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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亮鏢會師兄再交手 老洒海拍掌解冤家


  且說孫茂昌、王世倫兩個人打了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到了一百多個回合,突然四只手扣在一處,這就要分出高低來了,誰的力量大,誰就沾光;誰的力量弱,誰就要吃虧。就見他們兩個人四臂用力,青筋都蹦起來多高了,圍著台板,吱呀呀,嚓嚓嚓!滴溜溜亂轉。孫茂昌把平生的精力全施展出來。您就听吧,那手腕子都嘎叭嘎叭直響。這下全場寂靜無聲,人們把眼睛瞪得多大,脖子伸得多長,定睛看著。啊唷!坏了!這倆老頭啊,二虎相斗是必有一傷啊!究竟誰能傷,現在猜不透。就在這緊急關頭,從台底下,“叭!”蹦上一個人來!這人一哈腰,來到他們兩個人的中間,舉起雙掌從底下往上兜,這個勁儿比他們倆還大。為什么不從上往下砸呢?不行!一砸把他們四只手都打折了。從底下往上兜,就不至于這樣。就見這人喊了一聲:“開!”“啪!”結果把他們四只手給震開了。賽南极昆侖子,登登登倒退十几步,王世倫也退出一丈多遠,兩個人身子一栽,好懸沒摔倒。就覺這個胳膊,嗖!關節疼痛,骨環都發酸。心說,什么人這么大的勁儿?二人定睛觀瞧,就見當中啊,有一位老者,腦袋也夠禿的,后腦勺剩下一百多根儿白頭發,梳成一個小辮儿,往上撅撅著。一部白須髯,稍微有點儿大酒糟鼻子頭,一對藍眼珠。周身上下穿青挂皂,半截白布高裝襪子,一雙洒鞋。兩人一看全認識,來者非別人,正是清真貴教最出名的老英雄、老劍客金元,另外也有人管他叫老洒海,金元到了!
  原來呀,老洒海也來看熱鬧。老頭一琢磨,我別公開露面儿,自己是個老大輩儿,在北京又有一號,一露面儿,這個請,那個讓,還分散精力,反倒不自在,不如啊,就擠到人群當中,看個熱鬧,那有多好呢?所以,老洒海金元就擠到人群里了,离著台不遠。孫茂昌和王世倫這一決斗,老洒海就看出不好來了。坏了!要分輸贏,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啊!金元知道練武術這玩藝儿真不容易,特別是練成名更不容易。頂酷暑,戰嚴寒,二五更的功夫,得付出多大的心血去,才練到這种地步。真有一個受傷的,可惜!老頭動了慈悲心,因此,這才登台獻藝,用清真貴教最出名的清真蓮花掌,給他們分開了。這兩個人哪,想當初在五台山上見過老洒海金元,知道人家清真蓮花掌舉世無雙,所以見面認識。金元往當中一站,沖著孫茂昌和王世倫一笑:“二位!你我這把年紀,這是何苦呢?三月三亮鏢會本來是個喜慶的日子,不反對登台獻藝。但是這是留個紀念,而不是在這儿報仇決斗。你們二位有什么仇,有什么恨,應當找個沒人儿的地方去解決,怎能在這個場合下分上下弄高低?這就顯見得有些不好了。恕老朽冒昧,給你們兩家解圍,不知道你們二位可樂意?要不樂意的話,老朽奉陪,誰來我都歡迎。”啪!啪啪!金元這一拉架子,准備跟他們倆伸手。
  你看這勸仗的有多好。言下之意,誰不服,我就跟誰干。孫茂昌、王世倫都知道老洒海是一番好意,能跟人家打嗎?人家要不給解圍呀,還不定到哪個地步呢!因此兩個人同時抱拳,道:“多謝老洒海一番美意,我等嚇破苦膽也不敢以小犯上。老人家,我們倆的事算完了。”說著二人就抱拳跳到台下。金元弄了個滿臉儿,老人家捻髯大笑:“哈哈哈哈!多謝二位賞臉!”您說還有比這再痛快的事嗎?想花多少錢買,你也買不來呀!就這么一手,就可見老洒海金元的身份,比王世倫、孫茂昌要高得多。
  看他們倆下了台了,震東俠赶緊站起來,下台走進人群,去請孫茂昌:“老人家,您就是著名的賽南极昆侖子孫老劍害嗎?”“啊!啊!鬧了半天是東俠客。”“是我!老人家如不嫌棄,請到雙龍鏢局。”說著攜手攬腕把孫茂昌請到台上。童林,雍親王,所有眾人都過來跟孫茂昌打招呼。眾人一一見過,讓孫茂昌坐下。震東俠一抱拳:“老俠客,請您來有點事儿啊!我們這儿有三個人全受傷了,中了九陰八卦掌,胳膊紅腫粗大,現在治療無法,您能不能幫著給治一治?”“咳呀!”孫茂昌說,“好吧!血捂住了,活動筋骨,掐掐穴道,就能复原。交給我吧!”
  因為孫茂昌練的是這個掌法,懂得訣竅,就給鐵肩仙風流俠張子美、鐵掌李元、穿云白玉虎劉俊這几個人,把傷全都治好了。真是對症下藥,人家用手一搓擦,掐把掐把穴道,眼瞅著胳膊就見消。噢!不疼了。三個人謝過孫茂昌,童林說什么也不讓孫茂昌走,非款留他,目的在于跟人家學學能耐,童海川要學九陰八卦掌。孫茂昌瞅著童林滿臉都是笑:“小伙子,不簡單!你練的功夫我全看見了。高!果然不愧是獨創一家的英雄,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童海川也客气了几句:“老人家,您甭捧我啦。我這火候還嫩得多呢。我打算將來有机會,跟您學學九陰八卦掌,不知肯賜教否?”“哈哈哈哈!海川哪!只要瞧得起老朽,我是傾囊而贈。”雍親王說:“你看這多爽快。我就愛惜你們綠林人豪爽,往后可得多親多近哪。請坐請坐!”台上的人笑語歡聲,暫且不說。
  單說台上的,老洒海金元用清真蓮花掌給他們兩家解了圍,滿心喜悅剛要下台,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我說老洒海,您先留步。我打算領教領教!”金元一听,喲!有人膽大包天,想要跟我伸伸手,這是誰呀!甩臉定睛觀看,哎呀!就見台下晃晃悠悠上來一個主。這個人好像個搬不倒,走起路來一步三搖,上身大,下身小,可那有什么奇怪的?人都是上邊大、下邊小。但是這位特殊:上頭太大,下頭一對小短腿儿。往頭上一瞅,光頭不帶帽,連一根毛都沒有,鬧了半天是個出家的和尚。大胖臉儿,月牙腿,小獨頭蒜鼻子,薄嘴片儿,一邊肉臉蛋上帶個酒坑,挺大的肉耳朵垂肩,就像那大肚子彌勒佛似地。他就是生气,你看著也像在笑。身上披著又肥又大的僧衣,外罩袈裟。兩個小短腿,搗騰搗騰來在老劍客金元的面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劍客請了。”金元一看不認識他,問道:“出家人,貴姓高名?把我攔住,難道說有什么話說不成?”“啊,貧僧有點儿小事,打算借此机會跟老劍客談談。我說老劍客,前些日子您在清真寺獻藝,傳授給震八方紫面昆侖俠能耐。您還記得,您丟點儿什么嗎?”“喲!”金元腦袋嗡地一聲,臉有點儿發紅。
  前面已經說了,老洒海金元愛才,把童林叫到牛街大清真寺,傳授他武藝。在場的有鼓上飛仙丁瑞龍、鐵三爺。最后老劍客要練一手絕的,叫“八步登空草上飛”,把這掌中的鐵條扔到空中,自己打算飛身上去站在鐵條上練。沒想這鐵條扔上去就沒影了,不翼而飛,被一個人給偷走了。為這鐵條啊,金元傷透了腦筋,把北京九城都找遍了也沒找著。童林為這件事儿也上了不少的火,為找鐵條,也找了几日,但是如同石沉大海。哎!沒想到今儿這笑和尚提出這事來了。金元臉就一紅,道:“啊!出家人,你怎么就知道我那鐵條丟了呢?”大和尚說:“您別著急呀!”說著話把肥大的僧衣撩起來,在后邊掏了半天,“嚓啦啦啦!”把五斤的鐵條給拽出來了:“你看這根是不是您的?”
  金元一看就是自己丟的:“啊!不錯,是我的。”“咳咳!實不相瞞,您那鐵條就是我拿走了。”“好啊!”把金元气的,哪儿來個野和尚!沒事儿跑到大清真寺溜彎儿,偷走我的鐵條,叫我當眾丟丑,這還了得!老洒海脖筋蹦起來,雙掌一晃,就要伸手。和尚往下退了兩步:“且慢!我說老洒海,您可別著急啊。我把話說清楚:我一不是賊,二不是盜,我家呀住在北口沙雁岭。那個地方風高沙大,人煙稀少,塞外荒涼之處。老僧久想到北京溜達溜達,上這儿開開眼,瞅瞅皇城四門,九門,八點一口鐘,瞅瞅怎么樣的皇城。另外也想會會各界的朋友。那一日我心中好奇,路過牛街大清真寺,我發現這座建筑物富麗堂皇,實在是了不起,抱著好奇心我就進了清真寺。哪知道您正在天井大院傳授童林武藝,把鐵條扔起來了,我一高興就接到手了。我怕您生气找我的碴儿呀,我就只好把鐵條拿走了。拿到破爛市上去賣吧,還沒人要,您說這玩儿又不值錢,怎么辦呢?我就想給您送去。要到清真寺把這鐵條往上一獻,您不容分說再跟我翻臉怎么辦呢?把我愁的實在沒辦法,幸好今天三月三亮鏢會,當著天下這么多的英雄,我把鐵條給您,說明原委,望求老洒海原諒,過去的事儿就叫它過去了,您看怎么樣?”和尚說著話,嬉皮笑臉,把老洒海气的,胡須直顫抖,一伸手把鐵條搶過來,用手點指他道:“瘋僧,你好不知禮!就我這支鐵條,价值連城的寶物,你拿到破爛市上去賣會,顯見得你是拿我取笑啊。大和尚体走,招鐵條!”“嗖!”輪起來就砸。金元的能耐都是特殊的,人家那是清真貴教獨門的傳授。拿他這根鐵條來說,打人是次要的,主要是點穴。專點人的三百六十個骨頭節,前后心的穴位。點上你就算完了。金元的能耐也就在于此。“啪!啪!啪!啪!”下了絕情了。就見那和尚說了聲:“來得好,來得好,來得好!”左躲右閃,怎么也沒點上。
  書中代言,這和尚是誰呀?啊!這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剛才說了一半,他是北口沙雁岭大昭寺的老方丈,人送諢號叫“嬉皮笑臉哈哈僧如意和尚”。中國之大,高人眾多,在北口外那是頭一把。今天在台上拿老洒海金元一開玩笑,金元挂不住了,因此這才下了絕情。
  咱們單說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林一看這鐵條,忽然想起來了:“唉喲!鬧了半天是這和尚偷的,怪不得我沒追上,可見這個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看這意思他沒有惡意,老洒海有點火气太暴了,不允許人家說話。一旦失手把自己人打傷,豈不后悔呀!”童林想到這儿,急忙站起身來,順著梯子下來,分開人群擠到台前,低了腰,上了台,高聲喊喝:“老人家,暫且住手,童某到了!”童林這一露面儿,金元這才把鐵條收住:“海川哪!幫著我揍這猴崽子!”童林一笑:“老人家,您先壓壓火。我看都是朋友,用不著生這么大的肝气。您在旁邊等等,容童某有几句話講。”
  童林說完,來到嬉皮笑臉哈哈僧面前,躬身施禮道:“大和尚請了,童某有禮。”就見這和尚嬉皮笑臉地看看童林:“哈哈哈哈哈!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原來是昆侖俠駕到。小僧有失遠迎,當面恕罪。”“老人家您太客气了,我看您也是武林的豪杰,恕你我相見甚晚,請老人家到雙龍鏢局看台上落座,不知意下如何?哪怕您喝口水呢,也略盡我的寸心。”罷了!還得是俠客,說出話來,真叫人愛听。“我說童俠客,我倒可以答應。你得問問這金老洒海答應不啊?他要跟我沒完,這事儿可怎么辦呢?”“不能,咱們都是自己人。”
  童林來到金元面前,說:“老劍客,您消消火吧。看這意思不是外人。武林之中耍笑者大有人在,您又何必認真呢?”您看這玩藝儿,童林一說話,老洒海還真听。因為童林說的在理,金元也不愿意把事情弄大,因此,順坡下驢,就點了頭了。就這樣童林把二位請下台,赶奔“雙龍鏢局”席棚。老少英雄都知道這是高人哪,急忙下台迎接,把他們接到上面。哈哈僧過來先奔雍親王胤禛,雙手合十:“彌陀佛!小僧參見皇家千千歲。”
  胤禛一看,他什么都知道,連我都認得,欠身离坐,以禮相還。然后讓這老洒海金元和哈哈僧坐下。大家一邊吃著茶,一邊談論以往的經過。胤禛說:“這么辦吧!老洒海看在小王的分上,隔過這篇儿,您就別計較了,不打不成交嘛!如意和尚,你遠道來的也不容易,希望在王府多呆几天,跟我們海川親近親近。有什么絕藝,您給留下。”童林一看,這爺多會說話,真有勾勾心哪!替我攬活。心里頭也挺高興。
  這場風波過去,接著是十三家鏢局獻藝。這十三家鏢局就是雙龍鏢局、永昌鏢局、永發鏢局、鎮遠鏢局、怀遠鏢局、南洋鏢局、順平鏢局、定遠鏢局、常泰鏢局、天順鏢局、玉門鏢局、登州鏢局和湖廣鏢局。這十三家紛紛派出能手登台獻藝。其中最受歡迎的就是西河沿儿永昌鏢局,打得最響。因為永昌鏢局這兩個人有名了:一個是鼓上飛仙丁瑞龍,一個是獨棍神佛鐵三爺,果然能耐出眾,非同一般。就拿丁瑞龍來說,獻了手絕的。未曾獻藝以前,先讓人往台上抬了一面大鼓,這鼓都是特號的,能容下八個人轉圈儿敲。鼓是驢皮的,用手指一碰,崩崩直響。把這大鼓架好了,丁瑞龍周身上下緊稱利落,拽出寶劍,飛身形跳到鼓上,在上頭練了一趟八仙劍,您再听這鼓,連一點聲都沒有,要不怎么叫“鼓上飛仙”?證明丁瑞龍輕功術練得是一絕啊!這一練是壓蓋全場,掌聲如雷。丁瑞龍練完了輕功,從鼓上跳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汗,回歸原位,伙計們把鼓也抬走了。第二個就是鐵三爺,練自己的大棍。鐵三爺練的是硬功,在這么多人的面前練,沒兩下子能行嗎?鐵三爺就把平生所學,全施展出來了,潑風十六棍、羅漢棍、太极棍、行者棒,全都練出來了,也博得眾人喝彩之聲。等人家西河沿儿永昌鏢局的練完了,別的鏢局顯得有點遜色,就激怒了妖道杜清風。
  杜清風是永發鏢局請來的。杜清風大三角眼睛轉悠轉悠,沒安好心,跟云台劍客燕普咬了咬耳朵,他上了台了。來到台上,誦法號:“無量天尊!各位子弟老師們!英雄好漢們!貧道乃四川人,姓杜叫杜清風。今天代表水發鏢局,在這儿練趟寶劍,練不到好處,請大伙儿原諒。”杜清風說完了,把寬大的道袍款掉,拽出七星喪門劍,練了一趟寶劍。這個家伙是劍客呀,在劍山蓬萊島英王手下官拜站殿將軍的頭一名,他的武藝能簡單得了嗎?這一練就壓過了丁瑞龍和鐵三爺。就見滿台子上劍光繚繞,奪人耳目。等練完了一收招,“好啊!好!”爆發出暴風雨般的掌聲。杜清風沒下台,把寶劍單手一背,道:“眾位!貧道一個人練,沒意思。您說這一個人能練到什么好處?我打算請一位跟我接接手,不知眾位意下如何?”“道爺您說吧!您請哪位?”“唉!請別人我不敢,我打算請雙龍鏢局的朋友震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林!你听見沒有?貧道打算跟你分上下論高低,有膽子的你上台!”
  童林一看是杜清風,這火就不打一處來。心說,這個妖道,三番五次找我的碴。前者在公主墳,你們三個人跟我一個人動手,把我童林累得好懸沒吐了血。要不是我師爺張洪鈞赶到,焉有我的命在!我師爺曾經要把你一掌打死,是我童林苦苦地哀求,他老人家這才把你饒了。實指望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沒想到你是知錯不改呀!今天三月三亮鏢會,又跑到這儿來,想要行刺雍親王,被我們給攔住了。哎!一點儿教訓也不接受,指名點姓要跟童林比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打算在眾人面前把我童林廢了。童林又一想:“這种人不能留他,就是出家人有一句話,殺惡人即是善念。把這种人鏟除了是有好處的。起碼我得教訓教訓你,往后叫你不要再為非作歹!”童林想到這儿,“霍!”就站起來了:“爺!您先坐著,各位!童某告辭!”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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