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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賣友求榮梅氏史北喪命 見義勇為丐幫師徒逞威


  展翅神雕云飛一亮仙鶴掌,正對老道賀長星,招走“雙風貫耳”。夜游神徐靖的一對鏈子嘟嘟直響,掃得賀長星雙腿無法穩立。
  宗潭的身影一晃,來在了賀長星身旁,嚇得云飛、徐靖急忙撤回兵刃,往旁躲閃,喊道:
  “宗大人,你這是……”
  “你們先等一會儿再動手,我先問問。老二,老三,你們難道不知道,反對皇上,有滅門之罪嗎?!”
  賀長星道:
  “無量天尊!為什么不知道?”
  “知道,還干這等蠢事?!”
  “兄長此言差矣。我与二哥,為保護忠良之后,義不顧身家性命,這怎么叫蠢事呢!”
  “那你們就沒有想到,會牽連為兄嗎?”
  “怎么沒有想到?但是,大哥,你要明白,就是我們不牽連你,你也要被殺!”
  “你胡說!万歲爺的刀再快,也不殺無罪之人!”
  “既然‘莫須有’能害岳飛,那么,除夕貫頂詩能隱瞞几時?”
  宗潭先是一震,接著啪啪給賀長星兩記耳光,道:
  “你敢挑撥君臣關系!”
  此時,一直在床上觀戰的智明也強掙扎著躍下床來,跪在宗潭面前,聲淚俱下地道:
  “弟等知道兄長母老妻嬌,子未成丁,實有難處,為護家小和祖墳,才如此干的,此乃不得已而強為之呀!”
  宗潭也唏噓淚下,泣不成聲。
  智明又吐出一口鮮血,有气無力地說:
  “今日皇上若派別人,我弟兄宁可以死相搏;既派吾兄,弟等豈敢以小犯大!但有一事相求,如蒙應允,小弟死也瞑目啦!”
  宗潭看到智明后腰的創傷和口中的鮮血,一段往事重現在眼前:
  那是紹興五年春末,宗潭奉命捉拿獨腳大盜通金叛賊五岳駝龍顧遠秀。自己帶去的四個幫手全被顧遠秀的同伙殺之殆盡。
  日已垂暮,宗潭的一條槍和六個黑道高手格戰在北高峰上,終于身受三處重傷,危在旦夕。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智明和賀長星及時赶到,舍命相救。二人奮力殺死了顧遠秀的三個同伙,還將顧遠秀和他的另外兩個同伙生擒活拿。
  由此,宗潭的名聲轟動一時。趙构還提升他為錦衣衛總管加一等公。
  可是,二位兄弟險些把命搭進去!這都是為了救自己呀。
  當時的智明長老,也是身后受一劍傷,前胸又挨一鐵沙掌。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乃爾!宗潭看到這一切,想起往事的一幕幕,怎不傷悲?真叫他肝膽欲碎,五內俱焚!
  想到這儿,宗潭立即扶起智明,道:
  “二弟有什么話,你就盡管講吧!”
  智明用手一指岳霆,說道:
  “你們宗家,世代忠臣;令兄宗澤,又与岳飛有師徒之份。你能叫岳飛之子落入奸相秦檜之手嗎?你能忍心見死不救嗎?”
  “小弟只求你一件事,你把賀長星放了,叫他搭救岳霆出臨安,也不在你我弟兄有三賢之稱!”
  “可……万歲……他要和我要人頭!”宗潭說得有气無力的。
  “可將小弟人頭獻上!”智明忙道。
  “你……”
  只听得扑哧一聲,熱血飛濺——智明已自刎身亡。
  宗潭一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云飛來在他的身旁,道:
  “宗大人,賀長星殺我弟子,我來取他的人頭!”
  宗潭出手如電,點住了云飛的啞穴;沒等立在一旁躍躍欲試的劉明遠、何耀中等人反應過來,又相繼將他四人的麻穴給點住。
  清虛上人賀長星道:
  “兄長你……你這是……”
  “你快帶岳霆逃走吧!”
  “豈不連累了兄長你?”
  “只管走,我自有辦法。快!夜長夢多!”
  賀長星背起岳霆,趴在地上給宗潭磕頭,放聲大哭,道:
  “二哥先我而死,我怎能獨生!待我將岳霆送到武當之后,也就追隨二哥于九泉了!”
  “休要囉嗦,快!”
  賀長星又收拾些金銀帶在腰中,飛身越窗而出。轉身又回頭說:
  “兄長,切莫將我去武當的消息走露出去!”
  “哪儿這么多廢話!限你天亮之前跑出一百里!”
  清虛上人背著岳霆逃出了臨安。
  天已大亮,宗潭將几個人的穴道解開。
  “宗爺,你這是干什么?”云飛极不悅。
  “為了放走清虛上人,我不得不委屈你們几位!”
  “如何向万歲和丞相交待?”眾人异口同聲地問宗潭。
  宗潭手撩衣襟,給他們五人下跪,聲淚俱下地說道:
  “我与智明、賀長星,人稱三賢,丞相和万歲早已知道。今日非要派我宗潭捉拿他二人不可,這顯然又是丞相設下的一條毒計!宗家代代忠臣,豈能叛國!既非叛國,卻又遭此逆境,這實在不是我一個人能管得了的!可是我又不能眼看著無辜義士被害,所以,經再三思考,才不得已做出最后的選擇。各位大人与我相處數載,雖無深交,也了解一二。今晚行動,承蒙各位与我協助,不胜感激!為了不連累各位大人,請諸位將我宗潭人頭帶回,交与圣上!”
  說罷,不等眾人回答,拔匕首自刎。
  展翅神雕云飛一看宗潭已死,即与眾人商議道:
  “我們回去絕不能說宗潭是自刎而死,就說在捉拿智明和賀長星之時,宗潭背叛,我等攻而殺之。”
  話畢,親自割下智明和宗潭的人頭,并吩咐八卦刀劉明遠和太极槍何耀中,把廟中大大小小的和尚全部殺光,以免走露風聲。
  趙构念其宗家以前曾有功于國,故對宗潭家族不予追究,僅將其逐出臨安。
  之后,趙构又与好相秦檜議定,派一等侍衛世襲靖遠侯司空略,丞相府心腹殺手、二品帶刀校衛、鷹爪門門長、風流羽士夏侯清明,帶二十名大內高手,并邀請黑白兩道高手六十余人,一起出動,四處追殺岳家后代及岳飛舊部將官。
  星斗滿天,秋風颯颯;山戀疊翠,流水潺潺。改扮成農民模樣的賀長星,背著岳霆,踏著月光,正行在湖廣交界之處,他心中時常在琢磨著老花子的話:“僧道命已短,孺子何人管?保存忠良后,武當求鐵傘!”
  晨曦的霞光從山頂泄下。賀長星走進一個傍山小村,看上去約有百十戶人家。東西南北四下里看看,有几家舖戶,正好想找個飯館打尖。
  他停在一家飯館門前,剛要抬腳進去,忽听背后一聲喊道:
  “前面可是賀長星兄長嗎?”
  賀長星嚇了一跳,心中暗想:此處哪有相識之人?小心為妙,切莫惹出禍來!
  賀長星緊走几步,想躲進飯舖中。可是,后面那個招呼的人已經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了。他一看那人,喜出望外,如釋重負。
  原來是自己的師弟——三手義士梅九春。賀長星生怕他再叫出自己的名字,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大聲說道:
  “唉呀!梅壯士!你叫我找得好苦呀!你多咱儿搬到這儿來的?”
  梅九春是久闖江湖的老手。他一听賀長星的話,想師兄必是還了俗;身上還背個六七歲的男孩儿,准是娶了老婆,有了家室了。心中猜到賀長星定是在臨安有什么事,呆不下去了,才到這儿找他來了。
  他沖著師兄一齜牙,笑道:
  “師兄,到了小弟這儿了,你就盡管放心,什么也別怕,一切都有兄弟我呢!”
  “好!好!師弟你的家……”
  “師兄,我在這儿安家了。這個村叫梅花塢,我喜歡這個名字,因此三年前,我就把家從河南洛陽搬到這儿來了。現在我是這個村的里正。”
  梅九春這几年可發了大財。四進四出的住宅,青磚慢頂的圍牆,通風的門洞,起脊的門樓,門媚上挂著“忠厚傳家”的四字金匾。
  書房中挂著挑山的對聯,名人字畫,擺的是秦磚漢瓦,古董玩器,書童、使女來往穿梭,好一派闊家气派!
  賀長星看著這一切,心里直犯嘀咕:我師弟昔日家境一貧如洗,養母食不果腹,養子衣不遮体,有了錢就去輸個精光。如今卻一下子使奴喚婢,家資豪富,全然是另一番景象了。
  想到這里,賀長星斷定,這里邊一定有文章,自己千万不可對他道破真情!
  頃之,書房內便擺全了一桌酒菜。梅九春領進一位四十多歲的壯漢,白面黑髯,神態瀟洒。
  一進屋,梅九春就向賀長星介紹道:
  “這是家兄梅欣悅,望你們二人往后多親多近,互相照應!”
  賀長星心里一怔,暗忖道:梅欣悅在黑道里是有名的人物,江湖上給他送個綽號,叫笑面閻羅,梅九春早就不同他來往了,怎么今日又同他朝夕相處了呢?
  落座之后,看出了賀長星的心事,梅九春即道:
  “師兄,不瞞你說,家兄過去在黑道上闖蕩多年,故而家母宁肯跟我受凍挨餓,也不愿住在家兄家里。這你是知道的。”說到這儿,他注視賀長星一眼,笑著接道:“可是,如今家兄早已洗手不干了。浪子回頭金不換嘛!嘻嘻!這不,我才帶領家小与家兄團聚一處。師兄,我看你也還俗了,并且已有這么大的儿子,以后把嫂夫人接到這儿來,咱們就有福同享吧!”
  梅欣悅也道:
  “大哥既是我胞弟的師兄,咱們就不是外人了!九春方才之言,也就是我弟兄肺腑之言!來,來來!……”
  賀長星剛想解釋岳霆与自己的關系,就見外面進來一位家人,在梅九春耳邊低語了几句。梅九春一揮手,家人退出,他轉身向賀長星笑道:
  “師兄有我家兄陪伴,你可要多喝几杯。我外面來了個朋友,先去陪一會儿!師兄喝!喝!”
  說著往外走去。
  在待客廳里坐著兩個人。一位老者,有五十多歲,頭戴古銅色的員外中,身穿古銅色的員外氅;鐵青色的臉膛,濃眉大眼,鼻直口方,五綹墨色長髯飄洒胸前。
  在這個老者的下垂手,坐的是大內錦衣衛三品帶刀校尉、展翅神雕云飛。
  梅九春一看就認出來了。云飛、梅九春、風雷掌韓烈、夜游神徐靖与鬼煞星王倫,這五個人是結拜把交。梅九春急忙撩衣襟跪倒磕頭,道:
  “兄長,你怎么知道小弟搬到這儿來了?”
  云飛用手相攙,微笑道:
  “先不提這個。來,我給你引見一位朋友!”
  用手指指上垂手坐著的那老者,又道:
  “這位是大內錦衣衛二品校尉、當今鷹爪門的門長風流羽士夏侯清明!二弟上前見禮!”
  梅九春抱腕當胸道:
  “久仰老前輩的大名!今日一見,真乃三生有幸!正好,我書房中來了一位客人,薄酒素菜,一起招待,略表晚生敬意吧!”
  云飛一揮手,示意梅九春坐下,又給他遞個眼色。梅九春沖家人一揮手道:
  “哎,你們先出去!用著你們的時候再召喚你們,不召喚不准進來!”
  家人出去后,梅九春回身問云飛:
  “大哥!有什么重要事情呀?”
  云飛點了點頭,馬上問道:
  “你師兄賀長星來了嗎?”
  “我方才不是就說了嗎?書房中的那位朋友,就是指的我師兄!”
  “可曾帶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儿?”云飛問話,步步緊逼,似乎刻不容緩。
  “帶著,也在書房中呢!云大哥,咱們是結義弟兄,賀長星是我師兄,今日來到我的府上,就算是他拐帶了人口,玩儿了個把女人,看在為兄的分上,也得擔待著點儿!這不是,又當著夏侯大人的面儿,我師兄之事,我全包了!金橋,銀橋,沒有過不去的橋!”
  “你全包下了?你知道他所犯何罪?”
  “左右還不是……”
  “不是什么!他在黑虎岭殺了大內高手八名;他救走的那個孩子,正是叛臣岳飛逆子!這些,你能包得了嗎?!”云飛唾沫星子一濺老高地說。
  “我……”
  “你什么!”夏侯清明此時也插言,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念你与云大人一個頭磕在地上,曾有舊日結拜之情,我們不連累你!告訴你一句實話吧:你們的家眷,我己命人看管了起來!”看看左右,接著說:“這是一包迷魂藥,你把它下在賀長星的酒中,醉倒之后,我們把他和岳逆之子弄到沒人之處一殺,將人頭帶回臨安,保你全家沒事!”
  “我師兄生性聰明,恐怕……”
  不等他說完,云飛“嗤”了一聲,說:
  “老二,我們在金剛寺把智明、宗潭的人頭交給丞相以后,丞相大怒。我們去的人不但沒功,反而挨了一頓訓斥!丞相說,最重要的是要取下岳逆之子的人頭!限我們三個月內一定把它拿回臨安!二弟,你如若能將此事辦好,我可在丞相面前保舉你當四品帶刀校尉!”
  不等梅九春答話,夏侯清明一掃先前的倜儻气度,凶相畢露,又說:
  “你和你大哥,在紹興九年六月十四日,以保鏢的身份,殺死江西御任知府洪大年全家三十几口人命,你弟兄拿人家的錢在這儿享福作樂,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嗯?”
  梅九春的汗珠子刷地冒了出來,結結巴巴地道:
  “我,我要是幫……幫你除掉了賀長星,那么,這……這件案子就……”
  “我夏侯清明擔保,一筆勾銷!”
  梅九春到廚房吩咐家人又添了四個菜,自己親自燙了一壺酒,來到書房中,他滿臉堆笑地對賀長星說:
  “嘿嘿!師兄,我方才應酬從襄陽來的一個朋友。他和我借三千兩銀子,因大哥陪您喝酒,我也沒通告家兄,就自作主張拿給他了!”
  梅欣悅忙問道:“是誰?”
  “襄陽裕興隆的劉半城。”
  “那還用商量!還得起!”
  “我出去半晌,怠慢了師兄。來,咱們弟兄好好喝一頓!”
  賀長星接過梅九春遞過的熱酒,剛要一飲而盡之時,突然從門外走進兩個人,這杯酒沒有喝下去。
  “云南雙俠!”賀長星喜出望外地放下酒杯,一把拉住了云南雙俠的大爺、無形飛刀曹元化,說:“是哪陣香風,把你和二爺梅花九點楊再發給吹到這里來了?”
  曹元化并沒有回答賀長星的問話,二目射出劍一般的銳光,逼視著梅九春。
  梅氏兄弟急忙賠笑。
  “表哥,”梅九春說,“你今儿個怎么這么閒了?我們哥儿倆早就想上你了!”
  “不錯,”曹元化冷語答道,“我是你的表兄。不過,我要問你,我要不要喝你這杯迷魂酒?”
  梅九春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嚇得直哆嗦。
  “表哥,”梅欣悅道,“你素來是不會開玩笑的,今天怎么和我們開了這么大的玩笑?”
  “誰和你們開玩笑?”曹元化面目一沉,“我和再發已經來了老半天了!大內高手夏侯清明和云飛叫梅九春往酒里下迷魂藥,要捉拿賀長星,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梅欣悅猛回頭,怒視梅九春,問:
  “表哥的話是真的嗎?”
  “是真的。”
  門被踢開,由外面進來風流羽士夏侯清明和展翅神雕云飛。夏侯清明沖著曹元化、楊再發一抱拳道:
  “大路通天,各走一邊。希望二位不要湊這個熱鬧!”
  話落后,一個飛身,直扑賀長星和岳霆。
  曹元化使了個“流星赶月”的步法,用身子擋住了夏侯清明,抱腕當胸,道:
  “夏侯大人,何必赶盡殺絕呢!”
  “曹大俠,”夏侯清明后退一步,鄙夷地說,“我們是奉圣上旨意和秦丞相的相諭,來抓差辦案的!你自己掂量著點儿,你有這個分儿來管這個事嗎?哼!”
  “管不了也得管!”楊再發一旁答道。
  “楊再發,”云飛冷笑道,“你是岳飛舊部楊再興的族弟,我家夏侯大人不逮捕你,已是對你莫大的恩德,你還來管這個事!還不快快滾開,想找死嗎?”
  梅欣悅在旁全听清楚了,緊走几步,來在風流羽士面前一抱拳道:
  “夏侯大人,能不能賞給欣悅一個薄……”
  “面”字沒出口,夏侯清明突然出手,一個“獼猴摘桃”,梅欣悅的雙目已被挖出,當時昏死過去。
  手法之快,手腕之毒,令人瞠目結舌。
  “呔!我和你拼了!”曹元化大吼一聲,一個“蚊龍出海”,雙掌齊出,連拍夏侯清明的華蓋、中腕兩道大穴。
  二人格斗的當儿,楊再發湊到賀長星身邊,說:
  “賀仙長,我弟兄二人乃受人之托,前來保護于你。看今天的形勢,凶多吉少,后果難測。你還不赶緊背上岳少帥,從后窗逃走,等待何時?”
  楊再發的話音未落,后窗戶已被人踢碎,從外面躍入四個蒙面人。其中一人道:
  “爾等已入天羅地网,逃不了了!”
  展翅神雕云飛乘机向楊再發連連攻了六掌三肘二腿。
  書房本來不夠大,又有一桌酒席擺在中間,加上這四個人各成兩兩相打之勢,頓時將房內攪得烏煙瘴气,杯盤狼藉。只見碟碗盆勺亂飛,桌椅凳几亂撞。
  在這种紛亂的廝打中,曹元化、楊再發已漸走下風。再要招架下去,二人勢必有性命之憂。
  這時,賀長星拉住岳霆,已躲在一個牆角心如火焚,左右難斷。有心過去幫助曹元化或是楊再發,又怕別人過來殺了岳霆;呆在這儿吧,又怕曹楊二人時間長了,吃不消敗下來,自己与岳霆也是難得活命。他牙關一咬,痛下決心,做出快刀斬亂麻的決策,看著岳霆淚眼汪汪。
  “孩子,為了救你,我們三賢已經死了兩個。我再不能眼看著云南二俠也死在這班惡徒手中!”提起了岳霆,他大吼一聲:“住手!”
  晚了!因為在他和岳霆說話的時候,又從外面進來四個蒙面之人,分作兩伙,三個對一個,又向曹楊二人猛扑。曹元化和楊再發已受重傷,被擒拿住了。
  云飛抹掉臉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對夏侯清明道:
  “把他二人殺掉算啦!”
  啪啪!夏侯清明給了云飛兩記耳光,罵道:
  “混蛋!要殺還用你說!他倆是丐幫頭子、巡行化外普渡十方、長江巨浪的愛徒,我們何必多樹強敵!”
  “對!夏侯大人倒是個有遠見之人。”賀長星泰然自若地說:“只要夏侯大人肯放了曹楊二俠,我賀長星和岳霆,就完全听命于你!”
  “那好。”夏侯清明轉身對梅九春說,“梅九春,你過去把你師兄的腦袋拉下來,然后再把那個小畜生的也拉下,就算是我夏侯清明饒了你此事辦得不利的罪過!再說你哥哥已經死了,這份偌大的家業全歸你一人所有,你還有什么不快意的嗎?”
  “是!我就照夏侯大人的吩咐去做!”梅九春一個“燕子投林”,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直刺夏侯清明。
  夏侯清明不動聲色,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你找死!”
  左手一鉤,只見梅九春的匕首已經不知不覺地落在夏侯清明的手中;同時,右手一個“推倒泰山”,掌風呼嘯,真有千鈞之力,著實打在梅九春的華蓋穴上。梅九春身不由己地像死鳥墜地一樣,飛了起來,又落在賀長星的腳下,口噴鮮血。
  賀長星放聲悲呼道:
  “師弟呀,為兄連累你了!”
  “這怎么能說是你連累了他呢?是他賣友求榮的下場!”不知從哪里飄過來一個人的搶白。
  夏侯清明一震,好熟悉的聲音呀!原來是丐幫三老的三爺、除暴安良的瘋丐袁明。
  賀長星一看從天而降的花子,心中吃惊非小,怎不暗喜!說話的人正是在黑虎岭斗跑無名道長,留下四句話的那位花子。
  夏侯清明极不悅,道:
  “怎么?袁三爺也要膛這個渾水?”
  “胡說八道!我要飯的管你們這些閒事,那還有個頭儿嗎?”
  “那么三爺,你這是……”
  “快把我們的人放了!”
  夏侯清明這才明白,云南雙俠是丐幫幫主葉無光之徒,當然也是丐幫的人了。他一揮手,說:
  “把云南雙俠放了!”
  四個蒙面壯漢解開雙俠的綁繩,云飛又解開雙俠的穴道。
  曹元化和楊再發帶著傷,急忙過來,滿面含羞地跪在花子面前,說:
  “元化、再發給五叔叩頭!”
  老花子給他倆一人抽四記耳光,打得他們口角流血,面紅耳赤,無地自容。怒道:
  “這武功怎么學的?這么几頭爛蒜都對付不了!要是五叔我也這樣,要飯的時候出來一窩狗,還不叫它們給吃了!”
  “袁明,”夏侯清明不悅道,“你這是怎么說的?你認為我風流羽士懼怕你嗎?”
  “這不全是廢話嗎!堂堂大內高手,丞相的心腹殺手,御前二品帶刀校尉,怎么能怕一個花子呢?”老花子不無譏諷地回敬道。
  “你知道這一點就行!再告訴你個底儿,放云南二俠,不是沖你袁明!”
  “哦?不沖我袁明,那又是沖誰呀?”
  “沖你們幫主!”
  “既然沖我們幫主,那又為何把他二人打成此狀,還綁起來呢?”
  “給你們點顏色看看!叫那些不識抬舉的東西,今后少管閒事!”
  “夏侯大人,你要是不這么說,也還罷了:既是這么說了,那我還真要管管這個閒事不可!”
  “怕你是管不了,心想著,肚擋著呢!”
  “管了管不了,管著看吧!”
  “你打算怎么個管法?”
  “我把賀長星和小孩儿,全給帶走!”
  “好大的胃口!他們是皇上點名要的人!”
  “皇上和你要人,和我可要不著!”
  “既然如此,我夏侯清明可要得罪你了!”
  “你先等等!我畫了道道,你敢走嗎?”
  “畫吧!”
  “屋子里地方大小,外面地方寬敞。我袁明一個人,你們只管隨便來!只要你們之中有人贏了我,賀長星的閒事,我非但不管,別人要管,我還幫助你!你看怎么樣?”
  “當然歡迎啦!”
  “不過,我可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你說吧!”
  “在我們格斗之時,你不准派人對他二人暗下毒手!”
  “我夏侯清明,是堂堂之人,豈是那等人物!”
  “元化!再發!”
  “五叔,有何吩咐!”
  “傷勢如何?”
  “還能支持。”
  “那好!你二人去保護著小孩儿,我老朽与夏大人學几招儿!”
  六月將過,陽光灼熱。梅花塢里正的院子里,聚著四十多名漢子。這里,除了花子、雙俠、賀長星和岳霆外,其余的全是大內錦衣衛。
  云飛仔細地打量一下花子:醬紫色的員外巾開花裂瓣,古銅色的員外氅補丁綻線,燈籠褂、白褲子絲絲縷縷,赤腳穿一雙洒鞋,露著“鴨蛋”和“蒜瓣儿”。
  云飛不由倒抽口涼气。此人雖然看似其貌不揚,衣帽不整,可也掩蓋不了他內在的神气。黑黝黝的臉膛煥發著光彩,黑中透亮,亮里滲黑。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直口方,大耳有輪。三綹黑須飄洒前胸,看上去也就在四十上下。目光炯炯有神,眉宇間流動著銳气。這一切似乎讓那襤褸的衣帽遮掩了一半,卻仍不失其固有的威懾之力。
  本來,云飛從屋里往外走的時候,還打算先由自個儿單獨會會那花子,還滿有把握的呢。此時,也不知怎么了,他的勇气喪失殆盡。
  云飛用余光瞅瞅夏侯清明。夏侯清明也看出了他的心事,一揮手,叫過來個蒙面的漢子,吩咐道:
  “這位是丐幫三老之一的瘋丐袁明袁三爺。你先陪他走几招儿,可要多加小心!”
  “不勞大人囑托!”說著,這家伙一轉身,摘掉蒙面青布。
  袁明一看,認識此人,道:
  “我以為來個什么樣的英雄,原來是相府四品帶刀校尉、鐵背熊南宮闊呀!”
  “不錯,是我!這就足以打發你回老家!”
  “先別說大話,你等等,我還有几句話問問夏侯大人!”
  夏侯清明早已不耐煩,說:
  “有話快說,不要拖延你咽气的時辰!”
  “我花子戰敗,話應前言。要是你們敗了呢?我要求的條件,可能滿足?”
  “我夏侯清明素來是一言九鼎!”
  “我花子若是贏了,你可要放了賀長星和那小孩儿!”
  “你要是把我們全贏了,我不但放走他們,而且保證做到:三年之內,我夏侯清明不親率人馬捉拿他倆!”
  “痛快!我花子就愛交這樣的快人,听這樣的快語!南宮闊,這下你進招吧!可要多加小心,花子我的手可黑著呢?”
  南宮闊在校尉當中,雖然比不上八大高手,但在江湖上也算一對一的高手。他一看花子這狂勁儿,早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惡气,一個“通天炮”,直取對方面門。
  沒等掌到袁明面前,再看袁明,已不見影蹤。南宮闊忙轉身,還不見那花子,心中著實一慌。再等等,終不見人影。
  南宮闊樂了,心想:他媽的,叫老子虛惊一場。我剛擊一掌,就把那老東西給嚇得不敢照面了!
  剛要得意忘形。忽覺自己身子刷地一麻,已被人家舉在空中,像拋球一樣,花子把他拋給了夏侯清明。
  耳輪中听得花子說:
  “就這等熊包也往外打發,也不怕丟了人!”
  南宮闊連翻几個轉身,滿臉漲紅,立在夏侯清明面前,低聲下气地道:
  “卑職無能!”
  “胜敗乃兵家常事,南宮大人何必挂齒!”
  說話者乃西門方柳出貓,与南宮闊是結義弟兄,二人同是河南洛陽人,江湖上人稱“河南二杰”。今儿個一看大哥敗了,要往回找面子,他緊走几步,摘下面巾,來在夏侯清明面前,抱拳說道:
  “某家不才,愿領教袁明几招!”
  夏侯清明滿臉怒气未息,問:
  “西門大人,你可認識方才袁明那是什么步法嗎?”
  “那是‘鬼影附形’,豈能瞞我!”
  “嗯。看來你比南宮闊略高一籌。多加小心!”
  西門方來在袁明面前,道:
  “老匹夫!竟敢与國家作對!死期已至!看二爺我來取你!”
  一個“單鞭挂月”,左手二指直取袁明雙目;同時,右手一個“海底朝云”,拍向袁明左肋。步法的靈活,手法的迅猛,确實可謂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可是,他手指触及之處,仍不見袁明的身影。看來他确實招比南宮闊高,一知扑空,料有危險,忙將身形一縮,使個“狸貓三縱”的招數,躥出兩丈開外。一個滑步,急急扭身。
  袁明已在他面前站立。不容西門方出手,袁明即以丐幫“空手入白刃”的絕招,“楓葉飄飄”之掌法。接連拍向西門方身前的三道大穴。
  西門方寵大的身軀,被震出三丈開外。几次掙扎,也未能站穩腳步,兩眼發黑,五髒翻騰,血沫并濺,反身栽倒。
  云飛剛欲上陣,夏侯清明目光一閃,止住他的腳步,遂冷笑道:
  “丐幫絕功,果然蓋世!我有十二連環‘刀拐陣’,不知袁三爺可敢迎敵嗎?”
  “就是我說不敢,你肯罷手嗎?”
  夏侯清明一聲呼哨,由三十名壯漢中,飛出十二名,個個蒙面,青布不摘,只露雙眼。人人左手鋼刀,右手鐵拐,連連轉動,布成陣式,把袁明圍在核心。
  夏侯清明哈哈大笑,万分得意地說:
  “十二連環刀拐陣,是我家侯爺追魂劍司空略親自訓練五年而成。望三爺多加小心!”
  拐風蕩蕩,刀光閃閃。只見人影穿插,可方位不亂。只戰得刀光如炬,拐影似海。其勢如電閃雷鳴,山呼海嘯般直取袁明各處大穴。
  三百招過去了。
  袁明的鼻洼鬢角已沁出汗珠,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亂。
  夏侯清明趁勢喧囂道:
  “你袁三爺只要說聲投降,我還可以留你一條性命!”
  袁明處境十分危險。
  在危急之中,他突然想起臨來之時,幫主曾吩咐自己:如遇刀拐陣,切不可急于求成!刀拐陣實際上就是八卦、九宮的變換。看他們是十二個人,實際交鋒的,只有四名,其余八人各占八卦。如能以你之長,擊他之短,擊破一人,其他可亂。
  想罷,他略作鎮定。心有底數,精神即穩。眼前刀光一晃,袁明以“鬼影附形”招,從這個人左肋下躥出,一個“倒踢紫金冠”,把這人向左邊拿刀拐的人身前一踢。趁這人一愣之際,袁明以“順手牽羊”之招,把那人拉入怀中。同時又有四刀、四拐,攻向袁明的前后左右四處要穴。
  袁明身子一矬,把拉入怀中的人一托,八件兵刃,全放在這個身上。只見血肉橫飛,碎尸万段。
  袁明由尸身下抽身之時,一個胖大魁偉的刀拐稍刀拐并出,攻向袁明的面門和腹部。袁明明白,只要一躲,其他的刀拐手就會以更多的兵刃攻向自己。
  所以,他一個跨步抽身,以大力金剛掌左右分刀,刀拐手稍一撤招。袁明這兩手是虛招,趁他撤招的同時,袁明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擊在這個刀拐手的鼻梁上。
  只見血花飛濺,骨碎有聲。袁明飄疾如猿猴般,撤出其他刀拐手的圍攻。把那人一拳打出三丈開外,重重地撞在東牆石頭上,又從牆上滑落下來。鼻梁已歪到眼睛下面,臉上已扭曲得亂七八糟,分不清七竅的所在了,真可謂面目全非!
  夏侯清明一看大勢不妙,整個十二連環刀拐陣已有二死一傷。再要維持下去,哪止這些呀,必是死傷慘重,回去怎向司空略交待!
  于是,他大聲喊道:
  “住手!”
  余下的刀拐手即退回原位。這時,他又向袁明故作鎮定地笑道:
  “袁三爺果然名不虛傳!某家陪你走上几趟,可肯指點不才?”
  說罷,拿出他一生最得意的兵刃——鐵骨鋼筋的一把折扇。
  袁明略作喘息之后,冷笑一聲道:
  “你這叫以逸待勞!”
  “這叫什么話?我一再勸你,別管這個閒事,你非管不可,還揚言要全胜我們!難道我不是你要全胜的一份嗎?”
  “事已如此,我有何言。不過,我還要問你一句:我要贏了,你可能話符前言?”
  “大丈夫一言,如白染皂;出爾反爾,豈是我夏侯清明所為!得罪了!”一招“仙人指路”,直刺袁明面門而來。
  袁明力斗大內高手,已有一個時辰,此時元气大有損傷,和風流羽士戰到四百個照面,連喘粗气,汗流浹背。
  夏侯清明見時机已到,狂笑一陣,道:
  “袁三爺,你自討死路,休怨我心毒!”
  一招“大鵬展翅”,扇子全部打開。十八根扇子上的鋼股,像一個巨大的天网,撒向袁明,股股直扣袁明的各處大穴。
  瘋丐袁明早已精疲力竭,想躲過這許多暗器,勢比登天還難!他急中生智,一個仰臥,把整個身子躺倒在地。在万分危險之中,躲過了致命一擊,但是,袁明再也無力魚躍而起了!
  風流羽士夏侯清明抓緊戰机,窮追猛扑,一個虎跳,左腳踏在袁明的胸膛之上。力量之大,來勢之猛,金石也開!
  袁明被一腳踏得血從嘴角沁出。
  夏侯清明將牙關一錯,扇子沖下,直插袁明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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