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斷頭台 文 / 飛雪落梅中
第六十六章斷頭台
上官飛卿在離我成婚還有三日時，他出發去江南了。我站在碼頭角落處，看著他一個人孤單的身影，眼底閃動溫潤的光芒。
哥——哥——
我還是沒有辦法面對你，哥，你要好好保重啊，好好地保重。
我內心喊叫著，臉上，不知道為何，竟然還是為上官飛卿留下了淚水。
遠處，一襲身影朝我驚慌地跑來。
「初塵！」是溫文玉。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看著他眼底閃爍的光芒，有些不安。
「初塵，在我告訴你之前，你一定要鎮定，一定不要激動，可以嗎？」他眼神猶豫著，我有不好的預感。
「究竟是什麼事情，文玉，你快告訴我。」我拉著他的衣角，急道。
「是——是王爺。」溫文玉在吞吞吐吐中，終於說了出來。
「他？關我什麼事。」我神色不自然道。
「但關鍵是王爺他——」溫文玉還想說什麼，我卻不讓他說下去了。
「文玉，現在我們不再提他了，好嗎？」我不希望再讓自己傷心了。
溫文玉眼神一凝，終究還是在我懇求的眼神下，什麼都不說了。
我笑了笑道：「文玉，那我們回去吧。」
「好。」溫文玉點了點頭。
我淡笑了一下，牽著溫文玉的手，朝回家的路走去。
街道上卻突然人群湧動，差點撞到了我。
「這是怎麼了？」我疑惑的朝人群擁擠的地方看去，那是一支軍隊，前方馬上安坐的應該是朝廷命官，那官袍看上去如血色一樣，紅艷得有些驚人。
馬匹後，壓著一輛囚車。
囚車上的人是？！
那人，雖然滿面風塵，青絲散亂，但那一雙眼睛，若海洋一樣深藍的子瞳，太過熟悉了。
宮境夜！是宮境夜！
我沉靜而哀傷地望向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心痛他那雙妖魅帶著溫笑的藍色子瞳，此刻卻若歷經千山萬水，到頭來轉化成空一樣，是那樣地陌生，那樣地冰冷，那樣地黯淡。
沒有溫度，沒有光芒，只有黑暗，無邊無際的暗沉。
我眼神一凝，壓抑瞳中散發的溫潤之感。他似有發應，倏然側頭，跟我的視線對上。那凍結的眸光，幽沉而漠然，卻又似飄過了一抹快若閃電的困惑。
如迷一樣蕩起的山間雲霧，纏繞在他的眼眶內。
囚車緩緩而行進著，他的視線就這樣一直困擾地注視著我。訝異的光芒，在人群中產生，隨後是懼怕的聲調。
「快閉上眼睛啊，不要被妖魔蠱惑了，否則就萬劫不復了。」有人高喊著。於是，旁觀的百姓紛紛退後，讓行的街道越來越寬闊，囚車行進的速度越來越快，終究宮境夜被架上了祭祀台。
他目光深沉而冷清，沒有表情地站在那裡。他的身下，是堆積而成的柴禾，那柴禾乾燥易燃，只要小小的一點火苗，就足夠引發熊熊的烈火，而只要那烈火一起，宮境夜勢必沉墮在火光中灰飛煙滅。
百姓憤憤不平地站在這裡，高喊著宮境夜是妖魔轉世，高喊著要燒死他，高喊著他得以血償還千千萬萬民眾的性命。
他在祭祀台上似木人一樣，沒有反應，但只要他的眼睛輕輕地掠過人群，那天生骨子中的冷傲與高貴，那身上散發出的一種妖媚詭異的冷意，便能讓人攝退三步，不敢高言。
我就站在人群中，看著這樣的他，心緒百轉。
然他那妖魅的邪惡光芒突如雨後放晴的天氣一樣，在無意間觸及我的眼神時，突地收起了陰沉，轉化成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惑色。
那一眼，便已足夠讓我心頭撼動。
我驀地想要上前三步，一雙溫潤的手，卻拽住了我的手。溫文玉靜靜地看著我，對我搖著頭，示意道：「初塵，不要去。」他溫潤如水的眸光裡，是一直不變的關心，還有擔憂。
我回眸，眼神清冷而幽深，晃動溫文玉的衣袍：「文玉，你可以告訴我嗎？這一次，為什麼會那麼嚴重？」就算是迷信關係，宮境夜以往也只需要被祭師淨化一下便可以了啊。
溫文玉黑亮晶瑩的瞳仁沉浸著一抹幽幽黯然，眸光飄過我的額頭，望向別處。「太和一十二年九月初七，封月王朝定州一帶發生瘟疫，百姓屍橫遍野，還有朝四處蔓延之相，此次事件導致民眾暴亂，定州知府關向林攜帶一方棺材、一本死諫奏本與民眾一同上京面聖，向皇上請旨，要求斬殺妖魔附身的宮王爺。皇上雖有心保王爺性命，但面對江山社稷，也只好痛下決定，下了聖旨，命國師公子翊在王爺斬首前化解身上詛咒，以免後世再遭受苦難。」
「他們都瘋了嗎？怎可相信這天災**緣由一個詛咒？文玉，難道滿朝文武百官，沒有一個人肯替他求情嗎？」我激動道，眼底深沉，語調有點變沙啞了。
溫文玉溫潤如水的黑瞳內浮動漣漪，而後幽幽旋起。「有是有的，只是大局所趨，無力挽回局面。」他語調忽而變得低沉含傷，朝我幽深探來，「對不起，初塵。」
我看著他清俊明朗的眼睛漂浮的雨霧之氣，那光滑飽滿的額頭緊起的蒼涼痕跡，心下已明瞭。滿朝文武百官，這有是有的，恐怕也只有溫文玉一人為宮境夜求過情。
我心神一定，舒展他憂傷的眉宇：「不要自責，我知道，文玉，你已經盡了全力了，這就足夠了，已經足夠了。」
我淡笑而感傷地寬慰他，耳邊卻聽到人群的躁動。
「國師來了！國師來了！」
我眼神一冷，目光隨即順著人群的視線探過去，盯著安落在祭祀台右側玉階下的碧藍轎子。轎簾一開，一位目若夜星，清若明月，五官完美無暇的風華男子，便在優雅脫塵的白衫映照下，走出了轎門，站在了玉階之下。
他昂首挺立，遙望著祭祀台上的宮境夜。那清澈若風月的透亮光芒，在觸及宮境夜冷漠無光的藍瞳時，輕若浮雲的眸光裡，竟然氤氳起一抹淡淡的舒朗流光。
旁側的侍童，那個為主子義憤填膺的男人——雲陽，早就吩咐下人將一塊乾淨整潔的紅艷地毯鋪上了透著冷光的玉階。
「公子，請！」
男人絕美的容顏在輕輕掠過台階上的地毯時，眼底浮動一抹溫軟的滿足。他背影俊挺，若踩在五色祥雲上的仙人一般，腳底無聲，若溫潤的飛絮一般，踏步隨風而起，一步一步地朝著祭祀台而去。
哼——
我看著這個萬人敬仰的男人，鼻息間忍不住便發出了輕蔑的冷哼。
公子翊，那個外表看來不識人間煙火的神仙公子，內心卻實則是個狡詐無比，陰沉若海的男人。忍不住，我眼裡的光芒逐漸瞇起，對著他飄然若仙骨的背影，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冷寒之箭光。
像是有感應似的，公子翊遭遇到我冷視的光芒，突地在踏上最後一格階梯時，倏然轉身探向人群。我看到，他的眼中浮動的，竟然是跟宮境夜一樣的迷惑，如晨間飄逸的白霧，迷離而不知方向。
他像是在找尋方向，面對人群投遞過來的崇拜癡呆目光，只是嘴角浮起習慣性的清若微風似的淡淡一笑，眼神卻漂浮在別處。
我嘴角一勾冷意，突地轉頭，隨意地幫溫文玉整理起衣衫來。溫文玉幽幽的黑亮瞳仁掠過一抹清風攜影的奇異，我卻以舒爽的一笑，換得了他的釋然。而祭祀台上的公子翊，似找不到那道奇異的冷光，突又回到了溫暖的柔和。
那判定宮境夜生死的官員見到公子翊，忙從椅子上站立起來，朝著公子翊躬身一拜：「國師。」
「時辰快到了嗎？」
「回國師的話，還有一刻，午時三刻便到。」官員有禮地回道。
公子翊輕輕拂動美玉之手：「一刻時間足已。」他眸光流動，轉向雲陽道：「雲陽，拿除魔的桃花扇跟紫靈符過來。」
「是，公子。」雲陽從攜帶的木箱中，將公子翊所需的物品，小心翼翼地交託到他的手上。
「各位鄉親們，請你們散開一些，公子翊要開始施法了。」公子翊的話若聖旨一樣，那些百姓皆紛紛後退。
唯我跟溫文玉，依在原地，未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