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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一百九十一


    【元紀九】 起昭陽大荒落正月,盡閼逢敦牂十二月,凡十年。

  ◎至元三十年

  春,正月,乙丑,敕福建毋進鶻。

  丙寅,汰冗員。凡省內外官府二百五十五所,總六百六十九員。

  戊辰,詔:“邊境無事,令本軍屯耕以食。”

  甲戌,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巴延言:“揚州蒙古岱所立屯田,為田四万餘頃,官种外宜听民耕墾。揚州鹽轉運一司,設三重官府;宜削去鹽司,只留管勾。襄陽舊食京兆鹽,以水陸難易計之,莫若改食揚州。蔡州去汴梁地遠,宜升散府,以穎、息、信陽、光州隸之。”詔皆從其議。

  罷尼雅斯拉鼎默埒所立魚鹽局。

  乙亥,謚皇太子曰明孝。

  淮西道宣慰使昂吉爾,斂軍鈔六百錠,銀四百五十兩,馬二匹,壬午,敕省台及達嚕噶齊鞫問。

  是月,前中書右丞相安圖薨,年四十九。雨水冰三日。帝震悼,曰:“人言丞相病,朕固弗信,果喪予良弼!”詔大臣監護喪事。安圖為相,以宗社奠安為己任,以民物阜丰為己責,一政失平,一物失所,慘然不樂,改而后己。公退。府南開一閤,進賢士大夫講論古今治道,而請謁絕跡。天下倚為重臣,而擊于阿哈瑪特、僧格,前后不竟其用。子烏古達,器度弘達,襲長宿衛,父沒,凡賵賻之物,一無所受,以素車朴馬歸葬其先塋。

  帝思革僧格之弊,求直士用之,召董士選論議政事,旋以中書左丞往鎮浙西,听辟舉僚屬。士選至部,察病民事,悉以帝意除之。僧格之党以聚斂恣為奸利,事發,得罪且死,詐言所遣舶商海外未至,請留以待之,士選曰:“海商至則捕錄之,不至則無如何,不系此人之存亡也。苟此人幸存,則無以謝天下。”遂竟其罪。

  二月,己丑,從阿喇卜丹、燕公楠之請,以嘉木揚喇勒智子宣政院使溫普為江浙行省左丞。尋以南人深怨其父,詔罷之。

  高麗國王王暙請改名炬,從之。

  減河南、江浙海運米四十万石。

  中書省添設檢校二員。

  免大都今歲公賦。

  丙申,卻江淮行樞密院官布琳吉岱進鸞,仍敕:“自今禁戢軍官,無從禽扰民,違者論罪。”

  丁酉,回回獻大珠,邀价鈔數万錠,帝曰:“珠何為!當留是錢以賙貧者。”

  丁未,帝如上都。

  辛亥,复立云南行御史台。

  詔沿海置水驛。自耽羅至鴨淥江口,凡十一所,令簽書樞密院事洪君祥董之。君祥,俊奇弟也。

  癸丑,江西行院頁特密實言:“江南豪右,多庇匿盜賊。宜誅為首者,餘徙內縣。”從之。申嚴江南兵器之禁。

  是月,王惲召至上都,入見,慰諭良久。惲退,上書陳時政,略曰:“臣聞自古創業垂統之君,必定制畫法,傳之子孫,俾遵而守之,以為長世不拔之本。臣請以立法定制為論治之始。

  “一曰議憲章以一政体。今國家有天下六十餘年,內而憲台天子之執法,外而廉司、州郡之法吏,徒具司理之官而無所守之法。是有醫而無藥也。至平刑議斷,未免有酌量准擬之差,彼此輕重之异。宜將已定律令,頒為新法,与百姓更始。

  “二曰定制度以抑奢僭。古者,衣服、飲食、輿馬、屋廬,皆有琩謘C今臣民衣服,逾于公侯,婦女衣著,等于貴戚,以致聘財過于卿相,男女不能婚姻,正以用之無制,僭越暴殄,有不能供億者。故物价不得不踊而貴,錢幣不得不虛而輕,上下困弊,日甚一日。宜一切定奪,大行禁止。

  “三曰節浮費以丰財用。每歲經費患不阜贍者,過有所費也。當量入為出,以過有舉作為戒。如冗兵、妄求、浮食、冗費及不在常例者,一切省減。且財非天來,皆自民出,竭澤焚林,其孰御之!力屈財殫,非所以養民而強國也。

  “四曰重名爵以攬威權。古人稱官爵,謂之天秩,不輕以付人。今四海一家,權宜假借之舉,日漸希闊,正國家收攬威權之時。如近年委任稍重者,罔考平素,即授崇品;激之建功立事,固是駕馭英雄,苟非其人,不無叨竊不安之懼。今中外無事,朝廷宜重而惜之。

  “五曰議廉司以勵庶官。比者廉司之設,初气甚張,中外之官,悚然有改過自新之念,大奸巨猾,畏懾而不自安。行無几何,法禁稍寬,使監視者勁挺之气,不息而自斂,奸弊之萌,潛滋而复蘗,風俗澆薄,苟免無恥。宜人法并任,精擇官僚,优加吏祿,憲綱既行,公道大行,官有作新之气。吏無糊口之虞。我之气既伸,彼安得不振;我之政既肅,彼安得或私!將見風采百倍,有澄清之望矣。

  “六曰講保舉以核名實。方今親民与參佐官,莫縣令、經歷為重。若行《品官保舉法》,庶得其人,南選尤宜施用此法。何則?江南平定,秋毫無犯,可謂仁義之師。只以前省調官,賄而后放,行省注擬,尤為濫雜,侵漁掊克,慘于兵凶,至盜賊竊發,指此為名。仰賴天恩,幸其無事。今宜委官分揀,其停革人員不至罷黜者,降之邊遠,邊遠見職有聲跡者,使之內遷,亦激勸一法。

  “七曰設科舉以收人才。進士選,歷代號取士正科,理有不可廢者。若限以歲月而考試之,將見士爭力學,人才輩出,可計日而俟也。

  “八曰試吏員以清政務。前代取吏之法,條目甚嚴。今府州司縣應用一切胥吏,多自帖書中來,官無取材,欲望明刑政,識大体,難矣!莫若合歲貢吏人,以吏員法試之,中選者仍許上貢補充,隨朝身役,外州府郡見役者,從廉司以校法試驗,庶几激之,積漸肯學。其月請俸給,亦合定奪,能使得糊其口,然后可責以廉。

  “九曰恤軍民以固邦本。國家自攻圍襄陽以來,簽取軍役,凡四舉矣。物力等戶盡充軍站,中間拋下,上戶其能有几!軍興百色所須,皆仰供辦,急征暴斂,侵漁無法。臣以時屬方殷,其代輸差稅,宜令蠲免。

  “十曰复常平以廣蓄積。常平倉設自至元八年,隨路收貯,斛粟約八十餘万。今倉廩具存,起運久空,甚非恤民本意。若复實常平,實為古今良法。

  “十一曰廣屯田以息遠餉。近歲山后流移戶多,將見拋地土時,暫借令營屯,及檢括冒占,仍招募愿屯者听;已置營屯去處,亦宜差強果為國、盡心有為能臣,重与檢勘,其間一切可行未舉、已行不盡者,极人為而盡地力。仍將迤南一切置屯見閉戶數,祹徙邊防以救一時,此急于治外之意也。

  “十二曰息遠略以撫已有。陛下臨御三十餘年,紹丕天之功,三五已來,未有若斯之盛者。愿息遠略,撫已有,此四海臣民之愿也。

  “十三曰感和气以消水旱。比年以來,水旱無時,霜災屢作,山崩地震,變出非常,奸臣柄用,盜賊竊發,百姓嗷嗷,日趨于困。臣嘗讀中元已來國書詔條,未嘗不以生靈為念,棄捐細故,講信修睦,以用兵為重。此堯、舜好生之德,禹、湯克寬不自滿假之仁也。愿陛下為民祈天請命,使黎庶知其無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諒其不得已之意,庶几天回哀眷,易乖戾而為和平,變荒歉而為丰稔,天下幸甚!

  “十四曰崇教化以厚風俗。國家以四教為本,曰仁以養之,義以取之,禮以安之,信以行之;而前執政者,曾不務此,專以威虐肆心,督責為令,取辦一時,流毒四海。不知陵遲偏頗,有不可救藥,至今為厲者,何以責民心之近厚,風俗之淳粹哉!惟四者本立,而天下悚然有忠厚廉恥之心,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不曰風恬俗美,將安歸乎!”

  書奏,帝嘉納,授翰林學士。

  三月,庚申,以同知樞密院事扎薩克知樞密院事。

  以平章政事范文虎董疏漕河之役。

  雨坏都城,詔發侍衛軍三万人完之,仍命給其佣值。

  甲子,括天下馬十万匹。

  初,托克托呼略地金山,獲哈都之戶三千餘。還至和林,有詔進取奇里濟蘇。是春,師次欠河,冰行數日,始至其境,盡收其五部之眾,屯兵守之。哈都聞取奇里濟蘇,引兵至欠河;复敗之,擒其將博囉察。

  夏,四月,己亥,行大司農燕公楠、翰林學士承旨留夢炎言:“杭州、上海、澉浦、溫州、慶元、廣東、泉州,置市舶司凡七所,唯泉州貨物三十取一,餘皆十五抽一,請以泉州為定制。”從之。仍并溫州舶司入慶元,杭州舶司入稅務。

  壬寅,樞密院言:“去年征爪哇軍二万,各給鈔二錠,其后只以五千人往,宜征元給鈔三万錠入官。”帝曰:“非其人不行,乃朕中止之耳。”令勿征。

  癸丑,廣東廉訪司复治廣州。

  擢同知桂陽路總管府事臧夢解為廣西廉訪副使。故事,煙瘴之地,行部者多不躬至,夢解獨遍歷焉。遂按問賓州、藤州兩路達嚕噶齊及奸墨官吏,置于法者無慮八十餘人,又平反兩冤獄,民德之。

  甲寅,敕江南毀諸道觀圣祖天尊祠。

  是月,前右贊善大夫劉因卒。后贈翰林學士,謚文靖。

  史弼等之征爪哇也,以上年十二月合諸軍發泉州,風急濤涌,舟掀簸,士卒皆數日不能食。過七洲洋、万里石塘,歷交趾、占城界,正月至東董、西董山、牛崎嶼,入混沌大洋、橄欖、假里馬答、勾闌等山,駐兵伐木,造小舟以入。弼与伊克密實、高興分軍,水陸并進。伊克密實將水軍,興將步軍,會于八節澗。

  時爪哇与鄰國葛郎构怨,爪哇主哈只葛達那加已為葛郎所殺,其婿土罕必闍耶攻葛郎不胜,聞弼等至,遣使以其國山川、戶口及葛郎國地圖迎降求救。弼与諸將進擊,伊克密實邀賊于西南路,不遇;興擊其東南路,殺數百人,餘眾奔山谷;東南路賊复至,興又敗之,葛郎主遁歸其國。興言:“爪哇雖降,倘中變,与葛郎合,則孤軍懸絕,事不可測。”弼遂分兵三道,与興及伊克密實各將一道攻葛郎。至答哈城,葛郎兵十餘万迎敵,自旦至午,葛郎兵敗,入城自守,葛郎主出降,并取其妻子官屬以歸。

  土罕必闍耶乞歸易降表及所藏珍寶入朝,弼与伊克密實許之,興力言其失計,弗听,遣万戶二人以兵護送。土罕必闍耶果于道殺二人以叛,乘軍還,夾路攘奪。興力戰以出,弼自斷后,且戰且行,行三百里,得登舟。行六十八日夜,達泉州,士卒死者三千人,以所得金字表及金銀、犀象等進。

  五月,癸亥,詔以浙西大水冒田為災,令富家募佃人疏決水道。

  辛未,敕僧寺之邸店,商賈舍止,其貨物依例收稅。

  六月,乙巳,命皇孫特穆爾撫軍北邊,伊實特穆爾加錄軍國重事、知樞密院事輔行,宗王、帥臣咸稟命焉,特賜步輦入內。伊實特穆爾請授皇孫以諸闈舊璽,從之。

  己酉,詔浚太湖。

  秋,七月,己未,詔皇曾孫松山出鎮云南,以皇孫梁王印賜之。

  詔免福建歲輸皮貨及泉州織作紵絲。

  己巳,命劉國杰從諸王伊劉勒督諸軍征交趾。湖廣行省平章哈喇哈斯,戒將吏無扰民,會有奪民魚菜者,杖其千戶,軍中肅然。

  俄有旨,發湖湘富民万家,屯田廣西以圖交趾,哈喇哈斯遣使奏曰:“往年遠征無功,瘡痍未复,今又徙民瘴鄉,必將怨叛。”吏初不知其奏,抱卷請署,弗答,吏再請,則曰:“姑緩之。”未几,使還,報罷,民皆感悅。及廣西元帥府請募南丹五千戶屯田,事上行省。哈喇哈斯曰:“此土著之民,誠為便之,內足以實空地,外足以制交趾之寇,可不煩士卒而饋餉有餘。”即命度地立為五屯,統以屯長,給牛种、農具。

  湖南宣慰使張國紀,建言欲按唐、宋征民間夏稅,哈喇哈斯曰:“亡國弊政,失寬大之意,圣朝其可行耶!”奏止其議。

  壬申,伊實徹爾知樞密院事。伊實徹爾,博爾呼之孫也。僧格之几,伊實徹爾潛奏劾之,至是乃有是拜。

  丁丑,賜新開漕河名曰通惠,凡役工二百八十五万,用楮幣百五十二万錠,糧三万八千七百石,木石等物稱是。置閘之處,往往于地中得舊時磚木,人以此服郭守敬之精識。船既通行,公私兩便。先是通州至大都五十里,陸挽官糧,歲若干万,民不胜其悴,至是皆得免。帝至上都還,過積水潭,見舳艫蔽水,大悅。

  巴延既降明理特穆爾,因留拒哈都。廷臣有譖巴延与哈都通好,因仍保守,無尺寸之功者,詔以御史大夫伊實特穆爾代之,居巴延于大同,以俟后命。伊實特穆爾未至三馹,會哈都兵复至,巴延遣人語伊實特穆爾曰:“公姑止,待我剪此寇而來,未晚也。”

  巴延与哈都兵交,且戰且卻,凡七日,諸將以為怯,憤曰:“果懼戰,何不授軍于大夫!”巴延曰:“哈都懸軍涉吾地,邀之則遁,誘其深入,一戰可擒也。諸君必欲速戰,若失哈都,誰任其咎?”諸將曰:“請任之。”即還軍擊敗之,哈都果脫去。乃召伊實特穆爾至軍,授以印而行。

  皇孫舉酒以餞曰:“公去,將何以教我?”巴延舉所酌酒曰:“可慎者,惟此与女色耳。軍中固當嚴紀律,而恩德不可偏廢。冬夏營駐,循舊為便。”皇孫悉從之。

  八月,庚寅,奉使安南國梁曾、陳孚以安南使臣偕來。

  初,曾等至安南,其國有三門,陳日燇欲迎詔自旁門入,曾大怒曰:“奉詔不由中門,是辱君命也!”貽書責之,往复者三,卒從中行,且諷之入朝,日燇不從,遣其臣陶子奇、梁文藻偕曾等來貢。曾進所与日燇辨論書,帝大悅,解衣賜之,令坐地上。右丞阿爾意不然,帝怒曰:“梁曾兩使外國,以口舌息干戈,爾何敢爾!”時有親王至自和林,帝命酌酒先賜曾,謂親王曰:“汝所辦者汝事,梁曾所辦者吾与汝之事,汝勿以為后也。”或讒曾受安南賂遺,帝以問曾,曾曰:“安南以黃金、器幣、奇物遺臣,臣不受,以屬陶子奇。”帝曰:“受之亦何不可!”

  廷臣以日燇終不入朝,遂拘留子奇于江陵,命劉國杰与諸王伊勒吉岱等整兵聚糧,复議伐之。

  九月,癸丑朔,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戊子,詔修汴堤。

  庚寅,彗星入紫微垣,抵斗魁,光芒尺許。帝夜召博果密入禁中,問所以銷天變之道,博果密曰:“風雨自天而至,人則棟宇以待之,江河為地之限,人則舟楫以通之;天地有所不能者,人則為之,此人所以与天地參也。且父母怒,人子不敢疾怨,起敬起孝,故《易》曰:‘君子以恐懼修省。’《詩》曰‘敬天之怒。’三代圣王,克謹天戒,鮮不有終。漢文之世,同日山崩者二十有九,日食、地震,頻歲有之。善用此道,天亦悔禍,海內乂安,此前代之龜鑒也。愿陛下法之。”因誦文帝日食求言詔,帝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可复誦之。”遂詳論款陳,至四鼓乃罷。

  甲辰,赦天下。

  戊申,僧官總統以下有妻者罷之。

  庚戌,造象蹄掌甲。

  辛亥,禁江南州郡以乞養良家子轉相販鬻及強將平民略賣者。時北人酷愛江南技藝之人,呼曰:“巧儿”,其价甚貴。至于婦人,貴重尤甚,每一人易銀二三百兩。尤愛童男、童女,處處有人市,价分數等,皆南士女也。父母貪利,貨于販夫,輾轉貿易,至有易數十主者。北人得之,慮其遁逃,或以藥啞其口,以火烙其足,驅役若禽獸然,故特禁之。

  孫民獻嘗附僧格,助約蘇穆爾為惡;及同知上都留守司事,又受贓,減諸從臣糧。十一月,丁巳,詔籍其家貲、妻孥。后因潭州呂澤訴其刻虐,械送民獻至湖廣,如澤所訴窮治之。

  立海北海南道廉訪司,治雷州。

  己卯,召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巴延為中書省平章政事,位特爾格琳沁、博果密上。

  十二月,壬辰,中書左丞馬紹以疾罷,以詹事丞張九思為左丞。

  庚子,史弼、伊克密實、高興至自征爪哇,獻其所俘獲,又以沒理國所上金字表及金銀犀象等物進。朝廷以其亡失多,且縱土罕必闍耶,弼与伊克密實各杖十七,沒家資三之一。興獨以諫縱土罕,且功多,賜金五十兩。

  初,樞密院判官鄭制宜遷湖廣行省參政,陛辭,帝曰:“汝父死王事,賞未汝及。近者約蘇穆爾伏誅,已籍沒其財產、人畜,汝擇其佳者取之。”制宜對曰:“彼以贓敗,臣复取之,宁無污乎!”帝賢其所守,賜白金五千兩。

  未几,征拜內台侍御史。安西舊有牧地,圉人恃勢,冒奪民田十万餘頃,訟于有司,積年不能理。制宜奉詔往,按圖籍以正之,訟由是息。是歲,除湖廣行樞密副使。湖南地闊遠,群寇依險出沒,昭、賀二州及廬陵境民常被害。制宜帥偏師徇二州,道經廬陵、永新,獲首賊及其党,皆殺之。茶鄉譚計龍者,聚惡少年,匿兵器為奸,既捕獲,其家納賂以緩獄事,制宜悉以勞軍,斬計龍于市。自是湖以南無复盜賊。

  御史中丞崔彧言:“大都民食,惟仰客糴,頃緣官括商船載遞諸物,致販鬻者少,米价翔踊,請勿令有司括船為便。”從之。

  寶泉提舉張簡及子奈曼岱,告彧嘗受鄒道源、許宗師銀万五千兩,又其子知微訟彧不法十餘事,有旨就辨中書。彧已書簡等所告与己宜對者為牘,袖之,視而后對。簡父子所告皆無驗,并系獄,簡瘐死,仍籍其家。奈曼岱、知微,皆坐杖罪除名。

  平江路總管府治中王都中,福建行省參政積翁之子也。積翁遇害于海,帝念其功不置,特授都中是職。時年甫十七,僚吏頗易視之,都中遇事剖析,動中肯綮,皆愕然不敢欺。學舍久坏不治,而郡守缺,都中曰:“圣人之道,人所共由,何獨守得為乎!”乃首募大家合錢,新其禮殿。

  ◎至元三十一年

  春,正月,壬子朔,帝不豫,免朝賀。

  癸亥,知樞密院事巴延至自軍中。

  庚午,帝大漸;癸酉,崩于紫檀殿。在位三十五年,壽八十。

  故事,上有疾,非國人勳舊不得入臥內。博果密以謹厚,日視醫藥,未嘗去左右;徹爾亦自湖廣行省馳還京師視醫藥。及帝崩,博果密与御史大夫伊嚕納顏、知樞密院事巴延受遺詔,留禁中。丞相鄂勒哲至,不得入,伺伊嚕納顏、巴延出,問曰:“我年位俱在博果密上,國有大議而不与,何耶?”巴延歎息曰:“使丞相有博果密識慮,何至使吾屬如是之勞哉!”鄂勒哲不能對,入言于太妃鴻吉哩氏。太妃召三人問之,伊嚕納顏曰:“臣受顧命,太妃但觀臣等為之,臣若誤國,即甘伏誅。宗社大事,非宮中所當預知也。”遂定大策,与親王、諸大臣發使告哀于皇太孫,巴延總百官以听。

  兵馬司請日出鳴晨鐘,日入鳴昏鐘,以防變故,巴延呵之曰:“汝將為賊耶!其一如平日。”适有盜內府銀者,宰執以其幸赦而盜,欲誅之,巴延曰:“何時無盜!今以誰命而誅之?”人皆服其有識。

  乙亥,葬帝于起輦谷。

  席度量恢廓,知人善任使,故能混一區宇,擴前古所未有。。惟以亟于財用,中間為阿哈瑪特、盧世榮、僧格所蔽,卒能知其罪而正之。立綱陳紀,殷然欲被以文德,規模亦已弘遠矣。

  御史中丞崔彧得傳國璽,獻之。

  時穆呼哩曾孫索多,已死而貧,其妻出玉璽一鬻之,或以告彧。召御史楊桓辨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此歷代傳國璽也。”太妃出以遍示群臣,丞相以下次第上壽,慶曰:“神寶之出,實當宮車晏駕之后,此乃天意屬于皇太孫也。”乃遣右丞張九思繼授之。

  夏,四月,皇太孫自北邊南還,執政皆迎于上都之北。皇太孫至上都,宗室諸王畢會。定策之際,伊實特穆爾謂晉王噶瑪拉曰:“宮車晏駕,已逾三月,神器不可久虛,宗祧不可乏主,儲闈符璽久有所歸,王為宗盟之長,奚俟而不言?”噶瑪拉遽曰:“皇帝踐阼,當北面事之。”于是宗親合辭勸進。伊實特穆爾曰:“大事已定,吾死且無憾。”

  甲午,皇太孫即位于大安閣。諸王有違言,巴延握劍立殿陛,陳祖宗寶訓,宣揚顧命,述所以立皇太孫之意,辭色俱厲,諸王股栗,趨殿下拜。

  乃下詔曰:“朕惟太祖圣武皇帝,受天明命,肇造區夏,圣圣相承,光熙前緒,迨我先皇帝,体元居正,然后典章文物,燦然大備。臨御三十五年,薄海內外,罔不臣屬,弘規遠略,厚澤深仁,有以衍皇元万世無疆之祚。我昭考早正儲位,德盛功隆,天不假年,四海觖望。顧惟眇質,仰荷先皇帝殊眷,往歲之夏,親授皇太子寶,付以撫軍之任。今春宮車遠馭,奄棄臣民,乃有宗籓昆弟之賢,戚畹宮僚之舊,謂祖訓不可以違,神器不可以曠,体承先皇帝夙昔托付之意,合辭推戴,誠切意堅。朕勉徇所請,于四月十四日即皇帝位。可大赦天下。尚念先朝庶政,悉有成規,惟慎奉行,罔敢失墜。更賴宗親勳戚、左右忠良,各盡乃誠,以輔台德。布告遠邇,咸使聞知。”詔:“除大都、上都兩路差稅一年,其餘減丁地稅糧十分之三,系官逋欠,一切蠲免。民戶逃亡者,差稅皆除之。”

  追尊皇考曰“文惠明考皇帝”,廟號裕宗,祔于太廟;尊太母元妃鴻吉哩氏曰皇太后。改所居舊太子府為“隆福宮”。

  丙午,中書右司員外郎王約,上疏言二十二事,曰實京師,放差稅,開獵禁,蠲逋負,賑窮獨,停冗役,禁鷹房,振風憲,除宿蠹,慰遠方,卻貢獻,詢利病,利農民,勵學校,立義倉,核稅戶,重名爵,明賞罰,擇守令,汰官屬,定律令,革兩司;又請中書去煩文,一取信于行省,一責成于六部;帝嘉納之,調兵部郎中。

  五月,壬子,始開醮祠于壽宁宮,祭太陽、太歲、火、土等星于司天台。

  戊午,上“圣德神功文武皇帝”尊謚,廟號世祖,國語尊稱曰:“色辰皇帝”。是日,并上先皇后鴻吉哩氏尊謚曰“昭睿順圣皇后”。

  庚申,祭紫微星于云仙台。

  伊實特穆爾進秩太師,賜以上方玉帶、寶服,還鎮北邊。

  己巳,詔各處轉運司官,欺隱奸詐為人所訟者,听廉訪司即時追問,其案牘仍舊例于歲終檢之。

  壬申,御史台言:“內外官府增置愈多,在京食祿者万人,在外尤眾,理宜減并。”命与中書議之。

  詔議增官吏祿。

  乙亥,以札薩克知樞密院事。

  戊寅,封皇姑高麗王王炬妃為安平公主。

  以伊囉勒為太師,巴延為太傅,伊徹察喇為太保。

  禁諸司豪奪鹽船遞運官物,僧道、權勢之家私匿鹽販。

  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辛巳,御史台言:“名分之重,無逾宰相,惟事業顯著者可以當之,不可輕授。廉訪司官,歲以五月分按所屬,次年正月還司。職官犯贓,敕授者听總司議宜授者上聞,其本司聲跡不佳者代之,受賂者,依舊例比諸人加重。”帝曰:“其与中書同議。”

  壬辰,以特穆爾复為平章政事。

  諸王阿濟奇部玉速福屢叛,伏誅。

  乙未,以世祖、皇后、裕宗謚號播告天下,免所在本年包銀俸鈔及內郡地稅,江、淮以南夏稅之半。

  己亥,以乳保勞,封完顏巴延為冀國公,妻何氏為冀國夫人。

  初,宋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家鉉翁來使,世祖欲官之,不受。遂安置河間,以《春秋》教授弟子,數為諸生談及宋興亡之故,輒流涕太息。至是年逾八十,辛丑,詔賜號“處士”,放還鄉里。錫予金幣,皆不受。尋卒。

  甲辰,詔翰林國史院修《世祖實錄》。以鄂勒哲監修國史。

  初,世祖不豫,命翰林學士承旨董文用以其諸子入見,文用辭曰:“臣蒙國厚恩,死無以報,臣之子何能為!”命至再三,終不以見,及崩,太后命文用從帝于上都。既即位,巡狩薩布喇之地,文用曰:“先帝新棄天下,陛下巡狩不以時還,無以慰安元元,宜趨還京師。且臣聞人君猶北辰然,居其所而眾星拱之,不在勤遠略也。”帝可其奏。

  帝每召文用入帳中,問先朝故事,文用亦盛言先帝虛心納賢、開國經世之務,談說或至夜半。至是修先帝《實錄》,詔除文用知制誥、監修國史。文用于祖宗世系、功德、近戚、將相家世、勳績,皆記憶貫穿,史館有所考究、質問,文用應之無遺失焉。

  戊申,詔:“宗籓內外官吏人等,咸听丞相鄂勒哲約束。”時巴延以太傅錄軍國重事,依前知樞密院事,鄂勒哲忌之。巴延語鄂勒哲曰:“幸送我兩罌美酒,与諸王飲于宮前,餘非所知也。

  秋,七月,壬戌,詔中外崇奉孔子。

  癸亥,行樞密院頁特密實、程鵬飛各加平章政事。中書省言樞密之臣不宜重与相銜,帝命以軍職尊崇者授之。

  辛未,中書省言:“向御史台劾右丞阿爾嘗与阿哈瑪特同惡,論罪抵死,幸得原免,不當任以執政。臣謂阿爾得罪之后,能自警省,乞令執政如故。”從之。

  癸酉,詔新除御史陝西行省平章博果密仍為中書平章政事。初,世祖崩時,博果密以中書平章得預顧命;丞相鄂勒哲以其年位在下,深忌之,帝知其故,慰勞之曰:“卿先朝腹心,惟朝夕啟沃,匡朕不逮,庶無負先皇帝付托之重。”廷議大事,多采其言。太后亦以博果密先朝舊臣,禮貌甚至。

  河東守臣獻嘉禾,博果密語之曰:“汝部內所產盡然耶?惟此數莖耶?”曰:“惟此數莖爾。”博果密曰:“若如此,既無益于民,又何足為瑞!”遂罷遣之。

  西僧為佛事,請釋罪人祈福,謂之“禿魯麻”。豪民犯法者,皆賄賂之以求免。有殺主、殺夫者,西僧請披以帝后御服,乘黃犢出宮門釋之,云可得福。博果密曰:“人倫者,王政之本,風化之基,豈可容其亂法如是!”帝責丞相曰:“朕戒汝毋使博果密知,今聞其言,朕甚愧之。”使人謂博果密曰:“卿且休矣,朕今從卿言。”然自是以為故事。有奴告主者,主被誅,詔即以其所居官与之。博果密言:“若此,必大坏天下之風俗,使人情愈薄,無复上下之分矣。”帝悟,為追廢前命。

  丞相以下多不合,奏以為陝西行省平章政事。太后聞之,使謂帝曰:“博果密朝廷正人,先皇帝所付托,豈可出之于外耶!”帝复留之。竟以同列多异議,稱疾不出。

  甲戌,扎嚕噶齊言:“諸王之下,有罪者不聞于朝,輒自決遣。”詔禁治之。

  八月,戊子,初祀社稷,用堂上樂,歲以為常。

  己丑,浚通惠河。

  撥軍士屯守淀山湖。

  太湖為浙西巨浸,上受杭、湖諸山之水瀦蓄之,分匯為淀山湖,東流于海。世祖末年,江浙行省參政梁溫都爾言:“此湖在宋時,委官差軍守之,湖旁餘地,不許侵占,常疏其壅塞,以泄水勢。今既無人管領,遂為勢豪絕水筑堤,繞湖為田,湖狹不足瀦蓄,每遇霖潦,泛溢為害。昨本省官蒙古岱等興言疏治,因受曹總管金而止。張參議、潘應武等相繼建言,臣等議此事可行無疑。”世祖曰:“利益美事,舉行已晚,其行之。”既而平章特爾格言:“委官相視,計用夫十二万,百日可畢。昨奏軍民共役,今民丁數多,不須調軍。”世祖曰:“有損有益,咸令均齊,毋自疑惑,其均科之。”至是特爾格言:“太湖、淀山湖,昨嘗奏過先帝,差倩民夫二十万,疏決已畢。今諸港日受兩潮,漸致沙漲,若不依宋舊例令軍屯守,必致坐隳成功。臣等議淀山湖圍田,賦糧二万石,就以募民夫四千,調軍士四千,与同屯守。立都水防田使司,職掌收捕海賊,修治河渠圍田。”詔巴延徹爾暨樞密院議奏。于是樞密院言:“今与殿帥范文虎及硃清、張蚴鬚及省官集議、清、蚴躑悀炕G‘宋時屯守河道,用手號軍,大處千人,小處不下三四百,隸巡檢司管領。’文虎謂‘差夫四千,非動搖四十万戶不可。若令五千軍屯守,就委万戶一員提調,事屬可行。’請立都水巡防万戶職名,俾隸行院。”從之。

  九月,壬子,圣誕節,帝駐蹕三部落,受諸王、百官賀。

  丁巳,太白經天。

  冬,十月,戊寅,帝至自上都。

  辛巳,江浙行省言:“陛下即位之初,詔蠲今歲田租十分之三。然江南与江北异,貧者佃富人之田,歲輸其租,今所蠲特及田主,其佃民輸租如故,則是恩及富室而不被于貧民也。宜令佃民當輸田主者,亦如所蠲之數。”從之。

  遼陽行省所屬九處大水,民饑,或起為盜賊,命賊恤之。

  江西行省言銀場歲辦万一千兩而未嘗及數,民不能堪,詔:“自今從實辦之,不為額。”

  硃清、張蚴鑄q海道歲運糧百万石,乙未,以京畿所儲充足,詔止運三十万石。

  辛丑,帝諭右丞阿爾、參知政事梁德珪曰:“中書職務,卿等皆怀怠心。朕在上都,令還實迪穆蘇已沒財產,任莽賚布哈,皆至今未行;又不約束吏曹,使選人留滯。僧格雖奸邪,然僚屬憚其威,政事無不立決。卿等其束吏曹,有不事事者笞之。仍以朕意諭右丞相鄂勒哲。”

  時議裁久任官,樞密院奏“洪君祥在樞密十六年,為最久”,帝曰:“君祥始終一心,可勿遷也。”

  壬寅,緬國遣使貢馴象十。

  初,黔中諸蠻酋既內附,复叛。又,巴洞何世雄犯澧州,泊崖洞田万頃、楠木洞孟再師犯辰州;朝廷嘗討降之,升泊崖為施溶州,以万頃知州事,已而复叛,攻之不能下。帝即位,大赦,并赦万頃等,亦不降。乃命湖廣行樞密副使劉國杰率兵討之。國杰馳至辰州,進攻明溪,賊魯万丑擁眾自上流而下,千戶崔忠、百戶馬孫儿戰死。是月,進兵桑木溪,万丑复以千人拒戰,擊卻之。明日,万丑倍眾來攻,國杰鼓之,百戶李旺率死士陷陣,眾軍齊奮,賊敗,遂破其巢,焚之。進攻施溶,部將田榮祖請曰:“施溶,万頃之腹心。石農坎、三羊峰,其左右臂也。宜先斷其臂,而后腹心乃可攻。”國杰曰:“甚善!”麾諸軍攻石農坎,賊不能支,棄寨遁,遂拔施溶,禽万頃,斬之。复窮捕其党,攀崖緣木而進,凡千餘里。

  十一月,丁未朔,帝朝皇太后于隆福宮,上玉冊玉寶。

  京師犯贓罪者三百人。戊辰,命事無疑者,准世祖所定十三等例決之。

  辛亥,中書省言:“國賦歲有常數。先帝嘗曰:‘凡賜与,雖有朕命,中書其斟酌之。’由是歲務節約,常有盈餘。今諸王、籓戚,費耗繁重,存鈔止一百十六万二千餘錠,而來會諸王尚多,恐無以給。宜俟其還部,臣等斟酌定擬以聞。”從之。

  湖廣、江西及江淮行省,以軍民不相統一,屢請罷行樞密院。帝以問巴延,時以屬疾,張目對曰:“內而省院各置為宜,外而軍民分隸不便。”壬子,詔罷三處行樞密院,以其事歸行省。

  丁巳,以巴延徹爾參議中書省事。其兄巴延言曰:“臣叨平章政事,兄弟宜相避嫌。”帝曰:“兄平章于上,弟參議于下,何所嫌也!”

  甲子,以湖南道宣慰使何瑋為中書參知政事。時省臣凡十一人。瑋言于帝曰:“古者一相,專任賢也。今宰執員冗,政出多門,轉相猜忌,請損之。”不從。

  罷海北海南市舶提舉司。

  癸酉,詔改明年為元貞元年。

  十二月,太傅、知樞密院事巴延薨。巴延深沈有謀略,善斷,將二十万眾伐宋,如將一人,諸將仰之若神明。事畢還朝,歸裝惟衣被而已,未嘗言功。及歿,贈太師,追封淮安王,謚忠武。

  戊戌,禁侵扰農桑者。

  庚子,用帝師奏,釋京師大辟三十人,杖以下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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