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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南海假期


  二○○一年 六月十六日早晨十點四十七分
  夏威夷大學
  絕對的黑暗中,暗藏著刻意壓低的交談人聲。
  明亮的光源突地出現,逐漸收攏,映入眼帘的是美國大城紐約的華麗街景。人來人往的夜間,時代廣場的霓虹燈閃閃發光。
  突然間,一只碩大無朋的巨大蒼蠅出現在紐約市的上空,詭异的复眼瞪視四散奔逃的人群。聞風出動的戰斗机群企圖向巨蠅攻擊,卻被一一擊落。狂呼慘叫的人群在紐約大街上沒命的奔逃。街道盡頭,則出現了和裝甲車隊搏斗正酣的巨大螞蟻……
  也就在這個時刻,黑暗空間中終于爆出一陣哄笑聲。
  燈光重新打亮,可以容納上百人的大教室這時黑壓壓地坐滿了學生。講台上,“巨虫大鬧紐約”的黑白舊片仍在投影幕上模糊地放映著。坐在講台旁的是一名風度翩翩的銀發老人,此刻,他正饒有興味地看著這群吵吵鬧鬧的夏威夷大學學生。
  主講這堂昆虫學的銀德莫教授是夏威夷大學中最受學生歡迎的教授之一。綽號“虫教授”的銀德莫的課堂上總是座無虛席,雖然今天已是夏威夷大學本學期的最后一堂課,教授的課堂上仍然坐滿了被他授課魅力吸引而來的學生。
  “昆虫,是地球上最美、最強健,构造也最合理的生物,”銀德莫在課堂上朗聲說道:“也許大家看了這出‘巨虫大鬧紐約’會覺得非常的好笑,但是,如果你熟讀了生物學、昆虫學之后,會發現在久遠的生物進化史上,昆虫沒有成為万物之靈,進化的方向反而選擇了我們,是一件很耐人尋味的謎。”
  銀德莫教授在投影幕上放映出一頁色彩鮮明的圖表。
  “美貌、強壯、优雅、強勢、敏捷。是我給昆虫這個族類的五大注腳……”教授說到此盧,技巧性地略事停頓,還視了一會儿所有的學生,正待開口,卻冷不防被一句話打斷。
  “等我老媽看見蟑螂的時候告訴她這碼子事,”有個前座的胖胖男生調皮地說道:“她一定高興得很。”
  全場學生忍不住哄笑出來。銀德莫教授在笑聲中也不以為忤,他指著圖表,繼續說下去。
  “昆虫的生物動能之高,是無庸置疑的。以運動量來說,跳蚤可以跳過身長數十倍的距离,眾所周知的螞蟻則可抬起比身体重上數十倍的物体,面色絲毫不改。某些蝴蝶品种則可以持績地飛行數千公里。將這些數据換算成人類的大小,如果一個人具備跳蚤的跳躍能力,他就可以輕易跳上十層以上的高樓。如果他有螞蟻的能力,也許就可以獨力抬起一座貨柜。而如果他能夠像某些品种蝴蝶一樣飛行的話……”
  “那么,我們就可以輕易地飛過太平洋了,對不對?”一個高瘦的女生這樣興奮地說道。
  “理論上,就是這樣。”銀德莫教授贊許地點點頭。
  他再次按下投影机的掣鈕,投影机上映出另一幅景象。
  “昆虫的能力并不僅止于此,一個在科學上相當有名的辯證提到,如果經由古典物理學來解釋,所有翼式昆虫都是不可能飛翔的,因為在理論上,它的透明薄翼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空气中支撐身体的重量。可是,雖然有這樣的理論,在現實中,几千万年來,昆虫依然無憂無慮地在我們這個地球上自在飛翔。”
  “還有另一派的科學家也做過這樣的大膽推論。正因為昆虫的生理結构如此的杰出,他們認為在未來的太空探險上免不了要用到机械人,而這些机械人的設計則一定要比照昆虫的結构,因為,沒有什么生物的結构要比昆虫更合理,更有优越性的了。”銀德莫教授笑笑說道:“所以,我們應該慶幸,這個地球上垃不是昆虫當家作主,如果它們擁有和我們一樣大的体積的話,我想,我們在地球上大概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一名高高瘦瘦的白人男生在后座舉起了右手。銀德莫教授認得這個學生,他的名字叫做賽斯,是學校的曲棍球校隊,和其余的校隊運動員相比之下,賽斯是個除了四肢發達,班上成績也屬一屬二的出色學生。
  教授對賽斯的印象向來不坏,微笑地點點頭,示意他發言。
  “是這樣的話,換一個角度來說,如果今天地球出現外星人,也就可能我們所接触到的也就可能不是來自外星的‘人’,而是來自外星的‘虫’了,是嗎?”
  銀德莫教授楞了一楞,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樣回答。
  “如果今天一個外星人來到地球,對我們的文明完全沒有概念,”賽斯越說越起勁。“光從生物的角度來看,他們會不會以為這個星球上最先進的動物就是昆虫了呢?”
  銀德莫教授對這個想像力天馬行空的學生向來印象不坏,只是在學期的最后一天也沒什么興致和他談這個問題了。而且賽斯還不是最難纏的學生,如果是……
  “賽斯,你的問題相當的有趣。”銀德莫教授有點滑頭地說道:“只是你不覺得,光是地球上的一切事物就已經夠我們鑽研生生世世了,外星的東西,我們就等到它們真的出現了再談,好不好?”
  突然之間,有一個沉穩柔和的聲音從教室的最角落響起。
  “如果只是談地球上的東西,您剛剛所說的理論也有點站不住腳的地方。”
  來了!銀德莫教授在心中暗自低呼了一聲。卻沒有將內在的情緒表現出來,只是很有風度地笑笑。
  他不用往開口學生的方向看,就知道出聲者是誰,因為只要賽斯一開始天馬行空地問出奇怪的問題,接下來,這個人就一定會引伸出更令人難以回答的理論。
  “姚偉風,”銀德莫教授對于這個課堂上最出色的弟子簡直又愛又恨,這個東方男孩是教授教過的學生中最有見地,也最有天份的一人。只要一旦有任何的疑問,往往就在課堂上將他一軍,有時還險些招架不住。“說說我的理論有什么站不住腳的地方?”
  課堂上的學生紛紛轉向姚偉風所在的角落,聆听他的說法。
  姚偉風是個長相明亮開朗的台灣男孩,短短的頭發,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他的肩膀寬闊,手臂結實精壯。然而,卻端坐在一具輪椅上,下肢軟軟地垂著,和健康結實的上身頗不搭調。銀德莫教授曾經約略听姚偉風自己提過,他在童年時曾經受過重傷,傷后下半身就失去了正常的功能。
  “剛剛教授說道,昆虫的各項能力都极為出色,這點我想沒人可以否認,除了教授提的五個大优點之外,還有一點,就是昆虫的生命力之強,所有世上其他動物無以倫比。”
  “說得好,就好像大家都知道的蟑螂,從千百万年前就已然存在,即使地球上所有生物全數滅亡了,還是可以見得到蟑螂的蹤跡。”銀德莫教授說道:“在某些非正式的記錄上,也提到過在沒有食物的環境中,臭虫將自己的身体机能全數‘關掉’,經過三年的時光再度复活的例子。”
  “但是,如果說昆虫的体積變得和人一樣大,從此就能雄霸整個世界,這個說法,我卻不贊同。”
  “說下去。”銀德莫教授的藍眼中露出贊賞的神采。
  “昆虫的強勢,以及其大部分的特出能力,其關鍵卻在它們的‘小’之上。”姚偉風朗聲說道:“同樣的結构,蚊子可以輕盈地在人的毛發上跳動不被知悉,蒼蠅的敏捷程度,很少有人可以空手將其打死,螞蟻的載重能力高強,跳蚤、蟋蟀的彈跳能力絕佳。這些能力其實都架构在它們的‘小’之上,如果昆虫的個子再大上一些,這些能力都會變得蕩然無存。”
  “不懂。”有名可愛的黑人小女生露出不解的神情。
  “因為不用說体積像人一樣大了,只要大上三倍就會有問題。”姚偉風笑道:“身量大上三倍,体積就變成三的三次方廿七倍,如此一來,昆虫的結构就得加強廿七倍來因應。”
  “如果是像人類一樣大的話……”另一個男生拿出計算机:“就是……”
  “不只是結构上有問題,連消化系統、呼吸系統都無法成立。”姚偉風說道:“高動量的動作下,勢必要有同樣高效能的消化系統因應,但是這樣的系統是不可能存在的。而我也計算過,以空气的氧濃度來算,每具昆虫的气管,”他指著自己腹部兩側的部位。“得具備比渦輪增壓引擎更強的轉速才能勉強應付。”
  一名年紀稍大的中年旁听生卻持不同的看法。
  “但是,大自然自有她的法則,如果有必要,這樣的生物也不見得不曾出現……”
  “科學的精神,在于討論現有的現象,而不是……”
  下課鐘這時已經響起,銀德莫教授這個學年度的最后一堂課簡直有欲罷不能之勢。一室的學生熱切地討論著,渾然不覺下課鐘聲已經響了一陣。
  “好了好了,”教授拍拍手,出來打圓場,企圖將這堂昆虫學入門課程做一個結束。
  “我想不用我提醒你們了吧?藍天、碧海、雞尾酒,各位,祝你們有一個美好的暑假,咱們秋天再見。”
  在下課的人群中,銀德莫教授收拾了一下講桌上的教材,不經意瞥見坐著輪椅的姚偉風也俐落地收好書本,一個漂亮的回旋,往教室的門口走去。教授隔著人群遠遠叫了他一聲。
  “姚偉風!”他說道:“精彩的一席話,暑假玩得快樂點!”
  “一定!”姚偉風瀟洒地一揮手,輪椅滑入門外的陽光之中。
  六月的夏威夷當然是一地耀眼的陽光,夏威夷大學的校園在學期末人數比往常要少上許多,彌漫出一种零零落落的歡樂气氛。
  姚偉風滑下校園的人行走道,從口袋中取出太陽眼鏡戴上,一掠頭發,遠望校園大道彼端的碧海藍天。在他的身后,一陣骨碌碌的滑動聲音響起。
  “姚偉風!”
  從后面追上來的是溜著滑輪的賽斯,背著偌大的背包,頂著姚偉風笑稱“甲虫頭”的綠色頭盔。
  “剛才課堂上講的那段,實在精彩!”賽斯精力充沛地在花盆和人行道間跳上跳下,腳上的直排滑輪不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響。
  “賽斯,”姚偉風斜眼看他。
  “什么事?”
  “下課后,”姚偉風故意裝出冷然的神情,卻又忍不住長笑出聲。“公事找我的秘書談。”
  兩人嘻笑的身影在校園的人群中滑過,來到一座長長斜坡之前。賽斯夸張地做出抹上頭油的姿勢,兩掌往鬢后一掠。
  “要來嗎?”他不怀好意地看著姚偉風笑笑。
  姚偉風也笑了,摘下太陽眼鏡,,戴上一副皮手套。
  “當然。”
  “三、二、一!”在校園蒼翠的背景中,賽斯高聲怪叫:“起!”
  那一剎那間,姚偉風雙臂猛力使勁,輪椅向前急速滑動,就此滑下斜坡。賽斯溜著直排,都還是比不上他的動作之快,雙手猛力在空中滑動,也隨后追上。
  輪椅和直排輪鞋在夏威夷大學的校園風馳電掣地滑過,偶爾有路過的學生也大多見怪不怪。對于夏威夷大學的學生來說,這是一幅早已習以為常的圖畫。姚偉風和曲棍球隊的隊員常在校園中玩這樣的游戲,在极速的快感中,彷佛可以找到自己。而成天踩在輪鞋上攻門、擦撞的曲棍球隊隊員對姚偉風也佩服有加,除了賽斯偶爾贏過一兩次之外,這樣的競速,居然從來沒有人可以贏過行動不便的姚偉風。
  下滑的斜坡這時出現了一個彎道,姚偉風在風中眯起眼睛,凝神操控輪椅,手套和急速轉動的輪子接触,冒出刺鼻的焦味。
  過了彎道后,賽斯更是被遠遠拋在后頭。
  突然之間,從道旁陡地閃出一部紅色的小跑車,姚偉風心里微微一惊,身体側轉,將輪椅在斜坡上轉一個大彎,閃過那部紅色小跑車。
  紅色小跑車刻意放慢速度。賽斯這時也已經跟了土來,遠遠地便興奮地大聲高喊。
  “芸!”
  被賽斯稱為“芸”的駕車女孩此時回過頭來,對著姚偉風和賽斯燦然一笑。她的笑容甜美,看起來卻比兩人要年輕稚嫩一些,脖子上系了淡黃色絲巾,隨著風獵獵作響。此刻她突然放開駕駛盤上的雙手,伸手到后座取了兩顆鮮紅苹果,看也不看,就順手丟給在車旁滑行的姚偉風和賽斯。
  賽斯伸手接過,姚偉風因為雙手部得掌控輪椅,就讓苹果落在怀中。
  “紫芸,小心!”坐在她旁邊的乘客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這時候,姚偉風才注意到紫芸的車上還生了另外一名男生。除了叫出聲之外,這個男生還直覺地一伸手,打算幫紫芸扶好方向盤,手掌一滑,卻失手讓車子陡地打了個滑。
  緊跟在旁的賽斯沒料到會有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直覺一閃,差點在大道上摔個跟頭。他回過神來,對著已經超前的小紅跑車破口大罵。
  紫芸在跑車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背對兩人用力揮手,又把雙手放回駕駛盤,加速,把兩人拋在后頭。紅色小跑車緩緩駛入大學的餐廳停車場,姚偉風和賽斯也隨后跟到,走進餐廳。
  走進餐廳,紫芸和那名男孩已經在一個窗邊的座位上坐定,看見兩人進來,紫芸高興地站起身,向他們招招手。
  賽斯走過,“砰”的一聲把頭盔重重放在桌上,怒气沖沖地瞪著那名陌生男孩。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差點跌死在路上,你知不知道?”
  “別气了,賽斯,都是我不好,”紫芸吐吐舌頭笑道:“他也不曉得我們常常這樣玩,才會嚇了一跳的。”
  那名男孩顯然不是個習慣被人劈頭劈腦搶白一頓的角色,此刻他臉色鐵青,抗聲說道:“有點常識的人都會知道,挨著車子滑直排才是最愚蠢的玩命行為。”
  在兩人一來一往的譏諷中,姚偉風悄聲向紫芸問道。
  “這人是誰?”
  紫芸也促狹地悄聲回答。
  “他是我醫學院的同學,因為他暑假也要去可魯瓦島,所以我就帶他來和你們見見面。”
  女孩紫芸是夏威夷大學醫學院六年級的學生,但是年齡的确要比姚偉風小上几歲,她天資聰穎,在十五歲時便已進入大學就讀,跳了好几級,不到廿歲就已經是個准醫生。這一年的夏天,姚偉風、賽斯、紫芸几個人早已計划好要到南太平洋的可魯瓦島渡假打工,所以才會在學期結束前相約在學校餐廳見面討論。
  “哈!這個殯尸也要去可魯瓦打工?”賽斯听見了姚偉風和紫芸的對話,怪聲叫道:“休想!為什么沒來問問我呢?打工的名額早就已經定了,這個家伙想到可魯瓦去,想都別想!”
  那男孩依舊寒著一張臉,想要說些什么,又忍住了。紫芸看看兩人實在不對頭,連忙出來打個圓場。
  “別這樣,賽斯,我來跟你們介紹,”她笑著說道:“這位是游力翔,是我醫學院的同學。”
  游力翔面無表情地伸出手來和姚偉風握了握,卻假裝沒見到賽斯。
  “游力翔和我們一樣,今年暑假也會去可魯瓦島,但是他只是去那邊渡假,不會和我們一起打工。”紫芸耐心地解釋道。
  “公子哥儿。”賽斯低低地咕儂了一句,聲量不大,卻剛好可以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游力翔這時再也按捺不住,忍著气起身,將椅子放回桌底,親了紫芸的臉頰一下。
  “我有事先走了,我們就在可魯瓦見。”
  然后,他連正眼也沒瞧一下姚偉風和賽斯,頭也不回地轉身离去。
  “再怎么看,也像是要追你才跑到可魯瓦島去的。”
  賽斯望著游力翔的背影,這樣毫不留情地說道。
  “看看你,”紫芸埋怨道:“再怎么說,也是我介紹的朋友吧!這樣子對人家。”
  賽斯嘻皮笑臉地笑著,正待答話,卻看見一個人筆直朝他們的餐桌是來。那人手上一些厚厚的電腦印表紙,出神地緩緩走著,渾然不察周遭的環境。
  姚偉風正要叫他,紫芸卻悄悄地將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眾人不要出聲。
  等到那人堪堪要碰到桌子時,三個人才陡地“嘩”一聲大叫出來。那人正沉迷于資料之中,被三個人這樣嚇了一大跳,手上一松,印表紙掉落滿地。
  “電腦呆,又在网路上發現什么可怕的邪說了?”紫芸笑笑問道。
  被稱為“電腦呆”的大學電机系男生伍正剛彷佛大夢初醒,望著三個熟稔朋友,這才不好意思笑笑。
  “姚偉風說,”賽斯劈手搶走他手上的印表紙,重重放在一旁。“下課時間不談上課事。從今天開始,你也別再碰電腦了,一連兩個月的時間,你的腦袋瓜里只能有三件事。”
  “哪三件事?”伍正剛楞楞地問道。
  “可魯瓦、可魯瓦,還有可魯瓦。”
  紫芸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伍正剛也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輕松的气氛中,姚偉風隨口問道。
  “說到你手上的東西,為什么會看得那么入迷?”他問道。“有什么好東西嗎?”
  伍正剛側頭想了一下,閉上眼睛,張開,看看眾人的表情,又搖搖頭。
  “這是什么意思?打禪机嗎?”最后這一句話,賽斯用的是純正的中文。和這几名台灣來的男孩女孩相處久了,有時賽斯也能說上几句中文。
  “你們不曾相信的。”伍正剛固執地說道。
  “那你就試試。”
  伍正剛將那耍資料看了看,想了一下,才緩緩地開口。
  “是种類似陰謀論的說法,”他看著資料上的點陣式文字。“二○○一年五月十五日,美國政府准備通令全國人民,外星文明入侵,希望全國人民与國家并肩作戰。”
  其余三人面面相覷,露出古怪的表情,想要放聲大笑,卻因為連笑點都已過于陳舊老套,而笑不出來。
  “不好笑。”賽斯皺眉說道。
  “這也許真的是個陰謀,”姚偉風聳聳肩。“网路駭客族的想像力消失,网路族失去進化的原動力,也許電腦災難會因此應運而生。”
  “但是如果再深一層想下去,也許它的本質真的有其詭异之處,”伍正剛將資料念出:“正因為它的情節非常的拙劣,反而有可能是真的,因為只有人造的謊言才會美麗又絕少破綻。”
  “先說說它的根据好了。”姚偉風說道。
  “一開始的資料來自華盛頓的駭客族。他們在大垃圾場中找出來自白宮的碎紙資料,企圖從中找出白宮的相關資料,倒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圖,只是肯定自己能力的某种方式。”頓了頓,又補充道:“他們常干這种事的。”
  “可是白宮的資料不都是經過碎紙机的銷毀嗎?”
  “嚴格來說,是。所以白宮才會這樣放心讓它流到垃圾場。可是駭客族是很天才的,他們把碎紙條歸納分析,找出碎紙間距的細微差异,再掃瞄起來,放到電腦內去自動排列,久而久之,就會出現完整的文件。”
  “這一封‘星際大戰告全國同胞書’就是這樣出現的?”姚偉風問道。
  “沒錯,而且有人還去找過五月十五日那一天的資料,雖然后來都經過細心的掩飾,那一陣子卻真的有過几次不尋常的軍事集結,突如其來的高層會議。而且……”
  “而且什么?”賽斯听得有點入神,忙不迭聲問道。
  “而且這件消息是在五月十八日的某网站發出的,但是在發出消息后的三個小時內,這個网站就神秘消失了,同一個時間,在駭客族中頗有名气的,一個叫做‘沖撞燒毀’的用戶從此不再出現,也就是因為這樣,大家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這個网站的主持人。”
  “滅口了?”賽斯連忙把手上資料丟在桌上。“那看這份資料不是比玩火還危險?”
  “現在當然不曾了,因為在五月十九日,非常奇怪的,這份資料卻在全世界的网站中廣為流通,只要有電腦就拿得到。”
  “當然!”紫芸沉靜地說道,眼神閃爍出不屬于她年紀的成熟智慧光采。“就因為內容太老套,如果要掩埋事實,讓它廣為流傳反而是個絕妙的方法!”
  紫芸向几個男孩詳細的解說。在八十年代的冷戰時期中,美國的白宮和俄國的克里姆林宮都是媒体公認最難找出資料的單位,俄國的情報諱莫如深固然難以應付,白宮的資料過多卻也是掩藏訊息的一個絕妙方式。
  在夏威夷的美麗陽光中,姚偉風脫下手上的皮手套,冷靜地下了個結論。
  “但是,我們几乎可以斷定,不論是什么樣的疑團,這的确只能算是一場空穴來風。”
  每個人都把眼光投向他,想听听他為什么可以如此的肯定。
  “結論非常簡單哪!”他輕松地笑笑。“五月十五日,已經是超過一個月前的日子了,我問你們,有沒有人看見過外星人?有沒有發生星際大戰?”
  眾人楞了一下,紛紛輕松地笑了出來。果然,這只是一場杞人憂天式的清談辯論。風一樣的吹,天一樣的藍,花朵一樣的盛開,同樣的,還是從來沒有人(至少正式記載上還沒有)看過外星人。地球上也沒發生過星際大戰。
  “所以,我同意賽斯的說法,今后兩個月內,我們只有三件事,那就是可魯瓦,可魯瓦,可魯瓦。”姚偉風笑道:“去它的星際大戰,去它的五月十五日,什么事都沒發生過的五月十五日。”
  星戰陰謀論的話題就此結束。几個年輕人這時候又將注意力集中在未來兩個月的南太平洋可魯瓦島之旅。蔚藍的天空、搖擺的棕櫚、彩色的熱帶魚群、巧克力膚色的泳裝美人,也許再加上一杯冰涼的瑪格麗特。
  賽斯在熱切的討論中偶爾有點出神,姚偉風有點詫异地看著他,一旁的紫芸、伍正剛也注意到了。賽斯察覺了眾人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只是突然間想到,那天翻可魯瓦島資料時偶然看到的一個報導。其實,五月十五日那天倒不是什么事都沒發生的。”
  “發生了什么事?”
  “五月十五日,在可魯瓦島北方八十公里的海上發生強烈地震,毀了一個小島。”他說道:“那個小島,好像叫做洛克島。”
  討論告一個段落之后,賽斯開車載姚偉風到航空公司拿机票。拿完机票后,姚偉風忍不住又拿了一份南太洋各小島的簡介資料。看見可魯瓦島上方標示出的小小島嶼洛克島,姚偉風皺了皺眉。
  “這就是你說的洛克島是吧?”他問賽斯道:“發生地震的那個?”
  “怕了吧?”賽斯大笑。“要不要我也幫你准備一套‘震災求生裝備’?”
  和賽斯頭上的“綠甲虫”大型頭盔一樣聞名的是,他背上長年背著一個超大型的背包,里面有罐頭、食水、油燈以及万用開罐器。据賽所說,那是為了地震發生時可供求生准備的“震災求生裝備”。美國男孩賽斯忠實地承襲了美式文化中惜命如金的特質,向來就是姚偉風几個最愛取笑他的話題之一。
  姚偉風設想了一下平常賽斯背著大背包的滑稽模樣,笑著搖搖頭。
  “很興奮吧?要在那樣的小島住上兩個月。”賽斯拍拍他的肩。“明天記得准時到机場,可魯瓦島上沒有机場,所以我們還要先到大島,再搭船到可魯瓦島。”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小盒藥丸,又調皮地用中文說話:“所以,我已經買了避‘暈’藥。”
  姚偉風大笑。
  “是,”他很認真地說道:“避‘暈’藥。”
  兩人嘻嘻哈哈走出門去。航空公司的自動門打開,一個走進來的中年人差點撞上姚偉風的輪椅。
  “對不起,對不起。”那名中年人很有禮貌地向姚偉風道歉,目送他們走出門去,這才走向柜台。
  不到一分鐘之前,姚偉風和賽斯兩人還談論到可魯瓦島北方一座小島“洛克島”的強震。如果他們知道就是這個擦肩而過的中年人,親手將洛克島夷為平地的話,不知道會有多惊訝?
  美國空軍炸射專家杰德中校來到航空公司的柜台前,仔細地端詳航線時間表。
  “你好,”他溫文有禮地注視著柜台小姐。“請幫我查一查,還有沒有到南太平洋,可魯瓦島的机票。”
  二○○一年 六月十八日午后不久時分
  可魯瓦島海域
  陽光無止盡地從湛藍如水的南太平洋天空洒下,晒得人肌膚有點生疼。海水在腳下靜靜地擺蕩,海風略帶咸味,由大島開出的渡輪速度并不快,有几只貪吃的海鷗与渡輪并行飛翔,期待從游客的手中叼得几片食物。
  這是一個怎么看都和平安詳的溫柔世界。
  姚偉風將輪椅的煞車定好,暫時停留在甲板上看這一幅美麗宁靜的南海風光。身旁的賽斯卻沒這么好興致,此刻他的臉色慘白,就軟地癱在欄杆旁邊。他不能夠進去船艙之內,因為只要沒有了海風的吹拂,一定又會吐得七暈八素。
  顯然,前兩天他特地准備的避“暈”藥并沒有發揮效用,剛從大島上船的時候他還談笑風生,可是在浪花上擺個几趟后就不行了,暈船加上前一晚的宿醉,上船不到一個小時,賽斯就已經將肚子里的東西吐了個干干淨淨。
  一陣風浪襲來,賽斯雙眼圓睜,又踉蹌地半身探出欄杆狂嘔起來。
  紫芸從船艙里出來,看見賽斯的慘狀,不禁有點擔心起來。
  “他還好吧?這已經是第几次了?”
  “沒有關系,他沒事。”姚偉風聳聳肩。“就有這樣的天才,長途旅行前一晚上還開狂歡舞會,听說喝了一卡車的啤酒,臨上机的時候還有點宿醉哪!”
  賽斯軟弱無力地從欄杆上翻回來,吁吁地喘气。伸手探入口袋想掏出手帕擦擦臉,卻摸出一個開舞會的小響炮來。
  “砰!”跟著走出來的伍正剛看見賽斯手上摸出來的響炮不禁覺得好笑。他的手上拿著一杯清水,順手遞給賽斯。
  “喝了吧!我加了點鹽,喝了會舒服點。”
  船上的酒保在酒吧放著重搖滾的太平洋土著音樂,几個身穿花綠短衫的游客在吧台前聊著天。這是艘坐了數十名乘客的中型渡輪,船上的乘客或喝酒、或聊天地极為悠閒。一個中年人坐在酒吧旁的小圓桌邊,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一些書面資料。姚偉風看著他的身影,覺得有點面善,過了一會才想起來曾經在航空公司的柜台前遇見過這個中年人。
  伍正剛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
  “你也認識他?”
  姚偉風搖搖頭。
  “不認識,”他說道:“不過‘也’是什么意思?難道是你認識的人嗎?”
  “算是,剛剛和他聊了一下,听說是大公司的電腦工程師,這次到可魯瓦島是來渡假的。”伍正剛指指杰德中校的方向,中校這時剛好抬起頭來,臉色有點蒼白,看見伍正剛正指著他,勉強地點點頭微笑。
  “他怎么了?也暈船了嗎?”姚偉風隨口問道。
  “不曉得,也許是在搖搖晃晃的船上看資料的關系吧!”伍正剛輕松地說道:“我把那份‘星戰告全國同胞書’借給他看了,也不曉得為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在海風中,紫芸穿了一身清爽的白色洋裝,正咯咯笑著握了一把洋芋片在甲板上喂海鷗。那個和賽斯不對頭的醫科學生游力翔拉了張小椅子坐在她的身旁叼了根煙,眼神溫柔。
  “看吧!”不知道什么時候,方才吐得七暈八素的賽斯精神稍稍回复,又走到來他們的身邊。“我就說這小子一定是追紫芸才會到可魯瓦來的。”
  “也許吧!”姚偉風靜靜地說道,自顧自地滑著輪椅玩。“不過,那也不關我們的事,是吧?”
  甲板上,游力翔优雅起站起身來,兩手瀟洒地插在口袋,正打算和紫芸說些什么。紫芸一回眼看見賽斯已經略事恢复,歡叫一聲,把手上剩下的洋芋片撒向天空,向他們的方向走過來,卻讓游力翔楞在那儿。
  突然之間,從艙門閃出几個壯碩漢子,差點和紫芸撞個滿怀。為首的漢子是個膚色黝黑、帶著不在乎笑容的南美洲裔男人,臉上一記長長的刀疤。在他身后的一個長發胖子圓睜怪眼,看見紫芸冒冒失失的動作,嘴巴里暴出一句喝罵,正待發作,卻被為首的男人一伸手擋了回去。
  “對不起,”他夸張地躬一躬身,以不純正的英文對紫芸說道:“女士优先。”
  紫芸有點惊疑地越過,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才快步走向姚偉風他們。
  几名顯然都是南美洲裔的男子則大聲談笑地兀自走向甲板的另一端,喧鬧聲越過甲板,听來仍相當刺耳。
  “這些人是干什么的?”紫芸惊魂未定地問道。
  “不清楚,但是應該不曾是什么善男信女,”姚偉風沉聲道:“差一點撞上你的時候,后面几個人直覺的就伸手往怀里摸,看來像是很習慣帶槍的人物。我看,還是离他們遠一點的好,到艙里去好了。”
  他看看賽斯,賽斯輕輕地叮了一口气,表示沒有問題,也和他們走進去。
  進了船艙,酒保這時已經將重搖滾樂聲換成了柔和的土著弦樂。几個人找了張桌子坐下閒聊。那名自稱是電腦工程師的中年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兩名神色陰郁的女人這時也走進船艙,兩人都是一式的卡其色短衣短褲,長統登山靴,短衣的胸口都有一枚顏色鮮綠的耀眼徽章。
  “綠盟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杰德中校突然出現在伍正剛的身后,這樣悄然地說道。
  “謝謝你的資料,很有趣。”中校將電腦資料交還給伍正剛。姚偉風向他點頭致意,一邊挪出了個空間讓中校移張椅子也坐下。
  “我的名字叫做杰德,是加州電腦公司的工程師,”為了不為人知的原因,中校刻意隱瞞了自己的身分。“這次來可魯瓦島是來渡假的。”
  姚偉風等人也客气地逐一介紹了自己的身分。
  “您剛剛提到綠盟的人,”姚偉風問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杰德中校呶呶嘴,示意他們看向那兩名神情陰郁的女人。
  “那兩個女人,就是綠盟的調查員。”中校說道:“綠盟是一個支持環保不遺余力,有時還會做出過激行為的組織,所以也有人叫他們‘環保恐怖份子’。”
  伍正剛看了看那兩名女人的神情,心想也許這种說法并不算夸張。
  “那么,難道在可魯瓦島上有什么環保的問題嗎?”紫芸好奇地問道:“据我所知太平洋的小島上是全世界環保問題最少的地方。”
  “你們听過‘洛克島’這個地方嗎?”中校遲疑了一下,問道。
  “當然听過,”賽斯很有興致地接口:“之前我們就听過這個地方,五月十五日,小島毀于強震。”
  “五月十五日,也就是我給你看的這篇‘星戰告全國同胞書’署明的那一天。”
  “那就對了,不知道為什么,綠盟的人認為那是一場核爆試驗后所造成的結果。”中校意有所指地說道:“可是,那根本是一种毫無根据的說法。”
  但是,在座的几名年輕人當然不曾知道,洛克島上,也許的确沒有過核爆,但是丟下中子彈將小島全毀的,就是他們眼前這位杰德中校。
  “我不曉得他們怎么歸納出這個想法的,如果洛克島上有核彈爆炸,只有八十公里距离的可魯瓦島是不可能沒事的。”姚偉風說道。他在學校是動物學和環境科學雙主修,所以對這方面的問題特別有研究。
  “但是綠盟的人當然不這樣想,他們堅持的事,是沒有人可以勸得通的。”中校說道:“五月十五日,彷佛是個莫大的日子。像這篇資料所說的,星際戰爭的事,你們也都知道嗎?”
  伍正剛點點頭。
  “他們都看過。但是我們都認為這只是個沒有根据的設想,其中一個重大的關鍵,就是至今沒有任何外星人的訊息,星際大戰的動作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還有其它的資訊嗎?我對這种事情一向都很有興趣。”
  “沒了,就這些。”伍正剛聳聳肩。
  “也許您跟著那些綠盟的姐姐們到洛克島去,可以挖到更多的消息喔!”賽斯打趣地說道。
  可是,他當然不會想到,那就是中校來到可魯瓦島最主要的目的。
  在轟炸洛克島后的兩周內,中校的軍旅生涯起了莫大的變化,夏威夷的基地司令在一夜之間被調至接近北极的阿拉斯加基地,中校自己則在不久后收到一紙調職令,將他調往德州的一個軍事補給中心擔任補給主任。
  將一個优秀的飛行員調至為可有可無的閒職人員,在美國軍方來說是一种非常耐人尋味的行為。中校自認在軍旅生涯中從來未曾犯過致命的錯誤,唯一的意外,應該就只有二○○一年五月十五日那場轟炸任務。而且,在他的調職令上也很有技巧地暗示他:“安守軍人的本份,不要發表對軍方造成危害的言論。”
  思慮周密的中校認為,一切事情的關鍵,應該就在洛克島上。也因此,他才會在這樣一個夏天,風塵仆仆地來到可魯瓦島。然而,卻在渡輪上從伍正剛的手上得知了那場“星戰告全國同胞書”的謠言訊息。
  中校沉迷于自己的思考推理當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兩名坐在吧台旁,彷佛已經有几分醉意的觀光客偶爾會以森冷的眼光偷眼看他。
  一名看似悠閒的年輕男人在艙內悠然地彈起了吉他,指法并不出色,但是也還不到扰人的地步。
  姚偉風几個人這時早已遠遠將和中校談的話題拋開,興高采烈地談著未來兩周在可魯瓦島上的生活。賽斯的暈船症顯然已經無礙,他說得興起,手上不住把玩著那個前天舞會狂歡時留下的小響炮。他一邊和同伴們談笑,一邊將小響炮的拉環絲繩在手指上纏繞。那几名面貌凶惡的南美洲男人這時也談笑地走進船艙。
  突然之間,賽斯手上的響炮“砰”的一聲炸了開來,七彩繽紛的花紙洒了他一頭一臉。
  而原先尚稱平靜的船艙內此時卻起了惊人的變化。
  “砰”的一聲巨響響起時,那群南美洲男子紛紛熟練地臥倒,同時有人還從怀里掏出槍械。
  那名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大聲喝止,正待做下一個的動作時,突然听見腦后“喀”的一聲,有人扣上板机,緊接著冰冷的槍管抵上他的腦門。
  “是你?”
  說話的是吧台前喝酒的觀光客之一,他的個頭中等,冷酷的臉色和他身上的熱帶彩色短衫顯得极不搭調。
  在場眾人對這張臉也許沒有什么概念,然而在南北美洲的毒梟眼里,只要見到了中情局的“虎斑蛇”賈奈特,通常就等于見到了死亡、鮮血或是終生的監禁。
  賈奈特此行另有任務,卻在這個突發狀況下意外制住了哥倫比亞販毒集團的中等頭目“太保”提諾。
  “太保”提諾此刻對賈奈特的問話恍若未聞,只是怔怔地盯住那名彈吉他的男人發楞。
  “是你?”
  彈吉他的男人翻翻白眼,又開始彈著不成調的曲子,不再理會周遭的環境。
  中情局探長賈奈特也回過頭來,冷冷地打量他許久,收起槍支,示意提諾可以离去。
  “去吧!但是別讓我抓到把柄。”
  提諾回過神來,他的手下也紛紛站起,默然走出船艙。臨去前,他仍然不安地瞪視著吉他手。
  賈奈特又打量了那名吉他手一下,轉眼看見惹出這場風波的賽斯仍木然地坐在原位,兩眼睜得老大,手上的響炮也依然握住,一頭一臉的彩色紙帶。賈奈特不再去理會他,兀自坐回吧台旁邊,又恢复了先前漫不經心的醉態。
  窗外,海一樣的湛藍,搖搖晃晃隨著船的律動著。在海天銜接的那一線,已經可以隱約見到陸地了。
  一船的人們就這樣各怀著不同的心事、企圖,慢慢接近此行的目標:南太平洋,可魯瓦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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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整理 OCR:一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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