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64 讓我去痛(4) 文 / 天下歸元
164讓我去痛(4)
「認識,認識得很,」孟扶搖咬牙切齒的答,隨即拍拍雲痕,道,「你運氣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總之,以後再見著這老傢伙,一定要避,他沒事就裝個瘸子啊瘋子啊的在路邊勾搭人,看順眼的也許有好事,看不順眼的一定倒霉,你不可能回回好運氣,所以還是離他遠點。」
雲痕看著她,幽瞳裡星光一閃,道,「我覺得他是我恩人,否則我要如何追得上你……的進境?」
他那句話說到一半時孟扶搖心中一跳,說完後立即釋然,高高興興大力拍他肩膀,「哎,沒事,咱們自家人,打不起來。」
雲痕看著她,眼神裡有些更為深黯的東西飄過,半晌道,「孟姑娘,燕氏夫妻很奇怪,你不要掉以輕心。」
「嗯,」孟扶搖蹲在椅子上,捋袖子,「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宰一雙!」
真武大會如期召開,共分四輪,第一輪初賽,選出四十人參加第二輪,再選二十人參加第三輪,最後一輪則是抽籤決定對手,直至決出名次。
第一輪因為人多,在磐都城西商山慶元寺的演武台舉行,第二輪第三輪在天街廣場舉行,最後一輪,則在天煞皇宮正儀大殿舉行。
孟扶搖用了三分之一實力,便順利的過了第一第二輪,同樣的,各國派來的最精英武者自然也在其列,燕驚塵夫妻和她不在一個組,沒能對上,不過孟扶搖有特意去看過,果然兩人武功大有進境,且內力奇異,劍法一展,不僅有雷鳴之聲,還有淡淡煙氣生起,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功法。
在這兩輪比試中,孟扶搖聲名鵲起,原本天下武人將奪冠目光集中在古凌風,郭平戎,軒轅國軒轅昀,雅蘭珠、雲痕、燕驚塵幾人身上,如今都多看孟扶搖一眼,只是孟扶搖故意藏拙,在第二輪比試中成績平平,也就是個十七八名,大家也只覺得無極國這個少年將軍很是不錯,這個年紀這修為相當了得,除了極少數眼毒的,大多人還沒把她和那幾位並列,更沒把她和真武冠軍爭奪者這個字眼聯繫在一起想。
第二輪隔三日是第三輪比試,孟扶搖離開比武場時,聽見幾個看比武的天煞貴族小姐興奮的竊竊私語,道,「最後一輪一定要去看……」
「是啊,只是在皇宮正殿呢,怎麼拿到邀請?」
「想辦法唄,機會千載難逢啊,除了這事,還有什麼事能見到他呢?」
「聽說本來也沒工夫過來的,後來不知怎的就接受邀請答應了,五洲大陸真武大會歷來有邀請各國皇族做仲裁的,以往太淵國主,扶風大族長都擔任過,不過他可從來沒出席過……」
「哎呀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回去想辦法,我家姑奶奶認識大長公主,我得去磨她給我說情……」
「等我,我也去……」
一行人匆匆離開,孟扶搖鼻子朝天,搖頭笑笑,真是什麼年代都有人追星,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彪悍人物,引得這些豆蔻少女春心蕩漾了。
她這輪比武和雲痕雅蘭珠不在一組,欲待去找他們一起回去,忽聽身後有人喚,「扶搖。」
孟扶搖站住,深吸了口氣。
這人,一旦討厭起來,怎麼連聲音都覺得這麼難聽呢?
她運足真氣,做好防備,才回身,挑眉,道,「燕掌門,貴師弟終於將我的話傳給您了?」
身後一株楊樹前,正站著燕驚塵,依舊溫醇親和,俊秀挺拔,只臉色略有些青灰,也瘦了些,倒多了幾分清逸的味道,只是這清逸,和雲痕的骨秀神清氣質微涼比起來,又少了幾分自然,不過依舊是個出眾男子,立在樹下的身姿有幾分倚馬斜橋紅袖招的味道,引得路過的女子頻頻看過來。
他看著孟扶搖,眼神深深,隱隱藏著幾分難以自抑的疼痛——眼前的這個女子,雖然是少年裝扮,但是挺拔,自信,眉宇間氣度傲而不驕,神采非凡,如果說當年隱瞞真容的她還只是一塊璞玉,如今便塵盡光生,華彩璀璨,照破山河萬朵。
他吸氣,牽動內腑都似在隱隱疼痛,這是扶搖,這曾是他的扶搖,然而他終究錯過,那一場錯過如利刃日日削痛他,那樣的鮮血淋漓裡他一次次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嫌棄她?為什麼要和她明白說要娶裴瑗,如果先瞞著她,也許還有轉機……當初那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他還是不夠瞭解扶搖,不夠瞭解她的剛強柔韌和內心裡永不可磨滅的驕傲,於是,一句話,一生錯。
不過……也許還有機會……如果用言語再也不能挽回錯失,那麼他不怕嘗試別的方法……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掌心裡沁出絲絲的汗,他溫和微笑,道,「扶搖,我師弟年輕無知得罪了你,我已經懲罰他了,所謂挑戰之說,再勿談起,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對你動手的……」
「但是我會對你動手,」孟扶搖漠然道,「你既然這麼讓步,願意收斂你的門下,好吧,我也不好再對玄元宗趕盡殺絕,但是你,我們擂台上見。」
她轉身要走,身後燕驚塵苦澀的道,「扶搖,你當真這麼討厭我,連和我對面說話都不願意嗎?」
「不,我不是討厭你,」孟扶搖回身,搖了搖手指,燕驚塵目光一喜,孟扶搖已經接了下去,「我是噁心你,和你說話我想吐。」
她不再理會燕驚塵,大踏步走了出去,聽得身後燕驚塵突然道,「扶搖,請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孟扶搖頭也不回,決然搖頭,「燕掌門,利慾熏心的人不配得到任何機會。」
身後一陣沉默,有高高低低的呼吸聲,燕驚塵似乎在調整氣息,孟扶搖冷笑著繼續前行,想動手麼?很好,那麼今天就讓裴瑗做寡婦。
她快步前行,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這裡不是演武場附近,還一直有人來人往的嗎?怎麼突然人都沒了,而四周景物變幻,煙光迷離,山間像是起了嵐氣,淡青色的,朦朦朧朧的,一層層煙紗一般的罩下來。
這樣的煙紗重重,一點點春蠶吐絲般繞起,慢慢裹住了人的呼吸、手腳、意識、血液,孟扶搖聽見自己心跳越來越緩,血液在血管裡如老牛慢車一般的流動,而手足酸軟,無力抬起。
她心底一沉,趕緊試探內腑,卻發現自己根本沒中毒,這些煙,與其說像毒霧倒更像一種武功,無聲無息鬼魅般的控制人身甚至自然,這樣的武功,根本不是燕驚塵能有!
她一直加倍提防燕驚塵,哪怕背對他,她的全部精神都在探測他的舉動,他根本不可能在她目光審視下做任何手腳。
到底發生了什麼?
煙光裡,突然有人桀桀笑了一聲,聲音粗啞難聽,像是過長的指甲刮著堅硬的石板,磨得人牙根發酸。
隨即,孟扶搖便倒了下來。
倒在了無聲靠過來的燕驚塵懷中。
風聲蕩蕩,煙光迷離,煙光裡那粗啞的聲音哈哈一笑,道,「寶貝徒兒,人我給你弄來了,怎麼謝我?」
燕驚塵抱著孟扶搖,沖煙光裡彎了彎腰,低低道,「如您所願。」
他低頭凝視著孟扶搖,看她濃密長睫靜靜垂落,神情平靜安恬,那般溫順的在他臂彎,再不復一直以來的冷漠凌厲張牙舞爪模樣,而這樣近的抱著他,亦是他渴盼很久的第一次,在以前那無數寂靜淒冷的夜裡,他無數次對她的幻影伸出手去,然後抱著一懷冰冷的虛空。
他微笑起來,滿足而疼痛,手指流連而細緻的撫過孟扶搖臉頰,姿勢輕柔而眼神決然。
低低道:
「扶搖,你說過,有些錯誤,就像快刀劃過的傷口,一開始什麼都發現不了,時間久了,便要疼痛流血……那麼,讓我去痛,勝於被你擦肩而過,漠然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