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58 愛之追逐(2) 文 / 天下歸元
158愛之追逐(2)
這等於說明,如果單打獨鬥,三人都已有足夠實力和雲魂單獨鬥過百招。
這是足可驕傲的戰績,之前沒有過,之後也未必能再有。
戰北野只在笑,笑得風骨卓朗,琅琅道,「其實我挺感激你。」
雲魂的目光,緩緩在他緊緊攥著孟扶搖的手上掠過,看見他染血的手指萬分疼惜的輕輕撫過孟扶搖斷掉的小指,看見他縱在接近油盡燈枯的此刻依舊手按在孟扶搖後心試圖為她恢復點真元,她的眼神微微震動,震動裡生出點浮薄的疼痛,像是被一些觸動內心隱秘的東西,無聲的刺了一下。
她怔在那裡,突然就開始發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金紅的夕陽漸漸沒入蟹青色的西山之後,長天之上爛漫無垠的紅漸漸淡去,換了黛色的青,四面的光影沉黯下來,將人的影子塗抹乾淨。
夜色將至,明月將升,將升而未升。
雲魂終於輕歎一聲,道,「我發過誓的……保護戰氏繼承人,不放過戰氏敵人。」
她伸出手來,手掌中雲氣繚繞,戰北野盯著她的手,沒對自己有任何防禦,卻始終將掌心偷偷按在孟扶搖後心,等著雲魂下殺手的那一霎,將孟扶搖推出去。
後面不遠,小七帶人等著接應,一定能接下孟扶搖。
那一團雲霧,剎那間到了戰北野心口前!
戰北野低聲一喝,最後一絲真力全數透體而出,不向著下殺手的雲魂,卻猛力向後一推。
「小七,接著!」
小七衝了上來,他看見孟扶搖的身子被戰北野推出飛向自己,居然沒去接,只是頭也不回的也一聲大喝,「你們接!」
然後他呼的一下繞過孟扶搖,二話不說,一槍就對雲魂搠了過去。
戰北野氣得嘴都歪了。
他怒喝,「你這混賬,給我滾!」
小七桀驁的回嘴,「救了你再滾!」
他衝上,左一槍右一槍沒頭沒臉對著雲魂猛劈,這個地痞流氓出身、從三歲剋死父母就開始在街上流浪打架,被戰北野收留親自傳授武藝的少年,並不像表面那樣粗莽,他看出雲魂畢竟是女子,天生體力受到限制,激戰一天真力必然受損,對這樣的人不能再玩招式,倒不如死揪著拚力量。
他揮槍,槍勢虎虎生風,每一槍都用盡全身力氣,帶得山崖上風聲都被絞碎,每一槍揮出去他都似乎能聽見自己筋骨肌肉被調動使用過度,所發出的不堪負荷的細微拉扯聲,感覺到全身上下都在突突微顫,似乎隨時要軟成爛泥,然而下一槍,他依舊一模一樣的揮了出來。
山崖上沙石都被那般猛烈的風聲捲起,雲魂眉宇間透出怒色,冷然道,「你這樣的小角色,也敢挑釁我?」衣袖一揮,小七頓時重重飛了出去。
然而那少年飛到一半單手在地上一撐,又把自己撐了回來,還是一模一樣的一槍!
雲魂的細眉挑起,挑得快成了豎起來的兩道「一」,今天遇見的人都是怎麼了?為什麼他們不懂退縮不懂自保不懂逃生?為什麼他們只知道用自己的血肉肌體和生命傻乎乎的一直堅持?
她煩躁的伸手,一次次將小七擲了出去,她不屑於殺這種小角色,堂堂十強者,欺凌一個奴僕,傳出去聲名著實不堪。
那些斑斑的血痕裡,很快添了小七的,他哈哈的笑,死命擋在戰北野身前,累得快要暈去時,便從地下抓起一把沙子,狠狠往臉上一擦!
粗糙的沙礫將他的臉磨得火辣辣的疼痛,在那樣的疼痛裡他一抹臉上的血,再一次舞槍衝過去,那一柄高樹的長槍沒有挑著任何旗幟,卻有一種堅持和信念氣凌天地,以鮮血為墨,蒼天作旗!
戰北野說不出話來,也再沒有力氣喝斥他,他只是默默扭過頭去,看天際那一輪月色。
月色終於升起!
今夜,滿月之夜!
金黃而圓潤的月,終於在小七那一陣拚死拖延後,升起於山崖之巔,雲海浮沉,月在其中。
今夜月色分外明亮,照得蒼山青翠如洗,銀光從遙遠蒼穹深處奔來,剎那間便到了天涯盡處。
雲魂霍然回首,看見天際滿月,面色微微一變,她凝神傾聽了一下,突然無聲無息便飄了起來。
她飄起,玉如意光芒一收再漲,終於毫不猶豫的重重砸向小七天靈!
「噗——」
不是天靈被砸碎的聲音,而是玉如意被捲入網中,撞上某件軟物的聲音。
那是一張美得炫目的網,每一根經緯都光亮如銀,滑潤明潔,輕輕一顫便銀光蕩漾迷離如夢,如絕世名琴奏春風十里時優雅起伏的弦,又或是豆蔻樓頭,自佳人纖手中細細流出的錦紗明絲,不動時是一泊玉般靜水,飄飛時便是一抹最為純淨的月光。
綿綿纏纏的月光,曾惜美人遲暮、曾歎繁華凋落、曾映王朝烽火、曾見多情離別、歲歲年華更替,不分今古,銀輝如恆的月光。
那月光在人懷中,那人在月中。
月色清涼高遠的灑下來,月中的那個人,淡得也像是其中一抹光,他纖長的手指白得也如月色,牽著那張纏綿的網,斜飛著弧度優美邪魅的眼角,瞟著雲魂。
他曼聲道,「躲我幹嘛呢?」
雲魂的臉色一變再變,她自從那男子出現就迅速轉身,再不肯回頭,手抬起又落下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有兩次她似乎在試圖將自己的灰白的長髮往衣領裡塞,但是塞到一半立即放手,只好手足無措的轉過頭去。
那男子卻似乎根本不介意她的諸般小動作和拒絕的身姿,悠悠的上前幾步,這人自出現,一直光亮迫人,給人感覺藏在月色中才這般炫目逼人,然而他行出這幾步,才發覺他天生就像一輪月色,週身真氣流動光暈朦朧,走到哪,哪就新添了一抹驚艷的華光。
他一頭銀色長髮,行動間光芒粼粼,一張宜嗔宜喜的容顏,美至不辨男女,只令人覺得奪目,含著笑意的唇角如一彎新月,高遠卻又奇異的風情,他給人感覺是冷的,眼眸卻又是熱的,尤其看向雲魂的時候,像一輪詭異燃燒的月。
他一伸手,拍開小七,遠遠將他扔了出去,道,「氣息濁臭,不要熏著阿雲。」
雲魂一聽那聲阿雲,二話不說便想跑,被那纏纏綿綿的網立即扯住,那男子慢慢收著網,將雲魂拉得一步步往自己身前來,一邊哀怨的道,「阿雲,你這麼狠心總躲我,要不是滿月之夜我感應加強,我還找不著你。」
雲魂僵著背,堅決不回頭,削瘦的肩膊向前傾,一副死命抵制那網和那閨怨的模樣,卻沒看見那男子唇角笑意,詭詭的。
她激戰一天強弩之末,哪裡抵得過那男子有備而來,掙脫不得不禁發怒,「月魄,你再纏著我我就和你決一死戰!」
「這話你說了三十八年,共計二百一十七次,」月魄的眼光邪邪的在雲魂全身上下流過一遍,那眼神不像是看倒像是在撫摸,「來吧,決一死戰吧。」
那個「吧」字給他說得纏綿蕩漾,聽得人幾欲噴鼻血,雲魂背對著他,隱約看見連脖頸都紅了,吃吃結巴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月魄也不說話,他只是在看著雲魂背影,先前的嬉笑放蕩都無聲收斂,眼神裡漸漸浮上寂寞和蕭索。
這兩人默然對峙,那廂被扔出去的孟扶搖借那點真力又奔了回來,奔到戰北野身邊,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看著月魄,呆呆道,「這是你要等的人?」
戰北野欣慰的吐出一口長氣,「終於等到了。」
「你認識?」
「不。」戰北野有點狡黠的笑,「我只是知道一個傳說,據說月魄追雲魂追了很多年,雲魂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死活不肯接受他,整天東奔西逃的躲避,後來月魄有次趁雲魂不注意,在她體內種了點引子,月圓之時,憑他的『月引潮汐』便可以感覺到雲魂方位……」
「停!」孟扶搖越聽越狐疑,手掌一豎打斷他,「你就這麼確定他會來?假如他有事呢?假如他離得遠呢?假如他根本不在天煞呢?」
戰北野無辜的答,「所以我說看運氣嘛……」
「你叫我們堅持到天黑,就是因為月魄『可能』會來?」孟扶搖崩潰,抱著一點小小希望問,「那他來,一定會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