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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回 三賊寇床上砍張方 二老人燈下觀寶物


  且說楊小玉一聲令下,几個人舉刀劍就要砍張方,他們忘了屋門還開著。就這時候,從外邊進來一個人,就站在他們三人的身后。這三人一點也不知道。站在他們身后這位手中拎著的那口寶劍是特號的,這种劍叫長劍,按理是在馬上使用的。這劍光劍苗子就有四尺七,比手掌還寬,能有四十多斤。
  就在他們三人舉刀劍要砍張方的剎那間,后面這位把大寶劍掄開了,對准眼前的三位,噗哧!一聲,三顆腦袋落地。死尸落地發出陣陣響聲,把張方給惊醒了,他一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揉揉眼睛,借燈光一看:“我的娘!”好懸沒把他嚇死。怎么回事?剛才那位正好站在張方的眼前,這個人用青紗蒙臉,身高過丈,都要頂住頂棚了,手中拎一把大寶劍,劍刃上直往下滴嗒鮮血。張方再往床頭上一看,躺著三具死尸。張方剛要吵吵,這位往前一湊,伸手把張方的嘴給堵住,低聲道:“別吵吵!”“您是誰?”“你甭管我是誰。你就記住我這個頭和打扮就行了。我是在暗中給你們幫忙的。孩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赶緊逃命去吧!”“多謝您老人家!”張方下床給這位磕了個頭。這位拉著張方的手就出了院。到了院里往后拐,后牆足有一丈四五尺高。這位把張方往胳肢窩里一夾,雙腳點地,“嗖!”就躥上去了,沒費吹灰之力。
  出后牆來到島邊上,這位把張方放下,就問:“你會水不?”“會!”“那就行。你赶緊過水。過了鯰魚灣,再往前走就是鐵扇寺。這一帶都是卡子,你可過不去,你得往東拐,記住了嗎?東邊有一道山梁,叫一線天。翻過那道山梁再往前走,就到了鐵扇寺的前邊,再一轉彎就是甘家堡。你可得把這條路線記清楚啊!”“我記清楚了!”“不准到別的地方,你小子最愛捅婁子。你要再捅出婁子來,我可不管你!”“您放心,我全都記住了!”“我再告訴你點事,在你路過一線天的時候,還要路過一個庄子。不准你進庄,不准你多看,不准你多管,更不准你多問。如果你不听我的良言,你可悔之晚矣!”蒙面人說完話,一轉身,蹤跡不見。
  張方站在那儿直納悶儿,猜不准這人到底是誰。張方又一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逃命要緊,我得赶緊起身。
  他渡過了鯰魚灣,來到了對岸。張方往四周瞅了瞅,哈腰順山路而行。張方的能耐不大不小,但腳特別快。順山路走出有十里地,正好路過一個村庄。張方一琢磨:大概這就是蒙面老人告訴我的那個庄子。這庄里的人怎么這么厲害呢?怎么就不許我進去看一看呢?有什么奧妙呢?不行,不把這個謎揭開,我不能走。
  要不說張方這個人就愛惹事,好捅婁子呢,蒙面人要不告訴他還好點,一告訴他,反而更勾起他的好奇心。他走進庄子,往左右看看,鬧了半天就有一戶人家,房子都是一個樣子。一座大院座北朝南,門前有石頭台階,前邊是大道。張方腳尖點地,飛身上了大牆,滾脊爬坡,往里頭踅摸。就見這院里燈光明亮,几個仆人從屋里搬出一個茶几、几把藤椅和茶壺、茶碗、點心。一切擺好之后,規規矩矩往后一退,垂手而立。
  又一陣腳步聲之后,兩個老媽、兩個丫鬟,陪著一位老夫人走出來了。張方一看這老夫人的歲數可不小了,頭發全白了,頭上罩著發网,頂梁門還鑲著塊寶石,手里拿著龍頭拐杖。你別看她這么大歲數,走起路來腰板不塌,顯得非常精神。她來到藤椅前頭,慢慢地坐下,丫鬟、婆子倒水,伺候老夫人,然后往兩旁一站。這老夫人一語不發,在那儿喝著水,有時抬頭看看天,有時皺眉,輕輕打個咳聲。
  張方心想:這老婆子是哪一位呢?這儿离鐵扇寺不遠,她會不會和鐵扇寺的人有什么關系呢?想來想去,張方就覺得那個蒙面人說得有些過分,心說:這儿有什么呀?!還不准這個,不准那個的。干脆我回甘家堡吧,在這儿待著也看不出個什么,我想也不會有什么奧秘,無非不就是個老太婆嗎?想到這儿,他轉身剛要走,就听老太太在下頭說話了:“牆上是哪一位呀?還不請下來嗎?”“喲!”張方心說:這是跟誰說話呢?他看了看兩旁沒人,就知道人家發現了自己。但張方仍沒言語。老太太一樂道:“我說你呢,你還看什么?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下來!”
  張方見勢不妙,起身就逃。再看老太太一伸手從頭上把簪子拔下來,用兩個手指頭掐住,然后對准張方喊了一聲:“招!”“嗖!”一溜金光就到了。張方躲閃不及,簪子正好扎在他的腿肚子上了。就听張方“哎喲!”叫了一聲,扑通!從牆上摔了下來。
  院里那些老媽子和丫鬟往上一闖,道:“別動!”這些人擰胳膊踩腿,就把張方給捆上了。咳!這張方真是個飯桶,怎么能讓丫鬟、婆子給綁起來了呢?!書中代言,張方是不好惹,但是,這些丫鬟和婆子更不好惹。
  接前文書,丫鬟、婆子把張方捆起來,押到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借燈光給張方相了相面,心中就有三分不喜。她道:“我說你是個什么人哪?為何探頭縮腦,夜探我的家宅?”几個家人過去把張方的耳朵擰住,逼問道:“說,老夫人問你呢!”說著話,把手指伸出來,在張方的后背捅了兩下子,就像錐子戳后背一樣,張方疼得直咧嘴。張方心說:看來那蒙面人沒說瞎話。瞧這家人的硬功都這么厲害。我今天又掉入虎穴之中了!他再一瞅老太太,長得慈眉善目,不像是個坏人、心中暗想:我跟她實說了吧!想到這儿,張方便賠笑道:“老夫人,既然您要問,我就說。不過我有個要求。”“什么要求?”“您能不能把我腿肚子上的這東西給拔下來?求您給我點藥,我都要疼死了!”
  老太太讓一個丫環過去把簪子拔下來。又讓人拿出一包解藥,給張方抹上,張方當時就不疼了。丫環收拾完了,往旁邊一退。老太太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還不從實講來?”“老夫人您放心,我絕不說瞎話!”張方先報了姓名,然后又道:“我奉命前去鐵扇寺下書,可恨濟源、濟慈不講信義,抓張方一差之錯,把我囚禁在鯰魚灣螺絲島上,幸虧我武藝高強,才破門而逃。途中路過這里,我看見有戶人家,因此就上牆探望,沒想到被您老人家給抓住了!這就是以往的實情。”張方沒說是被蒙面人救的。
  老夫人聞听,一皺眉,道:“張方,我看你這兩下子可不怎么的呀!你要真是歐陽老劍客得意真傳,哪至于一伸手就被我抓住了呢?”“老夫人,我這么跟您說吧,我老師是有能耐,我呢,也不是沒有本領。剛才我瞅您這么大歲數了,所以也沒往心里去。我沒注意才讓您占了點便宜。老虎還有打盹儿的時候,何況人乎?”張方這一句話差點沒把老太太逗樂了:“噢,既然你是童林派來的人,那就算了吧。來呀,給他松了綁,賜座!”
  張方心中納悶儿:怎么一提童林,這老太太就把我饒了呢?她跟我童師叔有什么關系呢?張方心里這么想著,但嘴上沒說。他就坐在了老太太的身旁。
  “少俠客,老身有几句話要囑咐你,希望你把這些話帶給童俠客。”“是!”“九月九重陽會,你們都不要參加。你們要赴會,誰也活不了哇!你告訴童林,從哪儿來,再回到哪儿去!你記住了嗎?”張方一听,就知老太太話中有話,她對重陽會的內幕一定清楚,不然她不能說這話!張方眼珠一轉便有了主意。就听張方道:“我說老夫人,您老人家這心眼可太好了,最少能活一百歲!不過,我也得向您交個底,九月九我們非赴會不可!”“噢!那是為什么?”“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無信而不立。人都得守信。這件事已經定妥,万無更改之理。假如我們到時不赴會,不被鐵扇寺的凶僧恥笑,也被天下的英雄恥笑。明知危險,我們也得來,就是油鍋,我們也要下;刀山我們也要上。您老人家這一片苦心,我感謝了!”
  “唉!”老太太口打咳聲道,“人作孽,不可活呀!看來這几個字造定,万難更改!”說到這儿,老夫人雙手合十,眼睛一閃,嘴里頭叨咕開了。看那意思是念經呢。張方看得出來,這老太太是信佛的。可以肯定,她跟鐵扇寺的關系非同一般。張方一想。我不能在這儿多待了,赶緊告辭吧,想到這儿張方站起來道:“老人家,我可不敢問您老人家的尊姓大名。反正我記住您的長相就行了。等九月九重陽會之后,我們一定前來看望您老人家。現在天也晚了,我不便久留。告辭了!”話罷,張方轉身就走。
  “你哪里去?”老太太阻攔道。“回甘家堡!”“張方,你走不了啦!前邊路上一步一個消息,一步一個埋伏,你就是肋生雙翅也飛不出帽儿山哪!你還是住下來,等老身派人送你走!”“哎喲,那多不好意思。咱素無往來,我們也沒孝敬過您老人家。現在還讓您老操這么大的心,真叫我于心不忍!”張方這么几句話一出口,把老太太給哄樂了:“不愧是名門之后,果然是一股俠風。老身太高興了。不必客气,一會儿就派人把你送走!”
  正這個時候,從前院跑來一個家人報告:“老夫人,老爺子回來了!”“噢!”老太太一愣!她看了看張方。張方不知道這老爺子是誰呀,所以他站起來道:“老人家,如果不方便的話,晚生告退!”“不用。來人哪,把張少俠領到我那屋里去!”張方心說:你那屋怎么就那么保險呀?
  哎,真保險。這屋誰也不敢進。兩個家人架著張方的胳膊就走。兩個人一摸張方的胳肢窩,張方就覺得兩臂發麻,心說:我的媽——我的姥姥!看來這些人都會鷹爪功呀!因此他乖乖地跟人家來到跨院。正面有三間房。兩個家人把張方帶進堂屋,一拐彎又進了里屋:“你就在這儿坐著,壺里有水,抽屜里有點心。哪也別去!動一動,小心你的性命!”“是!”張方老老實實在這儿等著,咱不說。
  單說那老太太,拄著拐杖站起身來,往外迎接。這時大門開放,紅燈開道,八個家人左右一分,從中間走進一位年邁蒼蒼的老者。這老者往里走著,不住地搖頭長歎!夫妻兩人互相一拜,走進客室,先后落座。老太太就問:“你今儿個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呀?前面又出什么事了嗎?”“哎呀,夫人哪,這事情太多了。今天,机靈鬼楊順到甘家堡下書,讓一個叫張方的把他的鼻子和耳朵都給割了。楊順回來一告狀,濟源、濟慈火撞頂梁。正在這么個時候,張方又來下書。冤家路窄。濟源、濟慈為了給楊順報仇,把張方舉過頭頂,要把他摔死。張方亂叫,口喊冤枉,濟源、濟慈一問,他說楊順沒做好事,調戲婦女,為了維護濟源、濟慈的名譽,他才割了楊順的鼻子和耳朵。濟源一怒之間,掌打楊順,把楊順給打死了。后來又把這個張方囚禁到鯰魚灣螺絲島上。看來這個事麻煩了,張方要不回去,童林就不能放心,他不放心,必要找到鐵扇寺要人,我看等不到九月九就有一場凶殺惡斗!方才我在大殿里跟他們閒談,大家都猜到這一手了。我們等童林等到現在,他也沒來。因天太晚了,我這才告辭出來。唉!”
  “噢,是這么回事!那張方能不能死呢?”“夠嗆啊!濟源、濟慈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嗎?今天他是沒找著理由,因此才沒下毒手。現在暫時把他囚禁起來,一旦找到借口,他們必定要拿張方開刀。方才濟源透露,准備在九月九重陽會那天,拿張方祭旗!”“哎喲,可夠毒的啊!”“誰說不是?我也不便阻攔,話說多了會引起他們的疑心!”老頭儿說完就要睡覺。這老兩口挺有意思,老頭儿一直在前院書房睡覺,老太太在后院睡,這老頭儿從來也不到后宅去。老太太一看老頭儿要睡覺,立刻心生一計,便道:“當家的,屋里也沒外人,咱們倆多嘮几句。你說究竟誰是誰非呢?”“按一般的說法,叫事從兩來,莫怪一方。單巴掌,一輩子也拍不響,就拿這次九月九重陽盛會來說,起根發源都在濟源、濟慈身上。當然,也不是他們倆獨出心裁,主要是有人常到這儿來告童林的狀,這些人不斷地來吹風,說了童林一大堆坏話,所以,濟源、濟慈偏听、偏信,為了給這幫人出气,才設擺了這次重陽盛會。當然,酒無好酒,會無好會呀!看這意思,他們要把童林,以及童林那幫好朋友一网打盡。從這一點上講,應該怪濟源、濟慈,而不應怪童林。但是,童林手下的一些人,做事也未免太過分。就拿今儿這事來說,就有點過分。机靈鬼楊順不會做坏事,明明是那個丑鬼張方胡說八道。濟源因上了他的當,才失手殺了楊順!”老頭儿道。
  “咳,你嘮叨了半天我也沒听明白。你說究竟怪誰?”“嗯,我看還是怪濟源、濟慈。”“這不就完了嗎?我說當家的,据你這么說,我看這鐵扇寺是太平不了啦!不管他們怎么樣,他們离咱家這么近,一旦打紅了眼睛,連咱也得跟上倒霉。万一有人趁虛而入,上咱家來搗亂,該如何呢?”老頭儿聞听,大笑:“哈哈哈,夫人,你咋說開小孩子話了?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上咱們家來?他長几個腦袋?他有几條性命?慢說一般平庸之輩,就是成了名的劍俠,他也不配!慢說我還在,即使我不在家,你手中那龍頭拐杖,有誰能惹得起呢?誰敢來,你就狠狠地給我揍!何況還有李媽、夏媽、劉媽、趙媽;還有春紅、秀紅、丁三、李四。哪一個沒兩下子?這不都是您教出來的好幫手嗎?”
  “話雖如此,人后有人,天外有天,還是注意點好。哎,你從國外不是帶回兩件寶物嗎?”“是呀!”“最好都給我留下,作為防身護家之用!”“不必。那种東西怎能輕易往外拿呢?你還用得著嗎?不行!”“連日來我盡作惡夢,不是船翻了,就是房塌。每次起來總是心惊肉跳,坐臥不安。我總預感,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如果有你的寶物在我身邊,我就踏實多了!”
  “哎呀,那寶物怎么能輕易往出拿呢?!既然你非要不可,我就給你拿出來。但是,你可千万記住,不能輕易使用,這可是寶貝呀!”“咳,我知道!”老頭儿把牆上挂著的一幅畫卷起來,牆里頭鑲著個暗柜。這暗柜是用二寸厚的鐵板制成的,寶刀、寶劍都刺不動。老頭儿又從兜里掏出一把很長的鑰匙,往暗柜的鎖孔中一捅,鑰匙碰動彈簧,發出一陣叮當、叮當的響聲,門開了。書中代言,這個暗柜是老頭儿親手設計的,除了他這把鑰匙能打開外,什么樣的万能鑰匙也休想打開。鐵門開了以后,看暗柜里頭有兩層格,里面裝的全是值錢的東西。老頭儿伸手從里頭取出個包,然后又把包遞給老太太。老太太伸手剛要接,老頭儿又把手縮回去,隨著道:“記住,千万不要輕易使用!”“哎喲!你這個人怎么這么能嘮叨呀?我又不是個小孩子,用得著你這么三番五次地說嗎?”“哎,因為這個東西太重要了。不但不要輕易使用,最要緊的是別丟了。要丟了可就坏了!”“哎,我知道!”
  老頭儿把包放到桌子上,打開包袱皮,露出個盒,這盒子珵亮,盒子上頭有鎖。老頭儿又掏出個小鑰匙,把鎖子打開。一掀盒蓋儿,里邊直閃光。什么東西?里頭有一把八寶彈簧槍。另外還有兩個圓東西,這兩個玩藝儿叫七星九瓣混元膽,像兩個香瓜似的,外頭鍍著金,里頭裝著烈性炸藥。要用的時候,用手指一按引火帽,里邊的芯子就著了。只要一撒手,它就爆炸,力量無窮,方圓三四丈之內的人全活不了。要打對勁了,三間房子也得上天。咱們不說這混元膽,再說這八寶彈簧槍,這种槍酷似現在的大手槍,槍管非常粗,專打鐵砂子,這一管裝一百單八顆鐵砂子。扣動彈簧,把引火帽打著了,用火藥的力量把它打出去,射程在一百步以外,就是三寸厚的鐵板,也能被打成篩子,一次只能放一響。在康熙年間,這玩藝儿就是寶貝呀!那么這老頭儿、老太太究竟是誰呢?他們家怎么能有這种寶貝呢?
  欲知二老是誰,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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