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53章 偶遇同門 文 / 冷月寒劍
53章偶遇同門
小禽聽話地飛去。只是停穩後,一雙眼睛總是注視著他。
便在這時節,小貴忽然走了進來,笑道:「石老弟,又在喂鷹兒?」
小石頭回首,看見是他,微笑道:「是啊!」但知他必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又問:「有事麼?」
小貴上前,拖住他手臂,道:「假如餵好了,便快些跟我出去。今日府上來了貴客,可是府裡不少內勤家丁前些日跟著老夫人回老家祭祖,人手緊張得很。」
小石頭一聽,不敢拖拉,忙道:「好,這便去!」
二人你趕我趕,腳步急促,不一會到了一處房外。
小石頭認識,這間大房是雷府的迎賓大廳,建得極是高大,是雷府裡最為宏偉的建築。不過,他從未進去見識過。因自己是職屬外勤,是以這送茶倒水的工作,還輪不到去做。但今日內勤家丁緊張,自己倒可濫竽充數下了。
瞧著迎賓大廳門口竟而佇立八名佩刀執戟,渾身亮胄的軍丁。小石頭心道,看來老爺在裡面。自進了雷府後,秦中劍王雷嘯岳的大名,他是如雷貫耳,其英雄事跡,每日不知聽過凡幾。宿舍裡的舍友會說,外面的其他家丁也會嘮叨。是而,在他腦海裡,雷府老爺必是一個身高九丈,腰圍八尺,滿臉虯髯,威武不凡的巨人。
小貴拍了拍他肩膀,道:「石老弟,你在外面稍待,我先進去看看。如果需要,我會派人來叫你。」
小石頭「嗯」了一聲。再一看,旁邊還有幾位家丁在靜候著!其中便有舍友羅有貫,也就是那日舉石鎖時,他幫著扶了一把的中年人。走到他身邊,小石頭笑道:「羅大哥,你也在啊?怎沒隨老夫人出門?」
羅有貫嚅嚅道:「我是新來的,經驗欠缺,那有資格隨老夫人出去?」
小石頭微微頷首,隨後又與旁邊的另二位打了招呼。
突聞一陣爽朗笑聲,由遠處的雷府門外傳來。繼而,便見得一個身著員外服的清矍老者領著三男二女朝迎賓廳走近。那老者走得甚快,不多會,已接近小石頭等人。
學著旁人,小石頭垂首肅站。但眼角斜飛,留意細看。他覺得老者必然就是雷府的老爺秦中劍王雷嘯岳。只是詫異著,原以為老爺在迎賓廳裡,誰知竟是堪堪由外面進來。而且老爺的模樣,雖然體形不弱,然與自己的想法,卻是差之遠甚。更且還非是虯髯,僅是三縷白鬚飄蕩胸前。教人一看,只當是位教書先生或是博學通儒,至於說是大將軍,只怕無人會信。
待到瞧清雷嘯岳身後的三男二女後,小石頭愈來愈感訝異。三個男子裡,有一位便是在七里塘,用馬鞭打過自己一下的成家大少。此刻依然儒衫飄飄,端是風流倜儻。而兩位女子裡,玉美人鄧蓉則赫然在內,且是嬌笑灩灩,迥非當日山裡的愁苦悲淒,鬱鬱寡歡。未變的兀自是一身素服,雖不是俏艷衣衫,但在那絕美姿容的襯托下,顯得很是嫻雅。
再看另兩位男子,歲數一大一小。大的顯然有三十許,長的普普通通,體形瘦高。臉容上仍帶一絲哀意。瞧他玄服白帶的裝束,小石頭猜測他多半在喪期裡,如此一來,臉上的一絲哀愁,也就得到了解釋。小的還只是少年,至多十五、六歲。生的極俊,瑩白如玉的面顏,骨溜溜的黑眼珠,那種稚氣的調皮,任何人均可瞧出來。
另一女子不算美麗,可是很清秀。手中拿著一管溫玉簫,不時的在少年頭上敲打著,教他走路要走好,不要跳跳蹦蹦。又要他跟在雷嘯岳的身後,不要超前過去。反正每見他有甚不軌,便毫不猶豫的一簫擊去。但看的出,每一擊,均很有分寸,僅是讓少年乖乖。可也正因如此,少年半點都不懼,堪堪敲過,他便故技重演。
小石頭看了,禁不住的暗笑,心想,這少年顯然是哪家的調皮蛋少爺,而那清秀少女多半是他姐姐,否則,焉會這般嚴格的要求他?
眨眼工夫,雷嘯岳等人進了迎賓廳。須臾後,內勤管事由裡走出,向小石頭等人道:「站著幹嗎?還不去上茶水?」說罷,又轉了進去。
見他進去,小石頭問另三人:「管事要咱們上茶,可茶水在那啊?」
羅有貫道:「石老弟,你等這兒,我去就行了。」
小石頭不解,待見另兩人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方始恍然。想必他們二人是雷府的老臣子,憑著資歷老,常常欺負老實的羅有貫。甫想開口說話,羅有貫卻已去了。當下作罷,只是望著那二人,道:「兩位大哥,咱們均是雷府的下人,為何還要這麼互相欺負呢?」
那二人理都不理,逕直把頭抬高,一副關你屁事的樣子。小石頭無奈,心想,看來,他們是不可救藥了。以後還是求小貴管事想個法兒把羅大哥調到咱們這來。他仍只道,小貴是個好人,卻不想,小貴是看在雷熙的面上,所以才不敢得罪他。不然,怕是早已先想法兒,把他趕出雷府了。
片刻後,羅有貫端著茶盤,裡面擺著六盞茶水走來。
小石頭迎了上去,雙手接過,笑道:「羅大哥,讓我來。」
羅有貫膽小,本不想鬆手,但小石頭力大,他又怕茶水灑了,只得放棄。苦笑道:「石兄弟,這、這太麻煩你了。」
小石頭微笑:「咱們全是家丁,原就該幹這事,何來麻煩!」言畢,朝廳裡行去。這一切,旁邊的八位軍丁俱聽在耳裡,也看在眼裡,對那兩個懶惰的家丁均是不屑已極。相反,對小石頭卻是佩服得很,認為值得一交。
進了迎賓廳,稍一瀏覽。只見清矍老者果真坐於中間,正撚鬚微笑,彷彿很樂。這會兒,小石頭更為堅定他就是老爺雷嘯岳。
而堂下五位男女裡,除了那瘦高漢子默默呆坐,另四人也均笑得歡暢。
再看小貴與內勤管事垂手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吭一聲,極是恭敬。小石頭瞄了眼小貴,卻見他明顯詫異,怎地是小石頭端茶水進來?他知道小石頭平時少於做事,像這種伺候人的嚴謹工作,實非他能勝任。當下焦急萬分,生怕此趟小石頭萬一砸了,害得老爺失了顏面,到時怕是自己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小石頭不曉他想法,見他面露異色,只當是氣惱自己等人上茶上慢了。頓即腳步放快,走到雷嘯岳身前,把茶盞輕輕置於他身邊的几案上。隨後,在五人面前各自放下茶盞。只是最後在鄧蓉面前時,不禁心跳。他倒非是對鄧蓉有甚別樣心情,只是看見她,便自然而然的思起許一炒,心下止不住的陣陣酸楚。
鄧蓉機靈,見這小家丁給自己端茶時,突現異樣,未免多看了兩眼。一看之後,差點驚呼出聲。她竟是認出了小石頭,駭異他不是被魔教二老帶走了嗎?怎麼現今會在雷府?原想直言詢問,生怕小石頭在魔教的指使下,幹出針對雷府的陰謀勾當。但轉念想起,二人當日裸體相對的窘迫。倘然時下講出,難保雷叔父不會詢問自己二人何以相識。萬一,那傻小子說將出來,豈不尷尬丟人?
她這廂仍在沉吟不決,小石頭卻已任務完成,逕自走到小貴跟前,往他身邊一站,靜待雷嘯岳的吩咐。
他那裡恰是鄧蓉的對面,二人直面相望。他是想稍後有暇,向女客官問聲一炒樓的近況。可他如此直愣愣地盯著鄧蓉,偏教她腦海裡浮現起了當日的裸身一幕以及胸腹盡壓在他厚實背上的旖旎事來。尤其小石頭淵停嶽峙呵斥二老,捨命保護自己的情景。更讓她思起動情。
這當兒,胸腹間居然漸漸燙熱,一股酸麻傳遍週身。雖知眼下非是時候,但陣陣情思依舊源源不斷。當日稍有渾濁的眼神今時竟是明亮如日,襯得那原就超人一籌的面顏,更若天神般的讓人不敢直視。與此同時,鄧蓉忽忖,我這是怎麼了?為何看見他就會如此異樣?難道說,我喜歡上他了。又想,不會、不會,他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我只當他是小弟弟,如何會喜歡他?誠然極力否認,可一陣陣潮紅,依然掩上亮麗的面頰,羞得她幾欲無地自容。
這時,眾人的談話仍在繼續。
小石頭從話裡瞭解到其餘三人的身份。那瘦高漢子是直魯府仙鶴門的大弟子穆淳風。他此趟前來,是為了仙鶴門遭幻骨門滿門屠殺,僅剩他一人逃脫大難。故此到這來向雷嘯岳尋求庇護。順便想召集往日仙鶴門的好友,一同向幻骨門尋仇。
聽到幻骨門三字,小石頭尋思,不就是通臂天王當日反出天羅教後,在大周京畿汴梁自行創建的門派麼?又想,這通臂天王果真狠辣,每每出手,均教人,家破人亡。想起自己也是他的受害者。思忖及此,望著穆淳風,竟起了同病相憐之感。
另一對少年男女,還真是姐弟二人。姐姐喚蘇眉,弟弟喚蘇吉。令小石頭驚喜的便是他們竟是崑崙弟子。他們的父親狂儒蘇問渠的師傅乃崑崙五子裡排行老四的闕邪子。而闕邪子的師傅便是崑崙掌門清虛真人。
當然,這是從他們互相的問候裡聽出來的。
聽到這些,小石頭不由地向蘇氏姐弟多望了兩眼。不想那少年古怪得很,堪堪望去,他便已然察覺,登時回瞪了一眼。其中竟含著不少慍怒。小石頭詫異,不知他為何對自己如此的不友善?可惜沉思半晌,未想出個所以然,當下搖頭做罷。
正談著話,雷嘯岳忽然察覺到鄧蓉頗為怪異,關心問道:「蓉兒,你是否趕路累著了,有甚不適?」他是鄧蓉父親的拜弟,即便鄧蓉是華山派掌門的身份,他依然直呼閨名即可。
自小石頭站在對面之後,鄧蓉便始終不發一語,內裡更是七上八下,不曉如何去面對。刻下聞得雷嘯岳之言,越發羞得厲害,喃喃地道:「嗯……」
雷嘯岳道:「既是這樣,蓉兒,不如先到後院歇息。」
鄧蓉點點頭,甫想站起。那廂蘇眉問道:「雷伯父,倩妹妹和璺姐姐在嗎?」
雷嘯岳笑道:「她們都陪著你們伯母去老家祭祖了。」
蘇眉顯得很是失望,道:「啊?那刀劍大會的前夕,她們會回來麼?」
雷嘯岳道:「那個自然,就算你璺姐姐不想,你倩妹妹可著緊得很呢!」說到這裡,想起自己小女兒的調皮嬌蠻,不禁老懷大暢,止不住的放聲大笑。
蘇眉跟著微笑,又道:「那倒是,倩妹妹一回來,若遇著我弟弟,包準熱鬧得很。」
眾人裡除了蘇吉與那穆淳風外,其餘都笑將出來。
蘇吉噘著嘴,不依道:「姐姐……」
蘇眉把眼一橫,哼道:「本來就是,我又沒說錯。」手中溫玉簫更而微微側起,作勢欲擊,眼角餘光卻是瞄著穆淳風,見他依舊愁鎖雙眉,怔怔癡癡,也不知在看那裡,目裡盡顯惘然。一時微感心酸。和弟弟的打鬧,也就興致全失了。
這會兒,蘇吉頭卻是一縮,嘟囔道:「沒錯就沒錯唄……幹嗎要這樣?」又見小石頭顏泛笑容,一時就如尋到了出氣的地方。頓時騰身而起,一個觔斗翻到小石頭跟前。歪著脖子,斜著眼睛,鼻子裡哼哼唧唧地道:「你幹嗎笑?幹嗎笑啊?啊?我問你話呢?幹嗎不回答?」
小石頭愕然,被他問得瞠目結舌。
蘇眉見蘇吉無禮至極,居然在雷府猖狂若斯。斥道:「小弟,給我回來!」
見姐姐真的發怒,蘇吉頓時熊了,連忙朝小石頭嬉皮笑臉道:「嘿!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別當真啊!」繼而轉身,向蘇眉哭喪著張臉道:「姐,幹嗎麼?我不過和那大哥尋個開心,你不至於吧?」
蘇眉聽他自己找了借口,也不再繼續凶他,道:「那你不早說清楚,害得咱們以為你犯了什麼失心瘋了呢!」
蘇吉聽完姐姐的話語,一張臉驟然擠成苦瓜似的,大聲道:「不會吧?失心瘋?姐姐,你太過分了!」
眾人大笑,其間又是惟有穆淳風愁眉不展。
蘇吉看了他一眼,又道:「姐姐,我是沒法子了。一路上,我都拿出渾身解數,還未引得穆大哥笑上那麼一笑。你那一百兩銀子,想必是賺不上了。」
眾人一聽,這才恍然,蘇吉為何那麼跳跳蹦蹦,而且脾氣怪悖,原來一切俱為了讓穆淳風消愁解憂,故而才做出一副小丑模樣。其間含義極深啊!
蘇眉聽著弟弟把蹊蹺悉數講出,不禁面泛緋紅,羞不可言。
與此同時,卻見穆淳風雙手緊緊扣著靠椅的靠手,只聽得「咯咧咧」的連響數聲。這些桌椅均是上等的花梨木所製,可說堅固硬實,即便錘打斧砍,也非短時能毀。不想穆淳風竟而眨眼徒手裂木,大伙不由色變。
雷嘯岳暗思,原道仙鶴門遭人滅門,多半是武藝不精所至。時下一見,方知謬然。瞧他年約三十,指力渾厚若斯。仙鶴門的《巨鶴掠空大七式》實非等閒視之。
穆淳風這會,霍然站起,朝蘇氏姐弟倆道:「令姐弟的厚誼,穆某感激不盡。從此以後,穆某告別傷痛,再不以悲愁垂涕的樣子讓大伙擔憂。」他模樣生得誠然普通,但此刻一番慷慨激昂,卻自有一股豪雄之氣,令蘇眉目泛異彩,心兒怦怦。
要知道,穆淳風與雷府並無淵源,他此趟前來,是被蘇眉強拉而至。
聽完穆淳風一番宣誓,雷嘯岳鼓掌喝道:「好、好啊!穆少俠,老夫與令師雖未謀面,但神交已久,可說是互相佩服。今日能見你盡棄哀愁,重展豪情,老夫心感寬慰!」
穆淳風目露精光,朗聲道:「晚輩原先始終鑽在牛角尖裡,讓大家為我耽心,如今想想,實在汗顏。還望大家原宥!」說罷,向在坐諸人,躬身一禮。
蘇吉樂在心頭,先從位上跳開,連聲道:「我歲數小,可承受不起,不然姐姐又要打人了!」接著,跑到蘇眉身邊,把手一攤,嘻嘻道:「姐,小弟任務完成,這銀子該給了吧?」
蘇眉看著穆淳風重新振作,本是高興無比。可沒料蘇吉突然討起債來,不禁怔然。但眨眼即醒神,拿著溫玉簫在他頭上輕輕的「咄」了一下,嗔道:「也不看什麼時候,有你這麼要錢的麼?」
蘇吉哭喪已極:「不會吧?姐,難道你想耍賴?」
蘇眉凶巴巴地道:「耍賴又怎樣?你敢拿我怎麼樣?」手中溫玉簫在空中逕自劃了幾個弧形,耀眼的璀璨,讓蘇吉噤若寒蟬,不敢再語,當下乖乖地退後兩步,噘嘴坐下。
眾人見著一幕姐蠻弟屈的情景,止不住的忍俊不禁,群相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