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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04章 亡命奔逃 文 / 冷月寒劍

    104章亡命奔逃

    只見武場礫地剎那間,被摧枯拉朽地撕開一道掌寬的口子。瞧餘勢,直到劈開武場邊的一株小樹,刀勁才杳。眼見如此駭人一幕,眾學子無不大驚,人人呆若木雞。直到這會,宋仁等人方是醒覺。實因變起倉猝,讓他們均有猝不及防之感。當下拔出佩刀,銜尾追去。皆想,無論如何,此趟是萬萬不能再教那賊子劫持了石大哥。

    一刀擊出,小石頭也不覷結果如何?只曉往前直奔。所施身法,正是《龍行八法》中的神龍無影,同時也是《龍行八法》中唯一的一式直趨身法。在眾人眼裡,好似驟然有了數十個趙世子,前後倉促地朝前奔跑。愈到後來,身影愈淡,眨眼工夫,竟已人影俱失。

    隗斗郁極,他本在街上閒逛,偶見一貴介公子,容貌生得與小石頭相若,便跟將進來細細查探。直到覷得空暇,試著喊了一聲,孰知,這傻小子不見多日,愈發精明起來。上次還說會話,目下一見到自己便如狡兔脫身,尤其臨走前,尚用刀勢阻擾,以致自己幾乎出醜。他是愈想愈忿,心下立誓,今日不抓住傻小子,自己從此以後退出江湖。

    如是一思,在後大叫道:「臭小子,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追到你!」這當兒,他施展的正是無極島內的絕世輕功《魚龍衍變》。整個人如魚兒彎曲,忽左蜿,忽右蜒,瞧是有點故意磨蹭。可偏生速度極疾,半點都不遜於全力施展《龍行八法》的小石頭。

    二人追得首尾相連,僅差毫釐。

    聞著隗斗發狠之聲,僅在咫尺,小石頭駭得魂飛魄散,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尋思著,只是沒坐馬車而已,便被他發現行蹤。實在倒霉已極。奔走間,數個眨眼,已出了國學院地界。門外,人群熙熙攘攘,街販、集市、行人,委實提供了一個天然的逃跑渠道。

    瞅著人多處,小石頭猛地一扎,似龍入大海,朝前游奔。

    眼見情勢不妙,隗斗又喊:「臭小子,今日若教老夫逮住,不把你拆骨剝皮,老夫誓不罷休!你還想逃那去?」急切裡,嚷得力道十足,音浪分外震耳。

    行人被他這麼一聲大喝,人人震得一個驚顫,均惶惶散開。剎那,空出寬敞大道。縱有極個別膽大的武人,但也是稀稀落落,壓根擋不了追擊的速度。隗斗大喜,覷準小石頭背影,急追而去。街上形勢突變,小石頭察覺。也不知如此直跑,能否避開隗斗的追擊。當下縱身躍上屋頂。

    一個是縱橫天下的武學大宗師,一個是奇緣迭遇的後起俊彥。論起實力,二人皆稱絕頂。他們在汴梁城內穿來穿去,時而躍上房頂,時而大街疾馳。從東城跑到南城,再從西城繞到北城,短短柱香的時辰,便足足繞了一圈汴梁外郭。

    途中百姓只要望見,均是仰首圍觀,有膽大者更是指指點點。直待邊上有人說道,前面逃的似乎是震北世子,百姓們這才憂急交加。當下是爛菜根,西紅柿,碎磚塊,不一而同地向隗斗砸去。這般炮製,雖對他構不成甚威脅,無疑也教他鬱悶萬分。尋思著,傻小子怎地剛到汴梁,便受到百姓如此擁戴?

    不過那些赴會的江湖好漢,卻是驚喜無比。均想,人說東周民風淳樸,階級分別無甚明顯。沒來前尚不覺得,今日一見才知所言非虛。沒見那堂堂王爺世子也被人逐得如喪家犬。若換在別國,何人敢如此放肆?但小石頭的絕世輕功也讓他們咂舌驚歎,思來想去,萬萬料不到一個東周貴族居然有此功夫。流動宛轉,電不及飛,這樣的輕功怕是號稱天下第一也無人反對。

    宋仁等九人練武時日不長,刀法雖然進步極大,但內力未免稍遜,提足真氣跟了大半路程,就已氣喘吁吁,再無半絲力道追將下去。直覺舉步惟艱,別說追了,就是那柄佩刀,都感重若泰山。無奈余,只得各按八個方位,分而散之,以求待敵。

    再說那國學院的眾學子,初見心目中始終是文弱名詞代表的趙世子,居然是個飛簷走壁的絕世高手,無不匪夷所思。過了好半晌,才想起要走出學院,聲援趙世子。其間,男生中以邴占元、項猛最為積極;女生裡,則以劉茵為主。

    費力地繞城一周,小石頭回首一望,只道定已撇開隗鬥。孰知望見的卻依舊近在咫尺。這麼一來,著實嚇得不輕。當下猛提丹息,身輕如燕,朝前疾衝。囿於是逃命,龍行八法的步伐,他竟忘得一乾二淨,只曉憑身法在空中劃掠。

    他知道這會,自己切不能回王府。否則,難保不會傷害到王妃和奚先生。是而,凡是不熟悉,或陌生的角落,均是他逃命的最佳方向。只是逃得備極艱辛,心中著實苦悶難熬。

    隗斗愈追愈惱,萬沒料及傻小子的輕功居然又高了不少,自己運足全力,且施展開《魚龍衍變》追了大半時辰有餘,偏生不能接近半步。依然是伊始相距的間隔。正氣憂交加裡,望著小石頭矯捷背影,猛地靈光一閃,右手中拇二指,微拈,隨即彈出一股尖銳的勁氣,犀利無比地朝小石頭的腿部地機穴射去。

    聞著後頭破空聲響,小石頭情知不妙。驀見左前方恰是一庭院間隔,當下猛地一拐,往左側彎行。腳尖點在簷下,身子不可思議地一扭,旋轉而落於庭院。聞著頭上破空聲去,腳步不停,穿廊過廂,到一圍牆邊時,再次騰身飛出,落在院外。左右瞭望,竟自到了一條陋巷。時辰倉猝,也無暇顧望方位,逕自朝前又奔。

    不多時,穿出巷子,又至大道。但見行人比肩接踵,小石頭高身跳過眼前人牆,落於空隙,甫想拔腳再走。便聽得有人喊道:」小賊,往那逃?」話音剛落,一道無匹劍風自後襲來。小石頭大驚,不遑多思,腳踩八卦,自巽步到艮步,一個旋轉避開。回頭凝視,但見這刺劍人竟是青城派的宮權。

    身後尚有數位與他有著同樣裝束之人。其中有個瘦小老道,分外威赫,雙眼睜眨精光刺人,予人陣陣迫壓。

    二人均未思及此時此刻,居然會在汴梁相遇,是而皆為之怔忪。

    便在這時,隗斗也到。在那庭院,被小石頭七轉八拐的差點追丟。這會老遠見著小石頭被人以劍挾在大道。不由欣喜若狂,大聲道:「別放走這臭小子,給老夫留住!」

    他不喊沒事,這一喊,驚得小石頭頓時回過神來。朝宮權微一抱拳:「幸會,幸會!」說著,拔腳就跑。這當口前有大敵,後有追兵。他不免起了捨命心思,心道,你們能追上,算我倒霉,不能追上,那就是我幸運。

    宮權怔了須臾,迅即反應,怒喝道:「原是你這小賊,還我師弟的性命!」他本當是尋常竊賊,殊不知竟是弒弟大仇,當下便朝小石頭趕去。這一喝,驚了那灰髮老道,他問道:「宮權,你說什麼?何風是剛才那賊子殺的?」

    宮權一邊追,一邊咬牙切齒道:「不錯,師傅,若非這小賊,何師弟豈會死於非命!」原來這老道就是青城派掌門浮舟子。要知道,汴梁城將辦刀劍大會的訊息,剛傳至江湖。整個武林便沸騰起來。這旬日,遠遠近近的武林門派,皆往汴梁而來。

    譬如這青城派,前時要在長安舉辦,緣於本派路近,倒不用太急。但此次大會地在汴梁,相隔足有數千多里,是以這青城派便在掌門浮舟子的率領下,早早來了汴梁。今日也值湊巧,青城諸人堪堪進城,尚未及尋得客棧,便見城中著實紛亂。居然有武林人在屋頂上肆無忌憚地奔來跑去。

    依著他們名門正派除暴安良的性子,自是銜尾相追。因小石頭身法迅捷,何況今日衣衫華麗,與當日家丁打扮和林中哪副囚役的衰樣,實非同日而語。以致宮權陡見,也沒認出。待在道中攔住,二人近距離相視,宮權方看個明白。想他師弟何風,當日在林中劫殺小石頭,被胡長老擊斃。如此血海大仇,他是全然記在小石頭身上。此刻相見,喜不自禁,竟有些措手不及。直到小石頭再次遁走,宮權才醒神怒追。

    如此一來,小石頭身後竟有兩批追兵。一是宗師隗鬥,二是青城派諸人。

    眼看小石頭越跑越快,報仇心切的浮舟子,鬚髮賁張,腳尖疾點,身形陡快。他對落在後頭的眾徒弟道:「為師先趕上去,你們在後慢慢來!」

    「是!」宮權見師傅追去,心想,你這小賊今日倘若再不死,那就是老天無眼了。

    再說那小石頭跑不多久,忽見眼前有道城門。稍加一望,卻見金水門三字。不遑多想,須知身後追兵愈來愈多。此刻只能向前,萬不能朝後。否則,必然死無葬身。被那隗斗抓住,多半只是囚禁,若被那宮權逮住,怕是要被他挫骨揚灰了。

    穿過城門,只見城內人多如海。要知道,國學院在汴梁外郭。小石頭奔來奔去,始終未離外城。此刻不分東西,暈頭昏腦的居然被他跑進汴梁內城。金水門之名,實因城內金水河而得。同時,這條河也是汴梁內城的碼頭區。

    河上船隻密集,有官府的,有私商的,既有運輸用的,也有喝花酒用的。真是舳艫相銜,千里不絕,一片繁榮的景象。小石頭惶不擇路,堪堪進城,只往人多處擠。孰知穿過人群,竟見眼前一片水汪。當下提氣騰身,抄空掠至船上。在船頂上奔了不久,引得船家一陣怒罵。再看船帆愈益稀疏,情知將沒船艫供自己踏足了。隨即騰身跳上陸地。

    眼看他身影即將沒入內城的街道小巷。

    汴梁巷道,縱橫交錯,密如蛛網。若被小石頭逃將進去,搜索起來,勢必增加不少難度。難保今日又教他逃脫了去。急切裡,隗斗再不管他死活。食指一伸,一道無形劍氣如雷霆萬里,嘩嘩而響,疾刺小石頭後背。這式指法正是他結合雷電二訣,去蕪存菁所創。

    而且恰是直刺小石頭腳足欲踏未踏之處。倘若往前,決計沒得活路,可如果退後,或佇足不動,無疑又落追兵之手。危急下,小石頭騰身躍起,如神龍夭矯,至半空,接著詭異地向旁橫移尺許。此時,他身邊正有一處樓頂簷角,索性猿臂長伸,勾帶一下,借了把力。人如猿猴,再次翻身而起,縱上樓頂。

    動作乾淨利落,既簡單明瞭,又姿神妙美。

    附近便是汴梁城的碼頭區,如此神異絕技,引得途邊百姓轟聲叫好,掌聲雷動。甚多堪堪進城的江湖人偏生臉色一變。他們此來原想為本派爭個臉面,在刀劍大會上好生揚威一把。殊不知,人未停當,便是好一個下馬威。暫不說隗斗的無形劍氣令人咂舌膽寒,即便小石頭的神妙身法,縱讓他們再練個三十年,也練不出來。

    聞得下面呼聲雷動,小石頭虛榮心作祟,回首向他們笑笑。

    瞥眼間,瞅見隗斗和一老道已然追將上來,神色一變,又想逃走。這會,汴梁內城百姓已曉得被人追殺的就是震北王世子。當即主動地為他擔負起掩護的責任。有些體形剽悍者,甚至上前阻攔隗斗與浮舟子二人。如果單單幾人,二人倒是無懼,不曾想,居然有恁多百姓維護這即便殺之千刀也不枉的小賊子。

    此時光天化日,又是大周都城,隗斗與浮舟子那敢出手對付百姓。無奈,只得返身而走,也躍上樓頂。不虞,他們堪堪上了樓頂,小石頭卻跳了下來,一轉眼,鑽進了樓裡。此樓何用他沒細看,只想逃得性命。尤其適才在庭院裡幾欲甩掉隗鬥,此刻自又想故技重演。

    二人那裡肯捨,自又奮起直追。

    殊不知,金水門附近的地域便是汴梁城赫赫有名的娛樂聖地大楚館。這幢樓又正是大楚館的尋歡閣。此刻正當巳時,閣中甚多姑娘尚在寐睡,固算有幾個起來的,也多未梳妝。一路飛奔,見到的多是粉底白面,眼青暈黑的女子,一連受了幾個驚嚇。小石頭再不敢在廂廊行走,看一廂房未關門,便直闖進去,想尋個隱蔽處躲藏。不料,裡屋姑娘的恩客,昨夜未走,此刻醒來,雄勁頓起,時正盤腸大戰。

    猛地有人闖進,那恩客一駭,立時軟癱。又見來者俊美無儔,器宇軒昂,一望便非凡客。待見那人進來,先是神色駭然,隨即惶惶離去。那恩客嫉火燒胸,對姑娘斥道:「小婊子,枉老爺包你恁多時日,居然私底下偷腥。快說,剛才那男人是誰?」

    那女子躺在下面,也沒瞧清,教她如何說法,自然極力否認,不過等來的卻是一頓狠揍,也算可憐。

    至這刻,假如再不曉得此樓何用,那小石頭當真傻瓜了。心慌之餘,穿出行廊,躍上屋頂,往遠處奔去,心裡只想,真是晦氣,晦氣,光天化日竟是闖入這等所在。也不知王妃知曉後,會否氣暈過去?

    他不知汴梁百姓在為他抵擋追兵,只曉得慌不擇路往前急奔。跑不須臾,卻見巍峨宮門聳立眼前,金甲衛士排列縱橫,竟是到了大周禁宮廣場。這兒,僅限貴族來去,尋常百姓是明令禁止在此閒逛或佇留。如此一來,他的遁影完全曝露在隗斗與浮舟子的眼內。

    搖頭苦笑余,徘徊至宮牆下,只見足有五丈高,比之外郭城牆也是半斤八兩。一人站與下首,委實渺小異常。心想,無論何處,即便是刀山火海,今日偏也只能闖上一闖,總之不能回家,以免為王妃和奚先生帶去災禍。不遑多慮,縱身而起,在空中轉折三旋,最後一旋,施盡全力,方勉力躍上牆頂。

    舉目一望,只見宮室連綿,金碧輝煌,四下裡倒無一人。不由暗歎僥倖。忖思著,倘非自己身懷《龍行八法》,換了旁人,若無超一流的身手,決計無法翻越這宮禁高牆。落於地面後,即朝望好的一條僻靜小徑遁去。數十餘步,走得是躡手躡腳,雖無盜賊經驗,然教世上頂尖賊偷見了,必然引為同類。

    幾個眨眼,聞得前方隱有皮靴踩地聲接近。情知是宮中禁衛軍或是侍衛巡哨。顧目瞥眼見及左側身後的不遠處,恰有一株合抱虯松,頓時躲於樹後,屏氣懾息。待巡衛走過,這條小徑,他再不敢前行。回頭望,是面綴圓矮牆,索性翻了過去。牆後喬松修竹,蒼翠蔽天,層巒奇岫,靜窈縈深,顯然是處花園,倒是藏身的好所在。不比適才那些方方正正的建築群,難以隱藏身影。

    當下瞅準一株繁葉高樹,縱了上去。堪堪臥妥,只聞牆外唰唰地飛進兩人。定睛一看,正是隗斗與浮舟子。心想,尚算幸甚,若再晚上一步,勢被他們瞧見。忖思間,口鼻自閉,丹息緩行,縱連呼吸也用細毛孔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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