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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林制軍慷慨視師 琦中堂昏庸誤國


  卻說英國發兵的警報,傳到中國,清廷知戰釁已開,命林則徐任兩廣總督,責成守御;調鄧廷楨督閩,防扼閩海。則徐留心洋務,每日購閱外洋新聞紙,陰探西事,聞英政府已決定主戰,急備戰船六十艘,火舟二十只,小舟百余只,募壯丁五千,演習海戰;自己又親赴獅子洋,校閱水師,軍容頗盛。能文能武,是個將相材。道光二十年五月,特書年月,志國恥之緣起。英軍艦十五艘,汽船四艘,運送船二十五艘,舳艫相接,旌旗蔽空,駛至澳門口外,則徐已派火舟堵塞海口,乘著風潮出洋,遇著英船,放起一把火來。英船急忙退避,已被毀去杉板船兩只。
  英將伯麥,賄募漢奸多名,令偵察廣東海口,何處空虛,可以襲入。無奈去一個,死一個,去兩個,死一對。最后有几個漢奸,死里逃生,回報伯麥,說海口布得密密層層,連漁船蜑戶,統為林制台效力,不但兵船不能進去,就使光身子一個人,要想入口,也要被他搜查明白,若有一些形跡可疑,休想活著。看來廣東有這林制台,是万万不能進兵呢。伯麥道:“我兵跋涉重洋,來到此地,難道罷手不成?”漢奸道:“中國海面,很是延長,林制台只能管一廣東,不能帶管別省,別省的督撫,哪里個個象這位林公,此省有備,好攻那省,總有破綻可尋;而且中國的京師,是直隸,直隸也是沿海省分,若能攻入直隸海口,比別省好得多哩。”為虎作倀,煞是可恨!伯麥聞言大喜,遂率艦隊三十一艘,向北進駛。
  則徐探悉英艦北去,飛咨閩、浙各省,嚴行防守。閩督鄧廷楨,早已布置妥帖。預募水勇,在洋巡邏,見英船駛近廈門,水勇便扮做商民模樣,乘夜襲擊,行近英艦,突用火罐噴筒,向英艦內放入,攻坏英艦舵帆,焚斃英兵數十。英兵茫無頭緒,還道是海盜偷襲,連忙抵敵,那水勇卻蕩著划槳,飛報內港去了。伯麥修好舵帆,复進攻廈門。金廈兵備道劉曜春,早接水勇稟報,固守炮台,囊沙疊垣,敵炮不能洞穿,那炮台還擊的彈力,很是厲害,響了數聲,把敵艦轟坏好几艘。伯麥料廈門也不易入,复趁著東北風,直犯浙海。
  浙海第一重門戶,便是舟山,四面皆海,無險可扼。浙省官吏,又把舟山群島,看作不甚要緊的樣子。英艦已經駛至,還疑外國商舶,毫不防備。當沿海戒嚴時,就使是外國商舶,亦須稽查,況明明是兵艦乎?英人經粵、閩二次懲創,還不敢陡然登岸,只在海面游弋。過了兩三天,并沒有兵船出來襲擊,遂從群島中駛入,進薄定海。定海就是舟山故地,因置有縣治,別名定海,后來遂把定海舟山,分作兩地名目。定海設有總兵,姓張名朝發,平時到也怀著忠心,只謀略卻欠缺一點,褒貶無私。不去襲擊外洋,專知把守海口。英艦二十六艘,連檣而進,朝發方下令防御。中軍游擊羅建功,還說外洋炮火,利水不利陸,請專守城池,不必注重海口。越是愚夫,越說呆話。朝發道:“守城非我責任,我專領水師,但知扼住海口,不令敵兵登岸,便算盡職。”隨督師出港口。
  英將遣師投函,略說:“本國志在通商,并非有意激戰,只因廣東林、鄧二督,燒我鴉片煙万余箱,所以前來索償。若賠我煙价,許我通商,自應麾兵回國”等語。朝發叱回,令軍士開炮轟擊,英艦暫退。翌晨,英艦复齊至港口,把大炮架起桅檣上面,接連轟入,勢甚凶猛。港內守兵,抵當不住,船多被毀。朝發尚冒死督戰,左股上忽中一彈,向后暈倒,親兵赶即救回,于是紛紛潰退。英兵乘胜登岸,直薄定海城下。定海城內無兵。知縣姚怀祥,遣典史金福,招募鄉勇數百,甫至即潰。怀祥獨坐南城上,見英兵緣梯上城,奔赴北門,解印交仆送府,自刎死。朝發回至鎮海,亦創重而亡。
  敗報到京,道光帝即命兩江總督伊里布,赴浙視師。伊里布尚未抵浙,英將伯麥,复遺書浙撫,浙撫烏爾恭額,料知書中,沒甚好話,不愿拆閱,竟將原書發還。伯麥方擬進攻,适領事義律至軍,請分兵直趨天津。伯麥依言,遂与義律率軍艦八艘,向天津進發。
  道光帝因定海失守,未免憂慮,常召王大臣會議。軍机大臣穆彰阿以諂諛道寵,平時与林則徐等,本不相和協,至是遂奏林則徐辦理不善,輕開戰釁,宜一面懲辦林則徐,一面再定和戰事宜。又是一個和珅。道光帝尚在未決,忽由直隸總督琦善,遞上封奏一本,內稱:“英國兵船,駛至天津海口,意欲求撫。我朝以大字小,不如俯順外情,罷兵息事為是。此等言語,最足熒惑主听。且粵督林則徐,辦理禁煙,亦太操切,伏乞皇上恩威并濟,執兩用中”等語。道光帝覽了奏牘,又去召穆彰阿商量。穆彰阿与琦善,本是臭味相投的朋友,穆彰阿要害林則徐,琦善自然竭力幫忙。況且這班奸臣,屈害忠良,是第一能手,欲要他去抵御外人,他卻很是怕死,一些儿沒能耐。
  相傳義律到津,直至總督衙門求見,琦善聞英領事來署,當即迎入,義律取出英議會致中國宰相書,交与琦善。琦善本由大學士出督直隸,展開細瞧,半字不識,隨令通事譯讀。首數句無非說東粵燒煙,起自林、鄧二人,春間索償,被他詬逐,所以越境入浙,由浙到津。琦善听了,尚不在意。后來通事又譯出要約六條,隨譯隨報。看官!你道他要求的是什么款子?小子一一開錄如下:
  第一條 賠償貨价。
  第二條 開放廣州、福建、廈門、定海、上海為商埠。
  第三條 兩國交際,用平等禮。
  第四條 索賠兵費。
  第五條 不得以英船夾帶鴉片累及居留英商。
  第六條 盡裁洋商(經手華商)浮費。
  琦善听畢,沈吟了好一會,方向義律道:“汝國既有意修和,那時總可商議。明日請貴兵官來署宴敘便了。”義律別去,次日,琦善令廚役備好筵宴,專待客到。約至巳牌時候,英國水師將弁二十余人,統是直挺挺雄糾糾的走入署中。琦替接入,見他威武非凡,不由的心頭亂跳。見了二十多人,便已畏懼,若多至十倍百倍,定然向他下拜了。英兵官雖不能直接与他談論,然已瞧透他畏怯情狀,便箕踞上坐,命隨來的通事傳說,“本國已發大兵若干万,炮船若干艘,即日可到中國。若中國不允要求,請毋后悔!”這番言語,嚇得琦善面色如土,忙央通事說情,愿為轉奏。英將弁眉飛色舞,樂得大嚼一回,吃他個飽。席散后,琦善便据事奏陳,當由穆彰阿一力推荐,道光帝便命琦善赴粵查辦。琦善聞命,即与英領事義律,約定赴粵議款。義律等徐返舟出,琦善入京听訓,造膝密陳,廷臣多未及聞知。迨琦善出京,部中接山東巡撫托渾布奏報,略稱:“義律等自津回南,路過山東,接見時很是恭順。大約為自己寫照。今因琦中堂赴粵招撫,彼亦返粵听命”云云。嗣又接到伊里布奏本,据說:“与英人訂休戰約,愿還我定海”等語。部臣方識琦善、伊里布,統是一班和事老。有几個見識稍高,已料到后來危局,然內有穆彰阿,外有琦善、伊里布,內外朋比,說亦無益,還是得過且過,做個仗馬寒蟬。這也難免誤國之罪。
  這且慢表,且說林則徐方加意海防,嚴緝私販,每月獲到販煙人犯,總有數起,則徐一一奏聞。起初接到廷寄,多是獎勉的話頭,一日,傳到京抄,上載大學士琦善奉旨赴粵查辦,則徐不禁浩歎,正扼腕間,又接批發奏折的硃諭道:
  外而斷絕通商,并未斷絕;內而查拿犯法,亦不能淨盡。無非空言搪塞,不但終無實濟,反生出許多波瀾。思之曷胜憤懣,看汝又以何詞對朕也。特諭。
  則徐覽畢無語。幕友在旁瞧著,不禁气憤,隨道:“大帥這般盡力,反得這般批諭,令人不解。”則徐歎道:“信而見疑,忠而被謗,古今來多出一轍。林某自恨不能去邪,所以遭此疑謗。現既奉諭申斥,不得不自去請罪。”隨即磨墨濡毫,草擬請罪折子,并加附片,愿戴罪赴浙,投營效力,當下交給幕友謄清,即日拜發。甫發奏折,又來嚴旨一道:
  前因鴉片煙流毒海內,特派林則徐馳往廣東海口,會同鄧廷楨查辦。原期肅清內地,斷絕來源,隨地隨時,妥為辦理。乃自查辦以來,內而奸民犯法,不能淨盡;外而私販來源,并未斷絕。本年福建、浙江、江蘇、山東、直隸、盛京等省,紛紛征調,糜餉勞師。此旨林則徐辦理不善之所致。林則徐、鄧廷楨著交部分別嚴加議處。兩廣總督,著琦善署理,未到任以前,著怡良暫行護理。欽此。
  越數日,大學士署理兩廣總督琦善到任,此時粵督印信,已由林則徐交与怡良;怡良复交与琦善。琦善接印在手,別樣事不暇施行,先查刺林則徐罪狀,怎奈遍閱文書,無瑕可摘;隨召水師提督關天培,總兵李廷鈺等入見,責他首先開釁,此后須要格外謹慎,方可免咎。關、李等气憤填胸,只因總督系頂頭上司,不好出言辯駁,勉強答應而退。琦善擺著欽差架子,也不出送。
  忽巡捕傳進英領事義律來文,琦善忙即展閱,閱罷,急下令將沿海兵防,盡行撤退;并舊募之水勇漁艇,一律解散。還是怡良聞著此信,赶到督署探問,琦善把義律來書,交与怡良瞧閱,口中卻說道:“兄弟并不是趨奉洋人,只圣上已經主撫,不得不從圓一點。照英領事的書中,要我退兵,我只得把兵撤退,推誠相与,方好成全撫議。”明明是畏敵如虎,反說得与己無涉。怡良道:“夷情叵測,不可不防,還求中堂明察!”琦善拈須笑道:“兄弟在直隸時,已与義律面約休戰,還怕什么?”
  小騙碰著大騙。怡良無可再說,隨即告別。
  琦善方欣欣得意,專等義律來署議款。等了數日,毫無消息,只有屬員來報,或說是獲住漢奸,或說是捕到私販,或說是英艦出入海口,偵探虛實。惹得琦善性起,大怒道:“好好一個中國,都被這等混帳東西,鬧成這种模樣。是自己說自己。此后若再來嘗試,定不姑貸!”屬員碰著這個頂子,大家都回到衙中,吃著睡著,樂得安逸,不管閒帳。
  琦善又招了一個粵人鮑鵬,作為翻譯官,差他往來傳信。鮑鵬曾在西商處,充過買辦,為義律所奴視,琦中堂偏當他作奇材看待,言無不听,計無不從,因此義律越知琦善無能,日夜增船櫓,造攻具,招納叛亡,准備角戰。琦善卻一些儿不防,一些儿不備,只叫鮑鵬催促義律复音。
  這日,鮑鵬帶來复文一角,琦善即命鮑鵬譯出,內說:“前索六款,統求准議,還請割讓香港一島,畀英國兵商寄居,是否限三日答复!”這封書,便是外人所說哀的美敦書,是挑戰的意思。琦善頓足道:“這都是林則徐闖出來的禍祟,他既要我准他六款,還要什么香港一島,如何是好?”鮑鵬道:“香港是海口荒島,就使允給了他,也沒甚要緊。”分明是個漢奸。琦善道:“這個卻未便照准。”鮑鵬道:“書中限期,只有三日,三日不复,他便要率兵進港來了。”琦善道:“你卻去對英領事說,叫他靜心伺候,待我出奏,再行答复。”鮑鵬應命而去。琦善卻令幕賓修了一個模糊影響的奏折,拜發出去。
  隔了兩宿,鮑鵬回報義律不肯遵命,說是:“且開了仗,再好議和。”琦善大惊,正在慌張,沙角炮台將陳連升,繼文請援,琦善不愿發兵,仍遣鮑鵬赴英艦議和。鮑鵬陽雖應命,暗中卻往別處耽擱了好几天,琦善還道他磋磨和議,不加著急,忽由飛騎來報:“陳副將連升,与英兵開戰,轟斃英兵四百多人,后因火藥傾盡,力竭身亡,連升子舉鵬与千總張清鶴,統已陣歿。沙角炮台,已失陷了。”琦善道:“有這么事!”竟象作夢。接連又報:“大角炮台,亦被英人陷沒,千總黎志安,受傷出走。”琦善皺眉道:“我已著鮑鵬去止英兵,什么鮑鵬不來,英兵只管進攻。”
  語未畢,署外傳進手本,乃總兵李廷鈺求見。琦善道:“我沒有傳他回省,他來做什么?”真心昏蛋。傳遞手本的巡捕,答稱李鎮台說有緊急事情,因此進省稟見。琦善方命傳入,相見畢,廷鈺稟道:“沙角、大角兩炮台,俱已陷落,英兵已進攻虎門,請大帥急速發兵,由卑鎮帶去把守!”琦善道:“我奉旨前來議撫,并不是与英開戰,怎好添兵尋釁?”夢人說夢話。廷鈺道:“英兵不愿就撫,奈何?”琦善道:“我已著鮑鵬前去相商,諒無不成,明后日便可沒事,老兄不必過慮!”廷鈺道:“大帥不要過信鮑鵬,鮑鵬前曾私販煙土,犯過罪案,倘再被他通洋舞弊,恐怕禍患不淺。”琦善閉著目,只是搖頭。廷鈺下淚道:“虎門系粵東門戶,虎門一失,省城万不能保。廷鈺等死不足惜,大帥恐亦未便。”說到這一句,琦善方張目道:“据你說來,是必要添兵的。現調兵二百名,給你帶去,可好么?”廷鈺道:“二百名不夠分布。”琦善道:“再添三百,湊成五百,想總夠了。”好象買賣人論价,可笑之至。廷鈺方起身告辭,琦善又道:“老兄帶了五百兵出去,只可黑夜中潛渡,若被英人得知,責我添兵,那時万不肯就撫了。”廷鈺又气又笑,告別出外,急赴虎門守威遠炮台去了。
  琦善正遣發廷鈺出署,見鮑鵬進來,好象得了寶貝,忙問撫議如何?鮑鵬答稱義律必欲照約,方許退兵。琦善道:“你如何今日才來?”鮑鵬道:“卑職前日奉命前去,義律只是不見,守候數日,方得見他,磋商許久,仍無成議。只是請大帥允准要約,非但把炮台歸還,連定海亦即交付。”琦善道:“你再去与他商議,前六款中,煙价償他若干,廣州可以開放,香港亦可婉商,余事待后再談。”鮑鵬去了一會,又回報:“義律已經首肯,請大帥出訂和約。”琦善道:“話雖如此,但我尚未奏准,如何与他訂約?”鮑鵬道:“可去訂一草約,然后奏准未遲。”琦善從鮑鵬言,借查閱炮位為名,与義律會于蓮花城,愿償煙价七百万圓,并許開放廣州,割讓香港。義律亦許歸還定海,及沙角、大角兩炮台。雙方議定草約,琦善還署,即咨伊里布接收定海,一面即据義律來文,說出不得不撫情形,奏達清廷。
  道光帝未經大創,安肯遽允?即命御前大臣弈山為靖逆將軍,提督楊芳、尚書隆文為參贊大臣,赴粵剿辦,并降旨道:
  覽奏,曷胜憤懣。不料琦善怯懦無能,一至于此!該夷兩次在浙江、粵東肆逆,攻占縣城炮台,傷我鎮將大員,荼毒生民,惊扰郡邑,大逆不道,覆載難容。無論繳還定海,獻出炮台之語,不足深信。即使真能退地,亦只复我疆土,其被戕之官兵,罹害之民人,切齒同仇,神人共憤;若不痛加剿洗,何以伸天討而示國威?弈山、隆文兼程前進,迅即馳赴廣東,整我兵旅,殲茲丑類!務將首從各犯,通夷漢奸,檻送京師,盡法處治。至琦善身膺重寄,不能聲明大義,拒絕要求,竟甘受其欺侮,已出情理之外;且屢奉諭旨,不准收受夷書,膽敢附折呈遞,代為懇求,是何居心?且据稱同城之將軍、都統、巡撫、學政及司道府縣,均經會商,何以折內阿精阿、怡良等,并未會銜?所奏顯有不實,琦善著革去大學士,拔去花翎,仍交部嚴加議處!欽此。
  琦善接旨,不由的身子發抖,又聞伊里布亦奉飭回任,料知朝廷變了和議,將來如何答复英人?惶急了數天,忽又接到京中家報,說是家產都要籍沒了,心中一急,昏暈倒地,不省人事。家不可忘,國恰可賣。正是:
  內家而外國, 義本同休戚;
  誤國即誤家, 身敗名亦裂。
  未知琦善性命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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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煙之舉,雖未免過激,然使省省有林、鄧,則善戰善守,英何能為?且但患畏葸,不患孟浪,本出自宣宗之口,林、鄧二公,不過奉上而為之耳。何物穆彰阿,敢行煬蔽,妨賢病國,縱敵殃民,弛一日之大防,釀百年之遺毒。不知者謂鴉片之禍,起自林文忠,其知者則固謂在彼不在此也。琦善奸党,右穆左林,隳車實,長寇仇,莫此為甚。讀此回,令人惋惜,又令人憤激;雖本事實之不平,亦由抑揚之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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