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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大王庄君臣請良將 校軍場元帥再點兵


  軍師徐懋功料定薛仁貴不是真死,而是由于受到這場打擊,李道宗又沒伏法,他傷心透了,不愿再為皇家出力,想辭官還怕皇上不准,這才詐死埋名。他同大伙一說薛仁貴是假死,沒有一人相信,老程叫得更凶:“三哥,你說這話真是缺德,你敢不敢和我打賭?”“怎么不敢?薛仁貴要真死了,我陪他殉葬,你呢?”“他要沒死,你砍下我這顆腦袋,怎么樣?叫万歲和大伙為證。”皇上一看,你們賭什么腦袋,誰能摘誰的人頭?“軍師,你認為薛禮沒死?”“我是這么分析的。”“我們想些什么辦法才能把薛賢臣請出來呢?”“陛下莫急,臣自有辦法,但有一件,您得賦予我權力,要我進行安排,誰若抗令不遵,我就處置他,否則我也沒法。”“這有何難。英國公听旨。”“臣在。”“朕命你搬請薛仁貴,一切問題歸你全權處理,倘若有人不遵命令,就地正法。”“臣遵旨,謝万歲。”
  徐懋功馬上吩咐,眾人先到一個山坳中隱蔽起來,君臣又分析了情況。徐軍師說:“看來薛禮是太傷心了,才想出這個主意,要想請他,只有用激的辦法。”他如此這般講了自己的想法。“要緊的是找個人充山大王,這個角色由誰來干呢?”他把目光照著程咬金。老程急了,赶緊往后縮。軍師說道:“四弟听令。我令你假裝山大王,今天晚上定更以后,帶領人馬殺進大王庄,要如此這般,不得有誤。”老程把眼一瞪:“牛鼻子老道,你是缺德帶冒煙哪!人家死了,還不讓人家家里過個太平日子,沒事裝土匪,去搶人家,你這老道是什么心哪!我明白了,剛才咱倆一打賭,你沒詞可說了,拿我出气、我才不去哩,另請旁人。”“四弟,這可不是你我的私事,乃是為國請賢,抗令不遵,可有掉頭之罪呀。”“你愛怎么的就怎么的,這令我是不接。”徐懋功把眼眉一豎,大聲說道:“來人,把程咬金綁上,就地處決。”羽林軍往上一闖,把老程抹肩頭攏二臂,捆綁起來。老程這人就是能屈能伸:“去去,我跟三哥鬧著玩的,干你們屁事。三哥,我去不就得了嘛。”“你樂意當山大王?”“早就樂意,為請薛禮干啥都中。”“四弟呀,你這么去,薛府的人都認識你,你們得這么打扮。”徐軍師吩咐一遍,“我們就在這儿等著。如果來了人,你就把他帶到此處。”“遵命。”
  程咬金領著一部分人先把地理勘查了一遍,把道路都記清了,又按照徐軍師的囑托,樣樣都做了安排。到了掌燈以后,程咬金紐鐙扳鞍,乘上坐騎。袍子脫下來翻穿著,盔甲全身,讓軍兵找了點黑灰往臉上一抹。本來程咬金就夠難看的,是大藍臉,這一抹是藍不藍黑不黑。馬身上也抹了几下。帶的軍兵把旗號都放下,也把臉抹了抹,化妝成土匪的模樣。燈籠火把先都不點。老程在前邊,一百軍兵在后邊相隨,以最快的速度赶奔大王庄。夜深人靜,尤其在這山村,行動起來非常的快,定更左右來到了大王庄。程咬金把頭目叫來一一作了安排,“你們都記住了嗎?”“記住了。”“好,就照我的話辦,跟真事一樣,哪個要捅了婁子,給戲演砸了,我要他的狗命。”“是,老國公放心,我們記住了。”“就這樣,快去。”“是。”
  羽林軍的几個頭目一點手,帶了三十几個軍兵,進了大王庄。他們一看,庄子口擺著柴草垛,就把柴草垛點著了。草垛一著,霎時間火光沖天,映紅了大王庄半個天空。借這個机會,眾人催馬來到王府門前,三十几匹馬放開絲疆,圍著王府轉圈。他們一邊轉一邊喊:“薛仁貴你死得好啊,你要不死我們還不敢來報仇,你這一死,我把你家里殺得一個不剩!把老薛家男女老少全抓住,扒皮點天燈!殺呀!”
  消息傳進了王府,老總管王茂胜一听,嚇得渾身栗抖。開房門進內宅,見著柳英春、樊金定,王茂胜連說話都不連貫了:“報、報告主母大事不好,不知哪里來的土匪,把咱們王府給包圍了,口口聲聲要來報仇雪恨。老奴發現庄口火光沖天,王府外戰馬嘶鳴,人心慌亂,請主母早拿主意。”二位夫人一听,嚇得渾身栗抖,強打精神,到院子里一听,果然不錯,這可怎么辦呢?小姐薛金蓮還算有主意。薛金蓮也是滿身武藝。“娘啊,不要擔惊害怕,一些土匪沒什么了不得的。他們也不過乘人之危,想要撿點便宜,但是他們錯打了算盤。有女儿在,料也無妨,二位母親回房安坐,我到外面去對付他們。”薛府的家丁有好几百,都到院中集合了。薛金蓮挑選了二百名,其他的上房的上房,上牆的上牆。還准備了木頭棒子,石頭磚瓦,把家看住。這二百人跟著小姐出外對付敵人。薛金蓮頂盔貫甲,罩袍束帶,命人從后院牽來桃紅馬,抬出來繡絨刀,扳鞍紐鐙,飛身上馬,雙手托刀,帶著二百家丁,大開府門,像洪水一樣,嘩——沖了出來。薛金蓮來到街上,就發現人影晃動,小姐大喊一聲:“呔!哪里來的狂徒!你吃了熊心,咽了豹膽,竟敢跑到平西王府來搗亂,可知道你家小姐薛金蓮的厲害!”這二百人仗著小姐的威風:“殺呀!別讓土匪跑了!捉住他們哪!”就扑過來了。
  假扮土匪的這些羽林兵一看目的達到了,磨頭就跑,到庄日見程咬金交令。老程把大拇指一挑:“挺好,不錯,退立兩廂。”這些人在隊伍里剛站好,薛金蓮領人就到了。薛金蓮往前邊一看,土匪有一百多人,為首的是個大胖子,黑天看不清,恍恍惚惚,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但又一想,相同的人有的是,我上哪儿能見過土匪呢!薛金蓮想到這儿,用繡絨刀一指:“呔!對面的土匪,你們是哪儿來的,讓你們的頭領過來見姑奶奶。”老程只得假戲真做,大斧子平端:“呔,黃毛丫頭,我就是山大王,有話跟我講啊,哇呀呀呀!”雖然程咬金盡量把聲音變一變,可怎么變還是他呀,薛金蓮借著燈球火把的光亮仔細一看,認出來了,這不是程咬金嗎?我程爺爺呀?噢,明白了。你們是假扮土匪呀,薛金蓮這心才放下了,單手背刀:“對面您不是什么山大王,您不是我程爺爺嗎?老人家放著覺不睡,您跑到這里干什么來了?”老程假裝沒听明白,把眼珠一瞪:“胡說八道,誰是程咬金,哪個是你程爺爺,我乃山大王是也。黃毛丫頭,實話告訴你,薛仁貴活著的時候,仗著他全身的武藝,欺壓綠林好漢,把我們飯碗都給砸了,我們早就想報仇雪恨,但沒有他的能耐大,我們不敢。最近听說,薛仁貴鬧傷寒病死了,真是人心大快。人死了,仇恨還沒有完,因此我領兵帶隊來到大王庄,打算把薛仁貴翻尸倒骨,把你們老薛家人人詐絕,丫頭哇,哪里走!”程咬金又喊又叫,催馬掄斧就奔薛金蓮來了。
  薛金蓮一看,對,這就是程咬金,你跟我裝蒜,你們這是要干什么?也不想多說了,催馬舉繡絨刀大戰程咬金。三下五除二,喀嚓一刀,把程咬金的盔纓削掉了。老程這才知道薛金蓮真有能耐,心里說:將門出虎子,仁貴后繼有人了!我沒想到這么俊個姑娘,武藝還這么精通,虧著我程咬金躲得快,要不就把我腦袋給扑棱下去了。我不恨姑娘,恨牛鼻子老道。老程見勢不好,撥馬就跑,“弟兄們,黃毛丫頭甚是厲害,你們赶緊給我撤。”嘩——退了下去。薛金蓮不舍,在后邊緊緊追赶。程咬金拐彎抹角,就來到這片樹林里。薛金蓮催馬剛進樹林,就見燈火通明,徐軍師說話了:“薛小姐,不必誤會,本軍師在此。”李世民也說:“姑娘,不必動武,孤在此。”
  薛金蓮一愣,只見皇上、軍師、駙馬、掃北王等眾人全在,赶緊滾鞍下馬,把大刀挂上,過來給皇上見禮:“陛下,這是怎么回事?”
  徐軍師一笑:“金蓮姑娘,呵呵呵,算了吧,咱這戲演到這儿就收場吧,你爹爹本來沒死,何必詐死埋名呢?現在國家正在用人之際,六國聯軍眼看就發兵犯我大唐,我們國家缺少良將,還想叫你爹當兵馬大元帥,你爹偏在這時候演這一出戲,這也對不起皇上。姑娘,我問你,你爹是不是沒死?”“軍師,我爹确實是死了。”“罷了,你也不敢說真情。這么辦吧,真死也罷,假死也罷,煩勞姑娘委屈委屈,先在這儿休息一會儿,你暫時別回家。”徐懋功為啥這樣說呢,他有安排呀,程咬金這一回來,第二撥人就派出去了。老程從西邊回來,第二撥人從東邊去了。干什么去了,到那儿就喊上啦:“了不得了,小姐叫土匪給抓住了,可了不得了!小姐被人家生擒活拿了。”這一喊可發揮了作用,老總管急忙報与夫人知道。柳樊二氏夫人“哎喲”一聲,扑通坐在了地上,當時就背過气去了。丫環婆子把二位夫人喚醒過來,夫人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干什么?奔花園了。花園有座假山,順著假山下的地道拐彎抹角,到了地下室。這屋里有气眼,還點了燈,薛仁貴正在這儿坐著看書呢。兩位夫人到了平西王面前:“都怪你呀,沒事你出了這么個損主意,不死你說死干什么,多喪气,要不听你的話你不樂意,听你的話引出這么多的麻煩。”“出什么事了?”“咱姑娘叫土匪給抓去了。”“此話當真?”“那還能有假嗎?”薛仁貴聞听此言,气急攻心,不辨真假,吩咐一聲:“帶馬抬戟。”在府門外飛身上馬,追著這撥“土匪”就到了小樹林。剛進入林子,突然間燈火通明,眾大臣一字排開,唐天子坐在中央,薛仁貴想走已來不及了。羅通、秦怀玉等喊道:“薛大哥,您怎么還陽了?”“您這么鬧,可把我們嚇坏了。”薛仁貴臊得滿面通紅,只得扔戟下馬,邁步到天子面前;“罪臣薛禮參見圣駕,愿我主万万歲。”
  李世民這才轉憂為喜,伸手把薛仁貴兩只手抓住了:“賢臣哪,你這個玩笑開得可過頭了,可把朕嚇得不輕啊。”
  薛仁貴站起來跟眾人見面。程咬金洗罷臉,也腆著肚子過來了:“仁貴呀,你小子越大越糊涂了。有拿死開玩笑的嗎?把我們嚇得神魂顛倒,光眼淚能接三盆。你太可惡了,把老干爹我給逼得沒辦法,硬裝山大王。我要不裝山大王,你還不露面呢。”說得大伙捧腹大笑。
  薛仁貴為什么要詐死埋名呢?就因為他無故受人陷害,皇上不能主持公道,老干爹為此事一命身亡,主犯李道宗卻逍遙法外,想起來不平之气實在難咽。本想從此永不露面,不料今天被人家激出來,真是追悔不及。有人問那薛仁貴躺在棺材里裝死是怎么回事?那是他吃了一种藥,能在一天之內皮膚變色,手足冰涼,這才騙過了天子。現在君臣見面,皇上拉著薛禮的手:“薛愛卿,你可知道西涼六國起大兵百万,犯我疆界嗎?百姓又要涂炭,為了天下生靈,朕特地請你金台拜帥來了。”“万歲,國家有難,薛禮決不能旁觀,但臣有一個條件,如陛下不能答應的話,恕臣不能挂帥,您另請高明。”“不知愛卿所提何事?”“我要李道宗的人頭祭大旗。”
  薛仁貴說得直截了當,李世民一听深感為難:“這,薛賢臣,這件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朕已經傳旨將他貶家為民,怎么還能要他的命呢。再者說,老皇爺在世的時候,曾經加封他國家沒有捆他的繩索,沒有斬他的刀劍,他身上有免死金牌,讓朕也沒有辦法呀。愛卿,除此之外你提什么條件都行。”薛仁貴一笑:“除了這個條件,我別的什么條件沒有。我要求他死,就是給老元帥尉遲恭報仇。這個條件不答复,恕臣不能赴奔京城。”這事就這么僵到那儿了。
  大伙儿一看,怎么辦?勸皇上讓步,還是勸薛仁貴讓步?薛仁貴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呀,可皇上是當今天子,這可怎么辦呀!
  程咬金在旁邊一听,赶緊過來給打圓場:“這何必呢。仁貴呀,你不就這么一個條件嗎?行,包在我身上了,他不死你別挂帥就是了。”“老國公,你說話可算數?”“看說的,我啥時候說話不算數?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到時候你問我要人頭就是了。”“那好。咱先把話說清楚,沒有人頭祭旗我可還回龍門縣。”“行了。”
  薛仁貴請皇上回到平西王府。這里戲也不演了,靈棚也拆了,棺材也抬走了,大家把孝服也脫掉了。薛仁貴設宴請皇上和十六位大臣,吃飽喝足了,君臣一齊赶奔龍門縣,挑良辰擇吉日,這才進京。
  到了京城,經過御前會議,馬上作出決定:薛仁貴為大帥,徐懋功為軍師,程咬金等眾人帳前听用,皇上御駕親征。他知道六國聯軍的聲勢浩大,那是應國、膳國、英堂國、步酋、邙羊、哈密國,這六國的力量聯合到一塊儿,再加上三川六州九溝十八寨的人馬,共一百五十余万,這樣的戰場,皇上能不參加嗎?他不放心哪。京里留太子李治監國,有左班丞相魏征扶佐,掃北王羅通、東床附馬秦怀玉,留到京里以防不測。樣樣事情都作了安排。按下他們不說。
  單表薛仁貴,校軍場點大兵三十万,日夜操練。等操練得差不多了,徐懋功把日子定下來,這才要准備祭大旗。薛仁貴金台拜帥這一天,非常隆重。皇上也滿身披挂,赶奔校軍場,舉行了閱兵大典,然后祭告天地,又舉行了授印、授旗典禮。薛仁貴把紐頭獅子烈火黃金印往胸前一挂,上方天子劍往怀里一抱,這算接過了大權。從現在開始,軍事上的事,就是薛仁貴大權獨攬了。哪個不听,按軍紀從事。薛仁貴命中軍官拿過花名冊,挨個點名,一個不缺,一個不少。仁貴當時公布了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決定中午祭旗出發。
  皇上參加完閱兵典禮,又授了旗,覺著有點乏累,退到金頂黃羅帳休息片刻,准備起身。但是眼看到了中午了,薛仁貴也沒起兵。皇上左等沒信儿,右等也沒信儿,心里琢磨,這是咋回事儿?大帥因何不起兵啊?他把程咬金叫過來了:“老愛卿,你赶奔帥帳去看看,問問大帥因何還不起兵。”“臣遵旨。”老程腆著肚子來到帥帳。就見薛仁貴:頭頂帥字盔,身披黃金甲,外罩素羅袍,怀里抱著上方天子劍。左右大將一個個盔明甲亮,列立兩廂。程咬金緊走兩步,躬身施禮:“大帥,我奉旨而來,皇上讓問問你,快到中午了,因何還不起兵?”薛仁貴看了程咬金一眼:“老國公,我是准備起兵。拿來!”說著話把手往前一伸,程咬金一愣:“嗯,拿什么?”“嘿嘿嘿,老國公您是貴人多忘事啊,我要李道宗的人頭。沒有他的腦袋,我不能祭大旗,不祭旗我就沒法出兵。”程咬金一听,傻眼了:“仁貴呀,咱爺倆那是鬧著玩的,你怎么還當真事儿呀!那不就是開句玩笑嗎,仁貴,快祭旗出發吧,拿誰的腦袋不行,還非得要成親王的。”
  程咬金剛耍二皮臉,就見薛仁貴把虎膽一拍:“老國公,大丈夫說話如板上釘釘,決無反悔之理。當初您若不大包大攬,我薛禮決無出山之理。現在若不兌現,可体怪我翻臉無情。”
  薛仁貴一翻臉,程咬金挂不住了。老程的大臉也戧起來了,心里怦怦直跳。程咬金把腦瓜一扑棱,用手指著薛仁貴:“我說仁貴呀,官升脾气長,干什么吹胡子瞪眼,你跟誰,你跟我呀,別人怕你,我還怕你嗎?為救你我跑前跑后,肉都掉了几斤,几乎把命搭上,現在你動不動就跟我發脾气,還了得嗎?我就沒有李道宗的人頭,你能把我怎么樣?”“嘿嘿,老國公,你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這可是帥帳!說話不算數,就是欺騙本帥,有掉頭之罪。來呀,把程咬金推出去梟首示眾!”“喳!”排刀手往上一闖,把老程捆上了。
  程咬金一看動真的了,他就大叫:“等一等,等一等,著什么急,哎,仁貴呀,好小子,你真磨得開呀,行行行,我剛才那也是跟你鬧著玩的,你打听打听,我多咱說話不算數,是那樣嗎?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你不就是要成親王的人頭嗎?我現在就給你找去。要沒有他,你就別出兵,你看怎么樣?”“好。老國公,時間可不多了,要速去速回。要沒有李道宗,我拿你代替。”“好了好了,我這就去。”老程把汗擦了擦,腆著肚子出了帥帳。心里話,這小子真是翻臉不認人哪,可又一想,也怪自己,誰讓你那陣吃飽了撐得說大話,到現在人家求真,自己想裝糊涂,人家能干嗎?哎呀,成親王也不好抓呀,怎么辦呢?
  程咬金帶著几名親兵,离開校軍場,進了荷花大街,一拐彎儿,來到了成親王府。到王府門前一看,只見大門緊閉。他在外頭轉了一圈進不去,心說這咋辦呢,我能搬梯子往里跳嗎?那么大的王府,我知道李道宗藏在哪儿?再說我又沒有權力抓人,這這這——老程真給難坏了。沒有辦法,他又領著親兵回到了校軍場。到了營門外頭,不敢進去,見了薛仁貴怎么交待呀,急得他滿頭大汗。正在門外轉悠,就听前邊一陣大亂:“哥哥兄弟,走哇走哇!”程咬金仔細一看,正是十三家少國公。程咬金見是他們,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心說有主意了,當初我就使用過這些小孩儿,把李道宗好些沒打死,噯,今儿個成事還在這些孩子們的身上。“站著!孩子們,你們這是上哪儿去呀?”秦英等站住了。“哎,程爺爺,听說我薛大伯父要領兵出戰,我們大伙儿來看看,跟各位老前輩見見面,辭辭行。”“噢,有出息。孩子應當學得這么乖。大概是你們的娘這樣告訴的吧!”“沒有,我娘都沒有說。是我們這幫人自己想的。”“那更有出息了。”“程爺爺,您在這儿干什么?”“孩儿啦,來來來,我跟你們說點事。找個沒人的地方。”
  這些小孩儿不知道是什么事,跟程咬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老程蹲下來,十三個小孩儿把他圍上了。“孩儿啦,我現在正為難呢,你們得給我幫個忙。”“您別開玩笑了,您那么大的官還會為難?”“可別這么說,皇上是一國之主,也有為難的時候哇。”“您有什么難處啊?”“是這么回事。你薛大伯父不是要出兵打仗嗎?可他非要李道宗的人頭祭旗,給老元帥報仇。他叫我去把李道宗的腦袋砍下來。我去了一趟,他的府門關著,進不去呀,就是進去了,我一個人也沒法下手啊,你們能給我幫個忙嗎?”“爺爺,叫我們怎么幫忙呢?”“這個我都想好了。”程咬金如此這般一說,“孩子們,這也是為國除奸哪,你們可淨干大事。再說你們也不要怕,要出了事由我一個人擔著。”十三個小孩儿無不拍手贊同。
  程咬金二次上馬,帶著這些人來到成親王府。他又交待了几句,這才邁步上了台階,叩打門環。“開門哪!開門哪!”連叫半天,無人答應。里邊沒有人嗎?不是,有人,就是不敢開門。為什么呢?因為李道宗陷害薛仁貴沒有成功,到頭來賠上了一個女儿、一個小老婆,自己的老命還几乎搭上,能不害怕嘛!前些天李世民又給他送個信,要他深居簡出,不要出門。他也听說薛仁貴挂了帥印,心中更加害怕,就告訴家人不分白天夜晚都要府門緊閉,要開門必須經他允許。家人听到有人敲打門環,起初不予理睬,想著外邊喊會儿就走了,誰知大半天了還在叫喚,這才登梯子爬上牆頭,向外觀瞧,見一個老頭儿帶著十几個小孩儿,親兵衛隊遠遠站立,遂向下問道:“你敲門有什么事?”老程一听有人在上頭說話,這才仰臉一看:“我敲了半天了,你們怎么不開門哪!”家人也看清了:“是魯國公啊,不知道您有何事?”“請你們轉告成親王,就說我程咬金帶著十三個小孩儿,為天牢斷字獄的事向王爺賠禮認錯來了,無論如何要見王爺一面。”“那好吧,您先等一會儿啊。”
  家人不敢怠慢,從梯子上下來,馬上報告了成親王。李道宗一听,現在他們來賠禮認錯,是不是又有什么陰謀?不見的好。轉念又一想:到我府來我要閉門不見,顯得我太膽小了,他們到此還能把我怎么樣?想到此他一聲吩咐:“來人!”眾家丁往前一站:“參見王爺。”“你們要暗藏棍棒,在兩廂埋伏,听我的命令行事,叫你們打就打,叫攆就攆。”“謹遵王諭。”成親王又整了整衣冠,這才說道:“叫程咬金進來!”
  家人開開角門,把程咬金和十三個小孩儿接進府中,親兵衛隊一律擋在門外,又關上了角門。程咬金眾人來到銀安殿,見李道宗骨瘦如柴,坐在椅子上。老程緊走几步躬身施禮:“王爺一向可好,程咬金禮過去了。”說著又回頭招呼:“孩子們,都快跪下,給老王爺磕頭。”呼啦,這幫小孩全跪下了:“給老王爺磕頭,祝老王爺長壽。”李道宗看了看說:“程咬金,你見本王為了何事?”“王爺,我是個老粗,有什么說什么。現在西涼六國進犯大唐,您可知道?”“听說了。”“為了打仗,皇上御駕親征,派薛禮為帥,文武百官很多要護駕前往,就我老程這么大年紀了,也得從征。這些孩子的爹,大多數也得去打仗。他們的家長就想起一件事來,也就是前者天牢斷字獄的事。這些孩子也不懂事,把您給揍了,結果官司您還打輸了。明白的人心里都有數,知道您屈呀,這幫人沒理呀!別看您把官司打輸了,這一幫人覺著理虧。現在他們的爹爹、爺爺就要走了,就剩下一幫婦女,怕這幫孩子再惹禍,再和您沖突,怎么辦呢?就囑咐這些孩子向您賠禮認錯,只要您把這口气出了,再不計較過去的事了,兩下相安無事,就比什么都強。這不把我搬出來了,他們抹不開,叫我領著這幫孩子來啦,你說我能拒絕嗎?順便我也跟王爺說几句好話,你就既往不咎,這孩子也就沒事了。孩子們,當初是怪你們嗎?”“是怪我們,王爺您就打我們吧。”
  李道宗听程咬金說完,心說,虎瘦雄心在呀!別看我已經丟官罷職,你們的父親還是什么王子、國公,也得怕我,我是皇上的叔叔!你們是怕我東山再起,給你們報复。想起上次挨揍的事,恨得他牙根直痒痒。他瞅瞅這些孩子,都很眼熟。他一眼就認出了秦英:“秦英,你小孩子缺德不?今天咱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誰打了誰。”他又把那天的事說了一遍。秦英往前跪爬半步:“太皇老爺,您說的都對,是我領頭打了您,因為我是元帥呀。”“什么?你是什么?”“我是元帥。”“先鋒官是誰?”“先鋒是他。”秦英用手一指羅章。“罷了。你們小小年紀,簡直是要造反哪,為了打我,元帥先鋒都出動了。秦英,今天你既然送上門來,我焉有不打之理!”成親王說著話,掄起拳頭就要打,老程赶忙攔住了:“王爺且慢。”“你為什么攔著?”“王爺你听我說呀,這秦英他爹秦怀玉可沒有隨軍出征,留在京里。你要把他儿子揍了,他會高興嗎?秦英要再給公主一說,公主再告訴了皇后,那殿下能不听他母親的嗎?這對你有什么好啊!你何必往釘子上碰呢!”“嗯,也對。秦英,本王看在魯國公分上,不打你了。退在一旁。”“多謝太皇老爺。”秦英站起來,退在了李道宗的左邊。
  李道宗叫過羅章:“你這個先鋒官也是禍首。”說著搶拳要打,老程又攔住了:“王爺,他也打不得。”“怎么還打不得?”“你想想,羅章是誰,掃北王羅通之子,羅通也沒從征啊,幫助太子監國。你要把他接得滿身是傷,他回去跟掃北王羅通一說,老羅家的人你還不了解,倆眼一瞪,六親不認,人家現在還是王子,你現在什么不是,要說找你的毛病,那不手到擒來嗎?王爺,您何必找不痛快呢。”李道宗一听這好啊,都打不得了,“退到一旁。”“是。”羅章站起來,站到成親王的右側。李道宗往小孩儿當中瞅巴瞅巴,看到一個小藍大腦袋,臉蛋儿長得跟花棒槌一樣。“過來過來,你這個小孩儿。”這是程咬金的孫子程千宗。“我記住了,這小孩儿最坏不過,薅我胡子就是他干的。我非打死你不可。”
  程咬金一看:“噯,等等。王爺,這小孩儿更打不得。”“啊?為什么打不得?”“您知道他是誰嗎?”“他是誰?”“他是我孫子,叫程千宗。王爺,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我老程領著這幫孩子給你認錯,你能打我孫子嗎?千宗啊,快給王爺賠禮認錯。”程千宗邊磕頭邊往前爬:“王爺,我們都認錯了,你就拉倒吧!”說著就抱住了李道宗的雙腿。程咬金一看時机到了,喊了聲:“孩子們,還不過來認錯。”這就是信號,那十個小孩儿一下子圍過來了,程千宗在底下順勢一拉,已經把李道宗拉倒在地,左邊秦英,右邊羅章順勢把他胳膊架住,十三個小孩儿就把李道宗給架起來了。埋伏在兩廂的王府家丁一見,各舞刀槍棍棒要搶李道宗,程咬金大喝一聲:“你們要干什么!我是奉元帥之令前來捉拿國家的要犯,李道宗業已伏法。如果把他帶到大營,審問后還能放回;你們要敢往前來,我現在就把他打死!”眾家丁只得看著把他們的王爺抬出了府門。
  薛仁貴在帳中正不耐煩,忽見程咬金進來了。“老國公,你可曾把李道宗的人頭帶來?”“仁貴呀,別急啊,我把李道宗給你拿來了。”“現在何處?”“就在帳外。”“帶進來!”帳外一聲答應,李道宗被抬起來扔到地下。排刀手過來把他摁住。薛仁貴滿腔怒火涌上心頭:“李道宗,你可認識本帥?”李道宗一看,面前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元帥,就知道這條命保不住了,心里直打哆嗦;“薛大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饒了我吧。”,“呸,往日咱們有什么情分!我告訴你,我不是個人報复,我是給死去的老元帥尉遲恭報仇。左右,把他推出去殺了!用他的人頭祭大旗!”
  沒人不恨這李道宗,排刀手伸手把他抓住,像拽死狗一樣把他往外拖。李道宗沒命地喊:“救人哪,救人哪!”這地方誰能救他?可你也別說,他這一喊還真有作用。大帥的帥帳,离皇上的金頂黃羅帳不遠,李世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問司辰官,起兵的時辰過了,大帥為何不起兵?李世民心里著急,后來他實在等不了啦,決定親自赶奔帥帳問問。他剛走出金頂黃羅帳,就听見有人呼救,听這聲音非常熟悉,仔細一听,“啊,這不是我皇叔李道宗嗎?哎喲。”心里說;“皇叔啊皇叔;你老了怎么這么不懂事,我千叮嚀万囑咐,不讓你离開家,特地派人給你送了封信,你怎么溜達到這儿來了!”遇到這事李世民能不管嗎?大跑小跑來到帥帳,喊了一聲:“刀下留人,先別動手,待孤去見元帥。”
  有人一看皇上來了,赶緊到里邊報告大帥。薛仁貴站起身來,率滿營眾將迎接,把皇上接了進來。君臣落座之后,李世民臉上也不太自然,說樂,比哭還難看;“嘿嘿,大帥,這是怎么回事?方才是不是李道宗在哪儿呼救?”“万歲,正是。我要拿他的人頭祭大旗。”要知薛仁貴能否斬殺李道宗,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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