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21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421章
正說著,遠遠的,伊吾路邊的大漠裡起了風塵,那是誰呢?
「史將軍,我沙無痕來了!」
興治五年四月,為解玉門關之圍,唐將宋朝、田布、沙吒利率領六千餘精銳突襲正在圍攻玉門關的尚塔贊,唐軍以少擊多,多路突進,與欲增援甘州的尚塔贊部展開激戰,戰至下午,吐蕃軍人數眾多,漸漸佔據上風,突然風雲突變,沙塵漫天而來,漠北大盜沙無痕率領千餘騎兵冒著風沙突至,宋朝田布又於葫蘆河對岸佈置五百疑兵,尚塔贊不辨真假,以為唐軍大至,率眾落荒而逃,退往金關,玉門關之圍遂解。
五月初,在付出重大代價後,李光顏大軍終於在張掖全殲甘州吐蕃,率領主力趕至玉門關,收復瓜州。尚塔贊率部退回伊州,至此,河西會戰結束,唐軍收復河西。李光顏宣佈了皇帝的詔書,晉陞史敬奉為冠軍游擊大將軍,玉門軍兼豆盧軍兵馬使,史敬奉請以李繼言為玉門軍兵馬使,自領豆盧軍兵馬使。沙無痕、張氏父子以及李、索等沙州有功士紳皆獲得封賞。宋朝、田布、沙吒利皆策勳數轉,留待兵部議功。李誦下詔選拔沙州、瓜州良家子百名赴長安入學,張義譚兄弟皆在其列,入武學。
沙陀在玉門關之戰中傷亡巨大,李光顏本是突厥出身,心憫之,上書為沙陀請歸甘州故里。李誦道:
「朕聽聞沙陀居於甘州不過是廣德後的事情,若是要遷回故里,莫不是要遷回金山大漠中嗎?」
雖然如此,還是分沙陀為兩部,一部居於烏德犍山,以沙吒利為都督,一部仍居於陰山,以朱邪赤心為都督。
六月,圍城半年餘之後,郝玼乘著雨季來臨,在湟水上游築壩蓄水,準備水灌鄯州。不料卻被出石堡城的吐蕃援軍所乘,偷襲得手,唐軍本以為大勢已定,疏於防範,損失慘重,故左武衛大將軍李文通中箭戰死,大將野詩良輔重傷,郝玼不得已率部後撤,遺失軍資無算,廓州也被吐蕃人奪回。所幸起初郝玼、李文通兩部俱穩打穩扎,築下了連綿堡壘,唐軍才得以喘息。鄯州本是隴右節度使駐地,郝玼本待攻克鄯州後再開府建牙,此番大敗,郝玼自覺顏面全無,上書請罪。
朝中清貴聞郝玼欲以水灌城反遭失敗,以為有傷天和,紛紛上書彈劾郝玼,建議以李愬代之,順帶連行台大元帥太子李純也頗受非議。李誦以為不宜以一戰之故擅殺大將,堅持己見,只是免了郝玼副元帥,讓他戴罪立功。郝玼於湟水下游築行鄯州,以顯示自己收復鄯州的決心。又上書認為兩軍各有統帥,不能統一指揮是失敗之因,建議將左右兩路大軍統歸一人統領。朝議以為不可,李誦卻下詔罷左右兩路,將王茂元、李祐、白祖望等部都劃給郝玼指揮,又下令仇良輔、杜敢率本部前往鄯州增援。令李光顏分兵出黑河河谷,從側翼牽制吐蕃軍。李光顏於是下令崔承度領軍出谷。
郝玼連得五路強援,唐軍聲勢重又恢復,休整二月之後,於興治五年九月率大軍再至鄯州。先是於祁連山下大破吐蕃大軍,乘勢再圍鄯州。明年四月,唐軍挖地道,以火藥置城牆下,炸毀城牆,攻破鄯州。吐蕃論短立藏以下戰死者數萬。六月,郝玼盡復隴右,攻石堡城不克,收兵返回,正式開府建衙。
七月,輔國大將軍、左龍武統軍范希朝病死。噩耗傳回長安,李誦傷心痛哭道:
「朕本想克復安西北庭後與軍把盞共飲,不料天不假年,令人情何以堪?」
贈范希朝太子太師,謚忠武,後又改為宣武。
冬十一月,故相,守太保、提舉京師大學堂杜佑逝,享年八十歲。杜佑於睡夢中無疾而終,前一天曾感歎道:
「賈公(賈耽)若地下有知,必羨慕我活到今日了。」
范希朝病逝的時候,李誦還不顧天氣炎熱,親臨范府弔喪。等到杜佑也去了,李誦就有些悶在宮裡了。剛回京的太子奉命去替李誦弔喪。裴度來到紫宸殿奏事,見李誦不樂,知道李誦是為杜佑逝世而難過,便勸慰道:
「杜太保一生功德圓滿,立德、立言、立功,且三子十孫,皆是才俊,陛下理應為他高興才是。」
殿內的炭火生的很高,李誦的心卻如外面的雪地一樣,冷冷地歎息道:
「朕繼位之初,受迫於內臣,此老和范大將軍於朕有護持之功。朕剷除奸宦之後,范大將軍為朕鎮守朔方,杜相公為朕謀劃內政,當年的情景現在還歷歷在目,朕如何能釋懷?朕這兩天甚至在想,此二老先後離朕而去,莫非朕大行之期也不遠了麼?」
慌得裴度慌忙跪下道:
「陛下正值英年,奈何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來?臣言語不慎,請陛下治罪。」
見裴度如此惶恐,李誦反而笑了,道:
「裴愛卿熟讀經史,可知道世上可有不死的帝王?(裴度哪裡敢說?)杜相公的謚號擬好了嗎?」
裴度道:
「正在擬。」
李誦笑道:
「到頭那一日,難逃那一天。所謂長生不老那都是虛無,生老病死才是人生實況,朕雖然是帝王,也難免有那一天。裴愛卿,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你認為他們會給朕加個什麼廟號呢?」
裴度見實在躲不過去了,想了一會,道:
「陛下神文聖武,力挽狂瀾於即倒,中興大唐,開一代盛世,臣以為勉強可以用『宣』。」
裴度的意思是宣宗這個廟號勉強能配得上李誦,卻在內心激盪之下說成了李誦勉強能配得上宣宗這個廟號。李誦倒是也能夠理解裴度這個時候的心情,並不以為忤,反而寬厚地笑道:
「宣宗?這個廟號對朕的評價確實高了。」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他也知道李誦是個寬和的人,不會因言罪人,不過自己心裡卻很是沮喪、惶恐,還帶有一些其他的感情在裡面。嘴裡不住地說道:
「臣失言,臣失言,請陛下治罪?」
李誦當然不會治他的罪。李誦反而很深沉地說道:
「歷朝歷代,總是免不了高祖創業,太宗振興,高宗守成,中宗昏庸,宣宗中興,而後某宗遊戲,某宗昏聵,某宗亡國。宣宗聽起來是個英主,但是朕不想做最後的強音。朕所做的一切,看起來不得了,功業非凡,但是這不過是朕在順應天意,順應民心,順應大勢罷了。朕百年以後,還是叫順宗吧。」
「順宗」是這個身體本來的主人的廟號,既然我借用你的身體建立了功業,成就了我的價值,那就讓我為你的這個廟號翻案,讓你接受後人的膜拜,以慰藉你一生壯志難酬孤獨寂寞的心吧。李誦是這麼打算的,可臣下哪裡想得到裡面有這麼多複雜的關係?裴度聞言一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