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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228 杯具誤會(1) 文 / 天下歸元

    228杯具誤會(1)

    「眉目朦朧未曾識,但見雙唇艷如血。」

    孟扶搖「轟」的一聲,燒著了。

    身後長孫無極踱過來,含笑扳過她的肩,指尖輕輕在她被吻腫了的唇掠過,眼神裡掠過濃濃不豫,卻什麼也沒問,半晌只淡淡道:「心情不好?」

    孟扶搖被他這一問,頓時將滿腹委屈都勾了出來,垂著頭,站在他面前,像個小學生,吸吸鼻子,道:「戰北野那個沙豬……」

    長孫無極笑笑,摸摸她的頭,攬住她的肩往屋子裡走,一邊走一邊道:「嗯,我得想個法子,幫你向那個傢伙要點補償……」

    天煞千秋七年九月初五,烈王北野下磐都,皇營三營未戰解甲,城樓守兵親啟城門,隨即蒼龍軍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皇宮,擊潰御林禁衛兩軍,至此,磐都之內拱衛京畿的所有武裝力量全數臣服烈王腳下。

    秋日滿城楓葉飄紅,在千節階梯的漢白玉宮門廣場上鋪了艷麗的華毯,迎接新王朝的新主人,黑衣烈焰的烈王殿下踏著滿地紅楓,於梧桐細雨之中到達皇宮時,滿殿衣朱腰紫的王公官員跪迎出舞陽門,當然這些臣子中也有拒不再事新君的——三大中書兩人死節,烈王下令厚葬,又博一陣稱頌陛下寬厚賢德之聲。

    寇中書被拘於殿,當庭大罵拒不下跪,烈王毫不動氣,親自下座解縛,又感慨的道:「寇中書疑錯我,我心昭昭,可鑒日月。」又說了一番傷痛兄弟之情的話,引得滿座唏噓,最後賜金還山——史書上又美美的記了一筆。

    不過當時,據某些眼尖的臣子說——殿下看來心情其實並不甚好,臉色陰沉,寇中書罵完後他眉頭跳了跳,有要發怒的徵兆,但是不知怎的,捏了捏手裡的東西,便又按捺下了,那東西……此人當真眼尖,他說不是個大蒜就是個胡椒。

    當然沒人相信他的話——烈王殿下千里征伐攻城奪位,終於坐上金鑾殿寶座的那一刻,他捏個胡椒或大蒜幹嘛?難道那是他的護身符?忒荒唐了!

    當日戰南成駕崩,卻連喪鐘都沒響——禮部為表迎接新帝之喜慶,取消了。

    戰北野倒是有去停靈的梓宮,他將自己一個人關在裡面,很久才出來,一直守候在門前的紀羽和小七,隱約聽見他一句:「你被她殺了,如若冤魂不滅,千萬記在我賬上。」

    紀羽和小七互視一眼,默默歎口氣。

    當日新帝宿於偏宮,他還沒繼位,得繼位後才能遷移正殿,那晚偏殿燈火一夜不滅,淡白的窗紙映著戰北野默默向燈的孤獨身影,別有人在高處多寂寥的滋味。

    紀羽和小七又對望一眼,再次默默歎口氣,然後紀羽出宮,到南二巷統領府拜訪,結果府門大閉,門上有人以鬼畫符般的字跡寫著:「老子不見客,皇帝老子來更不見!」

    門縫裡卻插著一封信。

    紀羽鎩羽而歸,帶著信怏怏回到宮裡,他以為戰北野不知道他去了統領府,不想小七悄悄告訴他,殿下一直沒睡,時常探出頭來看看,直到見紀羽很快回來,才再次「砰」一聲關緊了門。

    紀羽趕緊將那信送上,戰北野目光一亮喜不自勝的接過,關了門仔細去看,看完卻憤憤一拍桌子,低喝:「可惡長孫無極!搶我先機!」

    天煞千秋七年,也是整個天煞一國的末年。

    那一年深秋,戰旗如刀劃裂天煞大地的同時,天煞國內的暗殺和滲透亦在同時進行,那個逝去多年的人用一生時間儲存潛伏的力量,終於在多年後浮出水面,一朝躁動,數萬橫屍,天顏將改,風雷先行,在潛伏磐都的戰北野秘密智囊的指揮下,無數鐵桿保皇派被誅殺,再被不動聲色的毀屍滅跡,無數文人學官寫詩作文,為皇朝正統辯言替新君造勢,無數潛伏於各地的面貌平常卻掌握要害熟知民情的微末小吏,在一批批分赴各地的神秘人的暗助下,奪權爭位,盡可能把持一方軍政,風起於九霄之上亦生於青萍之末,在轟轟烈烈用武力刀鋒捲過天煞大地的同時,也在以另一種方式進行著政治思想民心臣意的蠶食和侵吞,文武之道,剛柔並濟,玩弄政治亦如八卦圖,陰生陽及,生生不息,在具有豐富政治經驗的逝去老臣完美佈局和圓轉手腕下,天煞政局在極短時間內,基本實現了最平穩的過渡。

    以致多年後,當史學家們總結天煞之死時,通過細微的蛛絲馬跡的追尋,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致死天煞者——戰北野,孟扶搖,老周太師。

    千秋七年九月十六,戰北野在皇宮永德大殿即位,改國號大瀚,年號永繼,以千秋七年為永繼元年。

    從此後再無千秋,也再無天煞。

    至於為什麼改國號為瀚,其原因戰北野知道,孟扶搖知道,紀羽知道,永久將靈魂留在了深邃幽深的長瀚密林的八名黑風騎兵,知道。

    那些屬於英烈、屬於忠勇、屬於犧牲和大愛的過往,不曾被一起走過的人們忘懷,他們用不同的方式來緬懷和紀念——孟扶搖潛於朝野,戰北野揮兵北上,孟扶搖纖手覆乾坤,戰北野掄袖卷風雲,最後,以天煞之死,大瀚之生,作祭不滅英靈。

    戰北野即位那天,晴空萬里,明燦燦的日光將千階之上,金碧輝煌煥然一新的永德大殿映照得如在雲端,一身純黑繡金龍八幅海錦龍袍的新君冷然自大殿之巔回望,他目光所及之處,無邊無垠闊大廣場之上,百官凜然叩首,齊齊如草偃伏。

    鳴金鐘,響玉鼓,授玉璽,冊寶書,四面不靠的明黃鑲萬龍寶座之上,坐下了大瀚王朝的開國帝君。

    新朝建立,論功行賞,第一位就是已經名動天下的貳臣童鞋孟扶搖。

    這位不動聲色潛伏朝野弒君奪權,城樓之上計殺謝昱,鼓動三寸如簧之舌降伏守兵,又神奇的保全了十萬皇營力量移交新君的孟貳臣,論起功勞來,確實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比最早從龍作戰的金彥明倫兩府都督都要重上幾分,要知道在伴君如伴虎的朝野之上耍嘴皮子,可比在戰場和大兵拼刺刀要累人得多。

    可惜這位第一功臣很有些居功自傲的樣子,按說好不容易建立功勳了,她老人家應該好好在新帝面前表現一番才是,結果她老人家稱病不朝,奏章上就寫了五個字「更年期到了!」

    戰北野盯著那個奏章思索很久,他記得這是一句罵人的話,但是就憑他對孟扶搖的瞭解,她絕對不會罵自己,這句話八成是送給他的。

    可憐的新帝毫無面子的捏了捏掌中大蒜,無可奈何的准假,封賞還得繼續——封原皇營總統領孟扶搖為瀚王,世襲罔替之爵,以長瀚山及周圍六縣為封地,自掌軍政鹽鐵通關諸權。

    一言出而百官驚——他們知道孟扶搖封賞必重,但也絕沒想到會這般重!

    大瀚王朝已經沒有親王,原天煞戰氏同宗自新朝建立後再不可能佔據王爵之封,而外姓之臣慣例最高爵位便是公爵,雖說孟扶搖功勳無人可及,等同開國重臣,當得起這般厚爵,然而十八歲的孟扶搖,日後還有立功之時,按說應該保留封賞,以作日後進身之階,如今一封便是王爵,以後豈不功高震主,賞無可賞?

    都以為大瀚朝再無親王,不想陛下如此大方!

    更大方的是,這是鐵帽子藩王,封地等同封國,親王是真正的掌權者,有自己的軍隊和官員體系,輕易不受朝廷律政干涉,雖說長瀚貧瘠山脈多,但那好歹也是大瀚國土,陛下生生將六分之一的國土給了外姓,就不怕將來養虎為患,反噬自身?

    還有些愛鑽字眼的,跪在地下摳著金磚縫兒琢磨起了這個瀚王的封號,本朝國號大瀚,孟扶搖偏偏封了個瀚王,這這這這是個什麼意思?這這這這不符合帝王馭下之道哇!須知帝王恩寵如坐火籠,燒得猛了反傷自身,難道這其中有什麼深意?難道……陛下要鳥盡弓藏?

    一眾臣子猜得翻江倒海,戰北野只管高踞御座面色陰沉,將手中大蒜當成長孫無極,捏啊捏啊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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