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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天分太惊人了!冒昧問一句,你們是否愿意讓他跟我學棋?我愿把畢生經驗傾囊相授。也許只有他,才能使人類在這個領域再保持几年胜利。”
  重哲和憲云猶豫著,難以措辭。庫巴金看出了他們的遲疑,自尊心大受挫傷,他苦笑一聲,把元元交給朴重哲,低頭轉身欲走。憲云不忍傷害這位赤膽熱腸的棋手,忙拉他走到一邊,低聲道:
  “實話告訴你,小元元從5歲起就停止發育,他的生理年齡已經是42歲了。現在,他在棋類、數學、打電子游戲等少數領域里有過人的天才,但他的整個心智狀態只相等于5歲的孩童。”
  庫巴金十分惊异,他半是自語地問:
  “白痴天才?”
  憲云猶豫著,終于下決心告訴他真相:
  “不,他實際上是一個生物机器人。他的身体是用人類基因模擬制造的,大腦是第十代生物元件電腦。不過,他本人并不知道這一點。”憲云苦笑著補充:“你也可以看出來,他在感情上是把自己視為人類的。”
  這個殘酷的事實使庫巴金面色灰敗。他一直不甘心對電腦俯首稱臣,他認為人腦是大自然進化的頂峰,是45億年進化之錘錘煉的結晶,它不該臣服于一些人造的電子元件!元元的胜利激起了他的希望,在這一瞬間,他已決定把自己的后半生与元元連結在一起了。但憲云的回答徹底粉碎了他的夢想。沉默良久,他才黯然說:
  “人腦是45億年進化的頂峰,它是這樣強大,竟然培育出了比自己更強大的對手。”他的憤激之情溢于言表:“我已經老朽了,我不理解人類為什么要殫精竭慮來培養自己的對手。我相信智力如此超絕的電腦總有一天會產生自我意識,那時它們還會對人類俯首帖耳嗎?”
  他意識自己的激動,竭力平靜一下,低聲說:“請原諒,我太激動了。這些憤世嫉俗的話請不必認真。歷史難道能倒退到沒有電腦的時代嗎?我們只有橫下心往前走了。”
  他沒有再正眼看元元,同憲云夫婦告別后匆匆走了。元元揚起小手喊:
  “庫巴金伯伯再見!姐姐,他為什么不理我?”
  憲云苦笑著哄他:“伯怕沒听見,伯伯有急事,好,咱們該去看海了!”
  憲云同情地望著庫巴金踽踽而去的背影。對面看台上,那個怪老人孤零零地坐著。他放下望遠鏡,眼瞼的肌肉輕輕地抖動著。當他顫巍巍地走下看台時,憲云也向他那儿漫不經心地掃過一瞥。
  小天使直升机輕捷地躍過大海,擦過島上哥特式建筑的尖頂,直接降落在洁白松軟的沙灘上。
  沒等直升机的旋翼靜止,小元元就歡呼著跳下去。他只穿著小褲頭,赤著腳在淺水里嬉戲,白色的海浪親吻著他的腳丫。遠處,几只神態傲然的海鳥旁若無人地踱步,對面的陸地和樓房半隱在水面之下。小元元不知疲倦地喊著,笑著,跑著。一只色彩鮮艷的貝殼,一粒透明的沙子,一只膽怯的小蟹,都能引起他真誠的喜悅和激動。憲云夫婦穿著泳衣坐在沙灘上,看著這個遇赦的小囚犯,欣喜中夾著辛酸。憲云喃喃道:
  “可怜的元元。”
  重哲安慰著妻子:“其實蒙昧也是一种幸福。正像伊甸園里的亞當、夏娃一樣,當他們還處于蒙昧時是無憂無慮的。他們正是偷吃了智慧果,才被放逐出伊甸園,人類才有了憂患、悲傷、痛苦和罪惡。”
  元元又跑遠了,听不見他們的談話。爸媽也不在身邊,憲云覺得,總算有机會一吐積愫了。她激動地說:
  “重哲,我真的不明白,元元的心智發展為什么會突然停止。在5歲之前,他的成長一直是很正常的呀。”
  47歲的生物學家沉思著,想給妻子一個最實在的回答。他們沒有注意到一輛相同型號的小天使直升机停在不遠處,那個怪老人步履艱難地爬上沙灘后邊一個高台。他喘息著,掏出一件尖狀物對准遠處的朴氏夫婦。他慢慢轉動遠距离監听器的旋鈕,朴重哲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
  “憲云,記得20年前第一次到你家時,我對元元的斷言嗎?盡管那時出語狂妄,但我想結論還是對的。不要看元元在人群中已几可亂真,他缺乏人類最重要的本能,即生存的欲望。從某种意義上說,那是生命的靈魂,缺少靈魂的机体只可能是一個泥胎木偶,是一個無靈性的机械。所以,它不能具有智力,不能具有人類的心智。”
  “但你怎么解釋他在5歲前的正常發育呢?”
  “憲云,這正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你難道沒想到,爸爸性格的變態,咱家中那种怪异沉悶的气氛,都是從元元5歲后開始的嗎?這絕不會是巧合。憲云,這道帷幕的后面一定有什么東西,被精心掩蓋著。”
  憲云勉強笑道:“你太神經過敏了吧。我想,正是元元的失敗對爸爸打擊過大,才使他性情變得古怪。”
  重哲知道憲云有意無意在維護父親的形象,他沒有堅持,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恐怕不那么簡單,憲云。我20年來潛心探索,就是想為小元元輸入生命的靈魂。可惜,我是一個志大才疏的笨蛋。我曾狂妄地自信,胜利對于我只如探囊取物,但是現在,”他悲涼地說:“我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能否取得突破。”
  他神態黯然,目光痛苦。憲云輕輕把他摟入怀中:
  “重哲,不要灰心。我相信你的才華。”
  “并不是每個天才都能成功的,憲云,你爸爸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憲云很惊疑,丈夫的話与母親說的竟然不謀而合。她抬眼回顧,暮色已不知不覺降臨,大海對面,遠處的燈光已經開始閃爍。小元元這會儿反常地安靜,坐在沙灘上一動不動,襯著太陽的最后几絲余光,就像黑色的剪影。不知何處飄來杳遠的鋼琴聲。重哲歎口气說道:
  “明天是第一百四十次計算了,我很擔心還像過去那樣,在接近胜利時,整個大廈突然崩潰。”
  他的聲音蒼涼滯重,透著稠濃的苦澀。憲云覺得是說話的時候了,她把丈夫輕輕摟緊,凝重地說:
  “重哲,你知道我今天為什么堅持約你出來?我想請你來看這生生不息的海浪。它們永不疲倦,永不停息。正是這無盡無止的運動孕育了生命,它象征著生命的頑強和堅韌。重哲,你和爸爸研究的都是宇宙之秘,一代人兩代人的失敗算不了什么,希望你達觀一點,不要步我爸爸的后塵。他被失敗完全壓垮了,連心靈也變得畸形。而在從前,他是個多么可親可敬的老爸爸啊。重哲,失敗不可怕,被失敗壓垮才是最悲慘的。我已經失去了開朗慈祥的爸爸,不想再失去丈夫。你能認真想想我的話嗎?”
  她把心中蓄積多年的話全部倒出來。重哲惊然惊覺。他舉目遠眺退潮的海水,看那一線白浪在礁石間嬉鬧。這生生不息的海浪,即使在退卻時也充滿生机。他覺得心靈上的重負片刻之間全甩掉了,有一种火中涅槃的感覺。他笑著把妻子擁入怀中:“謝謝你,我的好妻子,我會牢記這些話的。”
  憲云高興地站起來,她這時才發現暮色已重:
  “喲,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吧,還要為元元過生日呢。元元,回家啦!”
  沒有回音。元元背影嵌在夜幕上,一動也不動。憲云擔心地跑過去,她看見元元在蒼茫暮色中發愣,那种憂郁沉重的神態是她從未見過的。她把元元的頭摟到怀里,小心地問:
  “元元,你在想什么?你不舒服嗎?”
  元元苦惱地說:
  “姐姐,我在這儿看日落,我看見又紅又大的太陽慢慢沉到海水里,天慢慢黑下來。就像我睡覺時,你們關了睡眠開關后,有一种黑漆漆的顏色漫上來把我淹住。姐姐,我老是覺得我身上有一件重要東西丟在那片黑色中了。是什么呢?我想啊想啊,想不起來;想啊想啊,想不起來。”
  他的沉重心態与“5歲”的年紀“5歲”的臉容很不相稱。憲云無言解勸,只有怜憫地看著他。
  那邊朴重哲已發動了直升机,他喊道:
  “憲云,把元元抱過來吧!”憲云赶緊抱起元元,笑著奔上飛机。
  后邊,那位怪老人眼瞼抖動著,慢慢取下假發和假須。他听見了重哲對他的怀疑,憲云對他的怜憫,也触摸到元元靈光一現的心智。這些東西攪成熾熱的岩漿,在他心里激烈翻騰。但不管內心如何,他外表仍然冷漠肅然。像夜色中的花崗岩雕像。
  等到那架直升飛机鑽入夜色中,他才蹣跚地走過去,啟動了自己的直升机。途中他不時看看自己的手表,那上面不時有個紅點在閃爍著,伴著唧唧的警告聲。這是元元的行蹤指示器,在100公里范圍內有效,至于信號源自然藏在元元身上。
  媽媽已經等急了。終于,夜空中出現了一個紅點,一架小天使直升机飄落到草坪上。媽媽過來埋怨道: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元元,玩得開心嗎?”
  元元早已忘掉了那些惱人的思緒,他咯咯笑著扑到媽媽怀里。
  “真開心!媽媽,下星期你也去,好嗎?”
  “好,只要有時間,我一定陪元元去。”
  他們用磁卡付了直升机的租金,把駕駛開關扳回自動檔,一個電腦女聲說:“謝謝你租用夏天公司的旅游直升机,再見!”直升机的旋翼又旋轉起來,它像一只馴服的小精靈,自動飛回去了。
  他們走進客廳,元元伏在媽媽怀里,嘰嘰嘎嘎地說著今天在海邊的見聞,說著怎樣与深冷電腦打了個平手。媽媽連回話的机會都沒有,只好笑著一個勁儿點頭。重哲回臥室換衣服去了,憲云沒有去。她側耳听著夜空,似有所待。不久,隱隱約約傳來直升机机翼的旋轉聲。這個聲音消失后不久,孔教授進門了。他拎著一個小包,面色冷漠,對妻女微微點點頭,便徑直走向自己的書房。元元已回到自己的臥室,憲云苦笑著對媽媽說:
  “又跟蹤我們一天。”她不愿讓重哲听見,聲音壓得很低。對爸爸這些怪僻得令人臉紅的行徑,即使對丈夫她也隱瞞著。憲云媽也熟知丈夫的怪癖,她惟有苦笑:
  “這個怪老頭。”
  憲云有些話已憋在心中很久了,她遲疑地問媽媽:
  “媽,是否請精神病醫生為爸爸診治一下?”
  媽媽一個勁搖頭:“絕對不行,孩子,你知道老頭子性子剛烈,自尊心极強。讓他意識到自己有精神病,會馬上要了他的命。我們還是為他遮掩著,叫他安安心心度過晚年吧。”
  重哲換好便服走出來,喊妻子快換衣服:“元元呢?該為小壽星祝壽了。”媽媽赶緊換上笑容,催促女儿:
  “快去快去,我去擺好飯菜。”
  孔昭仁走進書房后,順手關上厚重的橡木門,拿過遙控器按了一組密碼,牆上那幅國畫又變成了屏幕。他習慣性地把屏幕切換到各個房間。元元的臥室內,元元正在擺弄從海邊帶來的貝殼,表情十分投入,看樣子他早已忘了在海邊時偶一閃現的思慮。客廳里,母親和女儿正在密談他的精神病,她們沒料到被議論者正在清清楚楚地監听他們的談話。但這位“性子剛烈”的男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仍是表情冷淡,不動聲色。后來,憲云也回臥室換便服去了。重哲躺在沙發上看電子報紙,妻子開始用微波爐加熱菜肴。一切正常。
  他一邊觀察屏幕,一邊把提包內的東西拿出來藏到一個秘密抽屜里,有假發,假須,最后一件東西沉甸甸的,赫然竟是一把大功率的激光手槍!
  他動作熟練地檢查了手槍的功能,放入秘密抽屜,為手槍蓄能器充上電。然后,他細心地鎖上秘密抽屜,關上屏幕。室內電話響鈴了,妻子出現在電話屏幕上:
  “昭仁,該吃晚飯了。”
  他簡短地回答:“好”。然后再一遍檢查了秘密屏幕和秘密抽屜。出門時他順手帶上了書房的門鎖,他的書房是不允許任何人出入的。
  餐廳里,5個人圍坐在一張長方餐桌上。燈光熄滅了,元元媽端著一個碩大的蛋糕走進來,5朵黃色的燭光搖曳著,映著元元媽喜气洋洋的面容,也為餐廳空間涂上溫馨的暖色。憲云和丈夫拍著手笑著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小元元,許個愿,吹蜡燭吧。
  小元元咧著嘴笑,他閉上雙眼默默祝告一番,然后噗地吹熄蜡燭。燈光亮了,元元雀躍著拿來刀子切開蛋糕,分發給大家。大家都在吃蛋糕時,元元湊到姐姐跟前悄聲說:
  “姐姐,你猜我祝愿的是什么?”
  “是什么?”
  “我祝愿爸媽長壽,也祝愿我快快長大。姐姐,這是我的第三十七個5歲生日了,什么時候我才能到6歲呢。”
  憲云心房猛一緊縮:他還沒有忘記這檔子事!但元元并沒真正把這事放在心上,說完這句話,他仍然毫無心計地又說又笑。憲云放下心來,不過她仍覺得心頭隱隱作疼。
  第二天拂曉,憲云很早就起來了。太陽的晨光透過落地長窗,几乎是水平地射進屋內,屋內到處是一片金紅色。憲云吃了一些早點,把旅行箱收拾好。她走過去,踮著腳吻吻丈夫:
  “重哲,再見,記著我昨天的話。”
  重哲用力擁抱她,笑道:“放心吧,祝你一路順風。”
  “喊醒元元嗎?昨天他一定累了。”
  重哲惊奇地看看她,笑著揶揄道:“你是怎么了?你以為元元是人類的小孩子?對于他,只問能量是否消耗完,不存在累不累的問題。”
  憲云也啞然失笑了:“怎么搞的。重哲,我告訴你,小時候,很長時間我從不把元元當成智能机器人,我認為他是我親親的小弟弟,是人類的一個成員。雖然他有种种怪异之處,比如他不會流淚,他有睡眠開關,他是爸爸生的,等等。但我總覺得這只是正常中的特殊,就像人類中有禿子和絡緦胡子一樣。長大了,理智能夠戰胜感情了,我才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親密無間,他和我們不是同類。但這几年,大概是老糊涂了吧,我又重复了儿時的錯誤,常在無意識中把他當成人類的儿童,當成咱倆的親生儿子。”
  重哲從妻子的話語深處听出几分愴然。他們婚后一直未能生育。年青時兩人在事業上都太投入,把要孩子的時間一推再推,等到主意打定時,憲云年紀已經偏大了。而且,這件事在很大程度上与元元有關,這個長不大的小元元常常使憲云心怀歉疚,她把加倍的母愛傾注到傻弟弟身上,連重哲也總是把元元當儿子看待。他開玩笑地說:
  “不,你不老,你仍然像20年前那樣漂亮。我去喚醒元元。”
  兩分鐘后,元元慌慌張張跑來了:
  “姐姐,我不讓你走!要不我也和你一塊去非洲!”
  “元元,你還小!”
  “我不小了!你看。”他輕而易舉地把姐姐舉起來,就像螞蟻舉起一只大豆莢,“你看,我多有勁儿,獅子來了,我還能保護你呢。姐姐,讓我跟你去吧。”
  憲云在空中笑著喊:“小坏蛋,快放我下來,快放下來!”她掙下來,蹲到地上哄元元:
  “元元,你不能走呀。我走了,朴哥哥又太忙,爸媽年紀大了,你得留在家里照顧爸媽呀。我知道元元是個又孝順又能干的好孩子。”
  元元想了想,慨然答應:“好,你放心走吧。”
  門外響起喇叭聲。一輛馬力強勁的全地面越野車尤尼莫克停在柵欄門外,老托馬斯一只手搭在車喇叭上,一只手向朴重哲抬手致意。媽媽也赶出來了。這位在課堂上气度优雅的卓教授這會儿神情凄然,眼眶略微發紅,勉強笑著同女儿吻別。憲云拿起室內電話,低聲說:
  “爸爸,我走了,你多保重。”
  電話那邊爸爸沒有打開屏幕,所以只能听見爸爸的聲音:“你走吧,我不送了。”
  朴重哲拿起皮箱送她出門。托馬斯先生下車打開汽車后蓋,把行李放進去。他已經58歲了,身体很健壯,面色紅潤,茂盛的紅胡子。他親切地捶捶朴的肩窩:“朴,你有個難得的好妻子,漂亮,又非常能干。你是怎樣挑選妻子的,能向我兩個儿子傳授經驗嗎?”
  重哲笑道:“你知道嗎?后天是我們結婚20周年,你的日程是多么殘忍!”
  托馬斯哈哈大笑:“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或者,我們推遲兩天?”
  “讓她走吧,她的心早已飛到獵豹、獅子和狒狒身上了。”
  托馬斯笑著重复:“抱歉,非常抱歉,喂,小元元,喜歡老托馬斯送給你的鴕鳥蛋嗎?”
  元元聲音清脆地說:“喜歡!謝謝托馬斯伯伯。”
  “元元,喜歡我這匹新馬嗎?”他拍拍汽車車頂,“是我新買的,氫氧燃料電池和太陽能雙驅動,時速250公里,無論是在沙漠還是在沼澤里都一樣行走如飛。我要把它空運到肯尼亞去。元元,跟伯伯一塊去非洲吧,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飆車,絕對的刺激!”
  元元看看姐姐,一本正經地說:“不,我要留在家照顧爸媽。”
  托馬斯笑起來,“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好,我們要走了,等下次回來給你帶一只非洲犀鳥,好嗎?”
  元元調皮地說:“不,我要一只犀牛,或者大象,要不帶一頭河馬。”
  托馬斯哈哈大笑:“好,咱們一言為定,我一定在旅行箱里裝一只河馬帶回來,你先在院里挖一個水池吧。孔,請上車。”
  憲云最后同元元吻別,坐上尤尼莫克。托馬斯發動了汽車,汽車尾管噴出淡淡的白煙,悄無聲息地啟動了。元元媽把元元抱起來向汽車招手,她看見在汽車轉彎時,女儿還特意從車窗里伸出頭向他們一個勁儿地揮手。她笑得那樣暢快,就像個18歲的無憂無慮的女孩,元元媽扭回頭埋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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