終沒浮上來,看樣子不會有假。
眼看著鐵成救下那人,泅渡向第二艘船,孟扶搖和長孫無極雙雙飛起,在第一艘船上停了停,帶起鐵成和他救的人直掠第二艘船,這回沒人敢攔截了,一鞭子毀一艘船的人,得罪不起。
孟扶搖一腳踏上船板,對滿船閃亮的刀光笑了笑,道:「各位下午好啊。」
「你是誰!竟敢打攪我漕幫祭祀水神!」領頭一個獅鼻闊口的黃袍人怒喝。
「真是未開化的食人番,什麼年代了還活祭?」孟扶搖皺眉回頭看了看那人牲,濕答答抱在鐵成手中昏迷未醒,巴掌大的小臉,頭髮緊貼在蒼白的額上更顯得骨瘦如柴,被幾道牛皮繩索捆得緊緊,鐵成正在忙著解繩索,看那身形年紀,竟然還只是個孩子。
「那是我們的事!」那黃袍人怒喝,「你一個外人,多管閒事不怕找死?」
滿船長刀齊齊互拍,鳴聲清越,這是舉幫皆敵的暗號,孟扶搖只懶懶笑,手一伸,黃袍人的脖子突然就到了她手中。
滿船拍刀聲戛然而止,那些水上漢子露出驚駭之色,悄悄後退了一步,黃袍人猛力掙扎,漲得滿臉通紅,卻死活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緊不慢的掐著對方脖子,孟扶搖瞇著眼,也不緊不慢的道:「姑奶奶我看上你們這艘船了,決定就用這船下麗水,從現在開始,你們三艘船上所有人,給我都呆到這艘船上來,頂層留五間艙房給我們,其餘人除了舵手和廚子,都給我呆在下面艙房,每天打報告上廁所,打報告吃飯,每天我會清點人數,少一個,殺全艙。」
她輕輕的,近乎溫柔的順手抓過一個重達百斤的鐵錨,在手中捏橡皮泥似的捏成一團項圈狀,順手掛在黃袍人脖子上,然後微笑,十分客氣的問:「需要我現在就殺人來證明嗎?」
滿船的人看著那沉重的鐵錨就那麼輕描淡寫的泥巴似的被捏成鐵枷,看著他們的副舵把子一被放開就頭重腳輕的咕咚向地下一栽,拚命去扯那鐵圈卻無法扯開,想著便是不死,一輩子脖子上戴這種重東西也遲早折騰死,目中都露出駭然之色,面面相覷,原先張嘴要罵的,現在都縮了脖子,孟扶搖拍拍手,順手抓起另一個鐵錨,抬手就對對面欲待逃開的第三艘船一砸。
鐵錨風聲呼嘯,「咚」一聲重重砸上船身,江水湧入剎那之間又毀一船,孟扶搖大馬金刀的坐在船上,向對面招手,「來,來開會。」
梯板搭上,對面船上人無奈的上船,三艘船的人擠到一艘上,頓時滿船都是人,孟扶搖讓鐵成領他們下船艙,每間窄小的船艙沙丁魚罐頭似的擠上五六人,孟扶搖偏頭看了看艙房設計,見是聯排小房,左右各數間,艙房封閉,只有一個門,笑了笑道:」給你們開個窗。」抓過一柄長槍,站在一間艙房的板壁前,抬手一射。
長槍閃電直穿,一陣啪啪裂響,剎那間所有艙房的上半截板壁都多了一個碗口大的洞,直貫到底,每個人都可以通過那個洞,看見所有艙房的動靜。
「我說過,跑一個,殺全艙。」孟扶搖笑容可掬,指指那個洞:「歡迎舉報不法出境者。」
她施施然出去,走到門口又笑吟吟道:「歡迎逃跑。」
沙丁魚們擠在罐頭裡默然無聲的看她,用一種看殺人魔王的眼光。
孟扶搖對這個效果很滿意,就是要不殺一人卻造出屠夫的勢,不然要她自己監視這麼多人多累啊,要她的鐵成監視她也心疼她家的勞動力啊,讓他們自己互相監視才省力。
她懶洋洋上了頂層艙,鐵成猶自不放心,自己拖了個板凳艙門口等著,孟扶搖從他身邊經過,歎氣:「傻帽,等下煩死你。」
鐵成還在掰指頭算數字,很疑惑的問:「太子,你,我,那個被救的,我們只要四間艙房就夠了呀。」
孟扶搖猥瑣的笑著,從他身邊過去,她懷中元寶大人從她懷中爬出來,趴在她肩膀上對著鐵成指了指自己鼻子。
還有一間,歸元寶大人我也。
鐵成歎了口氣,看看下面的沙丁魚罐頭,露出同情的眼神。
孟扶搖路過那個孩子睡的艙房,探頭看了看,那孩子昏迷不醒,孟扶搖進去把了把他的脈,脈象虛浮時松時緊,看樣子受驚過度,倒沒什麼大礙,看這孩子面黃肌瘦手腳粗糙,掌心生著被漁網繩索磨出的厚厚老繭,大抵是漁民的孩子,也不知道怎麼的便成了這水神祭品。
孟扶搖現在對孩子很有些過敏,看了一下他的狀況便立即避開,回到自己艙房,門剛推開便果然不出所料的看見某太子半躺在她的床上,姿態舒適便如那是他自己的床,看見她招手道:「過來。」
孟扶搖覺得太子殿下最近越發的不像話,鵲巢鳩佔反客為主動手動腳上下其手,害得她步步為營高度警惕時時警戒刻刻防備,應該居於道德的高度嚴厲譴責之,於是她便譴責了:「喂,你怎麼睡上了我的床!」
「這是你的床?」長孫無極眨眼,十分無辜的問。
「自然!」孟扶搖義正詞嚴。
「可我聽說某人有走錯房間的習慣。」某人開始翻舊賬。
孟扶搖黑著臉,「今天我不會再走錯,第一我沒喝酒,第二我叫鐵成給我準備的艙房上做了記號。」
船上艙房都一模一樣,孟扶搖害怕某人以此為借口「走錯房」,事先就叫鐵成在每間艙房上做記號,鐵成先前已經告訴她了,第一間艙房是她的,掛了條鹹魚,而長孫無極那間,掛的是魚骨頭。
「是嗎?」長孫無極微笑,點了點艙房門,道:「對啊,記號。」
孟扶搖抬頭一看,門上掛著個魚骨頭……
「你無恥,換記號!」孟扶搖悲憤。
長孫無極微笑招手,「喵」一聲床下鑽出一隻貓,長孫無極溫柔拍它的頭,讚:「乖,吃得很快。」
「吱——」元寶大人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努力的鑽入孟扶搖衣裳更深處……
長孫無極欠起身,拉過孟扶搖,笑道:「哪間不哪間有什麼要緊,來,一起看看水景。」
艙房就那麼大,轉身都艱難,孟扶搖歎口氣,將他往邊上挪挪,兩人靠在被褥上出神的看著窄窗外千頃水波灩灩,江海明月悄生,同享四周帶著魚腥氣的空氣裡的靜謐和安寧,半晌孟扶搖道:「有這心思,還不如想著怎麼輕鬆點到彤城呢。」
「現在不是很好?」長孫無極微笑,「目前來說,水路是最安全的,先前漕幫祭神,周圍水面全部清空,連艘船都沒有,你我的行蹤和所在的位置,目前天下什麼人都不知道。」
「你的隱衛和我的護衛也不知道啊。」孟扶搖歎氣,「有利有弊。」
「剛才我在上面時和船上廚子聊了幾句。」長孫無極轉了話題,「他說這三艘船是漕幫精英,祭神開運之後,原本打算在下一個港口停岸,參加在廣成縣舉行的綠林總盟大會,據說這是因為十一皇子打壓收買的剿匪政策,攪亂了北地綠林乃至璇璣武林的平衡狀態,除了利慾熏心被鳳淨睿收買的那些,大部分實力幫派其實並不願和官府扯上關係,卻也不願在鳳淨睿『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政策下苟且偷生,這個綠林總盟大會,就是集會選綠林盟主,並和鳳淨睿作對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