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初露 第六十五節 一搏 文 / 瑞根
第六十五節一搏
趙井泉的一席話讓三人都是心潮澎湃,起伏不定,難以自抑,這一席話就像為他們有些懵懂混沌的世界打開了通向另外一個未知世界的大門,他們可以不再局限於苦苦為應劫而掙扎,一句跨越天界之門只不過是萬里修道第一步,天境也許只是一個最低的起步台階,還有無限廣闊燦爛的世界在門的那一邊等待著自己。
「小六,這真的可能麼?」良久,老黑才悠悠的問出一句,這似乎也代表著有些茫然和迷惘的另外兩人的心聲。
「老黑,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自欺欺人,你覺得蟄伏二十年的修煉就可以讓天師道一下子凌駕於大晉六大宗門之上麼?六大宗門哪一個不是百年積澱,即便是朱門也是數代英才的厚積薄發方能有今日的碩果,天師道縱然有這樣那樣的機緣因果,但是決不可能無中生有。你也看到了,蒙太奇和赫連勃勃的實力實際上已經超越了六大宗門中的頂級人物一個境界層次了,赫連勃勃可以以一己之力力扛二人,蒙太奇可以輕而易舉壓倒我們六大宗門幾乎任何一個天境強者,兀突便是偷襲開陽子得手,但是在他們這個層面,哪一個偷襲能一舉得手?」
趙井泉如抽絲剝繭,信手拈來,娓娓道來其中奧妙:「北狄人的異軍突起決不僅僅是所謂隱藏之深那麼簡單,這中間自然有運道的變數在其中,天道運行,氣運輪轉,這中間的奧秘不是你我隨便能明白,但是有一點我們要明白,天命不可違,順命則生,逆命則亡,我們都必須要遵循這個規律。」
「小六,你也別說得太過深奧,我們只想知道一點,那就是天地元鼎真的將要傾覆破碎了麼?」黃皮子嘶啞著嗓子道,兩撇鬍須卻是微微顫抖。
「就目前的種種徵兆來看,已經很明顯了,不僅僅是我們人類,其他種族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那頭青蛟為什麼會突兀的加入到北狄人那一邊,他在東海晃蕩數百年,從未摻和到我們人類之間的爭鬥中來,為什麼現在要突然跳進這個局裡?」趙井泉聲音很輕,似乎在探索著什麼奧秘。
「小六,若真是如此,我們該當如何?」還是胡筱靈更為爽利,逕直問及核心問題,「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樣做?我們覺得跟著你也許能夠找尋到一條更為適合我們的路。」
「對,小六,終究來這世界一遭,便要追求一個更璀璨的人生,我們都清楚這人世間混沌迷茫,若是可以的話,我們便想要跟著你走這一遭!」老黑幾乎是從牙縫中一字一句的擠出這幾句話來,「無論前面是水是火,我們都想要搏這一把。」
「就為了那個連我自己都還不明確的目標?」趙井泉似笑非笑的睃了三人一眼。
「無他,我們信任你,便是如此簡單。」老黑看了看胡黃二人,斷然道。
趙井泉看了看三人,三人都是一臉決然,趙井泉便微微點頭,不再言語。
晉陽。
三晉之陽,天下名都,始稱晉陽。
厚實的城郭牆樓在暮靄中泛出一種獨有的青灰色,沉雄厚重之意讓整個天空都變得壓抑起來,飛簷角樓下,兩名持戟武士站在城頭上,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灑落下來,讓兩名輪廓分明而又眉目生動的武士顯得那樣剛勁雄健。
太明宮的鐘樓灑落下來的影子顯得那樣孤獨,唯有偶爾經過的宮人,才讓這片靜謐之地多了幾分生氣。
「陛下,您真的決定了?」方正寬闊的面膛上多了幾分憂思,隆準鷹眉下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眸給人一種足可信賴的沉穩大氣,雖然只是一身很樸實的紫袍,但是肩頭微微一聳,那股昂然氣勢便油然而生。
「定中,大晉立國三百多年,風風雨雨走到現在這一步,莫非你我還要相信那虛無縹緲的定數之論?便是天道真有定數要我大晉亡國,也絕對與此舉無關,你比我更清楚這一點。」坐在前面雕花錦緞軟面長椅的男子有些慵懶悠閒的抬起目光道:「姬家顛簸這麼多代,是不是也真的再無血性了,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方面紫袍男子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陛下,平衡之局是最符合各方希望的,可是您要想打破……」
「夠了,定中,是我想要打破這個平衡之局麼?如果上蒼沒有給我們這一個機會,我不會心生異念,但大晉之土若是被蠻族所吞噬,我日後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悠閒男子話雖然說得很重,但是語氣間卻半點嚴肅之意皆無,談及見列祖列宗之時,甚至很還有點笑意,有點自我調侃的味道。
方面紫袍男子注視對方良久,對方在他精光湛然的目光下絲毫沒有反應,依然是那樣隨意自在。
都說這位皇帝陛下是姬氏皇朝歷屆皇帝陛下最為放蕩不羈的一個,但是他卻知道這個傢伙荒誕不經的背後隱藏著太多的苦楚和無奈以及不屈的野心。
三公卿家族給姬氏皇族帶來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以至於每一任皇帝陛下都不得不讓自己隱藏在假面具下,久而久之假面具就漸漸的融入到了真實的生活和性格中去了,一代復一代,如果說姬氏皇族子弟們最為突出的個性是什麼,毫無疑問就是隱忍了,但是隱忍卻一樣未能為姬氏皇族換來真正的機會,因為三公卿家族從未放鬆過對姬氏皇族的警惕,任何一點異動都會引來他們的關注。
但是這一次的確是一個機會,鷹揚軍前所未有的獲得了走出晉陽的機遇,雖然看起來鷹揚軍離開似乎讓整個京都變得空虛起來,但是陛下看得很準,在目前這種情形下,就算是京都無一兵一卒,三公卿家族也不敢有任何不軌行為,北狄的大舉入侵,西戎戰事如火如荼,都讓整個大晉如同煮沸的滾水一般,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甚至他們還只能放任皇室的一些舉動,避免激化矛盾。
皇帝陛下捕捉這些機會的手段的確無人能及,或許這也是在北狄戰事一起時,他就在籌謀此事了吧?
「陛下,你真的覺得鷹揚軍可以……」方面紫袍男子有些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即便是在面對魏武穆的咄咄逼人和韓崇德陰冷如蛇的目光下他都從未有過半絲壓力,但是現在他卻真的有點讓人壓抑的負重感。
「定中,我不是說過了麼?你不必背負太多的壓力,這是我的決定,我確信,再糟糕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我早就說過,我寧願要哪怕只是一個州可以做主的土地,也絕不願意坐在這高高的龍椅上,但是卻不得不低眉順目的看那些傢伙的眼色行事,這種滋味我已經膩味透了,我要改變這一切,可能會失敗,哪又怎麼樣?」
神態慵懶的男子身體幾乎要仰躺在長椅上了,姿態顯得更加放肆,一雙細長靈巧的手指豎起來,似乎在細細品鑒一具藝術品,目光中卻是如黑暗中吐信毒蛇般的陰冷。
「鷹揚軍存在的目的是什麼?是捍衛姬氏皇族表面上的存在麼?你覺得有這支鷹揚軍就可以確保他們不凌駕於皇權之上麼?沒有,半點作用沒有,甚至我覺得這更像是一種變相的侮辱,所以,我覺得鷹揚軍擱在京都毫無意義,我甚至想過裁撤掉它,至少可以讓他們更放心。」
「但是現在上蒼既然給了我這一樣一個機會,哪怕成功的可能性依然很渺茫,但是如果你不去嘗試,那就半絲機會都沒有,至於說一座所謂蘊藏著氣運小有名聲的山嶺而已,姬氏皇朝若是因為這一座山而更迭的話,那還不如讓我自己來把它埋葬了更好。」
如此狂悖的言語也只能出自眼前這一位嘴裡,方面紫袍男子唯有苦笑以對,但是他得承認對方所言乍一聽是如此刺耳句句誅心,站在他的角度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是這樣深刻而又發人深省。
養在京都的鷹揚軍就像一隻從未真正捕獵過的獵犬,的確沒有多少意義,僅靠這樣一支鷹揚軍是永遠無法和久經沙場的龍驤虎衛以及飛熊軍抗衡的,也正是如此,三公卿家族才會聽任鷹揚軍在京都駐紮,如果不是這樣一次機會,也許鷹揚軍就會一直這樣像一條寵壞了獒犬那樣懶洋洋的匍匐在主人腳下,看起來威風凜凜招人喜歡,但是卻是永遠無法派上用場。
若是有機會,那邊要不惜一切代價將這種可能性發揮到最大,與其這樣慢慢淹沒下去,不如悍然一搏,這就是他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