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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華盛頓。
  也許下一次,如果她能逃過這一次,下次再來華盛頓的話,她得好好欣賞欣賞風景。這次,無論如何,銀鷹只打算去見名單上的人。
  黛安娜來了個電話,讓銀鷹首先去見彼得·埃弗雷,他是來自馬薩諸塞州的資深參議員。盡管他常常微笑,可兩眉之間有著永久性壓力形成的皺痕。但他是一位傾听說話的人,并且看來很理解銀鷹的急迫性。
  至少他盡快把她搞出他的辦公室,讓她去找印地安事務局的頭頭。
  那就是韋伯斯特·菲奇,一個笨重的人,穿一身松松垮垮的套服。他也是一位傾听意見的人,隨時准備插入一半句話:“是那樣嗎?”“噢,我的天!”只要她停下來喘口气的時候,就插入一半句這樣的話。
  然后,他判斷她已講完了,便朝自己的手表瞥一眼,就喊:“時間真寶貴!你赶緊去找我的行政助理吧。她能辦這些事。”他擺擺手,不要她道謝(道謝是預料之中的),領著她走出他的辦公室去到助理的辦公室。
  銀鷹的嘴唇緊閉。這就是白人們所說的“推卸責任。”
  她琢磨不管怎樣,比起到處找不到大頭頭來,她總還好得多。多虧黛安娜從中說情,她見到的都是些大人物。
  如果沒有打通關節,她現在還只能同某個秘書的秘書約會一次見面。
  助理名叫艾琳·克里格。銀鷹至今仍未在印地安事務局見到一個印地安人——
  哪怕是印度來的印地安人也好。
  克里格女十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气,似乎她的重要性就在于每個前來找她的人都急如星火。
  她讓銀鷹坐在寫字台前面,一邊听她講話,一邊不斷地接電話,瞧一眼備忘錄。
  盡管她看來對此事不感興趣,但仍能迅速抓住此事的要害。“請你到此為止,斯夸——賽西……”
  “斯夸——賽謝(酋長妻子)。”
  “是的。你說奈帕斯……”
  “納法茲。”
  “是的。你說他們是投票通過的?”
  “是的,可是——”
  “請你到此為止。如果對結論有爭議,在我們插手之前,你們應當在你們自己內部解決。”
  “如果我們能在我們內部解決,我們就不需要你們插手了。”
  “請你講到此為止。堆放有毒廢料是納法茲人的內部事務。我們不想對你說該怎么做。另一方面,有毒廢料堆放地點涉及環保局的工作領域。你想見見沙倫·多爾頓嗎?”
  “我需要去見嗎?”
  “她在環保局。可是個實力人物。”克里格女士的語气之間仿佛在說:就像我在印地安事務局一樣。
  沙倫·多爾頓也顯出是個大忙人的樣子但不像艾琳·克里格那樣躊躇滿志。她也能仔細傾听,較少插話。她也很快就抓住了要害。
  “你說你向大地母親祈禱?多么有趣!”她身朝前傾,似在吐露一樁秘密:
  “蓋婭或吉婭”——她分別拼讀出不同的兩個名字——“就是古希腊大地母親的名字。我曾經寫過一篇論文,談‘吉婭假設’這個熱門話題:世界上,有生命的系統与無生命的系統,組成一個完整的体系,這個体系將努力保持本身的平衡。我的論文的結論是:環境會自我保護的。我的上級不喜歡我的論文,因為它會影響到削減我們局的預算;可是約翰·沙利文因同樣的理由喜歡這篇論文。你知道約翰·沙利文是誰嗎?所以我的職位是穩當的。還需要我再多說一些嗎?”
  銀鷹早就在盼望沙倫·多爾頓少說些。她的腦袋被節外生枝的假設、預算、沙利文弄得團團轉了。
  多爾頓女士的雙頰因驕傲起了斑,她抬起身子靠近銀鷹進一步吐露秘密:“我現在為我所說的‘阿瑞斯假設’工作,阿瑞斯是古希腊戰神的名字。環境中每一事物都參加‘歸結于零’的游戲,最适應的人方能生存,作為對他的最高獎賞。”
  銀鷹的臉上必定是顯露出某些她正在思索的事情。
  多爾頓女士拉回了身子,非難地指指銀鷹:“不過我們是要為你服務的。”她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我介紹你同華盛頓的一個人聯系,他能幫助你。”
  銀鷹給她一個慘淡的笑容。
  電話接通了,多爾頓豎起一根手指。“啊,菲奇先生。
  我是沙倫·多爾頓。”
  “多么高興又听到你的聲音了。今天我能為你做什么?”
  銀鷹已想不起此人的姓名,但那頭的說話聲音使她在腦海里浮現出印地安事務局那位穿著寬松套服的笨重男人。
  “這儿有一個酋長妻子名叫銀鷹,她想同你講話。”
  此人的話聲變硬了。“我不在這儿。”
  銀鷹的雙眼像是結了一層霜。他要是不在那儿,那么他在哪儿?如果他在那儿什么也不是,那么他就是個不存在的東西。——她想。
  她大聲說,准能夠上他的耳朵——“我听見鬼在叫了,”然后立起身來走了出去。
   
         ★        ★        ★
   
  她牢牢記住,一不小心就會出交通事故的,故而一步一挨地、小心翼翼地走回黛安娜替她訂好房間的旅館。
  也許她已經活得太長了。她已經沒有權力,無人再尊重。似乎自稱是納法茲的代言人有點欠誠實。盡管她有酋長妻子的頭銜,她只能代表自己發言。她自己的人民拒絕承認她的權威了,不理睬她了。好吧,讓他們今后自己照管自己去吧。他們同惡鬼打交道,讓他們自食其果吧。
  一輛汽車鳴著笛,她嚇得奔回人行道上去。
  她几乎迷了路,但總算找到了回來的路。她向服務台要鑰匙,服務台給了她一張折疊起來的字條。
  字條上說,黛安娜打來電話,留下一個波士頓市內的電話號碼讓她回電話。
  銀鷹瞧瞧四周,發現廳里牆上有一排付費電話。她朝那邊走去。
  她沒有瞧見一個男子跟著她,接著進入她隔壁的電話間。
  銀鷹塞進去硬幣,撥了字條上寫的電話號碼。
  “事情怎么樣了?銀鷹?”
  是黛安娜的聲音,几乎立刻回答了撥過去的電話,這使銀鷹受到鼓舞,開起了玩笑:“我滿把都是鈕扣洞和衣領。”
  “我估計會是那樣的。”
  “好啦,我想我在這儿該做的都做了,所以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家去了。”
  “哪一趟火車?我去接你。”
  “請你等一等。”銀鷹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份美國鐵路客運公司特快列車時刻表,找到華盛頓去波士頓的時間。
  “我找到了。”她告訴了黛安娜她要搭的那趟車。
  等她們互相告別后,她挂上電話,朝電梯走去,打算睡一夜安穩覺,好好休息休息。
  她沒有注意到那個男子在偷听她打電話。
  此人過了一分鐘后,撥了一個電話。
  “什么事?”一個又粗又響的聲音。
  “我是喬治·梅賽尼先生。”
  “別落把柄,笨蛋。”
  “對不起,亨德爾先生。老太婆要回波士頓。”
  “說具体點。”
  “她明天早晨乘艾姆催克回波士頓。揚基·克利普上午8點30分离開這里,下午4點50分到‘后灣站’。”
  “我們要為她開一個盛大的歡迎會。她看起來已經得到了她所要的東西了嗎?”
  “她說,——她在電話里對一個叫黛安娜的女人說她滿把都是鈕扣洞和衣領。
  也許你明白這暗語是指什么。”
  “是啊,我也許明白。”這种聲調說明這人從來不承認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干得好,喬治!”
  “謝謝,亨德爾先生。”
  第二天正是上班擁擠的時候。黛安娜已等得心焦。太多的旅客扎成一堆一堆。
  她無法平靜下來,只得在出口前來回走動,等待這位“揚基·克利普”。
  三刻鐘以前,黛安娜曾去波士頓警察局會見英德利凱托偵探,問他從線民那里又知道些什么有關運送有毒廢料的情況。他沒有新消息。
  “我所能做得最好的是,公主,讓你搭車去‘后灣站’接那位自以為是的小印地安人。她沒能上國會山,真可恥。”
  他不但送黛安娜到車站,還跟她一道進到站內。
  “什么事情使你不安,公主?”他此刻便問她。
  她看了看鐘:下午4點45分。“我開始激動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沒有消息說揚基·克利普不在這趟車上,但出于某种理由,我不能确定,我有一种感覺,某种災難在等待著這趟火車与乘客。而我知道該相信我的感覺的。”
  “照你的預感去做吧,公主,”英德利凱托說,“要是你認為可以做什么事,那就去做吧。”
  “我是要去做的。”
  “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
  “你能不能在這里等銀鷹……”
  他做了個怪相似乎她本該要求他做更多的事的。他點點頭。“愿意效勞。”
  黛安娜微笑,打了個旋,從人群中擠了出去。一到站外,她就騰空而起,忘記了會引起震惊的。
  她朝西南方向飛,同有次人們帶她走過的隧道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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