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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力挽狂瀾(七)

20.大將風度

  蔣介石兩次進攻江西紅軍,都是大張旗鼓,鼓噪而進。其結果是丟盔棄甲,掩旗而遁。軍事上的失利,使他傷心動火。
  而自家后院又起政治風波。原因是胡漢民在1928年8月從歐洲回國支持蔣介石,將其捧上國民政府主席的寶座,幫助蔣介石扣留了李濟深,打敗桂系軍閥;在蔣馮戰爭中,又幫助蔣介石打敗了馮玉祥,消滅了唐生智的部隊;在中原大戰中,還幫助蔣介石打敗了馮閻聯軍;當時就有人勸胡漢民不要因支持蔣介石而再一次地得罪汪精衛。胡漢民則認為,自古是武人‘馬上得天下,文人治理天下。’只要不打仗,就可用法制約束槍杆子。漢朝叔孫通幫劉邦定了朝儀。南京如果我不去,也會有人去。由于蔣介石想當五院之上的總統,胡漢民則對他的企圖不滿,私下多次發牢騷。蔣介石也感到胡漢民已是多余。胡漢民是想讓蔣介石當土耳其的凱末爾。凱末爾是土耳其的總統,在他帶兵打敗希腊軍后,把國政交給了副總統伊斯默,他自己則帶著美人游覽風景區。胡漢民也希望蔣介石是中國的凱末爾,把中國的党政大權也交給他掌管。胡漢民只不過是書生气十足罷了。曾在胡漢民回國途徑香港時,他的老朋友鄧澤如送給他一個裝黃雀的小竹籠,實際上是無言地告訴他,日后他胡漢民就是籠中的小鳥。
  胡漢民十分自信。在1930年11月12日召開的國民党三屆四中全會上,矛盾到了白熱化的程度。胡漢民曾用一個小故事來比喻過蔣介石。那是歐洲大戰時,法國的一個飛机制造師,駕駛飛机的技術十分高明。在一次戰斗中他立了大功,巴黎舉行了盛大的歡迎會。他以為自己駕駛飛机的技術很高明,汽車當然也不在話下,于是他要求駕車。結果,他用操縱飛机的辦法操縱汽車,當場撞死几十個歡迎者。他言下之意蔣介石就是那個駕駛汽車的飛行員。
  蔣介石在惱怒之下軟禁胡漢民于飛机場附近。其結果,當時的文職官員古應芬先后策動陳濟棠、李宗仁、孫科等發動反蔣運動。于是,國民政府內出現了政治危机。
  蔣介石總想統一中國,實際上他一天也未統一過。
  善于審時度勢的毛澤東和朱德,正好利用這一時机發展自己。在建宁的總結會上,朱德曾說過,這次反“圍剿”取得了軍事上和政治上的胜利,可以說,這個胜利來之不易。我們頂著兩個方向的壓力,一是蔣介石20万大軍的壓力,另一個是來自我們內部思想上、認識上的不統一,出現了“分兵退敵”和“大轉移”的意見。是毛澤東力排眾議,堅持原則,反复作工作的結果,是“誘敵深入”正确戰略方針的結果。眾人听后熱烈鼓掌。從掌聲中可以看出毛澤東的領導地位在實踐中得到了鞏固,其戰略指導思想為大家所接受。彭德怀也曾說過,毛澤東同志是我軍“搖鵝毛扇”的,是我們的軍師。
  這次,戰胜了數倍于我們的敵人,就是充分發揮了毛澤東靈活机動的戰略戰術方針的結果。以相對劣勢裝備和絕對劣勢兵力,又無后方接濟的情況下,取得的偉大胜利,創造了古今中外沒有過的嶄新的戰略戰術。這是馬克思列宁主義武器庫中新的發展,以他之言,叫做毛澤東的軍事辯證法。彭德怀的講話也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毛澤東站起來以手示意,制止了掌聲:“以上大家都說得很多囉。目前的局勢,是兩廣的軍閥成立了另一個‘國民政府’同蔣介石控制的南京‘國民政府’分庭抗禮,并積极部署向湖南進兵;北方的張學良、馮玉祥、閻錫山所部也在伺机南進。因此,總前委決定,利用國民党內部的新矛盾,乘江西之戰處于暫時守勢之机,我們轉入進攻。以贛南為中心,分別向北、向南、向西三個方向發展。任務是廣泛發動和武裝群眾,擴大蘇區,為粉碎敵人的再次進攻創造條件。現在請朱老總下達任務。”
  朱德代表總前委講了三期發展計划,重點是發動群眾,擴大蘇區和籌款等項工作。第一期北向南丰一線發展。地方工作要完成四項任務:一是建立地方游擊隊;二是領導群眾分田;三是指導建立地方蘇維埃政權;四是建立地方党團組織。
  紅軍對內完成三項工作:一是籌款,用于作戰經費需115万;二是在軍隊中加強軍事訓練和政治党團訓練;三是招收3万名戰士,擴大紅軍隊伍。各軍的任務是:紅三軍、紅四軍在宜黃、南昌附近展開工作;紅十二軍在建宁、泰宁展開工作;紅三軍團在黎川及其附近展開工作。
  會議以后,毛澤東又把紅三軍、紅四軍的軍長、政委留下。
  “把你們留下來,是還有一些事情再交待一下。你們兩個軍的正面有朱紹良三個師的兵力。你們向北發展,威逼南丰,其目的是迫使朱紹良后退,以期達到占領南丰、南城、宜黃之目的,繼而進兵撫河流域的戰略目標。”毛澤東停住話頭,點燃香煙。
  黃、蔡、林、羅四人起身到地圖前,仔細看視。
  朱德問:“你們的壓力不小,有困難嗎?”
  黃公略很干脆地回答:“沒有!”
  林彪像似深思熟慮地回答:“困難肯定會有。但,我們能克服。”他既不想說干脆話,但他又決不會講對他有影響的喪气話。這也正是林彪的精明之處。
  朱德:“你們到了以后,可給地方赤衛隊發些武器彈藥,
  必要時派部隊的一些骨干到地方工作,領導地方的武裝斗爭。”
  毛澤東又著重強調道:“我軍不僅是一個戰斗隊,而且還應是工作隊、宣傳隊,到那里后要同群眾打成一片,在那里生根、開花、結果。”
  總部首長的指示,會后馬上得到貫徹。
  几天以后,在南丰附近。王良師長、李賜凡政委神采奕奕地來到三十二團駐地,剛進村,迎面就看見几個戰士在牆上刷標語:
  “打倒蔣介石,保衛蘇維埃!”
  王良、李賜凡走近正在刷標語的戰士,戰士停住手打招呼:“首長好!”
  王良見“蔣介石”三字分別寫倒,不由問道:“小鬼,‘蔣介石’三個字怎么都倒了?”
  一個戰士搶先回答:“兩次‘圍剿’都被我們打敗了,他還能不倒嗎?”王良、李賜凡倆人笑了,戰士也隨著笑了。
  這時,一個年輕戰士帶領著二十多個肩扛紅纓槍的儿童團員從他們身邊走過,并向他們倆人招手,倆人也招手致意。
  王良和李賜凡感到這里的工作開展的有聲有色。王良、李賜凡注視著儿童隊伍遠去,又看見几個戰士肩背糧袋向几家群眾分送糧食。李賜凡說:“他們工作搞得不錯,才短短几天吶!”
  當他們到一村中,只見一個戰士給一家群眾送糧食,房門緊閉,任你怎么敲就是不開。
  王良、李賜凡有些好奇。王良問:“怎么回事?”
  戰士帶著怨气說:“不敢要。怕白軍,怕還鄉團。”
  李賜凡說:“這里是蘇區的邊沿,群眾有顧慮,可以理解。”
  戰士气呼呼背著糧食走了。
  王良、李賜凡望著遠去的戰士若有所思地說:“群眾沒發動起來。看來派一部分部隊的骨干到地方工作很有必要。”
  王良:“對頭囉。”
  倆人沿著街道進入一家院落,就听到房舍中有不絕于耳的議論聲,甚至還有爭論。倆人進到房內,見十几個干部正在圍著楊成武。
  “呵,真熱鬧啊!”
  王良師長跨進門。眾人見師長、政委來了,都緘口不語,楊成武忙把他倆人讓進來。
  李賜凡問:“你們在爭論什么?”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回答。
  楊成武面帶慍色,提高聲調道:“你們都說啊,你們都啞巴了?剛才不是一個個都很堅決嘛,堅決不到地方工作,你們都給師長、政委講啊!”
  眾人都低下了頭。李賜凡一邊以手示意一邊說:“都坐下,都坐下。看來大家對到地方工作有意見?同志們,做地方工作和在部隊做軍事工作一樣重要,缺了誰都不行。你們想想看,沒有群眾我們能打胜仗嗎?不能!從井岡山到現在的反‘圍剿’,哪一點离開群眾能行?敵人為什么吃敗仗,是他們裝備不好,人員不多,都不是!那就是因為群眾不擁護他們,成了聾子、瞎子!”
  “不想去的,請舉手。”王良見大家都在躲避他的目光,個個低頭不語。他見一個身材細高的干部有意背過身去,悄悄問身邊的楊成武政委。楊成武政委告訴他叫什么名子,什么職務。于是王良就有意點了他的將:“劉排長,你說說?”
  劉排長見師長親自點了名,不好違背,就站起身說出了自己不想下地方的理由。“去年整編時我才到大部隊。這么快又干地方,我有點想不通。”
  “這也是一种理由。不過,你是當地人,對當地的地理情況熟識就更便于開展工作。無論干什么,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消滅敵人,發展武裝,擴大蘇區,解放勞苦大眾。還有誰不想去,把手舉起來?”
  眾人無一舉手,李賜凡說:“這就對了。紅軍戰士重要的一條是服從,三大紀律第一條就是‘一切行動听指揮’。到地方后,你們要同地方政府配合好,發動群眾,組織群眾,建立地方武裝,迎接新的考驗。”
  紅軍各部利用敵人內部矛盾之机,一邊廣泛地發動群眾,一邊積极地開展農民武裝。他們在山道上挖溝斷路,攻打土圍子,扰亂敵軍,各种活動開展的有聲有色,使小股敵人不敢夜間出來行動,就是大批人馬的活動也盡量放在白天。南丰、宜黃、樂安、永丰、興國的地方武裝發展很快,不斷地騷扰敵人,有了這批軍事骨干,更是如虎添翼,使敵人坐臥不安。
  在南丰駐守的敵二十四師,這些日子被搞得暈頭轉向。尤其是到了夜間,處處聞槍聲,告急電話接二連三。這一日,師長許克祥正對著電話机大發脾气。
  “你們一定要頂住,絕不許退后半步。再丟失了陣地,我軍法從事!”
  他气怒地放下耳机。電話剛放下,電話鈴又響了,許克祥心情不快地抓起耳机,只听得耳机中又是告急聲:“師座、師座,共匪和地方赤衛軍,偷襲騷扰我軍,傷亡雖不大,弄得日夜不得安宁。”
  “你要想法消滅他們!”
  許克祥只說了一句話就將耳机重扣下。
  接著電話又響。許克祥确實生气了,根本不理會。
  電話鈴“叮當”不停。
  許克祥拿起耳机,口气生硬,气怒地大聲說:“你們要想法消滅他們……什么?”他立時改變了聲調:“總指揮,有何訓示?”原來是總指揮朱紹良。他告訴許克祥,蔣介石馬上就要發動第三次對共軍的“圍剿”。說是蔣介石在《大公報》上發表了“告將士書”,老頭子要親赴江西“剿共”,要他率部一定堅守好永丰。
  蔣介石將要發動第三次對蘇區的“圍剿”,具体時間毛澤東雖然還不十分明确,但從敵人的動向上也看出了一些蛛絲馬跡。第二次反“圍剿”后,短短的一個多月里,紅軍在閩西發展壯大了革命根据地。毛澤東預料到下一步工作的艱巨性,中途又派紅三軍到贛南的余都、會昌地區開展工作。這時候的紅軍主力得到了休整,籌措了大量的軍需。同時兩個軍團各成立了一個山炮連,擴大了總部無線電隊和前后方醫院,還組建了兩個獨立師。這些都為下一次的反“圍剿”作好了准備。
  在建宁,毛澤東召開的臨時總前委擴大會議剛結束,各路軍政首長陸續离開會議地點。毛澤東同周以栗交談著走出來。
  “我們這次要分手了,你到‘閩贛邊界工作委員會’任書記,擔子很重,你身体又不好,要多保重。”
  周以栗動情地握住毛澤東的手:“請總前委放心,我們一定配合好部隊,搞好對敵斗爭。”
  毛澤東深情地望著周以栗离去的背影,陳毅心情不爽地走過來。
  “你這個‘南路工作委員會’書記,什么時間走馬上任?”
  陳毅說:“會后我們就展開工作。”
  毛澤東表揚了他前一段的工作:“你在后方籌措給養,擴紅征兵做了大量工作。我代表總前委感謝你陳毅同志。楚漢相爭,劉邦在外放心打仗,是因為有個蕭何啊!”
  朱德走過來听到了他們的談話,也插話說:“你陳毅就是我們的蕭何嘛!”
  毛澤東他們三人說著遠去。
  李韶九沖著陳毅的背影對其他人神秘地笑笑。其實,陳毅也早就風言風語地听人說,李韶九想要他的馬和槍。當時陳毅曾拍案而起:“老子是有好几條槍,誰敢來!”
  話雖是這樣說,可他心里也在不斷地打鼓。他陳毅歷來是不信邪,敢說敢當,嬉笑怒罵,隨心所欲。如今是不行了,也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陳毅在十二軍工作期間,沒有跟隨毛澤東、朱德的大部隊行動,而是在富田。在這個期間也正是肅反時期。李韶九搞擴大化,令干部人人自危。陳毅也受到了怀疑。當時二十軍政委曾炳春也被抓。在蘇區政治保衛局江西分局的一座大房間里,擠滿了被抓的所謂“AB團”分子。大家在低聲議論:
  “他(李韶九)把二十軍從副排長到軍長都打成“AB團”,其用心何在?”
  “唉!革命難吶!今后誰還敢當干部。”
  “不許講話!”
  看押的人大聲訓斥。
  大屋旁邊的廂房內,不時傳出逼供、拷打的聲音,听著令人心寒。
  一個個被打昏過去的干部拖出來,又一個個地被拖進去,肅反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革命,革命到自己頭上來了!”
  “我們都是‘AB團’,那好人是什么樣子?”
  陳毅卻在另一個房間里,同李韶九面對面地爭論。
  陳毅指著他說道:“讓我在十二軍中抓五百名‘AB團’分子,這個任務我陳毅無法完成!”
  李韶九受到頂撞大為惱火:“這是立場問題,你在包庇‘AB團’分子,也是在包庇自己!”
  陳毅當仁不讓:“我陳毅做事光明磊落。抓‘AB團’分子哪有定任務的?有就抓,沒有就不抓,三千人的隊伍抓五百個,虧你想得出來!”
  李韶九見說服不了陳毅,強壓怒火說:“好、好!我不和你爭,但上級的指示你不能不執行!”
  陳毅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我要向毛澤東同志反映。”
  “你、你……”李韶九气得說不出話來,拍案而走。陳毅木然地立在原地。
  為此,他陳毅找到毛澤東,說是“有人看中了我的槍和馬。”毛澤東看著怒气未消的陳毅,一臉嚴肅,思而未答。過了一會,毛澤東把一個布包放到陳毅面前。“紅軍的軍費都在這里,還有我的几篇稿子,都托付給你了。”
  陳毅久久地望著那個布包,心情格外激動。在這關鍵時刻,毛澤東如此器重,不正是毛澤東對他陳毅的信任嗎?
  毛澤東點燃香煙,過了一會同情地望著陳毅,問道:“听說你的妻子肖菊英同志……我的妻子楊開慧死在了敵人屠刀下,而你的妻子卻死在肅反擴大化中。”
  陳毅說:“如果不是你毛澤東給我撐腰,怕我陳毅也難幸免。”
  原來,有一天,陳毅悶悶不樂地從外面回到家,正忙著煮飯的妻子肖菊英見他滿臉不悅,關切地問他:“這些日子,你總這樣,究竟是為什么?”
  陳毅看了妻子一眼,沒有言語。富田事件后,他變得沉默寡言,像是換了個人。
  肖菊英不放心地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毅心情悲愴地說:“又有同志,以‘AB團’分子的罪名給抓起來了。”
  肖菊英听后難于言表,悄悄拭淚。
  “他們也怀疑我是‘AB團’,豈有此理!”
  陳毅突然憤然作色地站起來,走到門口的肖菊英听后停住:“你不是寫信給毛委員了。毛委員回信不是說他支持你,并批准你把那些被打成‘AB團’的同志分別輕重后加以釋放嗎?”
  陳毅像有千言万語,只是搖搖頭。
  肖菊英走出,不多時端飯菜進來,放好碗筷:“吃飯囉。”
  陳毅沒有吃的意思。肖菊英近前,陳毅深情地撫摸著妻子的肩頭,輕聲說:“我這次要出遠門開會,大約七八天才能回來,若不能按時回來,說明我……”肖菊英伏在他那寬闊胸前抽泣。
  陳毅告別了妻子,同警衛員跨上戰馬開會去了。
  肖菊英淚水洗面,揚起手同陳毅招手,真像有點生死离別的情景。陳毅走了好遠,在馬上回頭看見妻子還倚門相望。
  他向妻子招招手。肖菊英确實有一股生死离別的情感涌上心頭,她向前跑了几步,聲淚俱下地叫道:“仲弘(陳毅字)早點回來。”
  開會回來的路上,他知道因事在外多當誤了兩天。因惦記著妻子,陳毅和警衛員不斷地催馬赶路。當倆人來到一個山口,陳毅在馬上警惕地觀察到兩邊的山林有异常,命警衛員快速沖出關口。突然槍響,倆人邊掏槍還擊,邊伏于馬背上向前急沖。陳毅坐騎突然失前蹄,把他從馬背上摔下,他迅速滾到一邊的石頭旁。這時警衛員的馬也受傷,警衛員從馬背上縱身跳下,就勢一滾,滾到陳毅身邊。
  山上沖下兩個白軍,被他二人一人一槍撂倒。陳毅不敢戀戰,拉住警衛員鑽進山林。
  當陳毅同警衛員疲憊不堪地來到自己家門時,只見家門緊閉。陳毅邊打門邊叫:“菊英、菊英,我回來了。”黑乎乎的房子里沒有回答。警衛員又上前打門。仍無動靜。陳毅已預料到了什么,用力推開門,陳毅摸進屋內找著火柴,點燃油燈。燈光中只見房間里一床一桌,桌旁有一個篾簍,別無東西。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就是不見他妻子肖菊英的蹤影。陳毅打量著屋內,心中更是有股不祥之兆襲上心頭。他四處尋找,沒有發現什么,心情复雜地立在屋正中。過了一會,他走到床前,拿開枕頭,發現一張紙條,只見紙條上歪歪斜斜寫著三個字:“我去了。”
  陳毅看后,心如刀絞,他時常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他握著那張小紙條奔到房外,大呼:“菊英!”
  天空刮著風,下著雨。風聲雨聲吞沒了他的聲音。閃電划破了夜空,他和小屋在風雨飄搖中顯得异常孤獨,接著一聲響雷在頭頂炸開。
  風停雨止,天睛了。山南坡的稻田地里增加了一個新墳。
  陳毅立在墳前,悲憤地脫下軍帽,恭恭敬敬、情深意切地向妻子的墳鞠了個躬。警衛員站立著,神情肅穆地望著這一幕,淚水也情不自禁地模糊了雙眼。
  毛澤東听完陳毅的講述,甚是同情。
  陳毅從建宁回來,立即投入到了擴大紅軍、招收新兵的工作之中。興國街頭上貼著各色“歡送參軍上前線”的標語,到處是敲鑼打鼓的隊伍,熱鬧非凡。
  陳毅和警衛員走在人群中,被趙大爹看見:“陳軍長。”陳毅見是滿面春風的趙大爹,拉著參軍的儿子走過來。他忙擠過來:“趙大爹,您老送儿子參軍?”趙大爹對儿子說:“三伢子,快叫陳軍長。”他儿子忙叫:“陳軍長。”陳毅高興地說:
  “您這是第三次送子參軍了。”
  “參軍好!參軍打白軍,窮人能過上好日子。”趙大爹說完,突然神秘地說:“陳軍長,這次在建宁,我見到毛委員了。
  他夸咱興國是支前模范哩。”
  這時,又一新兵隊伍敲著鑼、打著鼓,打著紅旗走過來。
  鼓聲、鑼聲震撼著興國城。
   
21.御駕親征

  兩次“圍剿”江西紅軍,兩次敗北。蔣介石确實有切膚之痛。但他絕不服輸。6月6日,蔣介石在南京發表了《告全國將士書》,6月7日上海的《大公報》予以轉載。為給前線的將士鼓勁打气,在6月7日,他專門電告朱紹良和孫連仲兩位指揮官。

  紹良、連仲兄:
    中正定于旬日后來贛督師,陳主席銘樞已
  入十九路軍指揮,此時情況等嚴督所部死守現
  在防地,切不可再望增加兵力,自餒其气。中
  正來贛与諸兄共生死,自當能与諸兄同存亡。部
  隊調遣与增減,一听中正之命令,必能轉危為
  安,請勿過慮可也。

                 蔣中正
              民國二十年六月七日

  在撫州的朱紹良和在宜黃的孫連仲接到蔣介石的電報,像是得到了起死回生之術,積极備戰,准備再同紅軍決一死戰。
  蔣介石似乎還不放心,在6月14日,又致電陳銘樞:

  真如兄:
    此次“剿匪”戰斗序列仍以敬之為行營主
  任,兄為前敵總指揮兼右軍團總指揮,孫連仲
  為中央軍團總指揮,朱逸民為左翼軍團總指揮
  未知兄意如何?盼复。

                 蔣中正
             民國二十年六月十四日
  陳銘樞,字真如,廣東合浦人,1889年生,早年畢業于河北保定軍官學校,曾加入過同盟會,參加過北伐戰爭,就任過國民革命軍十一軍軍長并兼任武漢衛戍司令。1927年就任國民革命軍政治部副主任,1929年改任國民党廣東省政府主席。他所率領的部隊在1930年改編為第十九路軍。在第一次“圍剿”時,十九路軍由蔣光鼐率領指揮作戰;在第二次“圍剿”時,蔣光鼐因故未到職,由蔡廷鍇代總指揮。第三次“圍剿”蔣介石御駕親征,事關大局,就又把陳銘樞調往前線親臨十九路軍指揮。這也說明蔣介石此戰的決心。到6月20日,蔣介石又打電報給何應欽和就任江西省政府主席的熊式輝,把他的作戰決心和作戰計划進行通報。

  敬之、天翼兄:
    中正意赤匪主力雖向贛東閩北轉移,而我
  軍仍先洗掃贛南匪巢為第一步計划,對其主力
  則派相當兵力以監視之。故第十九路軍仍由吉
  安、東固、龍岡以達宁都。而以第五十二師之
  一旅為我后續部隊,以留守所克各重鎮。第六、
  第十、第二十三師為一路,仍由永丰、滕田、招
  攜前進到達廣昌。而以第四十五師与祝旅為后
  續部隊,其主力不經樂安,即由永丰向招攜進
  展,以留守該路所克之重鎮。如此第十八軍仍
  在撫州,同時協同第六、第二十六路軍進擊匪
  之主力,第九師為總預備隊。警衛第三旅由杭
  州開巨州,以策應贛東或閩北防務。此次作戰
  主旨,第一、不在陣前集中,應預定目標,縱
  長配備,相連續進,出匪不意,使其不能詳悉
  我之部隊与兵力為主。第二、主力部隊專任進
  擊,占其全力隨地集中,不使分留后方,而另
  派后續部隊以防剿各區,如此占領宁都、廣昌
  后對粵或援閩皆不致誤時失机也。第三、先將
  其老巢擊破,确實占領,再將其贛南各縣城占
  領,然后再定第二步計划。

                 蔣中正
            民國二十年六月二十日

  公元1931年6月21日,晨。蔣介石攜夫人宋美齡和英、日、德三國顧問乘車來到了南京下關海軍碼頭。軍樂齊鳴。
  碼頭上早已聚集了歡送的軍政要員和人群。在軍樂聲中,蔣介石攜夫人宋美齡和英、日、德三國顧問走下汽車,在軍政要員的簇擁下,走在歡送的人群中,記者跑前跑后不時拍照。蔣介石軍服筆挺,容光煥發,邊走邊向歡送的人群招手致意,場面之大,气氛之熱烈,歷史少有。
  一位女記者攔住蔣介石:“我是中央社記者。請問蔣主席,此行赴贛有何打算?”
  蔣介石不放過任何宣傳和表白心机的机會:“中正此次赴贛‘剿匪’,臨行之前,國恥党仇万感交集。中正秉命党國,督率軍旅,深懂國家安危之頃,正我袍澤效命之秋,蕩平匪區。”蔣介石講完甩下記者先朝前走去。
  蔣介石等登上“永綏艦”后,立在艙外向岸上的軍政要員和人群頻頻招手。
  一聲長笛,“永綏艦”起航离岸。
  “永綏艦”在長江上行了二十多個小時,于翌日晨抵達南昌。隨著長鳴的气笛聲,“永綏艦”緩緩靠岸。蔣介石同宋美齡和英、日、德三國顧問,一起佇立在艦弦邊,向來歡迎的何應欽等軍政要員、記者和歡迎的人群招手致意。
  蔣介石等人依次走下“永綏艦”,何應欽迎上來同他們一一握手,記者爭相拍照。
  中央社記者攔住蔣介石:“我是中央社記者,請問委員長此行來贛,有何神机妙算?”
  蔣介石停在碼頭的墩船上,擺開架勢接受記者的采訪:
  “中正此行,督率各軍‘圍剿赤匪’,依賴我總理之威望,人民之協力,諸將士之忠誠戮力,必能于最短期內,清除‘共禍’,奠安國族,幸而完此夙愿,決當解甲歸田,表我心机,然軍人以身許國,不能成功,誓當成仁,苟中正從此而舍命疆場,克隨總理及諸先烈于地下。”
  蔣介石講完,沿碼頭拾階而上。
  江邊街道上,軍樂震天,歡迎的人群晃動著手中的三角旗。蔣介石走在人群里,對如此場面頗為滿意。他們一行來到等候的汽車旁。
  汽車穿過歡迎的人群,一直駛到百花州的江西圖書館前停下。此地現為“南昌行營”。蔣介石等人下車后步入江西圖書館。
  百花州,在南昌狀元橋和三道橋之間的東湖一帶,原是一個水澤之鄉。南宋紹興年間,是豫章節度使張澄操練水軍的地方。東州的湖心,是宋隱士蘇云卿的灌園,號為蘇翁圃。
  清朝乾隆年間,江西布政使彭家屏書寫“百花州”三字,刻為石碑。豫章十景這里就有“東湖夜月”和“蘇圃春蔬”。成為后人游覽圣地。
  蔣介石親臨南昌前線,發動第三次“圍剿”的消息,已被毛澤東、朱德所掌握。在紅軍總部里,毛澤東、朱德倆人伏在地圖前,查找地點和研究下一部的軍事行動。過了好長時間,毛澤東立起身,离開地圖點燃一支煙,一邊抽一邊思索。只見他解開胸前的衣扣,露出白色襯衣。朱德仍聚精會神地伏在地圖前仔細觀看。
  毛澤東抽著煙走到門口,立于此處,一手卡腰,一手拿著煙,望著門外在思考、運籌。
  郭化若從外進來。“据報,蔣介石正在南昌調兵遣將。”
  毛澤東無聲地點點頭,一揚手甩掉煙蒂,重新回到地圖前。“老總,咱們怎么對付這個老對手?”朱德直起身,丟掉手中的紅蘭鉛筆,胸有成竹地說:“咱們還是老辦法,‘誘敵深入’,大踏步地轉移,大踏步地后退,到蘇區歡迎他。”毛澤東說:“對!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牽著他的鼻子,選擇有力的地域和時机,避實就虛,撿弱的吃掉他!”
  朱德指著地圖說:“對頭囉!讓他們按著我們的意志行事。”
  毛澤東轉向郭化若:“你是參謀長,有何打算?”
  郭化若在毛澤東身邊學到了不少的東西,尤其是經過這兩次反“圍剿”更是熟知毛澤東的戰略部署。他大膽地說:
  “留一部分兵力在南丰,宜黃繼續監視敵人,紅軍主力向南轉移開展工作。”
  毛澤東對他的回答很滿意,又問:“留哪支部隊監視敵人?”
  郭化若:“三軍的第九師和四軍的第十二師。”
  朱德想了想說:“我同意。”并指著地圖:“總部率三軍團、四軍主力和十二軍,移居建宁、順昌、歸化、永安、連城、長汀、石城之間地區展開工作。總部仍設在建宁。”
  “好!就這樣定了。那就下命令,馬上行動。同時告訴各軍隨時掌握敵情變化,一有情況變化馬上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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