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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靜思六十 文 / 衛風

    靜思六十

    「這是誰做的?你做的?」

    我揮揮手:「你也知道我手笨哪。再說,我要做也不能做自己,我應該做一個穿明黃戴九龍冠的,想捏的時候就捏,想揍的時候就揍。」

    順治揮手摒退其他人,然後手就熟練的抱過來:「噫,我就知道你心狠手辣。」

    「嗯,怕不怕?」我做出九陰白骨爪的招牌動作,他配合的喊:「朕好怕啊,你不要過來……」

    「嘿嘿嘿嘿。」我獰笑,然後化戾氣為祥和,替他解扣子換衣服。

    「你今天過去了?」他沒過去哪兒,反正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去了。」他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我拿了一件鴉青面的紗坎肩給他換上,脫下來的衣服先搭在一邊。順治拿了那個kitty貓娃娃在手裡捏來捏去,一邊捏一邊用得意的眼神兒瞟我。我又想笑,又覺得奇怪:「不知道是誰拿這個邊角料子做的,真搞怪。」

    順治說:「玄燁可醒著?我去看看他。」

    我看他拿著那個娃娃要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出聲說:「那個先別拿過去。」

    他回過頭來:「怎麼?」

    我說:「他一見肯定要扯,八成會扯壞。這個做的比其他的精緻,我還捨不得呢。」

    順治哈哈笑著說:「沒見你這當額娘的,還跟兒子爭東爭西。」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放下了那只kitty貓,外面宮女打起竹簾,他移步出了屋。

    我過來拿著那個kitty娃娃看。娃娃是用白棉綢做的,但是做的比前幾個更精緻。身上穿的衣裳也是一樣,領扣繫絆,滾邊繡花,一樣不缺。

    我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想的,反正就是打個梗,做玩偶這樣的事情,好幾個宮女都很喜歡。

    喜月端茶進來,卻不見順治,順手把茶擱在几上,笑著說:「不知道是誰這麼搞鬼,做的和娘娘一個樣子。不過三阿哥要是見了,準保喜歡的不得了。」

    我說:「是善蘭做的吧?數她手巧。」

    喜月卻說:「不是呢。善蘭前幾天晚上貪涼著了風,這幾天都沒起來炕,昨晚上還說自己不爭氣呢,三天兩頭總病。」

    我奇怪的說:「那我們永壽宮裡還有誰手這麼巧?心思也這麼巧的?」

    喜月也奇怪了:「倒是說,沒見誰有這麼好的針線。」

    她走過來拿著看了兩眼,然後咦了一聲,拿起來說:「真是,不是我們宮裡的人能做的。」

    「是嗎?」

    她點點頭,肯定的說:「宮裡針線好的第一就是善蘭,其他兩三人就是那樣子,混混著過也還行,哪個的針腳我都熟。主子,你看這貓眼睛繡的,我們宮裡面就除了善蘭能繡的這麼細密平整,但是她的針腳好往右劃,這個貓眼睛可都是豎著收的。」

    她說的我不懂,不過,這樣說起來,這隻貓玩偶,還真的有點問題了。

    永壽宮外面的人,繡這麼一隻貓,又再悄悄的放回來,想幹嘛?

    別說是誰愛心大發想疼我兒子,又或是學雷鋒做好事為善不欲人知。

    那是在這宮裡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娘娘。」

    我說:「拿去拆拆洗洗,我早就說,玩具這東西做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只手摸過拿過,玄燁又喜歡抱起來啃,這可得當心。」

    她說:「是,我這就去收拾。」

    她走了,順治又進來了,笑的臉上泛著紅:「我就說,這孩子將來準是個好樣兒的,剛才兩手攥著,要和我掰腕子呢,勁兒可真不小。」他把袖子往上提一提,手腕上一片還真有點兒紅。

    「嘿,叫你天天的光吃不動,將來兒子再大一點,你說不定就掰不過他。」

    順治做勢要扭我的手:「我掰不過他,掰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躲過身:「哎哎,一動就一身汗,還是別鬧。你渴不渴?那有剛沏來的茶。」

    他搖頭說:「不喝這個,讓他們弄點涼涼的來喝。」

    我說:「熱著正出汗的時候不能喝涼的。」

    他唔一聲,也不提了。

    午膳擺上來,他大概還是嫌熱,沒吃多少。我心裡多少有點事存著,也沒吃多少。然後睡了大半個時辰的午覺。我模模糊糊醒過來,覺得背上出了一層汗,兩個人擠一起比一個人可是悶熱的多。他也醒了,小聲說:「天氣一天要比一天熱,不如出去避暑。」

    我懶洋洋的瞇著眼:「唔,我不喜歡出門兒,坐車怪顛的。」

    「你以前可是愛出門兒的。」

    「以前是以前。」

    他笑著的,手指在我脖子後面摩挲:「當了額娘就是不一樣了。好罷,等熱天過了,秋獵的時候玄燁也該一歲了,帶上他一起去秋獵好不好?」

    「一歲去打獵?他是能打松鼠還是打小蟲呢?」

    他低聲笑:「能打著什麼就打什麼唄,你沒有聽說虎父無犬子的話嗎?」

    我把他的,你帶的折子還都沒動呢。」

    他唔了一聲沒有要動的意思。

    「還虎父無犬子呢,將來你兒子也得學你似的霸床上偷懶,起起起,再窩著小心又睡過去,晚上又該睡不著了。」

    又拉又扯,他才爬起來,然後梳洗穿衣服,看折子辦正事。

    喜月端茶進來,然後說:「厚衣服都曬過了,娘娘來看看,都裝哪只箱子合適?」

    我說:「這樣的事你比我會辦,還要我看什麼。」

    我跟她出來,繞過廊下,到了穿堂那裡,四下裡沒人,喜月臉上板板的說:「娘娘,奴婢大意了,還請娘娘恕罪。」

    我搖搖頭:「那也不能怪你,人又多手又雜。那個怎麼樣?」

    喜月小聲說:「不知道是誰那麼黑心……外面綢布光鮮,裡頭黑匝污爛,不知道都是從哪個病灶頭裡翻出來的。小阿哥要是抱著玩,又要啃,難免就……」

    我站在那裡,半天沒說話。

    得,這算什麼事兒?光在現代的時候,電視曝光黑心棉填充玩具被褥,想不到回到這時候,已經有人搶先玩兒起這手兒來了。看起來這倒不是現代人的創意,而是自古就有的把戲了!

    「娘娘。」

    「皇上剛才還摸了半天呢……喜福也沾了手,大家都當點心。」我說。

    「是,奴婢這就去找些祛瘴消穢的藥物煮水,娘娘給皇上擦洗一下,料想無妨。喜福我讓她注意些就是了。這個做東西的奴婢馬上就去查……」

    「能查著?」

    「娘娘,奴婢不是誇口,一個人的針線一個樣兒,六宮裡頭針線好的都能問出名姓來,何況外頭針腳這麼勻細,繡花也做的工整,一點也不難找。奴婢留著心,娘娘再吩咐一聲……」

    我搖搖頭:「先不要去查,我要仔細想一想。總之,這次的事算是長個教訓,以後這些東西,你都要留神,別有下次就行了。」

    「是,」喜月比我還要惱火難過:「要有下次,奴婢自己就拴了脖子……」

    「行啦,犯不著說那樣的話。做賊當然比防賊容易的多了,防一天容易,防十天,防一年……這可是花功夫的事情。」

    「奴婢一定加意小心。」

    「這件事,查還是要查的,不過也不要驚動人……」我覺得剛才在屋裡出的汗,被穿堂裡的風吹的都冷涔涔的,身上很不舒服。

    這種事情……清宮戲裡多多啊,查來查去其實也查不出什麼。可能的人太多了,玄燁是我的寶貝,卻是別人的眼中釘,攔路石。除了太后,皇帝和我自己,有誰想讓他好?

    這種事情不能再想,越想越覺得害怕。只覺得四周的高牆都要往中間倒下來,擠的人無路可退,無處可藏。

    「娘娘。」

    後頭小太監沒近前,先出聲:「皇上找娘娘呢。」

    我回過頭說:「這就過去。」

    喜月扶著我的手,慢慢走回去。

    她的手也涼,我的手也涼。走到了太陽底下,讓燙熱的日頭烤著,也覺得暖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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