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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曠世禮物


  荊軻回到武道館自己的房間,草草地上了點藥汁,裹了裹傷口.換上一套干淨的衣衫,便在草席上躺了下來。
  趙姬輕手輕腳走進屋內,荊軻明明听見,卻裝做睡熟,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趙姬默默跪坐在他身邊,掏出秦王贈予的護符,輕輕放在兩個人的中間,遲疑片刻,輕聲說道:
  “本來,早該告訴你的。”趙姬的聲音懇切而凝重,“雖然現在一切似乎都已晚了,我還是想把真相都告訴你。你知道嗎,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招募刺客也好,派他去咸陽刺殺秦王也罷,只要劍一刺向秦王,他就可以有背盟伐燕的借口了。……這些,全是我和秦王謀划好的。”
  荊軻平靜地睜開眼睛,凝視著趙姬。趙姬強忍住悲傷,回望過來”
  寂靜,令人難耐的寂靜。
  趙姬沉默半晌,忽然提高了聲音,急急地接著說道,“相信我!這都是真的。全都是陰謀。因為,因為我曾被秦王的話語迷惑,我曾是他的女人,我了解這一切。所以,你不要去,你不可能殺了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沒有樊於期的首級的話,他是不可能見你的,難道你忍心看著樊將軍去死嗎?”
  荊阿輕笑一聲:“一定要有樊將軍的首級嗎!”
  “秦王已得知樊將軍的下落,派人送來了國書,說若不獻上樊將軍的首級,便要攻打燕國。你此時答允出使秦國,想那燕王父子定會殺了樊將軍作禮品的。”
  荊軻聞言沉默了片刻,但遲疑了一會儿,仍堅決地說道:
  “我非去不可!”
  他完全置趙姬的話于不顧,雙目灼灼閃光,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其實,從上次見到護符時起,我就料到你曾是秦王的趙姬,但我已決定了,我必須去!”說罷,竟自閉上眼睛,酣然而睡。
  趙姬久久地呆跪在那里,不愿离去,久而久之,也昏睡在荊軻身旁。
  一縷陽光透過窗縫射在趙姬的臉上,不覺已是清晨,趙姬猛然惊醒,睜眼一看,未見荊軻的蹤影,忙爬起身,卻見他遠遠地站在銅鏡前,從容地梳頭、更衣,一臉的肅穆。
  “你還是要去。”趙姬一切都明白了。
  荊軻回答:“對。但不是為了太子丹。你應該明白吧?”
  趙姬點點頭:“明白。都是為了我……”
  荊軻微笑起來:“明白就好。”
  入暮時分,樊於期匆匆赶回住所,對在門口恭迎的管家吩咐道:“今晚我要宴客,速速備好酒菜。”稍停又說道:“明天我要出遠門,也許不再回來了,你和其他人收拾一下,拿上工錢,都回家去吧!”說罷,深深地歎了口气,陷人了沉思。
  管家躬身施禮:“是。”
  此時的華陽台內庄嚴肅靜。文武眾官分站兩旁。
  典禮官高聲宣詔:“燕國大王陛下詔曰:特封荊軻為正使,秦舞陽為副使,即日出使秦國。”荊軻在典禮官的宣召之下,佩劍入殿,穿過文武眾臣,一直來到燕王座前。
  燕王的王座側方,站立著的是燕太子丹。
  燕王平穩地開腔:“荊軻听好。本王今命你攜帶我國最富饒之地的地圖和一些禮品,前往拜見秦王,以修我兩國之好。事關國運,本王全權托付你了。”
  “臣領命。”荊輛畢恭畢敬地應道。
  這時,燕丹走到燕王近前,俯身輕輕耳語道:“荊軻還需帶一物前往。”
  “何物?”
  “樊於期的首級。”燕丹不動聲色,卻斬釘截鐵地說著,用手比了一個砍頭的姿勢。
  陰沉沉的夜晚,像是要下雨。樊將軍的住所卻是燈火輝煌。樊於期和荊軻二人都已喝得酪酊大醉,燈光映照之下,樊於期的臉上泛著紅光。荊軻舉起斟滿的酒杯,一口飲干,樊將軍也一飲而盡,接著,又將二人面前的杯子倒滿。
  數巡過后,荊軻按住酒杯,醉醺醺地開了口:“樊將軍,你我一見如故,我不想對你隱瞞什么,我已決定出使秦國,但,非得、非得借用你一樣東西不可。否則……”
  樊於期似是早在預料之中,點點頭,打斷了荊軻的話,舉起酒杯,敬在荊軻面前:“我一直在等著你開口說這話呢,等了很久了。其實即便你不來說,太子也會親自來說的。”
  說著,一口气飲盡杯中之酒,接著說道;“你我是朋友,所以我不會借你,而是送給你。只是……”樊於期停頓了一下。
  “只是什么?”荊軻忍不住問道。
  “只是……你這一去,也就別想再回來了。”
  “一去……不回……”荊軻似是非常贊同這句話,搖頭晃腦地一連重复了好几遍。
  “來,干!”樊於期忽然大喊一聲。
  荊軻舉起杯,喝了一半,突然放聲大笑,酒不禁噴了出來。
  “這一去也就不回來了!如此你我好友也可早日相會了!”
  聞听此言,樊於期也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好荊軻,我沒看走眼,是條好漢子,也不枉我送你大禮了!”言罷,兩人把臂相視,開怀大笑起來。仿佛兩人談論的不是生死,而是其他什么滑稽的事情,毫無悲切可言。
  笑聲突然嘎然而止,樊於期將酒气熏天的臉湊到荊軻近前,耳語道:“待你他日見到大王,替我傳個話。你知道為什么大王要殺我嗎?因為大王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我是知道那個秘密的惟一幸存者。你可別指望從我的口中套出那秘密,我既已答允大王,就絕對不會背叛大王對我的信任。你告訴大王,大鄭宮的事今后不會再有人知道。只要我死了,秘密也就永遠守住了。”
  說完,堂堂的秦國大將軍跪倒在荊軻的面前,握住荊軻的雙肩。
  荊軻也隨之跪下,兩人含笑相互行禮。繼而手拉著手,眼望著眼,將一切都托付在無聲的笑容之中。
  深深地凝望了片刻,將軍拉著荊坷站了起來,歡顏施禮:“失禮,失禮,酒逢知已,我要再去取壇酒來,順便,……也給你准備件禮物。”
  “禮物?”荊軻迷惑不解。
  “呀,也不是什么好物件。”說著,將軍轉身健步而去。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大雨謗館而下,拍打著庭院中的花枝。風帶著雨,扑進窗來,濺在荊柯的臉上。荊坷站起身來,窗外一片漆黑,一种不祥的預感爬上了心頭。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悶響,是東西倒下的聲音。
  荊軻一惊,忙跑出屋,奔向庭院。雨水濺在院中的井台上,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荊軻猛收住腳,只見樊於期已倒在雨地之中,血和著雨水正自脖頸之處淚淚地涌出來,手里仍舊緊握著劍,倒向荊軻的方向。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卻又是那么的突然,荊軻抹了把臉,臉上濕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樊將軍……”
  荊軻仰天大叫,臉色蒼白,然后緩緩地跪倒在雨地里。
  “謝謝您的大禮,荊軻在此謝過。”
  言畢,久久地拜伏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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