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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出叛徒湖州失陷 走江西幼主逢險


  
  大廈傾倒難再扶,
  偏在難中出叛徒。
  數年革命化泡影,
  血染江山天地哭。

  法將聶理士,對准堵王開了一槍。黃文金大叫一聲,栽于馬下。虧得親兵死戰,才把黃文金搶回。太平軍大敗,退回湖州。幼天王听說堵王身受重傷,急忙赶來探望。只見他仰臥床上,面如銀鉑,兩眼深陷,人事不省。軍醫奏道:“槍彈打中頭部的左側,稍微歪了一點儿,不然,早就沒命了。”幼主道:“要用一切辦法,把他救活。”軍醫搖頭道:“流血過多,怕沒有希望了。”眾人一直守到掌燈時分,黃文金咽了气。幼主大哭道:“老天奪走了朕的左右手。痛乎,慘乎!”諸王見了,無不傷感。一面勸幼主回府休息,一面為堵王料理后事。
  黃文金和劉慶漢的死,使太平軍軍心渙散。軍師洪仁玕五內俱焚,坐立不安。他對副軍師錢江說道:“湖州的形勢越來越糟了,不如赶快棄城逃走。”錢江說:“四外都是清軍,恐難突圍。”洪仁環說:“侍王李世賢現在湖北,能戰者不下四五万人。我們若与他會師,就能擺脫目前的險境。”錢江道:“侍王雖在湖北,卻不知确切的地點。幼主貿然而去,一旦扑空,到哪里存身?”洪仁玕皺起眉頭,沉吟半晌,才說道:“如能派人聯系一下,那就好了。”錢江道:“錢某不才,愿請令一行。”洪仁殲道:“你去當然最好。不過,路上是十分危險的,一旦……”“怕什么?”錢江說,“誰去都一樣危險。越是艱險,我非要領頭干,我意已決,請你不必多慮了。”洪仁玕向幼主征詢意見。洪福貴說:“朕方寸已亂,全由叔王做主吧!”
  洪仁玕立刻給侍王寫了封信,用蜡丸包好,交給錢江。為了保險起見,讓天將陳學亮保護錢江一同前往。這個陳學亮是有名的勇將。人也很机靈。洪仁殲把他叫到行轅,當面做了交代。當日,錢江和陳學亮化裝成商人,偷偷混出湖州,繞道奔湖北而行。他們很順利地繞過清軍的卡哨,天近中午,來到城北的四通鎮,准備從這里上船。碼頭邊上,有座小酒舖,兼賣零食。錢江一打听,上水船還需半個時辰。于是,他拉著陳學亮走進小酒舖。掌柜的問道:“請問二位,用點什么?”錢江道:“米飯、饃饃都行,再要兩碗熱湯和兩樣菜。”老者點頭准備去了。
  時間不長,飯湯擺好。錢、陳二人互相讓了一下,便狼吞虎咽吃了起來。錢江一邊吃飯,一邊往碼頭上看著。兩只小客船靠在岸邊,几個開船的伙計忙上忙下,岸上站著二十多人。看樣子,都是等候坐船的客人。吃喝完畢,會了錢,錢江問老者:“乘船無人檢查嗎?”老者往碼頭上看了一眼說:“沒准儿,緊一陣松一陣的。今儿個早晨還來了不少官兵呢,把坐船的人盤問了個六門到底。并且,還抓走三個嫌疑犯。咳,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夠太平。”陳學亮問:“官兵憑什么隨便抓人?”老者道:“那我可不知道了,光听說查找長毛子。呵,凶得很哪!”
  錢江不便多問,离開小酒舖,直奔碼頭。他們站在人群后面,焦急地等候開船。
  又等了好一刻,船主才嚷道:“讓諸位久等了,請上船吧。”眾人大喜,一窩蜂上了木船。錢、陳二人也擠了個座位,把隨身帶的包袱放在身旁。開船的伙計,提錨撤跳,剛要開船,突然一隊騎巡飛馳而來,高聲喝道:“慢開船——站住!”“啪!啪!”還對著天空開了兩槍。船主急忙下錨搭跳,把木船靠到岸上。
  這時,騎巡已來到碼頭。為首的是個把總。只見他彎弓插箭,手提火槍,擰眉瞪眼,滿臉殺气。十几個騎巡,也都是滿身戎裝,手提著家什。
  船主下了船,跑步來到這位把總馬前,說道:“老爺!不,大人,您老有事嗎?”把總跳下馬來,掄起巴掌,“啪啪”給船主來了兩個巴掌:“誰允許你開船了?檢查過了沒有?”船主不住地賠禮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我的船等了好一陣子了,以為沒人來檢查了,所以才……”“廢話!”把總罵道:“你怎么知道不檢查了?放走長毛子,你能擔得起嗎?”“是!小人有几個腦袋,我可擔不起。”
  把總回頭吩咐道:“先把這只船給我扣起來,沒我的話不准使用。”船主一听,可咧了嘴啦,一個勁儿地施禮說小話。那把總理也不理,往前走了几步,沖船上一招手,說道:“都給我滾下來!”騎巡們也咋唬道:“快滾下來,接受官軍檢查!”
  旅客們挨著個儿地走上碼頭,排了長長一隊。那把總走到眾人面前,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等來到陳學亮面前時,上上下下又看了八九七十二眼,突然問道:“叫什么名字?”陳學亮有點發毛,遲遲疑疑地回答:“姓陳,叫陳……陳三。”“干什么的?”“种地的!”“在哪种地?”“湖州。”“湖州?說謊,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确實是本地的。”“你不用嘴硬,一會儿我就叫你說實話。來人,把他給我吊起來。”
  几個騎巡往上一闖,把陳學亮抓住。陳學亮心中害怕,真沉不住气了。他怕被官兵抓住查出真情,又怕吃官司受罪,不如拼了痛快。看眼前敵軍只有十五人,憑自己的武藝完全有把握殺退他們。陳學亮來不及和錢江商量,突然大吼一聲,掄拳便打。官軍事先沒有防備,被陳學亮打倒七八個,那個把總也被打了個烏眼青。他拼命喊叫:“抓住他,他是長毛賊!”騎巡們亮出刀槍,把陳學亮圍在當中。
  錢軍師急得直跺雙腳。有心過去助戰,那肯定會暴露身份,因小而失大;不過去吧,眼看著陳學亮就要吃虧。真是心如油烹,左右為難。
  “當!”一聲槍響,陳學亮中彈摔倒,左腿受了傷。這一槍是把總放的,他見擊中了,狼嗥似地喊叫道:“抓活的,抓活的!”就這樣,陳學亮被抓了俘虜。
  那個把總不解恨。他狠狠打了陳學亮一頓,吩咐道:“帶走!”有個騎巡問他:“這些人怎么辦?”把總怔了一下,說道:“都不是好東西,全帶走!”于是,二十多名乘客,包括錢江在內,都被押送到清軍大營。掌燈后,陳學亮被綁到騎巡營的營門外受審,被打得血肉模糊。
  正在這時,紅燈開道,副將韋俊前來查營。他把馬勒住,問明情由,跳下馬來,走到陳學亮面前,用馬鞭杆儿就撥拉陳學亮的腦袋。陳學亮一抬頭,正好与韋俊打了個照面。韋俊覺著面熟,叫親兵把陳學亮臉上的血跡擦淨,又叫另一個親兵舉著火把照明。再定睛觀瞧,不由大叫了一聲:“陳學亮!”陳學亮听語音很熟,仔細一看,也認出是降將韋俊。心里說:這回算徹底沒救了。
  原來,韋俊和陳學亮都是廣西桂縣人,同時加入了太平軍。陳學亮還在韋俊手下當過親兵頭目。直到建都天京后,才因軍事上的需要而分開。之后,也有時見面,關系比一般人較近。
  韋俊見景生情,心生一計,忙喝令軍兵,“快快松綁,這是我的好友。”他說話誰敢不听?松綁后,韋俊又命人把陳學亮扶往大帳。并讓軍醫包扎傷口,服了止痛藥。韋俊把旁人屏退,親熱地問他:“老兄,你這是上哪儿去?只要對我說了實話,我保你平安無事。”陳學亮低頭不語。韋俊又說道:“其實,你想瞞也瞞不住,不如照直說了好。我姓韋的就是念舊情,不然哪,我才不管呢!你若要落到旁人手里,就得挨剮!”陳學亮嚇得一哆嗦,急忙跪到地上,又叩頭又作揖:“老兄饒命,老兄饒命!”韋俊拉起他說:“你這是何必呢!我不是說了嗎?只要你說實話,我保你平安無事。”
  陳學亮為了保住性命,把一切都供出來了。當他說到錢江的時候,韋俊大喜,心說話:該著我走運,竟然撈到一條大魚。于是,馬上命人把錢江提進大帳。錢軍師一看就明白了,怒視著坐在那里的陳學亮。陳學亮理虧,把頭扎得低低的,不敢与錢江對視。
  韋俊笑道:“錢軍師,還不供出實情嗎?”錢江“哼”了一聲,把臉轉向帳外。丰俊按照陳學亮提供的情況,從錢江身上搜出蜡丸書,對燈光展開看了一遍:“哈哈哈哈!籌划得很不錯,還想去湖北會師,建都荊襄,以圖中原?真是白日做夢!”韋俊冷笑道:“錢軍師,今日被囚,你打算怎么辦?是為太平天國盡忠呢,還是想保住性命,嗯?”錢江也冷笑道:“大丈夫生有處,死有地。為天國捐軀,流芳千古;貪生怕死、認賊做父者,遺臭万年。錢某豈能和你們一樣!”“好,那我就成全你。”韋俊命人把錢江押送到李續宜的大營,嚴刑逼供。錢江緊咬鋼牙,一個字也不說。李續宜大怒,命人把錢江斬于營外。陳學亮見錢江已死,他也就死心塌地投靠了清軍。供出了湖州的一切情況。
  韋俊道:“听說你還有個哥哥叫陳學明,他現在何處?”陳學亮道:“他也在湖州,被封為十二天將,負責守把南門。”“太好了!”韋俊樂得直拍大腿,“我們現在愁的就是破不了城。倘若他能倒賣湖州,豈不立下了大功!”陳學亮道:“信息不通,恐怕不好辦。”韋俊道:“這有何難,我們可以把你放回去。當面向他陳說利害,不就成功了嗎?”“這個……我怕……”“怕什么?你怕他們怀疑你?不會的。你就說在碼頭碰上了騎巡,錢江被捕下落不明。你舍命闖出重圍,逃回湖州。又沒有證据,他們憑什么怀疑你?這可是你立功的好机會呀!”陳學亮想了想說:“我什么時候回去?”“現在就可以。”陳學亮點頭說:“好,請把我送出去吧!”
  韋俊一邊往外送他,一邊做了布置,并制訂了聯系的方法和信號,還限他在三日之內倒賣湖州。陳學亮一一記在心里,拱手与韋俊告別,一瘸一拐,消失在夜幕里。
  陳學亮很容易地混回湖州,哭拜在洪仁玕腳下,把事先編好的瞎話說了一遍。洪仁玕大惊失色道:“錢軍師被擒,消息又送不出去,湖州危矣!”忙傳令加緊守城,不得疏忽。又安慰了陳學亮几句,讓他下去休息。
  當晚,陳學亮鬼鬼祟祟來見他哥哥陳學明。寒暄一陣后,二人退到密室。陳學亮拉著陳學明的手說:“大哥,湖州完了!”“怎見得?”陳學亮說:“小弟奉令護送錢軍師。親眼看見了清軍的陣勢,簡直是一眼望不到邊哪,水旱兩路都駐滿了。听說曾國荃還要向湖州增兵,還請來不少洋人幫忙。敵眾我寡,豈能不完!”陳學明皺著眉,不住地歎息。陳學亮又說道:“識時務者為俊杰,我們也不能瞪眼等死呀!”“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陳學明吃惊地看著弟弟。陳學亮站起來,親自到門外查看了一遍,又把門關嚴,湊到大哥面前,把實情說了一遍,并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机會。韋俊對哥哥抱著很大的希望,特意派我回來見你。何去何從,你要當机立斷。”陳學明雙手抱頭,沉默不語,陳學亮又進一步說:“人家韋俊說得對。你獻城也好,不獻城也好,湖州是一定要破的。再說,天京完了,李秀成也死了。咱們還有什么奔頭?縱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替妻儿老小留條活路吧?”陳學明終于被陳學亮說服了:“好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事至帥,今,也只好走這步了。”
  這倆狗弟兄又策划倒賣湖州的辦法。第二天,陳學亮按著聯絡方法,把一封密信拴到箭杆上,利用雙方交戰的机會,射出城去。
  第三天掌燈時分,陳學明把手下几個大將請到府中,設宴款待。酒至半酣,陳學亮突然帶著十几條大漢破門而入,并把門戶都封鎖了,眾將一看,無不愕然。陳學亮說道:“兵臨城下,將至壕邊。湖州彈丸小城,豈能固守?奉勸諸位,赶緊獻城投降吧!”陳學明也擎劍在手:“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膽敢有不服者,請試試我劍鋒利否?”眾將目瞪口呆,全都傻了。陳學亮軟硬兼施,又勸了一頓,諸將這才同意獻城。為了保險起見,他們歃血為盟,又都簽了字。陳學明馬上做了部署,眾人分頭而去。
  一八六四年八月二十七日拂曉,陳學明大開城門,把清軍放進湖州。太平軍招架不住,且戰且走。不到半個時辰,東、西、南三處城門都淪陷了。洪仁玕剛起床,就覺著不對勁儿,剛要派人打探,突然輔王楊輔清跑了進來,大叫道:“軍師快走,清軍進城了!”
  洪仁玕一惊非小,保著幼天王洪福貴,從后門溜出行宮,奔北門沖去。路上,正遇見佑王李遠繼和扶王陳得才。他們三路人馬合在一處,舍命向外沖殺。終于殺開一條血路,逃出湖州,向西而行。出城不到十里,又遇上清軍的截擊。楊輔清、陳得才、李遠繼都被敵軍沖散,只剩下了洪仁玕、洪福貴和大將黃文英,以及親兵二百余人。他們鑽進深山,越岭而行,好不容易盼到天黑,才算把清軍甩開。
  洪仁玕查點人馬,只剩下三十六人。一個個衣甲不整,疲憊不堪,簡直是慘不可言。幼主道:“兵敗將亡,到何處安身?”洪仁玕道:“唯今之計,只好去湖北投奔侍王了。”幼主點頭。他們又翻山越岭,涉水登坡,繞路奔湖北而行。九月二十二日,來到江西王山。派人一打听,才知侍王李世賢已于前二十天离開了湖北。君臣扑了個空,倍感凄涼。十月四日,他們來到石城楊家牌樓。這時,幼主身邊只剩下六個人了。
  楊家牌樓是個不大的小鎮,僅有四五十戶人家。幼天王饑餓難當,命黃文英進鎮去討口吃食。黃文英領命摸到鎮口,見有一戶人家,草房大院,十分寬敞。問道:“屋中有人嗎?”本宅主人是個七十來歲的老者,他手扶門框,問道:“找誰?”黃文英拱手道:“我們是過路行人,錯過了宿頭。想向您討口飯吃,不知可否?”老者打量著黃文英,說道:“行啊!只要你不嫌棄,就進來吃吧!”黃文英道:“我們還有几個人,都在那邊听信儿呢!”老者感到有些為難,不住地晃動腦袋。文英道:“老人家,我們決不吃白食,一定加倍付錢,您老就行個方便吧!”老者想了一會儿,這才點頭同意。文英大喜,把幼主、干王和大將譚体元,還有三名侍從,都領到老者家里,把几匹馬也拴到跨院,邁步走進房中。
  老者給大家提進一桶涼水,又拿來几只大粗碗。幼主一口气喝了三碗,剩下的都被眾人喝干了。洪仁環問老者:“老人家貴姓啊?”“免貴姓婁。”“几口人呢?”“兩口。”“是老夫妻嗎?”“不是。老伴早死了,跟大孫子一起過。”洪仁玕又問道:“儿子呢?”“唉,也不在嘍!儿媳另嫁了,只剩下我們爺孫二人。”“孫子多大了?”“二十啦!不學好,成天在外邊胡跑。”說罷,到下邊准備吃食去
  時間不長,端上一大盆糯米粥、一大盆玉米面大餅,還有十多斤紅薯,一大盤咸菜。七個人圍坐在一起,也不分君臣尊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說來也怪,洪福貴長這么大,還沒吃過這么香的飯菜,真是越吃越愛吃。吃罷,婁老漢又把煙盒端來:“請吸口煙吧,都是自家种的!”
  按說,太平天國是不准吸煙的。可是,從來也沒有認真實行過。尤其現在這個處境,更無人理會了。大將黃文英、譚体元抄起煙袋,“吧嗒吧嗒”抽了起來。幼主靠著炕上的被垛,閉目養神,洪仁玕也直打瞌睡。他讓三個侍從輪流值班,其他人便睡起覺來。是呀,多少天來人困馬乏,誰也支持不住了。尤其又吃了一頓飽飯,更增加了困意。剎那間,都沉沉睡去。值班的侍從也乏透了,勉強在院里溜了兩圈,回到門洞,背靠著門礅,也在地上休息。
  婁老漢從下屋走出來,說道:“到屋里歇著去吧,我替你看東西。”“不用,不用,您老也歇會儿吧!”婁老漢回屋取來一只矮凳,遞給侍從說:“坐這儿能舒服點。”侍從接過矮凳,往上一坐,背靠著牆,嘿,甭提多舒服了。心里說:可別睡呀!可是,身不由己,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不知不覺,紅輪西墜,玉兔東升,天已黑了下來。
  眾人正在熟睡之際,猛听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火光閃爍,人聲嘈雜。霎時間,就把婁老漢的家宅包圍了。為首的是清軍參將席寶田,他本是當地“剿匪”的頭目。
  清軍是怎么來的?難道有人告密不成?對了,是有人告密,這個人就是婁老漢的孫子婁六。這小子平日好逸惡勞,游手好閒,什么坏事都干。掌燈時他回家吃飯,一推門,門閂著呢!叫了兩聲,沒人回答。他一賭气,從牆上翻進院里,到屋一看,立時就惊呆了:炕上躺著好几條大漢,鼻息如雷,睡得正香。門洞還坐著一位,頭靠牆也睡過去了。婁六到下屋一看,他爺爺也睡了。他又發現,跨院還拴著几匹駿馬,得胜鉤上還挂著包袱。心里說:這些人是干什么的呢?他忽然想起了“剿匪”布告:“最近各地流竄著不少長毛殘匪。如有人告發或捕獲者,有重賞。”看他們的衣著打扮,不像官軍,也不像一般的土人,准是長毛子了。婁六想罷,喜上眉梢。先把馬背上的包袱偷走。又跑到石城告了密,清軍這才赶到。
  席寶田跳下戰馬,手提寶劍,指揮清軍破門而入。那個值班的侍從忽然被惊醒,還沒等他喊出聲來,早被席寶田劈為兩半。
  這時,洪仁玕也被惊醒了,往外一看,嚇得魂不附体。大吼道:“快醒醒,清妖來了!”
  譚体元、黃文英一躍而起,用身子把門擋住,与清妖展開肉搏。洪仁玕利用這個机會,拉著洪福貴從后窗戶逃出去了。本想到跨院牽馬,一看哪,馬都被清軍看住了;他們又折回來,越牆而出。哪料到,牆外也有清軍。他們高喊道:“抓住,這儿也有長毛!”
  到了現在,洪仁玕也急了。他對幼主說:“臣把敵軍吸引住,你要快快逃走!”說罷,他從怀中取出金印往掌中一托,高聲喝道:“我乃太平天國的玕王殿下,還不快抓我去領賞!”清軍看見黃澄澄的大印,料到此人不會說謊,“呼啦”一聲,圍攏過來。幼主洪福貴利用這個机會,跳進牆壕里,一溜煙似地逃走了。
  洪仁玕、黃文英當場被擒,譚体元与三名侍從戰死,席寶田查點人數,少了一名。他把婁老漢叫到眼前,問道:“他們總共是几個人?”“几……個……噢,共是七個人,七個。”婁老漢戰戰兢兢回答。席寶田又問道:“你看看少了一個什么樣的人?”婁老漢不敢不說。他想了一會儿,說道:“一個小孩儿,頂多十五六歲。”“喲!”席寶田一蹦多高。他猜測:准是幼天王洪福貴,上邊不止一次下過通緝令了。席寶田立功心切,一看命人把洪仁玕、黃文英押回石城,一面率領人馬搜尋幼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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