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2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42章
這話是好話,這是比喻用得太粗糙了,不過劉辟卻混不在意,反而聞言開心一笑,也不再理會這蚊子,把拂塵往邊上一扔,說道:「那還不是多虧了俱大將軍,他就是知道我在俱大將軍府上,想抓我也沒那麼容易!待劉某返回兩川,必有重謝。」
「呵呵,客氣了。劉使君可是打算返蜀了?」
「正是。某在長安日久,難免有宵小在韋太尉面前搬弄是非,某也要回去早作準備。」
「何時動身?某與楊中尉遣人護送於你。」
「如此多謝俱公了。某待過兩日見過舒王之後便走。某的人馬奉命在驪山等某三日,今日已是第二日,還請俱公派心腹得力人持某的玉牌前去關照,要他們多等兩日,這幾天時時準備,只要出得長安,某便翻越秦嶺而去,皇帝再也捉我不得。」
俱文珍自然滿口答應。二人又閒扯了一會,就各去休息了。
如此連續幾日都無事。俱文珍只是依稀聽說李誦自覺身體已經大好,為學習治國之道,下令翰林學士為他講解歷代皇帝起居注。然後,就是前往各地督麥的皇子大臣紛紛返京。劉辟也喬裝改扮,和俱文珍、楊志廉一起外出在西市一個小酒樓內見過了舒王,雙方一拍即合,言談甚歡。會見之後,俱、楊、劉三人自以為得計,在俱府中擺酒小酌了一番,一個個都喝得醉醺醺地方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朝會,劉辟還在蒙頭大睡,俱文珍就早早起來入宮了。時辰一到,眾大臣峨冠博帶,按班站立,五品以上官員手持象牙笏,五品以下官員手持竹木笏,垂首肅顏,緩步入殿。入殿以後,分列左右,接著靜鞭三響,宮樂大作,皇帝上殿聽政。兩邊官員躬身肅立,皇帝頭戴朝天冠,身著黃袍,腰環龍紋白玉帶緩緩進入太極殿。
黃色在唐朝以前本是上下通用,到唐朝才成為皇帝專用的顏色,唐高祖以赤黃袍巾帶為常服之後,有人提出赤黃色近似太陽的顏色,「天無二日」,日是帝王尊位的象徵。因此從唐朝開始,赤黃色(赫黃)為帝王所專用,黃袍也被視作封建帝王的御用服飾。李誦雖然學習歷史,小時卻很受電視劇影響,對黃色也頗有一種神秘感。當自己穿上赤黃色朝服後,神秘感依舊存在,卻也多了一種莊嚴感,感歎自己終於明白了漢高祖嘗到做皇帝滋味的感慨。
李誦站到龍案後,眾大臣已經合班站立,在司禮官的號令下稽首,山呼萬歲。稽首是「九拜」之一。行禮時,施禮者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於地,頭也緩緩至於地。頭至地須停留一段時間,手在膝前,頭在手後。這是九拜中最隆重的拜禮,常為臣子拜見君王時所用。
歷經了多次朝會的李誦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緊張感,相反舉手投足都從容鎮定,很有君臨天下的氣度,雖然手依然會顫抖,但是聲音中卻多了一種從沒有過的威嚴:
「眾卿平身。」
「謝萬歲。」
眾大臣紛紛起身,又分兩班站立。李淳等皇子站立左右前列,杜黃裳、杜佑、鄭珣瑜、高郢隨後。
李誦放了李忠言七天假,留苟勝在身邊服侍。此時苟勝上前朗聲道:
「諸臣工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宰相杜黃裳率先出班,上奏今年督麥諸事。接著杜佑出班,匯報今年夏季各地糧食產量,以及稅收情況。自楊炎實行兩稅法後,朝廷收入大漲,貞元以後又少戰事,朝廷財富積余甚多,今年雖然免除關中賦稅,收入仍然足夠一年開支,李誦大為滿意,嘉獎誇讚了杜佑幾句。
接著兵部匯報今年防秋計劃。防秋是代宗首創,每年秋季調集軍中強健彙集京西,防備吐蕃劫掠。這已是多年形成的制度,只是今年薛盈珍一事後,皇帝重視軍隊,曾有一次突然駕臨北苑軍營,對軍中懶散風氣極為不滿,撤掉了那一軍的軍將,並決定今年防秋調駐京神策軍和關中他處神策軍換防,往前線去見識一番,宰相們都表示贊同,范希朝、李願、高崇文等大將也沒有異議,俱文珍等當時和皇帝正處在蜜月期,也未多想,就同意了。
當時皇帝本意是調孫榮義的右神策軍出京,為防止軍心浮動,特意決定多加賞賜,並言明防秋結束就調回長安,有軍功必升賞。誰料楊志廉眼饞,求俱文珍遊說,換成了左神策軍出防。為此孫榮義還和楊志廉鬧了一番。俱文珍近來事多,本來已經把這事忘在了腦後,現在聽兵部提起,馬上頭腦一緊張,後又想起調入長安的也是自己的心腹,才把心放了下去。
此事是皇帝和宰相們早就商議好的,故而也沒有花費太長時間。接著就是王叔文上奏,道今年風調雨順,財政良好,足夠數年之用,新君登基,恩德理應澤披四方,請求免除各地百姓歷年欠稅五十二萬六千八百四十一貫(錢)、石(糧)、匹(絹)、束(絲、草)。此事引起了一番熱議,中書侍郎武元衡以為今年依然減免了關中及各地賦稅,朝廷收入大有減少,積欠可以減少不當免除,但是吏部侍郎韋執誼、左常侍王伾、翰林學士凌淮、侍御史裴度等卻表示贊同王叔文,廣陵王也贊成王叔文,道:「厚待蒼生。」但也有的大臣擔憂如此形成慣例,百姓抗稅拖欠會成為常事,對這種不知民間疾苦的大臣,李誦予以了明確的鄙視。
於是在杜佑點頭說可行後,李誦就下令鄭絪草詔。接著廣陵王上奏,匯報此次鳳翔督麥見聞,談及鳳翔將士忠勇勞苦,數度哽咽,請求皇帝賞賜犒勞鳳翔將士,李誦當下應允,並決定以廣陵王為正使、勞軍鳳翔宣慰諸軍。以左金吾衛大將軍袁滋為副使,韓泰、劉禹錫、陸淳等從之。
對這些事情俱文珍不感興趣,他關心的只是自己的權勢,連續幾日和楊志廉劉辟密談至深夜,休息不好,站在太極殿裡,俱文珍有些神思恍惚,可是猛然間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讓他不禁渾身一激靈,睡意全無。
原來議定勞軍鳳翔一事後,新任京兆尹王權上奏:「臣啟奏陛下,昨日有人匿名投書舉報,下午在西市某酒樓發現了前幾日逃脫的劍南西川度支副使劉辟的蹤跡,京兆派出人手捉拿時已不見了蹤影,據酒樓掌櫃夥計形容,果然下午有一客人五短身材,略帶南音。那書信上說,劉辟依然勾留長安,寄身在長安縣某坊某權貴府中,此事臣不敢妄斷,請陛下聖裁。」
俱文珍心頓時懸起,眼光向上斜視,看李誦是何反應。
李誦聞言果然大怒,道:「竟有此事,真是好大的膽子!他在何人府上?可經查實?」
王權卻唯唯諾諾道:「此人是匿名投書舉報,只說在長安縣某坊,並未說明在何人府上,臣無法判斷其真偽,貿然搜索又大不妥當,此事重大,臣不敢隱匿不報,故而,故而請陛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