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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一百二十


    【宋紀一百二十】 起著雍敦牂正月,盡九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八年(金天眷元年)

  春,正月,戊子朔,帝在建康。尚書左仆射趙鼎率百官遙拜淵圣皇帝于南宮門外,退,詣常御殿門,進名奉慰,以帝在諒闇故也。

  金主朝太皇太后于明德宮。

  頒行女直小字。

  封大司空完顏昱為王。

  辛卯,金宣議郎、總管府議事官楊克弼、迪功郎楊憑,獻書于左副元帥魯王昌、右副元帥沈王宗弼,論和議三策:“上策,還宋梓宮,歸親族,以全宋之地,責其歲貢而封之;中策,守兩河,還梓宮,下策,以議和款兵,邀歲幣,出其不意,舉兵攻之,僥幸一旦之胜。”又言:“今宋使以梓宮為請,万一不許,大軍縞素遮道。當此之時,曲在大金而不在宋。”昌后頗用其言。

  戊戌,詔复幸浙西,以二月七日起發。帝因諭趙鼎曰:“建康諸官司及百官廨舍,皆令照管,它時复來,幸免更營造,以傷民力。”鼎等奏已令建康府拘收,且言若金人遂以大河之南來歸,當駐蹕建康以俟經營。

  己亥,偽齊武顯大夫、知壽州宋超,率軍民來歸,閤門宣贊舍人、知壽春府孫暉以聞,帝曰:“此事于朝廷無毫發之益,但如人子來歸,為父者豈可卻而不受!然已遣使人与金議事,可下沿淮,不得擅遣人過淮招納,引惹事端。”乃命淮西帥臣劉錡入朝處超等,俟畢复還合肥。

  是日,金知蔡州劉永壽殺烏嚕貝勒,率城中遺民來降。

  永壽為淮西安撫使,烏嚕副之,永壽以小隙劾其罪,金人移烏嚕同知德州。未几,忽報烏嚕以女直兵三千來蔡者,提轄白安時請永壽南歸,永壽不從,曰:“朝廷若賜我死,當死之。”安時恐其謀泄,即拘永壽,勒兵以待之。烏嚕引眾入城,不為備,安時乘勢盡殺之,遂驅城中軍民來歸。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遣統制官張憲等往納之。

  乙巳,趙鼎言:“士大夫多謂中原有可复之勢,宜便進兵,恐它時不免議論,謂朝廷失此机會,請召諸大將問計。”帝曰:“不須恤此。今日梓宮、太后、淵圣皇帝畢未還,不和則無可還之理。”參知政事陳与義曰:“用兵須殺人。若因和議得遂我所欲,豈不賢于用兵?万一和議無可成之望,則用兵所不免。”帝以為然。

  丙午,寶文閣待制、知鎮江府曾開試尚書禮部侍郎。

  戊申,尚書兵部侍郎兼直學士院兼侍講胡世將為樞密直學士、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帝聞席益已去,因問刑部尚書胡交修:“孰可守蜀者?”交修曰:“臣從子世將可用。”遂有是除。時趙鼎亦不欲世將居中故也。

  自重兵聚關外以守蜀,而餉道險阻,漕舟出嘉陵江,春夏漲而多覆,秋冬涸而多膠。紹興初,創行陸運,調成都、潼川、利州三路夫十二万,縣官部送,激賞爭先,倍道而馳,晝夜不息,十斃三四。至是交修言:“養兵,所以保蜀也;民不堪命,則腹心先潰,尚何保蜀之云!臣愚欲三月以后,九月以前,第存守關正兵,餘悉就糧它州。如此則給守關者水運有餘,分戍者陸運可免。”帝乃命學士院述交修意,詔宣撫副使吳玠行之。

  乙卯,金改燕京樞密院為行台尚書省,以三司使杜充簽書樞密院事,劉筈并簽書省事。時左副元帥魯王昌、右副元帥沈王宗弼皆在軍中,監軍杲屯長安,右副監薩巴屯鳳翔,以新取河南、陝州故也。

  二月,丁巳朔,尚書兵部侍郎王庶試兵部尚書。

  庶自荊南入對,奏曰:“今十年而恢复之功未立,臣請言其失,蓋在偏听,在欲速,在輕爵賞,是非邪正混淆。誠能有功則賞,有罪則罰,其誰不服!苟委其權于大臣而非其人,則未有不身受其欺而國罹其禍者。昔漢光武以兵取天下,不以不急奪其費。不知兵者,不可使輕言兵。”它日,又見,口陳手畫秦、蜀利害。帝大喜之,即日遷尚書。

  戊午,開州團練使、知廬州、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劉錡對于內殿,錡言淮北兵歸正者不絕,今歲合肥度可得四五万眾。翼日,上謂趙鼎等曰:“朕每慮江上諸將控扼之勢未備,若上流有警,岳飛不可下,則江、淮數百里邊面空虛,得錡一軍,遂可補此闕矣。”

  壬戌,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請增兵,帝曰:“上流地分誠闊遠,宁与減地分,不可添兵。今日諸將之兵,已患難于分合。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古人所戒。今之事勢雖未至此,然与其添与大將,不若別置數項軍馬,庶几緩急之際易為分合也。”

  是日,六宮先發。帝召淮西宣撫使張俊至宮中,從容与論邊事,俊曰:“臣當与岳飛、楊沂中大合軍勢,期于破敵以報國家。”帝諭之曰:“卿能如此,甚副朕意。然此乃卿之所識,朕更有一二事戒卿;朕來日東去,慎無与民爭利,勿興土木之工。”俊悚息承命。俊見地無磚面,再三歎息,帝曰:“艱難之際,一切從儉,庶几少紓民力。朕為人主,雖以金玉為飾,亦無不可;若如此,非特一時士大夫之論不以為然,后世以朕為何如主也!”

  全主如約羅春水。

  癸亥,帝發建康府,殿前都虞候楊沂中,主管侍衛步軍兼權馬軍司公事解潛,以其軍從。是日,次東陽鎮。

  甲子,帝次下蜀鎮。殿中侍御史張絢請車駕所過州縣量免租稅,帝曰:“自古人主所過,皆有蠲复,當議使實惠及人也。”絢又疏決,帝曰:“此事則不須。父老望幸之意,不可不有以慰之;若罪人有罪,無可恤也。”

  乙丑,帝次鎮江府。

  是日,金主幸天開殿。

  丙寅,徽猷閣待制、提舉江州太平觀胡安國充寶文閣直學士,賜銀帛三百匹兩。

  安國以衰老乞致仕,帝將許之,乃詔以安國解釋《春秋》成書。進職加賜。翼日,詔安國進一官,致仕,命未下而安國卒矣。

  安國風度凝遠,言必有數,動必有法,燕居獨處,未嘗有怠慢,而与人談論,气怡詞簡,若中無所有。性本剛急,晚更沖澹。在官不登六載,雖數以罪去,其愛君之心,遠而逾篤。

  戊辰,帝次呂城鎮。己巳,帝次常州。庚午,帝次無錫縣。辛未,帝次平江。甲戌,帝次吳江縣。丙子,帝次崇德縣。丁丑,帝次臨平鎮。戊寅,帝至臨安府。

  戶部尚書、權知建康府章誼充端明殿學士、江南東路安撫大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司公事。

  甲申,中書舍人李彌遜試尚書戶部侍郎。

  是月,金以拉林水、混同江護邏地与民耕牧。

  三月,丙戌朔,廣西經略司奏:“得安南都護府諜,當道郡王薨謝,今有遺進表章及綱運。”詔使人免到闕,就使直龍圖閣、本路轉運副使硃芾充吊祭使,賜絹布各五百匹,羊五十口,面五十碩,酒五十瓶,仍以敕書諭其嗣子天祚。

  安南与廣西諸司通問訊,其王不列銜而列將佐數人,有稱中書侍郎同判都護府者,印文曰:“南越國印”。

  乙丑,濟州防御使、知南外宗正事仲儡嗣濮王。

  庚寅,禮部尚書劉大中參知政事,兵部尚書王庶充樞密副使。

  金以禁苑隙地分給百姓。

  辛卯,故靜海軍節度使、特進、檢校太尉兼御史大夫、安南都護、上柱國、交趾郡王李陽煥,贈開府儀同三司,追封南平王。

  壬辰,樞密使秦檜守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

  前一日,趙鼎留身奏事,帝曰:“堂中必無异議者。”又曰:“秦檜久在樞密,得無怨望否?”鼎曰:“檜大臣,必不爾。然用之在陛下爾,況自有闕。”是夕,鎖院制下,朝士皆相賀,惟吏部侍郎晏敦复退而有憂色。

  己亥,制授故南平王李陽煥嗣子天祚靜海軍節度使、安南都護,封交趾郡王,其階、勳及檢校官、憲銜、食邑、功號,皆如陽煥初封故事。

  辛丑,太常少卿蘇符言:“景靈宮神御見在溫州,將來四孟朝獻,請比附國朝諒陰故事,行在設位,分命大臣行禮。”從之。

  壬寅,詔:“故相韓忠彥,配饗徽宗皇帝廟庭。”

  甲辰,徽猷閣待制、兩浙都轉運使向子諲試尚書戶部侍郎。

  丁未,詔:“江、浙州縣,回蹕所嘗過者,民間欠紹興六年歲終稅賦皆除之。”

  戊申,左正言李誼言:“金人入居汴都,西北之民,感恩戴舊,襁負而歸,相屬于路,此殆天所以興吾宋也。臣愿于淮南、荊、襄僑建西北諸州郡,分處歸正之民,給以閒田,貸以牛具,使各遂其耕种之業;而又親戚故舊同為一所,相愛相恤,不异于閭里。將見中原之人,同心效順,敵人之謀,當不攻而自屈矣。”詔諸路宣撫司依累得旨措置。

  金以韓昉為翰林學士。

  夏,四月,己未,太常少卿蘇符言:“徽宗皇帝,顯肅皇后,至今未聞諱日,請權于聞哀日,以祖宗忌辰禮例建置道場行香。”從之。

  壬戌,命樞密副使王庶暫往沿江及淮南等處措置邊防。詔曰:“朕臨遣樞臣,協濟軍務,按行營壘,周視山川,乘斯閒暇之時,經畫久長之利。凡爾監司、群帥、郡縣之官,各盡乃心,以康庶事,儻或馳慢失職,已令王庶密具以聞。”先是御史中丞常同言:“今去淮益遠,邊民多不自安,宜遣重臣出按兩淮荒田,縱民耕之,勿收租稅,數年之后,百姓足而國用足矣。”至是帝命庶行視東關,且調諸路兵預為防秋計,并以同奏付庶行之。

  時保成軍節度使、殿前都虞候楊沂中,怒其統制吳錫,收系之獄。戶部侍郎向子諲力言于庶,謂錫可用,庶奏釋之,使統兵屯淮西。

  丙寅,王庶辭,帝戒以張浚待諸將多用術數,且狎昵,自取輕侮,呂祉以傲肆自大取敗,皆可為戒。帝因論:“王伯之道,不可兼行,當以三王為法。今之諸將,不能恢复疆宇,它日朕須親行,不殺一人,庶几天下可定。”庶奏以大理少卿周聿、尚書金部員外郎晁謙之,并主管机宜文字,軍器監丞李若虛、樞密院計議官方滋、左承奉郎、通判臨安府硃敦儒,并為樞密行府咨議參軍。謙之,任城人也。

  自酈瓊叛,張俊擅棄盱眙而歸,諸將稍肆。庶素有威嚴,臨發,勞師于都教場,軍容嚴整。庶便服坐壇上,自楊沂中而下,悉以戎服,步由轅門,庭趨受命,拜賜而出,莫敢仰視。

  丁卯,金以靜江節度使盧彥倫行少府監兼都水使者,充提點京城大內所。命其營建宮室,止從儉素。

  己巳,尚書刑部侍郎曾開試禮部侍郎。

  壬申,秘書少監兼崇政殿說書尹焞留身求去。

  時已詔焞免兼史事,帝曰:“待与卿在京宮觀。”焞力辭,且云:“士人若不理會進退,安用所學!”翼日,上以諭輔臣。參知政事劉大中曰:“焞所學淵源,足為后進矜式。班列中若得老成人為之領袖,亦是朝廷气象。”乃以焞直徽猷閣、主管万壽觀,留侍經筵。

  癸酉,徽猷閣待制、新知承州胡寅試尚書禮部侍郎。

  辛巳,太常少卿蘇符言:“今歲當行祫享,而在諒闇內,請用熙宁故事,移就來年孟冬。”從之。

  壬午,金主朝享于天元殿,立費摩氏為貴妃。

  是月,徽猷閣直學士王倫,見金左副元帥魯王昌于祁州。

  時韓世忠、岳飛、吳玠軍各遣間招誘中原民,金得其蜡彈旗榜,出以語倫曰:“議和之使繼來,而暗遣奸諜如此,何故?”倫言:“所議靖民,乃主上之意。邊臣見久而無成,或乘時希尺寸為己勞,則不可保,主上決不之知。若上國孚其誠意,确許之平,則朝廷一言戒之,誰敢爾者!”諸帥相視無語。

  五月,乙未,秘閣修撰、知建州魏矼權尚書吏部侍郎。

  初,金制,以遼、宋取士之法不同,命南北之士各以素所習之業應試,號為南北選。己亥,金主詔南北選各以經義、詞賦兩科取士。

  壬寅,集英殿修撰、提舉亳州崇道觀張燾試尚書兵部侍郎。

  丁未,命吏部員外郎范同假太常少卿,接伴金國人使;武功大夫、高州刺史、帶御器械劉光遠假吉州團練使,副之。

  先是徽猷閣直學士王倫既見魯王昌,昌遣使偕倫至京師。倫見金主,首謝廢豫,然后致帝旨議和。時昌及太師宗磐密議許和,至是遭倫還,且命太原少尹烏陵阿思謀、太常少卿石慶充來議事。思謀為宣和時通好海上所遣之人,今再遣來,示有許和意。

  樞密副使王庶條上淮南耕种等事,帝曰:“淮南利源甚博,平時一路上供內藏~絹九十餘万,其它可知。”

  辛亥,改命徽猷閣直學士王倫充館伴使。

  初,命權吏部侍郎魏矼館伴,右武大夫榮州防御使。知閤門事藍公佐假慶遠軍承宣使副之。矼言:“頃任御史,嘗論和議之非,今難以專對。”秦檜召矼至都堂,問其所以不主和議之意。矼具陳敵情難保,檜謂之曰:“公以智料敵,檜以誠待敵。”石工曰:“相公固以誠待敵,第恐敵人不以誠侍相公耳。”檜不能屈,乃改命焉。既而倫又辭,遂命給事中吳表臣往來館中議事。

  癸丑,召利州觀察使、知鼎州馬擴赴行在。金使烏陵阿思謀初入境,數問擴所在,王倫奏:“思謀乃海上結約之人,与擴相熟,宜召赴行在,恐須使令。”故有是命。

  六月,乙卯朔,禮部貢院奏試博學宏詞合格,中等,左迪功郎、鄂州武昌縣尉詹叔義,右迪功郎、前建康府司法參軍陳岩肖;下等,左迪功郎、饒州鄱陽縣東尉王大方。詔叔義、大方并与堂除,仍減年磨勘,岩肖賜同進士出身。

  戊午,金主至自天開殿。

  壬戌,宗正少卿張九成權尚書禮部侍郎。

  衍圣公孔玠避亂寓衢州,詔即賜田五頃。

  戊辰,接伴官范同言金使已至常州,帝愀然曰:“太后春秋已高,朕朝夕思念,欲早相見,故不憚屈己以冀和議之成。然有備無患,縱使和議已成,亦不可弛兵備。”參知政事劉大中曰:“和与戰守自不相妨,若專事和而忘戰守,則墮敵計中耳。”

  樞密副使王庶時在合肥,上疏曰:“臣聞無故請和者,謀也。究觀金國,侵軼已逾一紀,前此乘戰胜之勢以至江、淮,而我未嘗有一日之捷。逮至紹興甲寅冬,蕃部深入,駐兵淮南,陛下親征,至使奔逸而去。又丙辰冬,敵人傾國南侵,陛下再統六師,至于江、淮之間,皇威大振,蕃部皆有所卻,于是遺使告我以徽宗皇帝、顯肅皇后訃音。彼若果敦鄰好,則所報訃音,不應在累年之后;必因畏長驅而往,故以此謀沮師。陛下天資圣孝,哀毀之中,即遣使往以求梓宮,往返之間,一年半矣,尚未聞梓宮之至,固已落彼之計。又聞去年金國以欺詐廢豫,偽庭用事之人,奔散四走,莫能自保,百姓上下,日望我兵之至。諸帥之在中都者,如居積薪之上而火未然,勢之傾危,未有易于此者。若我一搖足,則中原非彼所有,所以陰謀秘計,不得不遣使也。也違之間,可不深思而熟計之!臣中夜以思,使人之來,其甘言啖我,不過出于二策:一則以淮為界,一則以河為界。以淮為界,乃我今日所有之地,而淮之外亦有見今州縣所治,如泗州、漣水軍是也,既為我有,安用以和為請。若以河為界,則東西四千里,兵火之餘,白骨未斂,几無人跡,彼若誠實与我,既得其故地,非若偽豫之不恤,尚當十年無征役,以蘇其凋瘵。財賦既無所從出,所責歲賂無慮數百万,若欲重斂諸路,困弊已极,安可取以充溪壑之欲!利害曉然,而不先為之慮,則三十万兵宿于無用之地,假以歲月,是彼不必征伐,而我數年之間,終于自斃。彼之為計可謂盡善,而我之為國未有若斯之疏也。臣愿陛下先与在廷之臣,立為一定之論,若以淮為界,其所請之賂必少,以河為界,其所請之賂必多。或多或少,未系國之利害,以凋弊之极為言。彼若以生靈為念,當告之以河南之地,偽豫暴斂之甚,必使之蘇息,然后可漸責稅賦,其歲賂須五年之后方能津遣。若或見從,則彼之和議,方見誠實。如或不然,則彼以計困我,既使我不敢用兵,而又于因窮之際重取歲賂,是彼無所施為而坐收成功,其為謀深矣。”疏入,不報。

  直秘閣、奉迎梓宮副使高公繪先歸至臨安。

  壬申,帝特御射殿,引見禮部合格舉人黃公度已下,遂以南省及四川類試合格舉人黃貢等共三百九十五人參定為五等,賜及第、出身、同出身,奏名林格以下,出身至助教。

  癸酉,樞密副使王庶自淮西還行在。

  先是庶將還朝,未至,复上疏言:“宴安鳩毒,古人戒之。國家不靖,疆場患生,敵人變詐百出,自渝海上之盟。至于今日,其欺我者何所不至,陛下所自知也,豈待臣言!夫商之高宗,三年不言。其在諒闇,言猶不出,其可以見外國之使乎!先帝北征而不复,天地鬼神,為之憤怒,能言之類,孰不痛心!陛下抱負無窮之悲,將見不共戴天之仇,其將何以為心,又何以為容,亦何以為說?愿陛下以宗社之重,宜自兢畏,思高宗不言之意,無見异域之臣,止令趙鼎而下熟与計事,足以彰陛下孝思之誠,而与國体為宜。”又言:“金使入境,經過州郡,傲慢自尊,略無平日禮數,接伴使欲一見而不可得。官司供帳,至打造金捈情A輕侮肆志,略無忌憚。臣聞自古謀人之國者,必有一定之論,越之取吳,在驕其志而已,秦之取六國,在散其從而已,其間雖或出或入,而一定之論未嘗易也。金人所以謀人之國者,曰和而已。觀其既以是謀契丹,又以是謀中國。方突騎赴闕,初以和議為辭,暨大兵圍城,又以和議為辭。二圣播遷,中原板蕩,十餘年間,衣冠之俗,蹂踐几遍,血人于牙,吞噬靡厭,而和議未之或廢也。今王倫迎奉梓宮爾,而受金人和議以歸,且与其使俱來,此其可信不可信乎?劉豫雖然僭竊,正名號者七八年,一旦見逐。金人慮中原百姓或有反側,陝西叛將或生顧望,吾一日出師必有應者,以此設為講和之說,仍遣使焉,所以款我,昭然無疑矣。臣蒙陛下親擢,備位本兵,國之大事,不敢隱默,故重為陛下陳其三策:上策,莫如拘其使者,彼怒必加兵,我則應之,所謂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金之強大自居,一旦或拘其使,出其意表,气先奪矣,其敗可立而待。其次,愿陛下念不共戴天之仇,堅謝使人,勿与相見,一切使指令對大臣商議,然后徐觀所向,隨事酬應。最其次,姑示怯弱,待在厚禮,俟其出界,精兵躡之,所謂掩其不備,破之必矣。臣頃与邊將大臣議論,皆云若失今日机會,它日勞師費財,決無補于事功,至有云今年不用兵乞納節致仕者。觀此,則人情思奮,皆愿為陛下一戰,望陛下英斷而力行之。”

  乙亥,起复武信軍承宣使、行營中護軍統制軍馬張宗顏知廬州、主管淮南西路安撫司公事,右武大夫、開州團練使、知廬州兼淮西制置副使劉錡以所部屯鎮江府。

  初,王庶自淮上歸,命宗顏以所部七千人也廬州,命中護軍統制官臣師古以三千人屯太平州,又分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二軍屯天長及泗州,使緩急互為聲援。徙錡屯鎮江,為江左根本。

  時朝廷以諸將權重,欲撫循偏裨以分其勢,張俊覺之,謂行府錢糧官、右通直郎、新監行在榷貨務劉時曰:“君為我言于子尚:易置偏裨,似未宜遽;先處己可也,不知身在朝廷之上能几日。”庶聞之曰:“為我言于張十:不論安与未安,但一日行一日事耳。”俊不悅。

  丙子,帝諭大臣曰:“昨日王倫對云:‘金使烏陵阿思謀說,國書中須是再三言武元帝海上通好事,庶得國中感動。’朕因記當時如尼瑪哈輩不肯交燕、云,皆欲用兵。惟阿古達以謂‘我与大宋海上信誓已定,不可失約,待我死后由汝輩’,卒如約。阿古達乃所謂武元者也。以此知創業之人,設心處慮,必有過人者。”

  初,行朝聞思謀之來,物議大哅,群臣登對,率以不可深信為言。帝意堅甚,往往峻拒之,或至于震怒。趙鼎因請間密啟于帝曰:“陛下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今乃屈体請和,誠非美事。然陛下不憚為之者,凡以為梓宮及母、兄耳。群臣憤懣之辭,出于愛君,非有它意,不必以為深罪。陛下宜好謂之曰:‘講和誠非美事,以梓宮及母、兄之故,不得已為之。議者不過以敵人不可深信,苟得梓宮及母、兄,今日還闕,明日渝盟,所得多矣,意不在講和也。’群臣以陛下孝誠如此,必能相亮。”帝以為然,群議遂息。

  詔:“今后除六曹尚書未應資格人,依元祐例帶權字,俸賜如正侍郎,滿二年取旨。”

  丁丑,金使福州管內觀察使、太原府少尹、河東北路制置都總管烏陵阿思謀、太常少卿、騎都尉石慶充入見。

  思謀初至行在,帝命与宰執議事于都堂,思謀難之,欲宰相就館中計議,趙鼎持不可。思謀不得已,始詣都堂,然猶欲以客禮見輔臣,鼎抑之如見從官之禮。鼎步驟雍容,思謀一見,服其有宰相体。鼎問思謀所以來之意,曰:“王倫懇之。”問:“所議云何?”云:“有好公事商議。”鼎曰:“道君皇帝諱日尚不得聞,有何好公事?”又問:“地界何如?”曰:“地不可求,听大金所与。”時執政聚听,惟王庶不顧。鼎因与思謀議定出國書之儀,思謀气稍奪。

  將對,鼎奏曰:“金使入見,恐語及梓宮事,望少抑圣情,不須哀慟。”帝問何故,鼎曰:“使人之來,非為吊祭,恐不須如此。”及見,鼎与諸大臣洎管軍楊沂中、解潛皆立侍殿上,閤門引思謀等升殿。帝遣王倫傳旨,諭曰:“上皇梓宮,荷上國照管。”又問:“太后及淵圣圣体安否?”因哽咽,舉袖拭淚,左右皆飲泣。思謀曰:“三十年舊人,無以上報,但望和議早成。”帝又諭曰:“記舊人,必能記上皇,切望留意。”思謀退,遣倫就驛燕之。

  翰林學士兼侍讀兼資善堂翊善硃震疾亟,上奏乞致仕,且荐尹焞代為翊善。夜,震卒,年六十七。中夕奏至,帝達旦不寐。戊寅,輔臣奏事,帝慘然曰:“楊時既物故,胡安國与震又亡,同學之人,今無存者,朕痛惜之!”趙鼎曰:“尹焞學問淵源,可以繼震。”帝指奏牘曰:“震亦荐焞代資善之職,但焞微聵,恐教儿童費力,俟國公稍長則用之。”乃詔國公往奠,賜其家銀、帛二百匹、兩,例外官子孫一人,又命戶部侍郎向子諲治其喪事。

  癸未,給事中兼侍講吳表臣試尚書兵部侍郎。

  是夏,金左監軍完顏杲自長安歸去中。

  元帥府下令:“諸公私債負無可償者,沒身及妻女為奴婢以償之。”先是諸帥回易貸緡,遍于諸路,歲久不能償;會改元詔下,凡債負皆釋去。諸帥怒,故違赦;复下此令。百姓怨憤,往往殺債主,嘯聚山谷焉。

  秋,七月,乙酉朔,詔徽猷閣直學士、提舉万壽觀王倫假端明殿學士,為奉迎梓宮使;大理寺丞陳括為尚書金部員外郎,假徽猷閣待制,副之。

  殿中侍御史張戒复上疏,請外則姑示通和之名,內則不忘決戰之意,而實則嚴兵据險以守。又曰:“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戰、不能守而能和者也。使真宗無達蘭之捷,仁宗非慶歷之盛,雖有百曹利用,百富弼,豈能和哉!”又曰:“苟不能戰,不能守,區區信誓,豈足恃也!”

  詔以司馬光族曾孫人及為右承務郎,嗣光后。

  戊子,樞密副使王庶留身言:“臣前日在都堂,与趙鼎等同見金使再詢,訪得烏陵阿思謀在宣、政間嘗來東京,金人任以腹心,二圣北狩,盡出此人。今日天其或者遣使送死,雖齏醢之,不足以快陛下無窮之冤。今陛下反加禮意,大臣溫顏承順,臣于是日心酸气噎,如醉如痴,口未嘗交一談,目未嘗少覘其面。君辱臣死,臣之不死,豈有所愛惜也!臣又竊听其說,詭秘譎詐,無一可信。問其來則曰王倫懇之,論其事則曰地不可求。且金人不遣使已數年矣,王倫何者能邀其來乎?‘地不可求,听我与汝’,若無金主之意,思謀敢擅出此語乎?臣曉夜尋繹此語,彼必以用兵之久,人馬消耗,又老師宿將,死亡略盡,敵人互有觀望,故設此策以休我兵,俟稍平定,必尋干戈。今欲苟且目前以從其請,后來禍患,有不可胜言者!設如金人未有動作,損陛下威武,离天下人心,蠹耗財賦,怠惰兵將,歲月易失,凶丰不常,所坏者國家之事力,所憂者陛下之宗祏。臣下無所不可,今走道路、號奉使者,朝在泥涂,暮升侍從;居廟堂、任經綸者,竊弄威柄,專任私昵,豈止可為流涕、慟哭而已哉!臣忠憤所激,肆口所言,冒瀆天听,請賜誅責,臣不胜愿幸。”

  己丑,故貴州刺史狄流,特贈貴州防御使,官其家五人。流,青孫也,靖康間為并、代、云中等路廉訪使,太原之破,死焉。其家訴于朝,乃有是命。

  王倫言兵部侍郎司馬朴,見在軍前,守節不屈,請优恤其家以為忠義之勸,許之。偽豫之廢也,金人欲以朴為汴京行台尚書右丞,朴力辭而免,金人重其節。

  右正言李誼試右諫議大夫。

  辛卯,金左副元帥昌朝于京師,議以廢齊舊地与宋,金主命群臣議。會東京留守宗雋入朝,議与昌合,太傅宗干等爭之不能得。宗雋曰:“我以地与宋,宋必德我。”宗憲折之曰:“我俘宋人父兄,怨非一日。若复資以土地,是助仇也,何德之有!勿与便。”宗憲,宗干之弟也。昌之弟勖亦以為不可,既退,昌責勖曰:“它人尚有從我者,汝乃异議乎?”勖曰:“苟利國家,豈敢私耶!”時太師宗磐位在宗干上,昌及宗雋附之,竟定議,以地与宋。

  丁酉,金使烏陵阿思謀以北還入辭。帝每及梓宮必掩泣,群臣莫不感動。

  王倫偕金使行,趙鼎告以“上登极既久,四見上帝,君臣之分已定,豈可更議!”倫問議割地遠近,鼎答以大河為界,乃淵圣舊約,非出今日,宜以舊河為大河,若近者新河,即清河,非大河也。倫受之而去。

  金安春河溢,坏廬舍,民多溺死。

  壬寅,金左丞相希尹罷。

  丁未,右武大夫、開州團練使劉錡充樞密院都統制,依舊鎮江府駐答刀。

  辛亥,詔:“殿前司選鋒軍統制吳錫還行在,令本司別遣一軍往廬州,權听帥臣張宗顏節制。”

  先是宗顏請令錫更戍,帝曰:“錫有膽勇心計,然不可獨用,可趣歸,令楊沂中別遣軍代之。”趙鼎曰:“沂中已嘗有此請矣。”鼎等退而語,咸服帝知人。

  近制,三衙管軍更日內宿,至是殿前都虞候楊沂中已免直,惟權馬軍司公事解潛与殿步二司統制官互輪。潛又言今來無事,請依東京舊例。乃詔潛權免,只分輪統制官。癸丑,右諫議大夫李誼引晉、唐故事奏言:“今万騎時巡,宮闕非曩之壯大,禁衛非曩之眾多,內外之患,可備非一;而管軍夜居于外,是潛等之寢則安,為社稷之慮則未安也。宜令沂中与潛依舊輪宿。”從之。尋命帶御器械韓世良權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

  是月,四川制置使胡世將至遂宁府,遂會川陝宣撫副使吳玠于利州。

  時軍闕見糧,玠頗以家財給之。玠行至大安軍,婦人、小儿千百饑餓者,擁馬首而噪,玠大怒曰:“吾當先斬勾光祖,然后自劾以諭汝輩。”光祖時以直秘閣為利州路轉運副使故也。异時宣撫副使皆文臣,而玠起行伍,不十年為大帥,故不肯相下。及是世將開怀与語,玠歡甚,語人曰:“宿見胡公開怀曉事,使我憂懣豁然。”世將行之明日,玠乃械諸路漕司吏斬于市。先是水運溯江千餘里,半年始達,陸運則率以七十五斗而致一斛,世將与玠反复共論,玠曉然知利害所在。世將又以恩義開諭,且貸閬州守將孫渥回易米數万石給之,諸路漕臣相繼集利州,各有所餉饋,軍賴以給。乃复前大帥席益轉般摺運之法,糧儲稍充,公私便之。

  八月,甲寅朔,金頒行宮制。

  戊午,詔曰:“日者复遣使人報聘鄰國,申問諱日,期還梓宮。尚虞疆埸之臣,未諭朝廷之意,遂馳邊備以疑眾心,忽于遠圖,安于無事,所以遏奔沖、為守備者,或至闕略,練甲兵、訓士卒者,因廢講求,保圉乏善后之謀,臨敵無決胜之策。方秋多警,實軫予衷。爾其嚴飭屬城,明告都部曲,臨事必戒,無忘捍御之方,持志愈堅,更念久長之計,以永無窮之聞,以成不拔之基。凡爾有官,咸体朕意。”

  癸亥,回鶻貢于金。

  己卯,金以京師為上京,府曰會宁,舊上京為北京。

  癸未,權禮部侍郎兼侍講張九成兼權刑部侍郎。

  九月,甲申朔,金以完顏奭為會宁牧,封鄧王。乙未,金主詔:“百官誥命,女直、契丹、漢人各用本字,渤海同漢人。”

  丁酉,金改燕京樞密院為行台尚書省。

  戊戌,金主朝明德宮。

  辛丑,溫州州學教授葉琳,上書請興太學,其說以為:“今駐蹕東南,百司備具,何獨于太學而遲之?且養士五百人,不過費一觀察使之月俸。”又言:“漢光武起于河朔,五年而興太學,晉元興于江左,一年而興太學,皆未嘗以恢复為辭,以饋餉為解。誠以國家之大体在此,雖甚倥傯,不可緩也。”事下禮部。既而右諫議大夫李誼言:“今若盡如元丰養士之數,則軍食方急,固所未暇;若止以十分之一二為率,則規模稍弱,又非天子建學之体。況宗廟、社稷俱未營建,而遽議三雍之事,豈不失先后之序!望俟回蹕汴京,或定都它所,然后推行。”從之。

  甲辰,金以完顏奕為平章政事。

  丁未,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趙鼎遷特進,以《哲宗實靈》成書也。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呂本中草制,有曰:“謂合晉、楚之成,不若尊王而賤霸;謂散牛、李之党,未知明是而去非。惟爾一心,与予同德。”右仆射秦檜深恨之。

  是秋,金人徙知許州李成知翼州,徙知拱州酈瓊知博州,悉起京畿、陝右在官金銀錢谷,轉易北去,蓋將有割地之意也。

  劉豫之未廢也,偽麟府路經略折可求因事至云中,左監軍完顏杲密諭以廢豫立可求之意。及是副元帥魯王昌有割地南歸之議,完顏杲恐可求失望生變,因其來見,置酒鳩之。可求歸,卒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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