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初露 第八十一節 土著 文 / 瑞根
第八十一節土著
略略幾個起落,趙井泉就已經深入到了通天溝的腹地,這裡的雲霧已經淡薄了許多,即便是距離地面的十丈高處,雲霧也開始漸漸淡去,倒是一抹潮濕的水汽讓人感到耳目一清。
通天溝是一道不太規則的溝谷,黃皮子、胡筱靈和水貂子以及後續陸陸續續從青華山迷魂谷裡前來的一干精怪們都還是在這裡定居,包括胡筱靈的摯友——鹿精鹿純子,花妖梅雪,不過讓趙井泉頗感欣慰的是黃皮子居然還「招安」了那名「土著」——那只灰鼬。
趙井泉身形一落入谷中,那名身著一身灰布土衫的小老兒便從一處土坡下的灌木林中笑吟吟的迎了上來,「趙先生來了?」
「老灰,氣色不錯嘛,唔,聲音雖然還有些怪異,不過至少我能聽明白了,怎麼樣,感覺如何?」趙井泉上下打量了一下灰衫小老兒,說實話,這傢伙還真的和黃皮子有些掛像,只不過趙井泉倒是覺得比起黃皮子來多了幾分親善儒雅,也沒有黃皮子那份猥瑣味道,不過總體感覺還是一樣,就是土味兒,無論穿大褂長衫,還是勁裝短服,都脫不了那個土渣味兒。
趙井泉覺得可能這多少和他們長期習慣於洞穴生活有關係,受地氣影響太大,這也是他們的優勢,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有對與地土有關的物事有著天然敏銳的感知能力。
灰衫老兒臉色一正,頗為鄭重其事的向著趙井泉一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趙先生,灰飛能得趙先生不嫌,指點大道,便是結草啣環,也無以為報。」
趙井泉微微一怔,見灰衫老兒態度誠摯,眼露感色,笑了起來,「我本欲不受你這個大禮,但是又擔心你心裡放不下,也罷,我就受你這一禮。」
灰衫老兒大喜,他雖然在黃皮子的引薦下拜見了趙井泉,趙井泉也指點了他一些煉化奧義,但是趙井泉來通天溝時間並不多,來時也更多的是與其他青華山過來的幾位交談,他並無多少機會與趙井泉單獨見面,甚至還沒有得到趙井泉正式承認。
之前他尚無口說人言的本事,所以有心也只能乾著急,這兩個月來,他終於煉化逾關,能以人言表達思想,所以今日知曉趙井泉可能要來通天溝,便早早在溝前候著,便是想要借此機會一來表達自己內心感激之情,二來也是想要有更多的機會與趙井泉相處,獲得趙井泉的認可。
灰飛之名也是趙井泉信口道出,這灰鼬也就大大方方接受了,據趙井泉稱這是取自人類某詩詞大師「檣櫓灰飛煙滅」這一經典名句中。
「看你的氣色,這兩個月怕是相當用功吧?也不宜急於求成,幾百年都等了過來,難道說還不能熬過這幾年?」趙井泉細細端詳了一下對方,然後才起步前走,「欲速則不達,你們有得天獨厚的丹息蘊藏,幾百年來服食各種天材地寶,骨質經脈都有很好的基礎,靈氣蘊涵充盈,關鍵在於如何煉息化氣入神,這是關鍵,前期可以靠下苦功來彌補,但是到了後面,就越注重歷練中來尋求感悟,尤其是那種在無意間的偶有所得的感悟最是重要。」
灰衫老兒幾乎是豎起耳朵聽著,深怕漏掉了一個字,黃皮子和那個九尾天狐都已經跨越了煉息高段期,直等到最後一關的機遇來臨了,灰衫老兒也知道自己還不能與黃皮子和九尾天狐相比,他們已經有幾近千年道行,只不過就是遲遲不敢去搏那一關,現在跨越了煉息高段期,也就意味著他們自己已經有了相當把握來渡劫,這其中有很大因素就是源於眼前這個年輕的修道者。
有時候往往就是這樣一個機遇就能擺脫那天命的束縛,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是黃皮子在和自己論道時無意間的感慨之言,灰衫老兒深以為然。
如不是這個人類修道者對黃皮子和九尾天狐他們的垂青,可以想像得到他們的命運也就在某一日天劫來臨,化為塵埃灰燼,與草木同朽。
那麼現在命運似乎也眷顧到了自己頭上了,如果不是這個青華門要到天壇山建下院,如果不是這個人類修道者對於像自己這樣的精怪沒有其它人類那樣的偏見,自己也遇不上這樣的機緣,但是既然遇上了,那如果辜負了這份機緣,那就連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了。
「灰飛受教了,只是灰飛空誤數百年,直至今時才能得趙先生點撥,實在有些難以自抑。」灰衫老兒恭恭敬敬的道。
「把握一個度,直覺最重要,你覺得你可以,那麼你就可以,反之,你就需要靜心養氣,隨遇而安。」趙井泉盯了對方一眼,告誡道。
二人就這樣一邊閒談一邊漫步,從接到趙井泉到池沼暗瀑邊,短短不足數百米,灰衫老兒便是一刻也不得停息,幾乎是走一步問一句,將自己這段時間修行煉息中所遇到的疑惑和問題一一道出,以求甚解。
眼見得便已經到了湖沼邊上,灰衫老兒腳步稍稍一緩,「趙先生,灰飛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趙先生可否應允?」
「哦?」趙井泉訝然,他對著灰鼬的領悟能力還是相當讚許的,而且這傢伙表現得相當通時務知進退,照理說不該再有什麼非分要求才對,「請說。」
「呃,趙先生也知道這天壇山雖為號稱第一洞天福地,但實際上在大晉替代前朝之後便將此山封禁,致使本山靈氣內斂,我等只能在夾縫中苟延殘喘,但是這數百年來此山似我等苦苦精修不願放棄者亦是不少,他們與我亦是舊識,我能得先生垂顧掙脫窠臼束縛,本該知足,但是念及昔日舊識還在開化階段苦苦掙扎,委實於心不忍,便斗膽想要替他們求上一求,請先生能夠撥冗指點他們迷津,讓他們也求個出身,得個造化。」
灰衫老兒站定,一臉淒苦之色,目光中亦有瀅瀅淚水,顯然是觸及到了昔日的痛楚之處,看得趙井泉亦是黯然,只不知這傢伙表現是真是假,是自己一時感觸而發,還是受了黃皮子他們的指使來找自己苦求,不過趙井泉估計還是後者居多。
未得自己的許可,黃皮子他們是不敢擅自開這個口子的。
如黃皮子他們這樣的精怪,每個人的開化原因各不相同,而且他們底蘊和修行歷程也不盡一致,大多在煉化階段便停滯不前,而過不了煉化關,便只能眼睜睜看著天劫期的到來,而過了煉化關便可以覬覦造化之境,一逾天劫關,便可得大造化,步入天境。
眼前這灰鼬自己也是黃皮子的苦苦哀求之下才算答應,當日就為其診脈觀內過,然後還要煞費苦心的為其量身考慮內息煉化的途徑,這其中取捨也是頗費考量,不敢說殫精竭慮,但是既然應允了人,便要做到家,這也是趙井泉為人處世的原則。
見趙井泉沉吟不語,灰衫老兒也不敢吭聲,只是躬身垂首等待。
「老灰,若是我斷然拒絕,顯得我這個人心性冷酷不近人情,只是你也知道我事情不少,而且你也清楚若是我答應下來,便一定要做到,而如你一般,每個人在修行煉化上的階段不盡一致,加之你們先前的境遇各不相同,體質氣息也是迥然各異,那相當於我需要花上大量時間來替你那些所謂故交們來一一診視分析,然後才能作出判斷來提出方略,我擔心我自己沒有那麼多精力來做到這一點,所以我不敢隨意應承。」
趙井泉想了一想,「何況更重要的一點,你清楚作為人類和你們精怪在我們人類世界中是不太贊同有所交織的,我能指點你,那也是因為皮子老黑他們,而他們曾經救過我的性命,若是這種情形擴散開來,被外人知曉,我想我可能會有很大麻煩啊。」
「先生,若是後面這個原因,灰飛願以性命作保,絕不會有任何洩露可能。」灰衫老兒跪伏在地。
趙井泉皺起眉頭,「老灰,你起來,我只說不敢隨意應承,你這般作態,讓我很不高興,我倒是真需要考慮考慮了。」
灰衫老兒一聽趕緊爬了起來,捋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先生,天壇山方圓百里,我等雖是禽獸精怪,但也知曉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的道理,先生若是能開恩點撥一二,讓他們有個出身,那也是無上功德啊。」
「老灰,你倒是生得一張巧嘴,我還真沒有看出來你們鼬類在這方面頗有天賦啊。」趙井泉笑了起來。
「讓先生見笑了,灰飛也是一時情不自禁,念及往日種種,才有如此失態之行,還望先生恕罪。」灰衫老兒又是躬身一揖。
「行了,這事兒說到這裡吧,你把你那幾個所謂故交帶來我看看再說吧。」趙井泉對此並無反感,能夠多一些機會來瞭解精怪們的內息調適規律,也對自己在修行上的探索很有幫助,尤其是對於自己的靈覺感應大有裨益,眼下趙井泉自信自己的靈覺感應已經絲毫不亞於已經步入天境中段的鶴鳴,這也是得益於自己在分析揣摩精怪們內息規律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