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八章 涼薄親情 文 / 飛雪落梅中
第十八章涼薄親情()
宮境夜帶著我來到前堂的時候，我收起了內心所有的驚顫跟猜想，我只是靜靜地觀察起堂上的兩個人。
一位髮色已偏灰的老者，他衣著華貴，金光刺眼。看上去，他的臉上洋溢著慈愛的笑容，但是他的那雙眼睛裡，我探視得到，他沒有笑意，而是深沉得冷，深沉得陰。
他的旁側，站著一位容顏出色的女子，那女子掃過她的身時，是滿臉的傲然與冷哼，卻在見到宮境夜的瞬間，馬上轉化為乖巧甜美的天真。又是一個表裡不一的女子啊，我輕輕歎了一口氣，心想著，看來，我這個身份的主人在家裡的地位不怎麼好啊。
我原本以為，既然他們是我這個身份的家人，我的父親跟我的妹妹，那麼，按理說，他們一聽到我在王爺府中的地位，應該替我來叫屈，替我出氣，替我討公道才是。
但是他們沒有，老者是漠然不關心的樣子，在我跨進門檻之後，就連正眼都沒瞧我一眼，而他身邊的女子，更是冷傲得可以，驕橫可見，一副瞧不起我的樣子，更甚者，可以說是，對我的嫉恨跟鄙視，雙重而矛盾的情感。
此刻她的視線如此尖銳，我不可能當成是什麼都沒有感覺到，於是我回望了她一眼，淡然的、冷漠的一眼，伴隨著我鼻息間呼出的一聲飄逸之音色。
哼——
她顯然對於我漠然回視的膽識很意外，以至於眼瞳內的驚愕赤裸裸地在那裡停頓著。還有那老者，對於我的表現相當的不解，不過姜畢竟是老的辣，他的表情恢復得很快很快，就像是我沒有看見過他眼裡出現過那樣的愕然過。
「艷玉，見到王爺豈能那麼無禮，還不快快為你的失態道歉。」身旁的老者見女子依然沉浸在驚訝中，開口提醒著，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幾分威嚴。
被喚到姓名的凌艷玉驚覺到自己在宮境夜的眼前失態了，當下狠狠地朝著我偷偷瞪了一眼，那一眼，意味著要叫我好看，頗有事後找我算賬的意圖。
但是我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站在宮境夜的旁邊，靜默不語，只是觀察，不想參與眼前這場氤氳著莫名詭異氣氛的無聲戰爭。
凌艷玉見我如此，眼瞳內的愕然更深，但是眼下卻由不得她深究為什麼，她只能掩飾下所有的不滿跟陰沉，帶著燦爛無比的媚笑，對著宮境夜水袖一劃，美美地甩出恰好的弧度，讓人欣賞美人風姿的樣子。
「王爺，民女剛才失禮了，對不起。」
老者撫著下須，臉帶溫和笑容，隨著凌艷玉的道歉而隨即向著宮境夜拱手一禮道：「王爺，小女年幼，不識禮數，還望王爺大人大量，看著老夫的薄面上，能夠海涵。」
宮境夜藍瞳泛笑，扶起凌艷玉，細細一看，眼波流轉，盈光泛浪道：「凌太師，你真是太見外了，艷玉小姐哪裡有失禮的地方，反倒是貴客迎門，本王遲來招待，實在是本王失禮才對，呵呵——想不到幾年不見，艷玉小姐長得是越來越出眾了，美得連本王都有些驚訝了啊。呵呵——」宮境夜藍瞳內看不出什麼似的，對著凌艷玉的容顏讚美著。
我唇角扯了扯，有些訝然。凌艷玉是個美人沒錯，但是宮境夜當面這麼說，倒是讓我有些意外，因為在和宮王府裡頭，比凌艷玉漂亮一百倍的女子就有一個，那個侍妾叫荷夢蝶，就住在西蝶園內，據說她的美麗，凡是看到的人，都直接呆掉，然後忘記了自己在幹什麼。我雖然沒有見過那個叫荷夢蝶的，但是卻也相信她的美麗，不過即使如她那樣風華絕代的美麗，宮境夜都沒有特別寵溺過，這不得不讓我懷疑他此時的動機。
不過他的話，卻令在場的兩個人眼底都一亮。
「王爺謬讚了，艷玉哪裡敢當啊。」凌艷玉衣袖掩面，似在害羞。但我卻知道，她暗爽在心，因為她傳送給我一個得意的神色。
「美人就是美人，艷玉小姐害羞的樣子更討人喜歡啊。凌太師，你說是不是啊。」宮境夜藍瞳沉澱，似笑非笑地話鋒轉到凌太師的身上。
凌太師臉上保持著溫和的笑容。
「看來王爺很看得起小女啊，那還真是艷玉的福氣啊。若是王爺看得起艷玉的話，那就隨意王爺處置小女好了。」
「那怎麼敢當呢，凌太師，你實在是太看重跟本王的情誼啊。哈哈哈哈哈哈——」宮境夜多掃了一眼凌艷玉，而後突然大笑起來。
而我當下明白了這一場戲的目的，凌太師是來推薦他的女兒的，因為我這個身份的主人已經被貶值了，他需要另外一個女兒，替他拉攏好關係。
也好，這樣的話，我倒是有機會走出這個禁錮的金絲鳥籠了，想到這裡，呵呵——忍不住，我唇角微揚，淡淡笑開。
宮境夜似見不得我樂意，話鋒一轉，將焦點移到我的身上。
「不過太師，本王只顧高興，卻忘記了一件事情了。水凌兒也是太師的女兒，但是現如今，她卻被本王休了，廢除了王妃的頭銜，在這王府裡頭當了奴婢了，本王在想，本王如此做，太師不為凌兒討還公道，卻肯將艷玉小姐送入和宮王府，莫非這是——」
宮境夜的下文沒有說出來，但是就算是一個白癡，也該聽明白他的意思。凌太師是個聰明人，凌艷玉更是一個急性的聰明人。
「王爺休了水凌兒，那是水凌兒做得不夠好，我爹爹又豈會將責任怪罪到王爺的頭上去呢，王爺是多想了呢。」
「是嗎？這麼說起來，本王又覺得太對不起你的姐姐了，艷玉小姐，雖然本王休了你的姐姐，但是怎麼說，她曾經是本王的愛妃，本王總是個重情的人，不忍心看你姐姐因為你而傷心啊，也不想外界的人笑話本王啊，唉，看來，這好事是不成了。」宮境夜幽幽地歎息著，他的眼神偶爾掃向我，似對我有憐惜之意，我卻知道，他是在激起戰爭。
他難道鬧騰得還不夠嗎？
無意爭什麼，他又何必處處跟我過不去呢？我悄悄退下門後，準備閃人，宮境夜卻眸光尖銳，死死地盯著我離去企圖。
我被他盯住，不得開步。
凌艷玉不敢相信事情突然急轉直下。「爹啊——」她想向凌太師撒嬌，卻被凌太師瞪了一眼。
「艷玉。」他的聲音裡頭透著警告的意味，凌艷玉當下也不敢造次。
「王爺，既然如此的話，不如這樣吧，凌兒呢，王爺覺得不好了，那麼讓她回凌府吧，而艷玉呢，就留在和宮王府了，她們姐妹兩個不在同一屋簷下，那麼自然也就不違反了王爺的重情之意了，你說呢，王爺？」凌太師就提議著。
宮境夜藍瞳泛光，雙眉高揚，像是沉思了一會兒，而後抬眸望著我。
「凌兒，你說這樣好不好呢？」
我覺得眼下是個機會，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流露巴不得離開他的表情，那樣只會激怒他。
我只能順著三從四德女子的傳統說著：「凌兒是個卑微的人，沒有權利說好與不好，一切就聽從王爺跟爹爹的安排。」
宮境夜藍瞳一沉，似在隱藏。
凌太師趁此機會笑道：「王爺，你看凌兒的意思，那麼——」
宮境夜卻突然冒出了一句：「凌太師，你知道的，非本王不肯將凌兒讓你帶回凌府，而是，今日開始，水凌兒已是本王的貼身侍女了。若是本王讓你帶回去的話，那麼本王的威嚴——」
凌太師跟凌艷玉當下一愣，貼身侍女？！
凌艷玉對著我的神色大變，那裡極力隱藏著她的恨意，凌太師卻很溫和，他道：「王爺，既然是這樣的話，凌兒當然不用跟我回凌府。只是艷玉她——」
「哦，艷玉小姐當然可以留住和宮王府幾日，讓她跟凌兒敘敘姐妹之情，那也是本王樂見的。呵呵，這樣的安排，太師，你說可好？」宮境夜無意掃了我一眼，我卻知道，他在抗議剛才我的那番話，抗議我的不真誠。
「那是，那是，王爺怎麼說，那就怎麼做。微臣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打擾了，就此告辭。」凌太師完成了目的，自然就功成身退了。
宮境夜也不恭維，淡語道：「那麼太師慢走，本王就不遠送了。」
我以為凌太師跟來的時候一樣，甩也不甩我一眼，就該走了。但是他卻沒有，他離開的時候，竟然走到我的身邊，眼帶憂愁地對我說。
「凌兒，爹爹對不起你，若是你有時間的話，就回凌府，看看你娘，你娘她——她很想你。」他說了這似關懷的話，準備走了。
我卻在他身後突然冒了一句。
「凌太師，走好，還有，告訴你家中的夫人，水凌兒已經死了，活著的是初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