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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回 鬼孔秀設計脫身 跳山澗險中保命


  且說凶僧慧斌將九宮上人李道通困在八卦亭,又把坏事包孔秀給抓住,不容分說,讓法通、法廣把他推到后山亂刃分尸。一聲令下如山倒,大小和尚往上一沖,像拉死狗一樣往后山拖。孔秀一看大吃一惊!心說,我就這么死了?我老師童林誰救?誰到寒潭去撈藥?誰送信去救我這些師兄弟?不行!我還得活几天,孔秀想到這儿,他就喊上了:“哦呀!等一等,我有大事要說,慧斌你等一等,我有重要的事情。”
  慧斌一听他有重要的事情,這才一擺手,讓眾人退下。慧斌走到孔秀跟前,把眼珠子一蹬,說:“孔秀!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快說!”
  孔秀眼睛一轉,坏水儿就冒出來了:“哦呀!大師父,您老人家何必跟我一般見識,您是多高的身份,您是堂堂的劍客,著名的金雞好斗雙鋼掌,我無非是個小卒,無名的鼠輩。有道是,將軍額前跑下馬,宰相肚里能撐船,大人不見小人怪,您看把您气得這樣儿,就是把我殺了,剮了,又有什么用呢?望求老師父高抬貴手,饒我一條狗命,您就當買鳥放生,把我饒了就得了。”
  “呸!別看你小子能耐不怎么的,你可是坏透頂了。今天我是非殺你不可!”
  “別介,老師父干什么那么認真呢!再者說,我孔秀是個苦孩子出身,為了混口飽飯,不得不投靠童林,給人家跑腿送信做個小搭檔,看人家的眼色行事,不然我這飯碗不就打了嗎?像我這么沒出息的人,您跟我一樣干什么呢?這么辦得了,您把我饒了,往后我离開童林這伙人,另謀生路,我也忘不了慧斌長老的好處。老師父,您就慈悲慈悲吧!”
  孔秀說到這儿直哭,慧斌愣了片刻,心中想:這也難怪,穿新鞋不踩狗屎,我就是把他殺了,也不解決什么問題,看他哭得可怜,把他饒了就得了。想到這儿,用手指著孔秀的鼻子,道:“你往后真不跟貧僧為仇作對了嗎?”
  “哎呀!大師父,我怎么敢哪,借給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來了。您要把我放了,我一定离開這個地方。”
  “你小子要再上玉皇頂來搗亂,我把你抓住,一定要亂刃分尸!”
  “行!你把我點天燈,也不算過分,那都是我自己找的。”
  “把他放了!”
  小和尚們過來,給孔秀解開綁繩,法通、法廣一皺眉,湊近慧斌,低低的聲音說:“老師,這小子可不能放啊!您沒看他長得鬼頭蛤蟆眼儿,一肚子都是坏水儿。把他放了,一定是個后患!師父,放不得。”
  “哎!貧僧一言出口,豈有反悔之理?放了。”
  “是!”這時候繩子解開了,孔秀站起來,活動活動胳膊腿,晃晃腦袋,覺著也都恢复正常了,這才嬉皮笑臉地說:“我說慧斌長老,您成全我就成全到底,把那把刀還給我吧。您看看,在這曠野荒山渺無人跡,這半夜走道不得加點小心哪!万一要遇上狼虫虎豹,我這小命就交待了。拿它可以防身。”
  “把刀給他。”
  小和尚把孔秀的刀還給他,孔秀作個揖,把刀背上了,他還不走,慧斌說:“你還有什么毛病?”
  “哎呀!慧斌師父,還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說:方才他們捆我的時候,搜了我的身,把我二十多兩銀子給搜走了,我還得吃飯哪,哪儿不得花錢呢?請您把那銀子也賞給我。”
  慧斌一听還有這么個事儿:“你們誰拿他的銀子了?還給他。”
  小和尚們彼此看看,一皺鼻子:“沒有啊!誰也沒搜他的身。”
  “眾位出家人怎么說瞎話呢?沒搜身我的錢哪儿去了?怎么就沒了,不信你們摸啊!”
  其實孔秀沒帶錢,這小子在這成心訛人。
  慧斌沒工夫跟他搗亂,吩咐說:“來,到前屋取二十兩銀子給他。”
  銀子拿來,孔秀高高興興往怀里一揣:“慧斌長老,您這人真不錯,看您長得挺凶,您這心眼可真好!我孔秀命苦啊!要早几天認識您,我孔秀把腦袋一剃當和尚,我跟您有多好啊!可惜,您也不能收我,我這命也不好,別因為我再給玉皇頂帶來災難,我要告辭了。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咱們早晚還有見面的机會。各位,大家都忙著,我走了。”說著孔秀上了房。慧斌瞅他上房,轉身剛要走,就見這孔秀冷不了把身子轉回來,用手指著慧斌:“哦——呀!混賬!烏鱉羔子!你這禿驢,你上了我孔秀的當了。吾告訴你,吾哪儿也不去,吾今天破耙子跟你摔上了,不給吾老師童林報了仇,不把吾那些弟兄們救出來,不把你這老禿驢置于死地,吾決不善罷甘休!孔爺走了!我去搬兵去,一定回來和你算賬!”
  “哎呀!”可把慧斌气坏了!一瞅他這小子是什么東西!要哪一套有哪一套,合著剛才是跟我演了一出戲呀!我偌大年紀上他的當,我終日打燕,還叫燕把眼給叼了,“爾哪里跑,給我抓!”
  法通、法廣一抖手,這何苦來的!我說不放,您偏叫放,上了當不是?追!各拿刀槍,抬著火銃在后頭就攆這孔秀。孔秀等說完了也有點后悔了,孔秀一想:我說這干什么?干脆我一走得了,干嗎肚子里有什么,嘴上說什么呢?光顧了嘴上快樂,這不惹了禍了!這要把我抓住,還有個好嗎?快點跑吧!他蹦到廟后,順山路就跑,和尚們分兩路追擊。這孔秀心里著急,方寸就亂了,你倒是看看你這是往哪儿跑哇!沒看出來,一個勁儿往前竄,跑著跑著不敢跑了,前面有一條山澗攔路,尤其是在這黑天,深不見底啊!孔秀想,這要是下去,就得掉個肉泥爛醬。折回身打算另找出路,無奈和尚們就追上了,有几個小和尚放箭,還有几個小和尚趴在地上放火銃,“咚咚!”尤其是黑天,火光閃閃,硝煙彌漫。孔秀一瞅,可坏了,沒有出路了,法通、法廣已經逼近了。孔秀一想:算了,該當我命如此,我宁愿跳山澗摔死,也不能叫他們活拿。想到這儿,坏事包把眼睛一閉,從山上就跳下去了。法通、法廣到了懸崖邊,扶著一棵樹往下瞅瞅:“嘿嘿嘿!小子,這是你自找其苦。眾位,回去吧!”
  和尚們收了兵,回去向慧斌長老稟報。按下眾人都不說,單說孔秀,真要摔到山澗下頭,沒個活,但是孔秀他不老實,手刨腳蹬,身子往下掉的時候,還亂抓亂摸,不知怎么弄的,抓住一棵小樹,這樹是從山縫中長出來的,探出挺長一截去,是棵杉樹,讓孔秀抓住就入了死扣了。他的身子懸在半空,兩只手抓住救命的小樹不放,好半天才把眼睛睜開了,往上一看,滿天的星斗,黑乎乎的懸崖,就像巨人在那儿站著似的,往下一看深不見底,這山澗里的風還挺大,呼呼直響。孔秀想,這可要了我的命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就在這空中挂著,一會儿我要是沒勁了,手一松,只得掉下去,這可怎么辦呀?孔秀這鼻子尖都冒了涼汗了,眼珠來回轉動,想辦法。他倒了兩把手,身子靠在懸崖邊上,用手一摸,這懸崖高低不平,有的地方可以蹬住,有的地方可以抓住。他琢磨著,今天就得鋌而走險了,干脆我扶著這懸崖一點儿一點儿往下挪吧,什么時候挪到底下,這命就保住了。孔秀仗著膽子,用手指頭摳著石頭縫,一步一步開始往下挪,仗著他身子輕便,又有功夫底儿,真不錯,挪了很長一大塊,沒摔著,但是离著底下還挺遠哪!這陣儿,孔秀好几個指縫往外滴血,四肢哆嗦成一個團儿;“哎呀!可要了我的命了。”
  沒勁儿了,強咬牙關,還往下挪,一下子沒抓住,手指頭一松,滾下去了。孔秀一閉眼,雙手一抱腦袋,兩個腿一蜷,護住兩肋和小腹,元寶殼的跟斗下去的。摔也得會摔,要是胳膊腿儿都伸著,像個大字似的那樣下去,非摔個腿斷胳膊折,命保不住;要是像孔秀這樣摔,可就不一樣了,他是個圓形,跟個皮球一樣,把腦袋和主要部位全護住,就是摔也輕得多。
  咱們長話短說,孔秀一直滾到山根底下,“通!”后背正好摔在一棵樹上,把孔秀疼得“嗷!”叫了一聲,當時就人事不省,躺在溝里不動彈了。也不知過了有多長時間,山風一吹,坏事包迷迷糊糊把眼睜開,活動活動四肢,這個疼勁儿就甭提了。孔秀一想,疼點沒什么,看來我這個命算保住了。他緊咬牙關,從地上站起來,覺著頭一沉,屁股又坐下了,張著大嘴,呼呼直喘。哎呀!這脖子怎么這么疼呢?他用手一摸,呀!弄了滿手血,原來是腦袋碰破了。孔秀咧著嘴,哎呀!難哪,雖然流點血,可這命保住了。往周圍一看,這是什么地方呢?我得赶緊回店房另想辦法啊!他鼓了三回勁,這才站起來,扶著樹,一瘸一顛齜呀咧嘴往前走。東方見亮的時候,就出了山溝了,出了山溝不遠的地方,有個小村庄,這村庄建在一塊平地上,四外都是山,看這樣,稀稀拉拉有十几戶人家。孔秀一想,這還真不錯,干脆我找一家,要口水喝,要口飯吃,再問問山口外李家店在什么地方,然后我再走得了。孔秀想到這儿,把刀拽出來了,“卡嚓!”砍了個粗樹枝,拿它當拐棍儿,把刀背上,拄著拐棍儿就進了小山村。走到頭一家,他一看這家門庭高大,院也不小,可能是比較富裕的人家,就在這儿吧!
  他來到這家門前,正好看到一個老者,拿著大掃帚在這掃院子。孔秀往里一探頭:“哦呀!哪位是主人?”
  那位老人把掃帚放下,看了一眼孔秀,嚇了一跳。為什么呢?因為孔秀滿臉是血,他問道:“你找誰呀?”
  “哦呀!老人家,行行好吧!我是從山上摔下來的,好懸沒摔死,我如今死中得活,想討口水喝。”
  “你怎么走路不注意呢?從哪儿摔下來的?”
  “吾從玉皇頂摔下來的。”
  “哎喲,我的天!那山高有万丈,從那上掉下來還能活得了嗎?可見你這命夠大的,快請進來吧!”
  說話之間,老者把孔秀讓到院子里,找個板凳讓他坐下。正這時,惊動了本宅主人,這個主人早就起來了,練了趟拳,又練了趟刀,這陣在屋里正吃早點,听前院有說話的聲音,這主人就出來了:“什么事儿?”
  掃院子的家人赶緊把掃帚放下,過來回稟:“員外爺,您看這人是從玉皇頂山上掉下來的,他上咱們家是打算討口水喝。”
  那人一听“玉皇頂”三個字儿,心中一動,來到孔秀面前一瞅,摔坏了!后背、肩頭、褲子、后腦勺、臉上全是血,就一皺眉:“年青人,你的命可夠大的!別在院里受了風,來人那!把他攙到屋里,把傷口洗淨,上點藥,包扎包扎。”
  孔秀一听,遇上好人了,不住地點頭施禮。這工夫出來兩個仆人,把孔秀架到屋里去洗傷口,真疼啊!等洗完了,上了止疼藥,止血藥,都給他包上,然后又給他灌了點面儿藥,給他去去心火。孔秀休息了一會儿,覺著輕快多了,急忙下地,謝過本宅的主人。這時他才看清,這主人有五十歲挂零,高身材,說話聲音挺洪亮,腦門子挺亮,太陽穴突突的,看這意思,是個練家。院里戳著刀槍架子,屋里牆上,挂著單刀寶劍。孔秀看罷就問:“請問恩公尊姓大名?”
  這主人一笑:“在下姓李,名叫李善。你沒看見我這儿挂著兵器嗎?我挺愛練,尤其喜歡練刀,所以大伙都管我叫金刀李善。”
  “噢!恩公,多謝您把我救了。您放心,來日方長,我一定報恩!我再問一聲,离這儿不遠有個山口,旁邊有個店房叫李家老店,离這儿能有多遠?”
  “离這儿可不近哪,有五十多里吧!”
  “奔哪個方向走?”
  “好走,出了我們這個村庄,翻過兩架大山,就到了那個山口了。請問你貴姓呀?”
  “哦呀!吾姓孔,吾叫孔秀。”
  “那么你是干什么的?你怎么從山頂上掉下來的?”
  “唉!”孔秀說:“您別問了,我倒霉透了,跟您說也沒有用。”
  這金刀李善一笑:“真格的?我救了你一回,打听打听這么點事你都不告訴?”
  孔秀說:“不是我不說,是時間緊迫,我還得赶回李家店搬兵去。”
  “搬兵?你這是什么意思?”
  孔秀一听,你看這位,刨根問底儿。唉,人家救了我一回我就跟他講講吧!孔秀想到這里,把以往的經過講述一遍,無形中就提到老師童林,這一提童林的名字,李善大吃一惊:“哎呀!震八方紫面昆侖俠客是你師父?”
  “啊!吾就是他得意的弟子。”
  “啊呀!失敬失敬!鬧了半天是少俠客。快點備酒,殺牛宰羊。”一句話把孔秀的身份給抬高了。剛才也是招呼,不過是一般的,現在升了格了,孔秀也覺著挺美,腦瓜直扑棱。金刀李善把他扶到上座,在旁邊陪著:“少俠,据你這么一說,童俠客身遭不測了?”
  “可不是嘛!我老師被人扔到仙人洞,現在生死不明,連個影子都沒見著。我几位師兄弟讓人家生擒活拿,押在石牢。去上山的几個人都叫慧斌給打得吐血,還有那李道通李道爺被困在八卦亭。就屬我能耐大,我算跑出來了。”
  到現在他還吹呢!金刀李善聞听,口打咳聲:“哎呀!人哪,沒地方看去,實不相瞞,三月三亮嫖會的時候,我還去了一趟北京。我在台下看得清清楚楚,童俠客大顯神威,劍削杜清風,那是何等的精彩!真把我羡慕得不得了。曾几何時,就身遭了不測!我真不明白,你們跟這玉皇頂的老和尚有什么仇呢?這老和尚叫慧斌哪!我可知道他,太厲害了!他有個綽號叫金雞好斗雙鋼掌,打遍天下都沒有對手。這個人脾气還古怪,要上來慈悲勁儿,這心非常好,要上來狠勁儿,他是翻臉不認人哪!難怪你們得了這么個結果。我請問少俠,你就是回到李家店,你搬誰去呢?誰能是這慧斌的對手呢?”
  孔秀一听,把腦袋一扑棱:“恩公,言之差矣。豈不聞人后有人,天外有天,那高人不有的是嗎?他慧斌再厲害敢說天下第一嗎?我要搬兵,就找能接他的!”
  金刀李善聞听一笑:“少俠客,我不是長慧斌的威風,滅你們的銳气,你要請的人是一般的,絕打不過慧斌。我呀,倒認識一個朋友,他要打慧斌,不費吹灰之力。”
  “啊!”孔秀聞听,眼睛又一亮,問道:“恩公,你說的這可是實情?”
  “哎呀!這么大的事儿,我怎敢開玩笑呢?”
  “那么,您說這人是誰?在哪儿住?”
  “那個人离這儿不遠,在我們這個村庄后面有道山坡,越過山坡有一座廟叫三教寺,三教寺里頭有師徒兩個人,老師父名字叫金蟬長老,原來就是這古剎玉皇頂的方丈。后來把那座寺讓給慧斌,人家爺儿倆挪到三教寺,就為的圖個清靜。要講這金蟬長老,那能耐可太大了,慧斌還跟人家學過呢!金蟬長老有個徒弟,姓吳,叫吳霸,人送綽號叫霹靂狂風。這爺儿倆一個賽過一個。要打慧斌,不成問題。我看哪,你不如把他們爺儿倆請出來,滿天云彩就都散了。”
  孔秀一听,可遇上貴人了,赶緊站起來施禮,再三稱謝。但是這坏事包又一皺眉,說道:“恩公,你說了半天,我不認得這師徒呀!我怎么能請人家呢?人家跟我一點儿交情都沒有,能不能答應出頭呢?”
  “可也是。”李善想了想,說,“哎,這樣吧!我跟這爺儿倆關系不錯,我呀,把你領到三教寺,好好地哀求哀求,這出家人都有惻隱之心,你要一說童林,我想他們肯定同情。一定能夠出頭幫助。”
  孔秀聞听,高興得不得了,謝道:“恩公,您把我救了,就添了不少麻煩,又領著我去請人,這玩藝儿讓我怎么感謝呢?”
  “咳!天下人管天下人的事嘛!我李善也是交朋友的人,一旦將來把童俠客救出來,我還想高攀一步呢!”
  孔秀一听,心想,這人還得有能耐,就提我師父這倆字,沒人不羡慕的,如今在困境中還有人肯出力。看來往后哇,有了机會我得好好鑽研本領。
  按下孔秀心里這么想不提。這時候飯菜做好了,全牛的酒席往這儿一擺,金刀李善陪著。這孔秀也真餓了,把大嘴一咧,海吃海喝,一直吃了個酒足飯飽。李善也用完飯,把殘席撤下,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儿,這孔秀才說:“恩公,咱們什么時候起身去呀?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擱!”
  “好吧,咱這就去。”
  欲知孔秀搬到能人沒有,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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