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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包青天奉旨審命案 白芸瑞公堂訴曲直


  仁宗听李玉秋說三國舅就是白芸瑞殺死的,心情十分沉重。他問李玉秋:“你怎知凶手就是白芸瑞?”李玉秋往上叩頭:“陛下圣明,那是凶手自己說的,我不認識白芸瑞。”“噢!此人長得什么模樣?”李玉秋一說,仁宗一想:長相可差不多少,年歲也相符。又細問她洞房的經過,李玉秋開始有點害臊,又一想:不實說不行啊,就這么吞吞吐吐把經過如實講述了一遍。另外,她把兩只胳膊伸出來,再看胳膊上全是紫色的傷痕,首飾都被那個人給擼走了。仁宗听明白之后,一皺眉:“下殿去吧。”李玉秋下殿。
  皇上想這事怎么辦呢?捉拿白芸瑞?現在看來事實還不那么充分,另外也沒見著白芸瑞的面,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心中說話白芸瑞呀,要果真是你,休怪孤家對你無情了,又一想:這個案子最好交給包拯去審問,因為第一,白芸瑞是開封府的人;第二,東京地面的安全都歸開封府管轄;第三,皇上也想賞包大人一個面子,如果讓別的衙門過問,似乎于包大人臉上無光。于是,打定主意:“來呀,宣包拯上殿!”
  單說包大人從早晨起來就得到了這個消息,但是內情究竟是怎樣他一無所知。天亮之后包大人上朝陪王伴駕,就見文武百官議論紛紛,包大人也不便尋問,正在此時,皇上旨意下來。包大人整冠抖袍,邁大步走上八寶金殿,叩見皇上:“臣包拯參見吾皇万歲,万万歲。”“包卿,你可知京中發生了案件?那三國舅在新房之中被人所殺,有一人自稱叫白芸瑞,搶走新娘的首飾二十一件,堪稱罪大惡极!包卿,朕命你奉旨查辦此案,務必審清問明。切記不能放掉坏人,也不能屈枉好人!”“臣遵旨!”
  包大人十分為難,心說:皇上的意思我明白:這是對我信任,賞給我臉,但是也難免有考驗自己的成分在內,白芸瑞是我的人,我是否一碗水端平,能從公處置這件事?大家都瞅著我,三班文官四班武將都盯著我,龐吉、李天祥對我更得注意。本來我們之間就不睦,再有這件事,如果處理不當就要引起非議。
  包大人領旨下殿回歸開封府,到了書房里長吁短歎。為了慎重起見,他把房書安叫進來。大腦袋給相爺施完禮垂手往旁邊一站,包大人細問了他跟白芸瑞到太師府赴宴的經過。房書安知道事情特大,不敢有半字虛假,据實回稟了。當他說到白芸瑞在看戲的時候,被一個人給叫走了,打那一去就沒回來,包大人听完就是一愣:這是為什么?“房書安!”“大人。”“那個人你可認識?”“不認識,是哪儿的我都不知道。”“白芸瑞究竟到何處去了?你可知道?”“回大人,我一點都不知道,方才我在府里還打听,他到現在也沒回來,真叫人難猜難解。”包大人一想,現在就得升堂審問,如果白芸瑞再不回來就得撒飛簽火票追捕于他。想到這包大人剛要升堂,張龍進來:“回相爺,太師龐吉,戶部尚書李天樣,還有他女儿李玉秋奉旨前來听堂。”“現在何處?”“府門外等候。”“迎接。”包大人列隊迎接,把龐吉、李天祥、李玉秋接進書房,仆人獻茶。太師龐吉一拱手:“包相爺,老夫是奉旨前來听堂的,我儿死得太慘,望相爺公斷。”包大人赶緊還禮:“老太師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不使坏人漏网!”“多謝包相爺!”李天祥也說:“包大人,都知道你清似水明如鏡,請包大人務必給死者報仇,以正王綱!”包大人點點頭:“你就放心吧,只要有人證物證,審清問明,不管是什么人必定以王法從事,本閣決不徇私!”包大人明白,他們兩個人這是拿話敲自己,言外之意是說如果凶手就是白芸瑞,你可要從公處置,別包庇你的人!包大人讓他們坐了一會儿,吩咐一聲:“來呀,擊鼓升堂。”“是!”值日的差人站在外面高聲喊喝,“包相爺堂諭點鼓升堂!”“點鼓升堂嘍!”“咚、咚!”堂鼓響如爆豆,“吱呀呀”三道衙門大開,開封府的校尉、護尉、差官、八班六房、刑名師爺,全部出動。另外,在大堂公案的旁邊設了兩套桌椅,上首給太師,下首給李天祥,在屏風的后面准備一把椅子,給受害人李玉秋。眾人先請太師和李尚書歸座,又安置被害人坐在屏風后面。其他的人各就各班全都站好。
  就見堂口的上首站的是翻江鼠蔣平,下首南俠御貓展熊飛,左邊站立小五義,右邊站立小七杰,下邊站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小俠龍天彪、圣手秀士馮淵、震八方雷英、蔣昭蔣小義、張龍、趙虎、王朝、馬漢、董平、薛霸、李貴、婁青、耿春、杜順、蔣番,再往下就是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開路鬼喬賓等人,一個個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各佩腰刀伺立兩旁。在堂口的下邊站著一百二十名站堂軍,一個個金盔金甲、銀盔銀甲、銅盔銅甲、鐵盔鐵甲,手中擎著大刀長槍,一個個好不威嚴。在堂上陳列著三口銅鍘:龍頭鍘、虎頭鍘、狗頭鍘。三口鍘刀之外擺著各式各樣的刑具,讓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因為開封府是倒坐南衙不見陽光,就是白天升堂也得點著蜡燈,大堂左右點著十八支胳膊那么粗的大蜡,堂口兩邊是對對气死風燈,讓人一看真好比五帝閻羅殿一般。
  就見這時二十名站堂差員往兩旁一閃,包大人滿身官服,咳嗽一聲升坐公位。一剎那間大堂上鴉雀無聲。包大人剛坐好,趙虎從下邊上來,急沖沖來到包大人身邊,趴在包大人的耳朵上說:“回相爺,白芸瑞回來了。”“哦?現在何處?”“回屋更換官服去了。”“好吧,既然如此,暫叫他歸班伺候。”“哎!”包大人心里想:天到這般時候白芸瑞才回來,你上哪去了?我還以為你畏罪潛逃了呢。趙虎下去了,時間不大,包大人往下一看,就見白芸瑞身穿二品副將的衣著,挎著寶劍走上大堂,意思想要見包大人。就見包大人沖他一擺手,那意思先別說話,白芸瑞心領神會,一句話沒說,低著頭閃退到旁邊,龐吉、李天祥和在堂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老龐吉一咬牙心說:白芸瑞,你小子躲到哪去了?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還真回來了,我看包黑頭怎么處理這件事,稍微不公我就告他的御狀!李天祥也持此想法。
  再說包大人穩了穩心血,“啪”把虎案一拍:“來呀,帶原告李玉秋。”“是!帶原告!”新娘李玉秋從屏風后邊站起來渾身顫抖往前挪步,剛走到太師龐吉近前,老太師龐吉站起身來告訴她:“孩子,這是講理的地方,別害怕,有什么就說什么。”李玉秋點點頭,道過万福跪在堂口之下。包大人看了看她,“下跪何人?”“小女子李玉秋。”“抬起頭來。”“是!”李玉秋往上一仰面嚇了一哆嗦,就見包大人在堂口上端坐穩如泰山一般,頭戴金翅象雕,身穿青緞子烈蟒袍,上繡蟒翻身龍探爪,邊繡靈芝草,下繡海水來潮,中間繡著晴天捧日,腰橫玉帶,腳下蹬著厚底斑頭灶,真好比五帝閻羅相似。李玉秋不敢多看,又把頭低下了。包大人先給她相相面,看看她是刁頑之徒,還是善良之輩。包大人居官多年,審問的案子不計其數,跟形形色色的犯人打過交道,他察顏觀色就能斷定這案子八九分。包大人一看李玉秋面帶忠厚,是個好姑娘,不像說瞎話的人,心里越發感覺到沉重。“李玉秋!”“在!”“還不把洞房發生的一切据實講來,不准虛掩搪塞。”“嚇死小女子也不敢,大人容稟。”李玉秋又把昨天晚上的經過詳詳細細講了一遍,旁邊記錄的先生全給記下,包大人把不明的地方又問了几遍,李玉秋做了補充,包大人點點頭:“來呀,畫供。”記錄的先生把記錄單給李玉秋又念一遍,新娘子一听一點都不錯,這才畫了供。包大人一擺手,記錄先生退到一旁。包公又問:“李玉秋,你口口聲聲說凶手是白芸瑞,還記得此人的相貌嗎?”“記得。”“假如白芸瑞在你的眼前你能認得出?”“能!我們廝打了多時,他的五官相貌我記得非常清楚。”“好!我告訴你白芸瑞就在我大堂之上,你分辨一下哪個是他。”“遵命。”
  包大人叫張龍、趙虎陪著她挨個給相面找白芸瑞。李玉秋擦擦眼睛挨著個儿地看,先瞅瞅蔣平再看看展南俠,一邊看一邊搖晃腦袋意思說這都不是。又來到小五義面前又晃晃頭。然后又來到小七杰的面前,她呆的時間稍微長點,因為小七杰長得都挺俊,歲數比白芸瑞也大不了多少,所以她怕看錯都仔細地看看,然后搖搖頭。張龍、趙虎領著她又往下走看這看那,最后一眼就看見小達摩白芸瑞,李玉秋像瘋了似地“嗷”一聲,一把抓住白芸瑞的前心:“相爺,就是他!”
  包大人腦袋“嗡”一聲,心說:坏了!這個案子白芸瑞算抖摟不清了。連包大人這陣心里也沒了底,把虎案一拍:“白芸瑞!”芸瑞赶緊出班跪倒:“參見相爺。”“來呀!摘掉他的帽子,扒他的衣服。”帽子一摘,功名沒了;衣服一扒二品的副將沒了,就成了無職的白人,白芸瑞頭發披散:“回相爺,卑職不知身犯何律,法犯哪條?”“嗯!白芸瑞,只因有人把你告了,你到太師府酒后無德大鬧新房調戲新人,搶走寶物二十一件。最不能容忍的是你刀殺三國舅龐虎,還不從實招來!”芸瑞大吃一惊:“相爺,卑職沒有此事,一點都不知道,小人冤枉,求相爺做主!”老龐吉一听把桌子一拍:“白芸瑞,人證在此你還敢抵賴?”“包相爺,他是個刁民,不打他怎么能招?請相爺用刑。”“是啊!包大人你赶緊就用刑吧,對這號人絕不能心慈手軟。”戶部尚書李天祥也說。
  包大人沒有用刑,他還得往深里問:“白芸瑞,既然你口稱冤枉,我且問你,昨夜晚間你到哪去了?因何這般時候才回轉開封府?”“相爺容稟。”白芸瑞就把經過講述一遍。特別是大腦袋房書安支棱著耳朵在旁邊仔細听著。
  白芸瑞一去到現在才回來,誰能不畫問號呢?這里的事情很复雜呀!
  昨天他跟房書安在太師府的花園正看戲,來了個小個子找他,口口聲聲說白芸瑞有個好朋友有緊要的事情找他商議,讓芸瑞出去一趟。白芸瑞告訴房書安等著,就跟著那個人出了太師府,結果到太師府門外一看沒人,芸瑞就問那個人:“誰找我?”他說:“太師府門前講話不便,人在四喜堂等著您。”“四喜堂是什么地方?”“四喜堂是京城有名的開心取樂的地方。”白芸瑞一听十分不悅,心想:說不定是窯場妓院吧。我身為堂堂的將軍豈能到那地方!芸瑞在這就愣住了。小個子一笑:“白大將軍,你別介意,這不是請您去尋花問柳,确實有重要的事情,那位在那儿等著您。至于為什么到四喜堂我也不清楚,請您跟我去一趟吧。”“你是誰”“在下姓庚,我叫庚四。是那人花錢雇出來的。”“你是干什么的?”“我是四喜堂的伙計。”白芸瑞想把這件事弄清楚,就跟著庚四來到四喜堂。
  四喜堂在褲衩胡同,這地方屬于下九流的地方,但四喜堂還是金字牌匾的買賣,在這塊儿來說是首屈一指的,就在胡同口。白芸瑞跟著庚四進了四喜堂,有不少窯姐上前打招呼,芸瑞理也沒理上二樓到了一間房間,庚四挑起帘來讓芸瑞進去:“白大將軍您請坐。”白芸瑞看看屋里擺得倒挺闊气,但是沒人:“庚四,找我的那個人現在何處?”“大概他等的時間長了到外頭轉一圈,也說不定上茅房了,我去找找。”結果這個自稱庚四的人走了也沒回來。白芸瑞一直等到三更天也不見有人影,他心中怀疑:“喲!難道說我上當了?”又等了一會儿還不見庚四回來,他就坐不住了,把四喜堂掌班的給找來:“我且問你,你們四喜堂的伙計庚四哪去了?”“我們這儿的伙計庚四?哎呀,大爺您記錯了吧?咱這儿沒有叫庚四的。”“啊?就是剛才陪我一塊儿來的那個人。”“噢,那個大爺不是我們這儿的伙計。這房間是他包的不假,他給了我們二十兩銀子。”“哦?”芸瑞一听更怀疑了,這是個什么人?他為什么要騙我?芸瑞就感覺到事情复雜,不能在這呆著,這才离開四喜堂,起身要回轉開封府。剛到半道,大街上靜靜悄悄,他突然發現眼前“欻!”黑影一晃,芸瑞眼尖,就發現這條黑影還沖著自己點了點手,芸瑞知道深更半夜絕非好人,在后頭就追。這人的腿腳還挺快,走大街穿胡同,其快如飛。芸瑞還沒攆上他,跑來跑去這人上城了,往城垛口上一坐,鴨子腿一擰,等著白芸瑞,等芸瑞追到快近前了,那人一扭頭,跳出城外,站在城根底下還點手喚芸瑞。芸瑞這火就不打一處來,心說:你是誰?你跟剛才那庚四有什么關系?你這是逗气還是找我真有事?怎么連話都不說?我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故此芸瑞也跳到城外,那人轉身就跑,芸瑞緊追不舍。前邊這個人跑得可真不慢,等到了城外頭順著大道“欻欻欻”盡鑽樹林,芸瑞在后頭攆相當費勁。因為追著追著找不著了,就耽誤了很長時間,一直追到天光大亮也沒把這人找著,白芸瑞只得作罷。
  白芸瑞往回走,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之中追出來四十多里地,他再回到城里都什么時候了?芸瑞就感覺到饑腸轆轆,等進了風丘門,靠著十字街不遠有個馬家茶湯館,他就喝了兩碗茶湯,吃了點早點歇歇腿,這才回開封府。哪知道一到開封府包大人正升堂,白芸瑞心里真不是滋味,進開封府頭一次升堂自己就遲到了。他打算跟包大人解釋解釋,但包大人沖他一擺手,沒讓他說話,芸瑞就退在一旁。他也沒想到一個女人過來就一把把他抓住硬說他是凶手,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才跪倒在堂上口呼冤枉,把昨夜晚的經過講說一遍。
  包大人靜靜地听著,大堂上的人也都注意听著,等芸瑞說完,旁邊記錄的把芸瑞所說的也都記下來了。包大人用眼睛盯著他:“白芸瑞!”“在!”“你說的是事實嗎?”“回相爺,沒有半字虛假。倘若我隱瞞實情,相爺您就用鍘刀鍘了我。被害人所說的事我是一字不知半字不曉!”“畫供。”記錄先生跟白芸瑞念完供詞,然后讓他畫供。
  老太師龐吉在旁邊一听:“相爺,我看白芸瑞純粹是胡說八道,故意編造。為什么那庚四要找他?為什么他等到半夜?他跟他有什么交情?又無緣無故蹦出條黑影,又把他領到城外,這簡直是滿口胡謅,為了掩蓋事實,望求包相爺嚴刑審問,叫他吐露真情!”包大人听完挺不高興,心說:這是開封府,我是主審官,你何必在旁邊三番五次地插嘴?可又一想:他是當朝太師奉旨听堂,對他還不能申斥。包大人把臉往下一沉:“太師放心,包拯自有主張。”言下之意我有我的主意,你就不必插嘴了。
  包大人看著白芸瑞畫完供,才接著審問:“白芸瑞,被害人自稱丟了首飾二十一件,你拿沒拿?”“回相爺,這事与我一點都無關,我怎么能拿她的首飾?”李玉秋在旁邊插言:“相爺,就是他,一點都不錯,他把我值錢的首飾全部搶走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掏出一塊白綾手帕把那東西包好塞到怀里頭了。”包大人點點頭:“搜!”蔣平和展熊飛過來讓白芸瑞把手抬起來,前后一搜沒有:“回相爺,搜完了,沒有。”龐吉又站起來了:“包大人,這么重要的贓物他怎么能帶到身上?一定藏起來了,也可能就藏在他的住處,焉能在他身上搜得出來?”“嗯。劉士杰、艾虎!”“在!”“在!”“你們領著几個人去搜查白芸瑞的住處,不得有誤!”“遵命!”
  艾虎、劉士杰帶著張龍、趙虎、王朝、馬漢、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開路鬼喬賓十五人到了白芸瑞的住處。白芸瑞住在差官棚校尉所的后院,獨門獨戶。張龍、趙虎他們進了院子,把鎖全都打掉,把房門撬開往屋里一看,芸瑞獨身住在這儿,被褥非常干淨,幔幛床單也非常講究,屋里擺著應用之物。因為家具不多比較好搜查,趙虎他們哈下腰就動開手了,翻箱倒柜時間不大,劉士杰一拿白芸瑞的行李:“喲!”在行李下面壓著個包,正是白綢子包!劉士杰的心從嗓子眼里都要跳出來了,把包拿過來打開一看,光彩奪目,全是值錢的首飾。查了查不多不少二十一件。劉士杰汗冒出來了,心里說:芸瑞呀,真是你干的。這回你還說什么?人證物證俱全,你就是渾身是口難以分辯。唉,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么一個人!劉士杰把髒物往手上一托,讓十五個人全都過了目。大伙也傻眼了,不敢隱瞞直接赶奔大堂,把贓物往桌上一放說明經過。
  包大人一看頓時火撞頂梁,他斷定這事就是白芸瑞了。怎么那么巧,贓物就在你的行李底下?難道說還有另外一個人跑到開封府來給你栽贓嗎?你怎么能自圓其說呢?包大人把桌子一拍:“白芸瑞,你來看這是什么?剛才在你屋里搜出來的!難道這還有假嗎?你又做何解釋?”“這,哎呀相爺,肯定有人栽贓陷害。我是一點都不知道。我冤枉啊!”太師龐吉跟戶部尚書李天祥一看心里落了底,知道這案子翻不了啦:眾目睽睽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說的!兩人心中得意。
  單說包大人火往上撞,把桌子拍得山響:“白芸瑞,你膽大妄為,無視國法王綱,做出此等慘不忍睹、罪行昭著、令人發指的事來,實在是國法難容!本閣奉皇上圣旨審理此案,必然秉公處治。既然你殺害了三國舅,又盜取了新人的珠寶,犯下不赦之罪!來呀,狗頭鍘伺候!鍘!”“是!”“匡啷!”張龍、趙虎、王朝、馬漢把狗頭鍘扔到白芸瑞面前,過來把白芸瑞給按住。趙虎心里說話:白芸瑞,你小子真不是東西!我跟你爹相處多年,你看你爹那人多正,驕傲說驕傲,但人家是一團正气,一步倆腳印,斜的半點沒有!可你呢?剛出世兩天半就干了這种沒出息的事!老白家缺了哪輩的德,出了你這么個敗家子?你不僅給老白家丟人,也把開封府的臉都丟盡了,今天把你鍘了都不解恨!不但趙四爺這么想:連張龍、王朝、馬漢也都這么想,咬著牙把白芸瑞捆上用蘆席卷起來。白芸瑞口喊冤枉,但誰還听他的?被几個人抬到堂下的狗頭鍘旁邊。趙虎身披大紅,光著一條膀臂,伸手把狗尾巴抓起來——這狗頭鍘就像條狗在刀床上趴著,狗尾巴就是鍘刀把,楠木刀床二指多高的馬牙釘,一尺多高的鍘刀兩寸多厚,刃子十分鋒利。趙虎“哧啦”一聲提起鍘刀把,王朝、馬漢把白芸瑞塞到里頭,做好一切准備,四個人單腿點地:“請相爺驗刑。”包大人渾身顫抖,面對下面的白芸瑞和狗頭鍘感到頭暈目眩。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心里說:芸瑞,你喊什么冤枉,你喊冤得提供出證据來,現在什么證据都沒有,而你的罪證一點都不少,叫我怎么斷這個案子,尤其太師、戶部尚書在這听堂,名曰听堂實則是監督我……包大人想到這站起身軀,把袍袖一甩:“來呀!”下一句就是“鍘”字,這鍘字一出口,白芸瑞這條命就沒了,把蔣平、南俠眾人急得把臉一背眼一閉,看都不想看。
  正在這時候听得堂下有人喊了一聲:“刀下留人,鍘不得,我有話說!”包大人一看說話的正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把臉往下一沉:“房書安,你有何話說?”房書安跑到大堂上雙膝跪倒:“回相爺,我老叔白芸瑞确實冤枉,我可以給他提示證据。”包大人一听心里感到寬慰,白芸瑞本人提不出什么,房書安想起來了。大伙一听心神方定,都注意听著房書安的陳述。包大人就問:“你為他提供什么證据?”“回相爺,昨天我跟白芸瑞到太師府赴宴,我們倆行影不离,我敢說在前一段我老叔白芸瑞什么犯法的事都沒做。在定更天吃完酒宴我陪著他赶奔后花園听戲,正這時來了個人,個頭不高長得尖嘴猴腮,兩個溜圓的小黑眼睛,看年紀在三十左右歲,他說門外有一人是白芸瑞的好朋友,有重要的事情請他出去一趟,我老叔才起身外出,臨走之時叫我等著,說他一會儿就回來,結果沒回來。在說這話前,我敢保證白芸瑞沒做犯法的事。故此我為他提出人證。”包大人一听泄气了:都是廢話!誰也沒說他在這以前犯法呀。包大人把臉往下一沉:“房書安,你要說的就是這些?”“不是,還沒說完呢!相爺,白芸瑞自稱他被一個陌生人自稱庚四者把他領到四喜堂,一直等到三更天之后,他發現可疑曾經問過掌班的,掌班的說沒有此人,白芸瑞覺得奇怪才离開四喜堂。方才他口供是這么說的嗎?”“對呀!”“好!既然如此,現在相爺就撒下傳票把四喜堂掌班的以及伙計找上几個來,驗證驗證白芸瑞說沒說瞎話。倘若不對,就是他編造,心中有鬼,相爺再鍘他不為遲晚。這是一。第二,白芸瑞自稱追那黑影追到天亮,后來斷線了,他跑出四十里,回來進風丘門之后,在小十字街到老馬家茶湯館吃的早點,吃完才回來。您再撒傳票把老馬家茶湯館掌柜的給找來問問有沒有這事?如果有,他就沒瞎說。如果是瞎編,相爺再動刑也不為晚。”包大人一听這話有道理,至關重要。于是馬上傳下堂諭,讓張龍、趙虎赶奔四喜堂傳訊掌柜的;讓王朝、馬漢赶奔老馬家茶湯館去帶人。而后,暫時退堂等候。
  包大人回歸書房,心里翻來覆去思索這件事,考慮下一步應該如何審訊。包大人等了好長一段時間,趙虎進來了:“回相爺,證人全都帶到了。”“升堂!”
  包大人二次升堂,龐吉、李天祥都坐好,三班人役、各位小弟兄站立兩廂,包大人吩咐一聲把他們帶上堂來。四喜堂女掌班的、當頭伙計一共來了三個,老馬家茶湯館就來個老頭儿,他們都沒打過官司,一到開封府大堂上,嚇得抖衣而站,猶如篩糠。包大人告訴他們不要害怕,沒有他們什么事,只叫他們提供個證据。“誰是四喜堂掌班的?”“回相爺,小婦人就是。”“我且問你:昨天晚上我這有個叫白芸瑞的可曾到過四喜堂?”“到過。”“什么時候去的?”“定更天以后。”“何時离開?”“三更天以后,快四更天時才离開。”包大人一听有門儿。“他在四喜堂都与哪些人接触,干了些什么勾當?”“回相爺,白大將軍在三號那屋坐著喝水,也沒叫姑娘陪著,也沒找別人談心,就自己。”“你好好想想,沒与什么人接触嗎?”“沒有。”“据白芸瑞所說是有人把他請去的。請的這人自稱庚四,是你們院中的伙計,這是怎么回事?”“相爺,是這么回事:開始是中午,我們那儿來了個人,就是您說的那人,小個不高,臉挺黑,一對小圓眼睛,長得尖嘴猴腮。他問我們有沒有閒房間,我們說三號房間閒著。他給了二十兩銀子把房間就包下了,說不管他來還是不來,這房間不准給旁人,如果第二天再不來人,就可以給別人用。小婦人收了他的銀子自然照辦。到了定更天以后他回來了,陪著那位白將軍。他把白將軍讓進屋,兩人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那庚四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他是誰。后來白大將軍問我,我才知他姓庚。也不知為什么他說是我們院里的伙計,真叫人難猜難解。”掌班的說得挺清楚,包公看看龐吉、李天祥,心說:听見沒?這里邊可有文章,白芸瑞沒說瞎話,果然是定更天到的三更天以后走的。在此期間你儿子被人殺了,白芸瑞早已不在太師府了,他怎么能殺得了你儿子呢?這個證据最有說服力。“掌班的,你敢為你的話負責嗎?”“那怎么不敢,我說的是真的。”“好!畫供。”畫完供讓他們下去。又問茶湯館掌柜的:“白芸瑞可到你那喝過兩碗茶湯?什么時候?”“日頭剛升起的時候,白大將軍路過我們十字街,看那樣挺疲乏,滿臉是塵土汗水,坐在我們凳子上喝了几碗茶湯,還吃了几個糖包,休息了片刻就走了。”“畫供。”畫完供把他也打發走了,雖然這個證据無關緊要,足以證明白芸瑞沒說瞎話。
  包大人听完這兩份證詞感覺到里邊有文章,方才自己有點武斷性急,差一點枉殺了白芸瑞。但案子相當复雜,想弄個水落石出,看來不是一時半時能辦到的,只有從長計議。因此,包大人當堂宣布:“來呀,把白芸瑞收監,等待調查。”“是!”又把白芸瑞從鍘刀里頭抬出來,給他砸上刑具押到開封府大牢。
  包大人甩袖剛要退堂,老龐吉不干了:“且慢!包大人,你處理不公!”“哦?本閣哪點不公?”“包大人,白芸瑞犯罪已有事實,人證也有物證也有,包大人因何不將他鍘了給我儿報仇?反倒听信無關緊要的證詞,豈有此理!”“嘿!太師,你要明白這個案子是包拯受理,太師無非是旁觀之人,請你不要插手。請你耐心等待,早晚有了結果,你看我哪點不公,再當面指責,或者到万歲面前告我的御狀。現在說我不公還為時過早!來人,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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