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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670章 驛站 文 / 塞外流雲

    縱馬馳聘自是快意,然在馬背上顛簸幾個時辰,特別又是在烈日下,即便是騎乘再好的駿馬,那也是受罪,貞武久未騎馬,下的馬來,頓覺大腿內側的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內側的油皮磨破了。

    一見貞武走路的姿勢,胤哦不由暗笑,他在順義大營,日日不離騎乘,這點子顛簸,倒也不算的什麼,進入驛站稍事洗漱之後,他便湊上前道:「皇上,這日頭毒辣,不如乘車趕路,也慢不了多少。」

    呷了幾口涼茶,貞武才笑道:「不礙事,難得有機會鍛煉。」說著又道:「我是貝勒,你是貝子,這稱呼該改改了。」

    「貝勒爺說的是。」胤哦忙笑著道。

    領侍衛內大臣富爾丹這時躬身進來道:「主子,驛站裡備有西瓜,都是浸泡在井裡的,是否先用個西瓜解解暑?」

    「不必了,休息後再用。」貞武說著看了富爾丹一眼道:「吩咐下去,不准喝井水,讓他們都喝涼開水,以免水土不服,叫兩名三等侍衛在跟前侍候就行,你們事多,不必在跟前站規矩,另外,把這裡的驛丞叫來。」

    驛丞宋應星此時正在後院忙的不可開交,這些人雖然只在這裡打尖,但他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茶水、瓜果、飲食,一應都是按最好的上,馬匹的草料豆餅,以及給馬匹飲水洗刷,他都是親自張羅,生怕有絲毫不周之處。

    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實是因為這位貴人的陣勢大的嚇人,他估摸著,至少也的是貝勒郡王親王一級的,那可真是拔根毫毛也比他腰身粗。一言能決他生死的主,他自然是如履薄冰。

    「驛丞!誰是這裡的驛丞?」突然傳來的一聲吆喝將宋應星嚇了一跳,抬頭見是一名護衛裝束的人在問,他忙穩下心神,一溜小跑到跟前,就地紮了個千兒道:「下官宋應星,南關驛站驛丞給大人請安,大人有何吩咐?」

    那侍衛上下打量他一眼。這宋應星年紀約莫在三十左右,生的一臉和氣,看著倒也機靈,微微沉吟。他才道:「你好福氣,主子要見你,跟我來吧。」

    宋應星聽的卻是一愣,見我這個不入流的驛丞做什麼?難道有什麼不周之處?但這好福氣何解?他忙站起身來,套著話問道:「大人。可是有不周之處?懇請大人點撥一二。」說著,便自袖中抽出一張十兩的銀票,不動聲色的遞上前去。

    那護衛卻是一手攔開,笑道:「你別害爺。如實回話便是。」

    不收銀子?如今還有不收銀子的護衛?是不是嫌少?宋應星微微怔了一下,才道:「大人高潔。不知貴主子如何稱呼?下官是否換身袍服再去。」

    「你稱貝勒爺便是。」那護衛含笑道:「別磨蹭,走吧。」

    貝勒爺?宋應星一陣疑惑。一個貝勒爺出京能有如此大的陣勢?這是什麼貝勒爺?一路趕到正院門口,看到門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警戒森嚴,他不由大為緊張,在被仔細檢查了兩次之後,他才得以跨進院子。

    被人引入正廳之後,他感覺整個後背都是涼颼颼的,他也不敢抬頭亂看,低著頭上前打千兒行禮,道:「下官宋應星給貝勒爺請安。」

    見他頗為緊張,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語調輕鬆的道:「我在此停留時間有限,召你來是為瞭解下此地民情風俗,涿州之地,人傑地靈,聽聞亦是沖衢要道,南關驛站日常差務應相當繁瑣吧?」

    見貞武語氣和藹,聲音聽著也年輕,又是問些無關癢痛之事,宋應星不由暗鬆了口氣,估摸著對方應該是身份頗為顯要的宗室子弟,初次出京,當下,他便有心賣弄道:「回貝勒爺,由此往南,不足十里,官道便一分為二,一條往南,一條往西。

    由此往南的驛路,經鎮安寺、半壁店、南皋店、三家店、方官、衣巾店、北三里屯,進新城北門,出新城南門,經南五里屯、十里鋪、十三里鋪、高橋、白溝折向東南到雄縣。出雄縣城經十里鋪,趙北口、棗林莊、鄚州、任丘到河間府。又從河間經阜城、景縣進山東德州、濟南府。由濟南府南下江寧府、杭州府進福建。

    由此往西的驛路,經莊頭村、包子鋪、下坡店、夏辛店、松林店、義合店、高碑店、定興、安肅到保定府。又南經正定府、彰德府、邯鄲、洛陽。由洛陽往西有入潼關進陝、甘的驛路,洛陽往南經南陽到襄陽。由襄陽往西逆漢水上行至漢中,然後南下到劍閣進四川。由襄陽南下荊州、常德。由常德可南下兩廣,可西入雲、貴。

    不論南來北往,皆要經過南關驛站,每日裡往返官員接連不斷,驛站的規模一是越來越大,自然差事也頗為繁瑣。」

    貞武和胤哦都未料到此人竟然是如此善談,聽的他將兩條驛道上的驛站如數家珍,不由莞爾一笑,微微沉吟,貞武才道:「一路過來,聽的驛站驛丞抱怨,往來官員常有越矩索要車馬之事,可是有的?」

    聽的這話,宋應星不由警惕的覷了貞武一眼,見其身著石青色四爪蟒袍,確實是年輕,不過二十出頭,心裡不由暗自揣摩著,這貝勒爺出京,怕是負有觀風的差事,官員越矩索要車馬之事可說是家常便飯,瞞是瞞不了的,況且他們日日也被這事鬧的煩不勝煩,不如索性如實相告,一則博取好感,二則,也能剎剎那些官員的歪風,三則,此事可說是毫無風險,這一路都是驛站,誰知道是誰多嘴?

    思忖一定,他便躬身道:「回貝勒爺,確有此事,往返官員多有不自覺者,不填注票牌,於定例外多用車馬數倍甚至十數倍,還有夾帶客貨者,私征民車,其家眷幕僚亦擅用官驛夫馬,下官們位卑職低,唯有順從,驛站有時周轉不及,不得不求助地方百姓,以致地方對驛站頗有微詞。」

    聽的這話,貞武不由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神情亦凝重起來,驛站不僅是只負責為官員往來提供各種交通工具和住宿飲食,它也是朝廷辦理通信事務的機構,朝廷公文的傳遞都是通過驛站一站一站傳遞的,官員如此恣意妄為,不僅是加重驛站的負擔和禍害地方百姓,更可能影響到公文的傳遞,這可不是小事。

    微微沉吟,貞武才問道:「南關驛站有多少人?有多少驛馬?驛夫工銀幾何?」

    聽的這話,宋應星不由頗覺詫異,打聽弊端也就罷了,怎的還問起這些細瑣的事情?這些事自然沒什麼說不得的,微一沉吟,他便道:「南關驛是大站,原額定驛馬二百匹,逐年加至三百二十匹,另有驢五十頭。按朝廷定例,每兩匹馬設一驛夫,另外其他如升輿、挑槓、傳遞公文、獸醫』執事等,總計二百二十餘人,每日工食銀二三分至七八分不等,按月則是五錢至二兩五錢銀子不等。」

    「驛夫一般是多少?」貞武直接問道,因為驛夫的數量是最大的。

    宋應星微微遲疑了下,才道:「皆在一兩上下。」

    驛夫的工錢才一兩?這可是有些低了,看這驛丞神情遲疑,內中怕是還有剋扣,默然半晌,貞武才微微點了點頭,道:「你且退下吧。」

    見貞武興致不高,胤哦知他是為了驛站之事,等了半晌,他才試探著道:「十四弟何必煩惱,慢慢整治便是,驛站之事,也並非是積重難返,著兵部嚴加整頓便是。」

    貞武微微頜首道:「是該嚴加整頓了,驛夫的工食銀也該漲漲了,一兩銀子還不夠買一石稻米,四、五口之家尚能餬口,七八口之家怕是難解決溫飽。」

    「驛夫確實最為辛苦。」胤哦沉吟著道:「奔疲面目黑,負背形神枯,水深泥沒踝,衣破肩無膚,苦情不敢說,欲語先嗚嗚。」

    貞武頗為詫異的瞅了他一眼,老十什麼時候也會附庸風雅了?想了想,他終是忍不住道:「十哥這是從何處剽竊來的?」

    「十四弟明鑒。」胤哦嬉笑道:「這首詩就寫在這驛站的外牆上,是個叫秦松齡的人寫的,我不過是現炒現賣罷了。」

    「你倒是有心。」貞武微微笑了笑,又側首對身旁的侍衛道:「待咱們啟程了,遣人去私下打聽一下,看看驛夫的工食銀到底是多少?這一兩銀子怕還是虛的。」

    「喳。」那侍衛趕緊的躬身道。

    用餐之後又足足歇息了一個時辰,申時初刻,貞武一行才再次上路,於黃昏時分抵達定興縣城。

    與此同時,上書房大臣馬齊、王掞以及詹事府左贊善方苞等人乘坐馬車一路緊趕,也才趕到南關驛站,他們都是貞武指名隨駕的,方苞不會騎馬,馬齊、王掞皆年事已高,經不起馬上顛簸,不過,乘馬車一日奔行百四十里,幾人同樣是感覺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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