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097 一夜「春光」(4) 文 / 天下歸元
097一夜「春光」(4)
胡桑霍然轉身,腿一軟又要跌下去。
「但是可以慢慢還,一年還不了十年,十年還不了一輩子,」惡劣的戰王爺慢吞吞道,「得給你找點事做,省得你太清閒再想什麼壞點子來害人。」
……
看著胡桑踉蹌而去,孟扶搖搖頭,「唉,狠,狠。」
那賬單數目……嘖嘖,胡桑不會去賣身吧?
「你說誰狠?」戰北野一把抓起元寶先趕出門去,隨即很危險的靠過來,牙齒白得像某些猛獸,「你好像太不知好歹了吧?」
孟扶搖手掌一劈,大喝,「遊人止步!葵花點穴手伺候!」
「我還龍虎風雲爪呢!」戰北野手一揮便打掉了孟扶搖虛弱無力的爪子,「做這個樣兒幹嘛,我的王妃?」
「妃妃妃你個頭啊!」孟扶搖憤怒,「你愛娶誰娶誰去,老娘不伺候!」
「我不會讓你伺候我的。」戰北野微笑,自顧自道,「我會撥一百個婢女來伺候你,你可以每天換一個……」
孟扶搖打了個寒戰,喃喃道,「多麼俗氣的王府人生啊……」隨即便見戰北野開始脫靴。
「你幹嘛!」孟扶搖又是一聲大吼驚天動地,「這是我的床!」
「你的床遲早要分我一半,我先習慣一下。」戰北野兩腳一蹬把靴子蹬掉,舒舒服服的躺下來,「哎,就是比山洞舒服多了。」
孟扶搖用被子三把兩把裹住自己,捏住鼻子,嗡聲嗡氣道,「你想熏死我?香港腳!」
「你是說我腳香嗎?還好吧?」戰北野拎起靴子,「你聞聞?」
靴子被孟扶搖惡狠狠打出去,戰北野無所謂的躺回去,雙手枕頭,道,「你遲早得適應我睡在你身邊,你也該先習慣一下。」
孟扶搖裹著被子,盯著他,道,「戰王爺要強人所難?」
「接受我是強你所難?」戰北野皺眉,「扶搖,你不會真的看上長孫無極了吧?」
「老娘誰都看不上!」孟扶搖咬牙切齒,「老娘很明確的告訴你們,俺的目標就是周遊七國,做自己該做的事,你們這些鶯鶯燕燕花花草草,老娘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哎,我就喜歡你這點,」戰北野不生氣,很滿意的笑看她,「看,堂堂天煞親王和無極太子,到你嘴裡就成了鶯鶯燕燕,多霸氣啊,很配我。」
孟扶搖盯著他,發覺戰王爺和長孫太子其實是一樣的人——你無論說什麼,他都有辦法解決掉你,和他們無論是鬥嘴還是鬥智還是斗武都是十分不智的,最應該做的事,就是當他們不存在。
於是她就當他不存在了,孟扶搖睡下去,背對他,把所有被子全部裹在自己身上。
戰北野也沒動她,四仰八叉的躺著,感歎道,「還是睡在你身邊好啊……安心,這許多年,我幾乎都沒能好好睡個覺過。」
孟扶搖扒著牆壁,堅決阻止自己因為好奇轉身詢問。
「小時候在宮裡,我天天睡在我娘的宮門口,她有時半夜會驚起來,赤腳就奔出去,那時候不能驚醒她,會要了她的命,我便自己守著睡在門檻上,她夢裡走路抬腳抬得低,每次都會踩到我,然後絆倒下來正好跌在我身上,那樣我就可以醒過來把她抱回去,她也不會受傷。」
孟扶搖瞪著油燈照過來的戰北野的身影,那個堅實高大的影子不知何時化為小小的孩童身影,睡在冰冷而空曠的宮殿內,門檻咯著他的腰,他不敢睡沉,等著母親每晚夢遊的踩踏。
這是怎樣的一種無言的淒涼?
孟扶搖鼻子有點發酸,她想起姚迅說過,戰北野身世特殊,母親是前朝皇后,當朝瘋妃,戰北野多年被兄長排擠,一點一點才掙扎出今日,他的黑風騎名動天下,卻始終只能有三千人,那是王爺護衛的標準,是他的大哥所允許的最大限度,孟扶搖相信,只要條件允許,戰北野那位皇帝大哥,更希望的是宰了自己這個極具威脅力的弟弟。
經歷了那樣黑暗的皇族生活,在那樣的排擠的夾縫裡生存至今,戰北野居然還能擁有這般明朗豪烈的性子,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後來我有了封地……居然是見鬼的葛雅沙漠,那地方當時不僅窮,還一分三塊,沙漠風盜一塊,摩羅一塊,然後最小的一塊是我的,我大哥可真大方……受封那天我問他,葛雅沙漠是不是都是我的?他說是,哈哈,說是就好辦了,我狠狠的揍那群盜賊,宰掉摩羅的游騎兵,統統脫光了埋在沙堆裡,製成人干後放風箏……後來他們就乖了,葛雅全部是我的了……可是那些年,我也沒有好好睡過。」
孟扶搖鼻子又酸了……我靠,今晚這傢伙在幹嘛?訴苦大會嗎?
他想要讓那個用酷厲手段擴充自己的力量卻夜夜不能好睡的青年的淒涼,來軟化她孟城主邦邦硬的心嗎?
她孟城主決不動容……孟扶搖豎著耳朵,戒備森嚴的等待戰北野下一波「苦情攻擊」,身後卻沒了聲音,只有低而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孟扶搖忍不住好奇的轉頭,一點淡淡的月光從半掩的窗縫透進來,灑在身後戰北野臉上,俊朗剛硬男子的臉部輪廓因此被勾勒得寧謐柔和,肌膚微微的霜白,越發顯得眉和睫毛黑得奪人眼目,有種對比鮮明的驚心的美,他微垂眼睫,呼吸平靜,眉宇間有種深眠的放鬆和欣喜。
戰北野睡熟了。
孟扶搖半側著身看著他,看著他難得的孩童似的睡顏,月光同樣照上她的臉,她病容未去的臉上,有溫柔和憐惜的神情。
算了……不踢他下床了。
孟扶搖打了個呵欠,懶懶的翻個身,背對著戰北野,眼皮沉重的耷下來。
她也睡著了。
「你們這對姦夫『淫』婦!!!」
又高又脆的女子高音突兀的傳入孟扶搖耳中,她咕噥著揉了揉眼睛,掀了掀身上特別重的被子,翻個身繼續睡,嘟囔,「胡桑,你他媽的敢再說一句,老娘立刻宰了你……」
「我殺了你們,我殺了你們——」隱約有人在尖叫,似乎還在又踢又打的掙扎,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清晨的涼風一陣陣撲進來,舒爽而催人清醒。
孟扶搖打個呵欠,懶懶的伸了個世紀最長的懶腰,胡亂揉了揉睡糊的眼睛,正在考慮用哪種酷刑來整治這個擾人清夢的惡客,忽聽得有人清清涼涼道,「孟姑娘既然能一夜大戰,大抵這身子是好了,看來我來是多餘了。」
聽見這聲音,孟扶搖僵住,小心翼翼睜開一隻眼一看……果然,毒舌男回來了。
白衣潔淨的宗越立在窗前,深紅九重葛的背景下像一抔晶瑩的高山深雪,手裡卻拎著一團花花綠綠的……雅蘭珠。
孟扶搖張口結舌的看著那兩人,心說這是咋回事,這兩人怎麼會湊一起去,又怎麼這麼湊巧一起出現?
這一看她睡得遲鈍的腦袋又覺得哪裡不對勁,研究了半天發現雅蘭珠和宗越的眼光不對勁,前者憤怒如一隻野貓,後者冰涼,還帶點譏誚。
譏誚?
孟扶搖後知後覺的順著兩人眼光看回來,看到自己床上,然後……
「啊!」
「辣塊媽媽個戰北野,你他媽的睡覺就睡覺,幹嘛還脫衣服!」孟扶搖怒火蹭蹭上冒,抓起被子就對著戰北野劈頭蓋臉的砸,「你個暴露狂!」
軟緞面被子閃著光,落在戰北野身上——該王爺渾身上下只穿了件犢鼻褲,裸著肌肉分明肌膚潤澤呈漂亮的倒三角狀的上身,兩條長腿毫不客氣的架在孟扶搖身上——剛才孟扶搖覺得被子特別重,蓋因那是某王爺的腿也。
換句話說,就在剛才,一幕「春光」落入了戰北野的女性追逐者和孟扶搖的男性朋友眼中——孟扶搖和戰北野同臥一床,衣衫不整,大面積裸露。
啊啊啊啊英名不保啊,啊啊啊啊做人就是不能心軟啊,孟扶搖悲憤得催心肝,操起被褥在那兩人異樣的目光中大力的砸。
孟扶搖的被子砸下來,酣然高臥的戰北野才懶懶的睜開眼,他剛睡醒的眼眸晶亮如琉璃,漂亮得驚人,斜著眼睛對那兩人瞟了瞟,一把抓住瘋狂砸人的孟扶搖,戰北野毫不意外的打招呼,「兩位,來得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