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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42 歷劫歸來(3) 文 / 天下歸元

    142歷劫歸來(3)

    趕緊抓住他,孟扶搖什麼都沒看清楚就大叫,「你去了哪裡?」

    「我一直就在這裡。」戰北野手中長劍揮舞,劍光如電縱橫,答,「遇見和你一樣的事。」

    孟扶搖這才看見自己現在身處一間墓室牆角,戰北野護在她身前,紀羽和剩下的幾個騎兵也在,這裡也是穹頂壁畫,遍地碎裂陶罐,呼嘯著的黑色怪物,乍一看還是剛才自己那間墓室,還是自己遇見的那批怪物,但仔細看卻發覺陪葬品少些,四角也沒有陶俑,很明顯已經換了一批。

    她想了想,問,「牆壁是翻板的,或者是移動的?」

    「對,」戰北野一刀捅死一個衝上來的黑色怪物,「我們一進墓室就被隔開了,這陣濃霧是障眼法,那段時間內牆壁作了移動,這大概是三間墓室,一間主墓室兩間耳室,你剛才那間是耳室。」

    孟扶搖刀光無聲自一個怪物喉上抹過,帶出一抹鮮血,問,「怎麼知道這是主墓室。」

    戰北野頭一擺,「你看。」

    水池後,隱著一扇小門,門上也有繪畫,那風格卻迥異一直以來少數民族風格頗濃的筆法,用筆乾淨簡練,色彩素淡,畫的是一艘船,船上有一個淡青衣衫的漢人男子,正憑欄臨風,負手遙望海天一色,寥寥幾筆,畫中的闊大、疏朗、還有一種煙氣般氤氳的神人之姿,盡皆壁上。

    孟扶搖看著那畫,頓時想起自己先前過墓道時覺得哪裡不對,原來就是這個,當時壁畫的最下角,就畫著這副圖,因為風格截然不同,自己一眼看過去就覺得不對勁,如今看來,那就是墓主人了。

    可這人看上去明明是漢人,大鯀族供奉祖先的墓葬,怎麼會葬的是一個漢人?

    此時也來不及細想,孟扶搖道,「路在那裡是不是?怎麼過去?」

    「大鯀族墓葬據說墓下有墓,空山深處,萬骨存留,所以這墓室下面應該還有通道,只是不知道是水道還是旱道。」戰北野皺眉看著地面,道,「這些東西太多,而且最關鍵的是,陣法要被發動了。」

    孟扶搖這才發覺,隨著那黑色怪物被殺的越來越多,它們的血漸漸流過地面,一點一點注滿那點下陷的坑,坑每滿一個,便順著畫好的淺溝流向下一個,眼看著那些坑,已經滿了大半。

    「好狠的殺著……」孟扶搖倒抽一口冷氣,這不是存心要讓進入者陷入兩難境地嗎?不殺這些東西活不了,殺了不可能不流血,流血便會引動陣法,竟然是一個死局。

    燒死也許可以,可是火折子已經先一步被蝙蝠叼走,剩下的連路都不夠照,更不要說燒成大火。

    雷彈眾人不敢用,在這裡發雷彈,難保哪裡不會塌,或是引發陣法。

    這墓室的主人,始終在做著兩手安排——既給本族中人留下了活命過關的渠道,也給外來侵入者留下了一重又一重的關卡。

    能進這墓的盜墓賊,熟知典故,不會喝那一看就很危險的酒,但是假如有人傻大膽或是出了什麼別的意外,這酒被喝了,進入到了這裡,那麼還有最後的血灌陣法。

    孟扶搖苦笑著,道,「假如我們都是中原一點紅就好了。一劍封喉,血只流一滴。」

    「沒用。」戰北野下手依舊毫不猶豫,「這東西就像個血囊,刺破哪裡都是一大蓬血,存心拿來給我們刺的。」

    「為什麼這裡沒黑霧?」孟扶搖突然發現了一處異常,「這東西所在之處,不是一直有霧的嗎?」

    「紀羽把那剩下的玳瑁磨碎,灑在了這間密室裡。」戰北野道,:「他那玳瑁不是普通玳瑁,扶風鄂海羅剎島深處得來的寶貝,珍貴無倫,辟邪的效用十分了得,如今可惜了。」

    「我賠。」孟扶搖立即答,「趕明兒我叫姚迅下海去找。」

    戰北野沒有回答,一劍殺掉兩個怪物,眼見那血即將灌滿地面凹坑,那些烏光閃動的血液似有生命般微微躍動,突然道,「扶搖,等下我抱著你試著越過那陣法,這樣快點……」

    「想都別想。」孟扶搖打斷他,「你當我是豬麼?那陣法要是能跳過去早就跳了,你想抱著我過去,只是想用自己的後背做擋箭牌而已,要我靠你的犧牲去活命?你算了吧。」

    戰北野皺眉道,「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多疑?」

    孟扶搖冷笑,正要駁斥他,忽聽身後一聲低嗥。

    與此同時那幾個黑風騎兵已經大叫起來。

    孟扶搖和戰北野齊齊轉頭——黑風騎兵從來就不會一驚一乍,發生了什麼?

    這一眼看過去,兩人都呆了呆。

    幾個騎兵正中,紀羽身邊,一個騎兵突然縮起了身子,十分痛苦的低嗥起來,他的身子漸漸縮成一團,頭和腳碰在了一起還在繼續縮,滿頭頭髮大把掉落,身上的衣服一點點裂開,黑色布片蝴蝶般飄舞,隨即,那些裸露出的肌膚,也一點一點裂了開來,綻出鮮艷的血肉之色。

    他的四肢漸漸收縮,縮成細弱的爪子樣的東西,四肢慢慢蒼白,血液都似乎在湧向腹部,腹部變得赤紅,一張臉慢慢變形,血液一點點滲出來,鮮紅轉瞬又化為黑色,一塊塊的凝結。

    飄搖的火光照著他的臉,五官扭曲,猙獰如壁畫上走下來的凶神,他身側一個舉著火折子的騎兵近距離看見這樣的臉,被驚得手腕一顫,火折子險些落地,被戰北野一伸手撈住。

    孟扶搖心底發寒的看著那個還在不斷痛苦抽搐收縮的騎兵,看著他團成一團的身體,細弱的四肢,目光再呆滯的轉向下方那群黑色外皮紅色腹部的怪物……難道,難道……

    「老德,老德!」紀羽用僅剩的那隻手欲待去拉那騎兵,「老德!」

    「別碰他!」發話的是戰北野,這一刻他的臉也痛苦的扭曲了,看起來和那騎兵竟然有幾分相像,「他中毒了!」

    中毒了……

    孟扶搖盯著那騎兵,突然認出他是那個先前拒絕喝酒的那個。

    因為對過往劣跡的悔改,對死去妻子的誓言,他最終沒有喝那酒,所以這群人中,只有他在踏進這間墓室後中毒。

    她心底泛起絲絲的冷意,這是命運的安排嗎?這是輪迴的懲罰嗎?對一個真心贖罪的人,卻又何其冷酷!

    眾人驚呆在那裡,看著那騎兵痛苦掙扎,看著他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漸漸變成底下那群怪物的樣子。

    那些怪物……是人。

    眼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即將淪為那些怪物的一員,無可掙扎的成為這詭異陰森墓室裡永久的靈魂體,一路堅毅行來不露怯色的黑風騎兵們終於經受不了這般的心理折磨,一個漢子突然轉身,重重撲在牆壁上。

    半晌,他深埋的胳臂裡,傳出嗚嗚的哭泣聲。

    那樣的哭聲迴盪在空曠的墓室裡,蒼涼、心酸、悲憤、充滿對悲慘命運的憤恨和無能為力的無奈。

    火光閃動,照見前方壁畫上,高船上神情瀟灑的男子,依舊仰首長天,目光深遠,不為所動的向著那個永遠的方向乘風破浪。

    紀羽癡癡的看著那已經完全變形的騎兵,喃喃道,「我該逼他喝的……」

    他話音未落,那死命掙扎的騎兵,突然一聲厲嚎,一個翻滾,躍入了怪物群。

    眾人呆住。

    都是一樣的烏黑一團,一樣的細弱四肢,一樣的血紅肚腹——當他混入怪物群,他們再認不出自己的戰友。

    這要他們如何再出手?

    每一刀都有可能捅入一路艱辛相伴走來的戰友的肚腹!

    那些怪物卻開始歡呼起來。

    它們似乎對自己的隊伍裡多出一個「人」十分欣喜,竟然齊齊停住了手,圍住了它。

    這些久困在山腹地底的「人」,似乎十分希望看見一些新鮮的東西,並為之興奮舞蹈。

    那個騎兵落入怪物群,向前滾了滾,滾到另一邊的牆壁邊,他已經縮成了一團,懷裡卻始終緊緊揣著個東西,烏黑的,圓的。

    他開始撞那牆壁,卻因為肢體變形殘酷的疼痛撞不動,那些新「同伴」卻都歡欣鼓舞的奔過來,陪他一起撞。

    眾人一時都不明白他要做什麼,都僵立原地怔怔看著他,隨即便聽轟隆一聲,牆壁翻轉了,另一面耳室一閃出現,那些怪物下意識的湧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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