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66 以身事魔(2) 文 / 天下歸元
166以身事魔(2)
「你真是個死心眼的孩子,」煙殺回身,冷冷看他,「你看不出人家對你無心麼?你值得?」
「師傅……她是被我傷了……」燕驚塵垂下頭,「是我嫌棄她,傷了她驕傲,她是不愛便恨的鮮明女子,恨我是該當的,只要我向她解釋清楚,她……會原諒我。」
煙殺沉沉看著他,半晌道,「癡兒,癡兒,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燕驚塵以手拄地,清瘦的背脊微微顫抖著,低低道,「是,我當時就後悔了,我以為我可以拋卻,然而手一放我便知道我錯了。」
「驚塵,你和我說這個,不怕我不高興?」煙殺收回手,森然盯著燕驚塵,「我以為你只是想玩玩而已,不想你竟然真的情根深種……驚塵,你是我的人,我煙殺的人,豈能有二心?」
「師傅!」燕驚塵霍然抬頭驚呼。
煙殺盯著他,蛇眸寒光閃爍,冷冷道,「驚塵,我不高興,我不高興了。」
燕驚塵顫抖著爬過去,抱住煙殺的腿,「師傅……我錯了……求你……求你……」
煙殺俯視著他,眼底沒有任何表情,半晌沉聲道,「我終究是心疼你的,但心疼也得有個限度,否則你便越了分寸,」他桀桀笑起來,突然一指孟扶搖,道,「你不是想得到她麼?那麼我再心疼你一次,你去上她,上完之後,殺了她!」
「師傅!」
「這是我最後的讓步,女人,上過不就是得到過了?你上過她,也算了個心願,此後死心塌地跟我,再不能有什麼花花心思,你若不肯,」煙殺冷笑,「老夫說不得也只好勉為其難一次,嘗嘗女人破瓜滋味,再送她下地府。」
室內再次沉寂下來,響著高高低低的呼吸,悠長沉厚的煙殺的,平靜舒緩的是渾然不知自己命運剎那被人決定的孟扶搖的,急促不安的是面臨抉擇的燕驚塵的。
「老夫耐性有限,給你半柱香時辰決定。」煙殺一拂袖,紫銅香爐裡剛燃起的香被齊齊截去一半。
地窖裡氣息沉悶,煙殺身側繚繞的煙氣更讓他看來幽深如鬼魅,他冷笑負手而立,每一口氣息呼出,室內光影便動盪一分。
香柱煙氣三行,細小的紅光在香爐中明滅,像詭秘眨著的鬼眼。
燕驚塵跪在地下,手指緊緊摳著青磚地,瞪著那半截香,滿頭汗珠滾滾而落,滴落在地上,辟啪有聲。
香柱漸短,煙殺冷笑愈烈。
燕驚塵突然一咬牙,霍然從地上爬起,直直向孟扶搖行去。
煙殺露出滿意的笑意,他退後一步,蹺著二郎腿坐了下來,一副打算欣賞活春宮的模樣。
燕驚塵在床前停住,慢慢的俯低身子,眼前少女雖經易容依然看得出輪廓秀致的容顏,平靜而安詳,胸部起伏氣息微微,似在做著一個波瀾不驚意韻優美的好夢。
燕驚塵深深的看著她,像看著一場隔著水晶屏障的無緣參與的盛宴,又或是筆筆盛世風流令人徒自嚮往的古人畫卷。
美麗,炫目,令人無限憧憬卻又永遠無法接近。
他沉默著,慢慢摩挲過孟扶搖臉龐,頸項,手腕……
身後煙殺突然冷冷道,「你打算摸她到天亮嗎?」
燕驚塵手僵了僵,直起身子,開始脫衣。
煙殺含著笑意看著,欣賞著愛徒漸漸剝離的優美身體,欣賞著那些凝練而有力的線條。
然而他的笑意突然在唇間凝結,怒喝一聲,「小心!」
一躥而起,指尖煙光一展!
「轟!」
床上,一直睡得安詳的孟扶搖突然跳起,頭一抬怒火爆射,被鎖在床柱上的那隻手腕大力一掄!
床柱和半個床頭竟被巨力生生拔起,攜著劇烈呼嘯的風聲和決不猶疑的殺氣,霍地揮出!
「砰——」
「絲——」
她床柱揮出的剎那,煙殺的指風也到了,兩道勁道轟然相撞,又是一聲大響,腰粗的床柱粉碎,木屑粉塵濺起人高,簌簌的飛在塵灰中,再落了人滿臉。
正在床前脫衣的燕驚塵,正在兩股巨大力量的交接點,一個要殺,一個要救,猝不及防之下他噴出一口鮮血,向後便倒。
孟扶搖跳起,手中已經脫離了床柱的鎖鏈還繫在手腕上,她二話不說,鎖鏈一甩銀光一閃,當頭就對燕驚塵天靈蓋抽下。
煙殺卻已到了近前,一探爪便將昏迷的燕驚塵抓回,向後一拋,身子一飄,已經攔在了孟扶搖身前。
孟扶搖站在床上,甩著手中鎖鏈,冷冷道,「媽的,一對噁心男人!」
煙殺幽深的蛇眸盯著她,眼底一陣青光明滅,聲音更冷的道,「你活得不耐煩了。」
孟扶搖跨下床,一伸手抓過自己的匕首,掂在掌中,道,「煙殺是吧?實在浪費這麼有意境的名字。你應該叫閹殺。」
「娃兒膽大,」煙殺還是那難聽的桀桀笑聲,「給你全屍。」
「老狗猥瑣,」孟扶搖也笑,「亂刀分屍。」
兩人都在笑,笑著笑著,突然便撞到一起!
一道煙,一道狂風!
煙殺的身形便是一道微黃的煙帶,在燈火黝黯的地窖裡迤邐飄搖,看似柔若無物不動聲色,然而那煙帶所經之處,桌椅無聲分裂,帳幔散為碎屑,連牆面上的灰泥都在不住剝落,可以想見,如果那道煙光卷近人身,又將是何等的傷害。
而煙殺連手臂都不需動,只需呼吸控制,便可將那煙帶如臂使指,其靈動之處,又上一層。
孟扶搖的身形卻是一道風,來勢兇猛而又暗勁深藏的大風,還有什麼能吹散濃密的煙氣?那就是風!
她衝過來的樣子似是要將自己連頭帶腳都撲入煙殺的殺著,捲起的風不僅將那些灰泥都再次吹散,甚至連桌椅都翻了個滾,由於沖速過快,她的靴跟在地面摩擦出了一長聲「吱——」,聲音未盡她已經到了煙霧後的煙殺眼前。
刀光一閃,黑而亮,九天之上層雲之間的閃電,直捅煙殺胸膛。
煙殺「咦」了一聲,道,「你是大風的——」他話說到一半,孟扶搖匕首一抖,銀輝一亮,滿室裡突然一亮,彷彿新生了一輪明月,儘是那溫存而柔和的月光。
煙殺的眼睛瞪大了,嘎聲道,「你是月魄的——」
他連驚兩次,立即醒覺孟扶搖匕首快得超出他的想像,剎那間已經奔至眼前,趕緊閃身一避,卻聽「哧啦」一聲,前胸衣服已經劃開一道長長裂口,隨即聽見孟扶搖大笑,笑聲裡她毫不停留,一扭身再次閃電一退,掠至燕驚塵那裡,手中鎖鏈一甩又是一模一樣的一抽。
煙殺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過去,不明白孟扶搖怎麼突然對戰中又想起要殺燕驚塵,下意識就掠過去,誰知孟扶搖那完全是虛招,算準他寶貝這個徒弟,必定來救,鎖鏈一甩脫手飛出,那銀光的軌跡尚自在燕驚塵身前挪移,她人已經奔到了地窖口。
和煙殺這變態硬拚什麼,趕緊逃先。
她剛才奔到燕驚塵那裡時,順手撒了點無關緊要的粉末,是元寶大人最近迷上的一種花粉,該大人最近迷戀香薰,時常將自己熏得香氣襲人,還留了點在孟扶搖袖子裡,此時孟扶搖來不及從懷裡掏其餘毒藥,人在半空便已將袖子撕開,粉末飄揚灑了燕驚塵一身。
煙殺奔過來,看見粉末臉色一變,急忙去把燕驚塵的脈,孟扶搖趁這機會,一抬腿衝出地窖,兩下踢死守在窖口的玄元宗門下,直直衝了出去。
這一衝便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鼻端嗅到的是濃而貴氣的牡丹香氣,額頭擦到的滑潤而細膩的明光軟緞。
真是人生處處有相逢。
孟扶搖人還埋在人家香氣馥郁的懷中,頭還沒來得及抬起來,二話不說就是一劍。
黑光一亮即沒。
「哧」
鮮血飄帶般濺開,在夜色中飛揚出去。
裴瑗扶著肋下,踉蹌的退了出去,紅衣上鮮血盡染。
孟扶搖卻可惜的搖搖頭,靠,裴瑗果然進境了,這種猝不及防狀態下,還能剎那扭身避開要害,白瞎了自己抽冷子的這一劍。
她一擊未殺,毫不停留,身子一個起落間已經踩著裴瑗頭頂,直直越過後院,越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