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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686章 貞武的態度 文 / 塞外流雲

    聽的方苞這話,馬齊不由微微皺了下眉頭,方苞這是暗示貞武,既然要大力推行新政,必定要一改康熙之前的以寬為政,大刀闊斧的整飭吏治,可如今康熙仍然健在,貞武御極之初便改弦易轍,不僅得罪全天下官員,而且得罪全天下的縉紳,極易遭到非議,更有可能引起朝局動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裡,他謹慎的說道:「皇上,新政實是利國利民,奴才亦是期盼能盡快推行天下,然事關國策,不得不慎而又慎,奴才竊以為,目前實非大張旗鼓試行新政之機,太上皇曾一再叮囑,治大國如烹小鮮,奴才懇祈皇上三思。」

    「皇上。」方苞從容不迫的說道:「微臣竊以為,新政觸及天下所有士紳利益,不論何時推行,阻力皆不會小,但是,新政惠民,只要宣揚得力,百姓必然是極力擁戴的。

    然曉諭百姓之職主在州縣官員,新政亦同樣侵害州縣官之利益,他們豈會盡力宣揚新政之益處?惡者,甚至會有意歪曲,是故,欲推行新政,必要整飭吏治,微臣竊以為,整飭吏治,推行新政務必合二為一,百姓不亂,士紳縱想為惡,亦無能為力。

    另則,今年北方春旱,皇上已免除北方各省賦稅一年,正是大力推行新政的大好時機,懇祈皇上三思。」

    不是還有京報嗎?如今京報已經發行到各縣,一轉念,貞武便不由啞然失笑,這年頭,除了士紳,可沒有幾個百姓能夠識字,即便是有京報,亦是枉然,方苞這話說的甚是有理,百姓不亂。士紳就亂不起來,這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沒必要瞻前顧後。

    聽的方苞這話,揆敘不由心頭大喜,忙緊跟著道:「皇上,這兩年移民澳洲,山西百姓響應者眾。規模亦是逐年加大,不少略有薄產之民亦相繼加入移民之列,縉紳所掌握之田地越來越多,新政試行越拖,則難度越大。」

    「這是以偏概全。」馬齊立即駁斥道:「澳洲移民如今止於北方數省,新政卻是全國推廣,豈能一概而論?縱觀歷朝歷代,推行新政,無不如履薄冰。鮮見急功近利之舉,奴才懇祈皇上暫時緩上一緩。」

    聽的眾人爭執不休,貞武對各人的心思已是大致有所瞭解。揆敘這是希望新政在山西全省推行,如此,他這個暫署的山西巡撫就是試行新政的第一功臣,這是比根治太原城水患更大的功勞,而且日後在全國推行新政,亦極有可能由他主持數省之地,有利於他入閣。

    方苞先是不贊同,擔憂清理虧空,整飭吏治影響新政推行。在揆敘表態之後,他立即轉變態度,極力支持,這是想將揆敘推出來做試行新政的惡人。

    馬齊極力要求暫緩清理虧空,整頓吏治。是擔憂操之過急,引起局勢不穩,他這是著眼於大局,而王掞則是擔憂就此將山西虧空之事輕輕揭過,會導致吏治更加敗壞。增加日後的整飭難度。

    默然半晌,貞武才開口道:「馬齊留下,其他的跪安吧。」

    聽的這話,方苞心裡不由一喜,忙跟著王掞、揆敘行禮躬身退了出去,待三人退出,貞武斯條慢理的呷了幾口茶,才看向馬齊道:「秀水,沒有外人,你儘管直言,如今,誰還能危及朕的安危?」

    馬齊沒料到貞武竟然問的如此直接,不由微微愣了一下,貞武登基雖然只有一年,但他的底子厚,登基之前便有十四黨,有海軍,這一年時間,他又將禁衛新軍壯大了起來,而且一舉收繳了下五旗兵權,將八旗兵權統於一身,如今誰能危及到他的安危?

    唯有一人,康熙!康熙雖然中風,但神智清醒,其主動提出移駐熱河避暑山莊,便是明證,貞武若是推行新政弄的官員士紳怨聲載道,以康熙的威望和人脈,要奪權可謂是輕而易舉。

    不過這話,就算借馬齊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出口,開什麼玩笑,離間天家骨肉親情,可是等同謀逆大罪,那是足以株連九族的。

    微微沉吟,馬齊才躬身道:「皇上,清理虧空,整飭吏治實為一體,清理虧空,必然要追賠,要罷官,甚或是籍沒家產,不僅是衙署,還有原籍亦要查封,如此才能徹底追還虧空,如今從京師到地方,但凡主官或是有權之官吏,鮮有不虧空者,若是大張旗鼓清理追賠虧空,必然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以致朝野上下動盪不安。

    再則,推行新政,侵害的不僅是士紳利益,同樣也侵害官員利益,官員在籍便是士紳,漢員如此,滿員亦是如此,京師王公勳貴誰個不是良田千傾?推行新政,可以說是得罪滿朝文武大員和全天下的士紳。

    誠如方苞所言,新政惠民,百姓會極力擁戴,不過,百姓擁戴又能如何?百姓對皇上最大的支持便是安分守己,如此而已。

    太上皇以寬為政多年,深的人心,皇上御極之初便清理虧空,整飭吏治,推行新政,進而是追賠,罷官,抄家,自然會予人誤會皇上要改寬為嚴,皇上之前耗盡心力為官員加餉加俸,增加福利之種種舉措皆將付之東流。

    不僅如此,奴才更擔憂士紳官員聯手結黨全力反對,如此,後果則不堪設想,皇上,官員士紳才是大清的根本,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吏治敗壞,虧空嚴重非是短期形成,亦非是一場狂風驟雨,便可吏治清明,緩上一年兩載,並無大礙。

    於皇上而言,緩上一二年時間亦是大有裨益,二年時間,海軍在歐洲、非洲、美洲、澳洲皆可取得長足的發展,禁衛新軍亦可傲視八旗綠營,奴才懇祈皇上三思。」

    聽的馬齊說完,貞武半晌無語,馬齊這話說的不算隱晦,他若是改寬為嚴,大張旗鼓的清理虧空,整頓吏治,推行新政,弄的朝野不寧,人心惶惶,弄的滿朝文武大員人人自危,弄的全天下的縉紳群起攻之,說不定就有人起心請回康熙這尊大神來壓他。

    緩上兩年再開始整頓,對他而言,自然是最為穩妥的,他何嘗不知,可山西的虧空如何處置?難道置之不理?

    默然半晌,貞武才沉聲道:「秀水這番話可謂是肺腑之言,亦是老成謀國之言,朕亦想緩上一二年,從容不迫的整頓吏治,推行新政。」說到這裡,他不由輕歎了一聲,才接著道:「噶禮調離山西之時,已經抹平了山西所有的虧空,朕亦未料到不過短短六年時間,山西的虧空又會如此嚴重。」

    「皇上,奴才妄自揣測,噶禮當年所謂的抹平虧空,怕僅只是停留在賬面上。」馬齊沉吟著道:「噶禮本身貪賄,地方官員應付虧空檢查又皆是經驗豐富,手段繁多,抹平一省虧空云云,實難盡信。」

    貞武微微點了點頭,神情凝重的說道:「山西虧空可能比朕想的更為嚴重,若是不徹查,秀水,你想想會是什麼後果?」

    馬齊聽的一愣,轉念間就反應過來,還能有什麼結果,山西官員定然是要想方設法的填補虧空,指望這些官員從自個腰包往外掏銀子,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有些虧空可能還不是他們拉下的,他們憑什麼掏自個腰包填補,唯有一個可能,拚命的盤剝壓搾百姓以填補虧空。

    「百姓的日子過的很苦,朕這幾日微服私訪,在河堤上親眼目睹過民工的吃食。」貞武語氣沉重的緩緩說道:「朕花費了上千萬兩銀子賑濟災民,他們卻仍然是吃糠咽菜,這還是青壯的吃食,老弱婦孺的可想而知。

    若是任由這些個官員再肆意壓搾,以填補虧空,朕擔心會出大事,山西不僅是易守難攻,而且這片地裡至少埋著上億兩的白銀,一旦出事,後果才真是不堪設想。」

    馬齊聽的心裡也是一驚,山西老摳雄甲天下,這可不是虛言,山西這片地方埋藏在銀窖的銀子不說上億,幾千萬是怎麼都有的,一旦激起動亂,後果確實難以預料,就算平定下來,大清亦會元氣大傷,難怪貞武要鼓勵晉商創辦票號,難怪他傾向於大力清理山西的虧空,原來他是從這個角度來考慮的。

    微微一頓,貞武便沉聲道:「山西虧空必須堅決清理,但凡存在虧空的官員一律停職,先著滯留各縣的監生主政,再著吏部從侯缺的官員中選拔德才兼備者盡快赴任,監生中有表現優異者,亦可破格提拔。」

    馬齊憂心忡忡的道:「皇上,自開年以來,地方官員皆在觀望朝廷風向,年初嚴懲京師倉場營私舞弊案,已令地方官員開始想方設法的填補虧空,如今又大張旗鼓的徹查山西虧空案,奴才擔憂會引發官場恐慌,進而引起官員不擇手段的壓搾盤剝百姓,以致民怨四起。

    如今江南又正在推行攤丁入畝,若是被心懷不滿的士紳加以利用,必然是朝野動盪,官民不寧,皇上能否暫緩一下,召集奴才等再商議,看能否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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