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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21 驚心邂逅(1) 文 / 天下歸元

    121驚心邂逅(1)

    當晚她在廚房裡大砍大殺,並拒絕任何人進入,戰北野聽說了,搬只板凳在廚房門口坐了,說怕她炸了廚房,得防備著,元寶大人在廚房窗縫裡鑽來鑽去,不住向主子回報廚房裡的最新進展,長孫無極聽了,笑了笑。

    他斜倚床頭,出神的看著廚房方向,春夜月影橫斜,一枝迎春曳在淡碧窗紙上,映得他眼眸朦朧,半晌他道,「元寶,我有時覺得,給她犯點錯誤也挺好。」

    元寶大人憤怒。見過偏心的,沒見過這麼偏心的!

    晚飯開在莊園的「清波閣」,之前孟扶搖就給每個人飛刀傳書,一張爛紙上寫著她比紙更爛的行書,「清波閣便宴,可能有毒,可能難吃,可能含有任何不明意義物質,申時開飯,過時不候,愛來便來,不來拉倒。」

    牛叉哄哄的請柬沒能嚇到同樣牛叉哄哄的客人,申時不到,一個不少。

    孟廚娘端上菜來,三人操著筷子一起探頭過去,嗯……顏色不錯。

    戰北野探頭過去聞了聞,嗯,香味也合格。

    宗越最不怕毒,淺淺嘗了顏色最豐富的那道菜,半晌,眼睛亮了亮。

    孟廚娘雙手抱胸,鼻子朝天,搞錯沒,姑娘我一手好廚藝耶,尤其我娘常年生病,藥膳更是一流的。

    她蹲在椅子上,興致勃勃給那三個終於放下心,含笑起筷的滔滔不絕的介紹那些花花綠綠的菜色,「豬骨地黃煲、十全滋補牛腩、赤豆薏仁飯、骨碎山楂粥……」

    她笑得面上光彩盈盈,眼波流動,得意洋洋的想,沒聽說五洲大陸有藥膳,除了宗越,那兩個未必知道這幾道菜壯骨補血補氣化瘀的功用……

    她卻沒注意。

    戰北野操筷大嚼,下筷如飛,他黑眸閃動,大吃十全滋補牛腩。

    宗越含一抹淺淺笑意,慢條斯理的吃赤豆薏仁飯。

    長孫無極優雅喝湯,細瓷勺子和湯碗不發一絲聲響,偶爾給元寶大人碗裡舀一勺湯或粥,笑道,「多吃點,過了這頓,等她良心發現有下頓,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

    孟扶搖毫不臉紅的笑,「那是,我是將軍,不是廚娘,我的無限才華,不能浪費在侷促的廚房鍋灶中……」取了筷子坐下來,順手夾一塊骨頭到長孫無極碗裡,托腮笑吟吟看他,「光喝湯不成,墊不了肚子,得吃肉,吃,吃。」

    哎,姑娘我想看高貴的長孫太子啃骨頭……

    長孫無極低下眼,瞟一眼骨頭,微笑,「謝謝。」

    他筷子輕輕一捺,巨大的骨頭無聲碎去,長孫無極慢條斯理的剔去骨頭,不急不忙,吃肉。

    孟扶搖哀怨,奸計未逞只好轉移方向,夾了塊老牛筋塞給戰北野,「王爺啊,這個好,勁道,夠味!」

    戰北野筷子一抬,半空中架住那塊牛筋,笑道,「是嗎?我也覺得,不過美食不能獨享,你勞苦功高,理當有你一半。」

    他輕輕巧巧一夾,老牛筋一斷兩半,戰北野慇勤的讓孟扶搖,「請,請。」

    ……

    半晌後捂著腮幫的孟扶搖,給宗越挖當歸,「來來,食肉者鄙,咱做醫生的,不吃肉,吃點補藥。」

    宗越接了,順手回敬一塊,「肉食者鄙,補藥也鄙,你吃這個最合適,解毒發汗。」

    那是一塊碩大的生薑……

    夜將深時,明月高照,清波閣上燈影流光,清波閣下清波漣漪,遠處湖岸上正對著花圃,那些瑞香、山茶、玉蘭、海棠、芍葯,粉紫嫣紅,擠擠簇簇幽香暗送,卻不抵閣中酒菜之香與笑意芳香。

    孟扶搖埋在堆在高高的碗裡,一點一點的找碗底的飯——那幾個人很有默契的整完她,又良心發現,戰北野最先夾了菜過來,她的碗很快就堆成山高,明明做菜請別人吃的,最後竟然是她吃得最多。

    最後孟扶搖撐著肚子癱在椅子上動彈不得,長孫無極微笑遞過一杯茶來,孟扶搖捧著茶,斜靠在椅上,看戰北野在她身側,饒有興致的要了紙筆來,就桌鋪開,以元寶大人為模特兒,畫「據桌大嚼圖」,元寶大人不甚滿意,要求重畫,被戰北野抓了來,用腳爪蓋了印。看侍女將亭中紗簾捲起,又燃起描金紗燈,燈光熒熒,共一輪明月倒映碧水,閃耀萬千銀光粼粼,燈下長孫無極和宗越擺開黑白子,纖長手指閒敲棋子,白衣紫袍衣袂散飛,而遠處湖面上,飄了一層粉紫的落花。

    孟扶搖含笑看著,眼神漸漸朦朧,那些流水倒影,午夜花飛,那些精緻眉目,含笑低語,那些攤開的畫卷,輕淺的呢喃,都化為飛旋的笑影,嵌入她酒渦微起的唇角。

    一生裡,最為嫻靜閒適的一刻。

    孟扶搖最近總往「菊花道」跑。

    倒不是看上了誰,而是她總覺得風陌那個人可惜了的,那般風雅有識之士,該當與書卷為伴,共玉管紫毫,不當如此明珠蒙塵,淪落象姑館。

    她有錢,也很爽快的逼著老鴇同意了贖身,誰知道風陌竟然不肯走,孟扶搖好心被當作驢肝肺,十分悻悻,她並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只是前世好歹是個知識分子,所以最看不得文人落難,不想還真有人自甘風塵的。

    彼時風陌對著她不解的目光,微微一笑,他淺緋衣袖擦過黑木小桌,給她斟了一杯香氣馥郁的菊花茶,裊裊淡香裡他道,「我在等一個人。」

    孟扶搖抬起疑問的眼光。

    「多年前她說在這裡等我,之後我飄零五湖很久未歸,再回來時她已不在,原先的屋子被拆了,改建了這座館子,很多景物都已面目全非,不過院子有些東西還留著,後院裡她種的那簇紫雲英沒被除去,所以我捨不得離開這裡。」

    他微微的笑,是那種有了年紀卻魅力更具的男子獨有的風情,眼角的淺淺魚尾紋舒展開來,一個美妙的弧度。

    「至於這是個像姑館——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孟扶搖默然,垂目看著碧綠的茶水裡淡黃的菊絲緩緩綻開,像是心深處的觸角悄然舒展,牽連著某些不能觸及的往事,在前世那個地方,也有人在等著自己,每個人都有等待自己及自己等待的人,每個人卻都在浮躁的人生裡被迫不斷前行並改變軌跡,能夠堅持在原地守候如一的,卻又需要怎樣的堅持?

    她為此心底起了潮潮的露水,那是一種尋見共鳴而泛起的感動,風陌的堅持,讓她覺得,遇見了知音。

    風陌這樣的人,也確實適合做個知音,無關風月,不涉**,下一手好棋彈一手妙琴,更難得的是,沒有琴棋高手遇上三流菜鳥的不耐和譏笑,孟扶搖出再蠢的棋步,他也不過包容一笑,細心指點,一盤棋從早晨下到午間,孟扶搖扒著棋盤一步步苦思冥想,他便微笑等著,眼光偶爾飄過純木長廊上落了一地的紫雲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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